歪批陈淑桦《爱来时》

自入夏以来,我一刻不听陈淑桦的歌,便如渴思浆、如热思凉,躺在床上总也静不下神,简直须臾也离不了她。
她的代表作很多,有诸如《梦醒时分》一批风行不衰、百听不厌的经典,也有像《爱情走过夏日街》《爱得比较深》这样乍一听陌生,听着听着却似曾相识的冷门唱段。
随着炎热的加深,我对她好几十首歌曲的偏好也应时当令地发生着变化。还没那么热的时候,我最爱打着赤膊、吹着小风,坐在屋里听她唱些荡气回肠的歌,里面往往都带着“红尘”的字眼,什么《滚滚红尘》《笑红尘》的,偶尔也烦她来点多情的歌儿换换胃口。
温度一高,大气的歌依然照听不误,可再听缠绵的情歌就有些燥得慌了,便单拣那情深意切的慢歌细细欣赏,听起了《我在静静等你》《黑发变白发》《一生守候》。不用看词儿,光看歌名也知道唱的什么。在寂静又寂寞的夏夜,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凑在耳边变着花样地表白衷肠,不但精神放松,而且说不出的享受。
要照这样看,天再热下去,就该听那更舒缓、更深情的歌了,得心静才能凉啊。可是不然,热的劲儿大了,再想自欺自持可也就难了,顶着燥热,与其耐着性子听些个柔肠百折,哪有放开心怀,多听听直来直去的歌痛快。而在许多符合标准的歌曲中,有一首因了特殊的缘故分外受宠,终夜陪伴在我的枕畔。这歌叫《爱来时》,词虽一般,奈何陈淑桦唱得太好,硬是化俗气为神奇。平日一遍遍听它的时候常常冒出些歪念头来,现记录如下。
“爱来时雷霆万钧,天蓝得万里无云。”
真是绝妙好辞,头两句就岔出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边,很难不怀疑是故意凑韵。法语里倒是有coup de foudre这么个说法,意会过来就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倘若保留一点原文的意象,也可以说是“俩人来电了”,如果再直白一点、逐字死译的话,那就是“遭雷劈”了。诶,巧得很,写词的那位兴许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更狠,光是雷霆还不解气,还得加上个万钧。钧者,三十斤也,万钧之重从天而坠,怎么想都得把天灵盖砸个对穿。
见了这样不通情理的词,我连忙抱住脑袋,做好了挨上一下的准备。可陈淑桦一开口,那沉重的句子却腾空而起,稳稳当当地往上飞了。我顺着她的歌声抬头一瞧,窗外果然是碧空盈盈,何况唱得又实在是高,都穿了云了,那可不就是万里无云。也别说,这么一看写得还挺在理的。
“风柔柔地撩着我、抱着我,将我的温柔唤醒。”
MV里唱这句的时候配了张陈淑桦的侧影,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我几乎立刻想道,她好像一只鸟。具体像什么品种我说不上来,反正不是那种往人身上乱蹭的家鸟,更不是呆里呆气的傻鸽子。略一思索,猛想起以前看书的时候曾在诗里读到过百灵鸟这个词,行了,也甭查资料,单看名字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她。既然是百灵,不是海燕,那乘借的自然是柔柔的轻风。风乃气生,气无定形,所以保不齐就从鸟儿的下巴颏或发间掠过,造成有意撩惹的错觉。不唯撩,在风云之中,抱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我在这个字上遐想的时候往往把鸟与人混淆,从而幻想出她一手护胸、一手扬起,在半空中飘然起舞的画面。
中间没什么好词,一笔带过。
“爱来时雷霆万钧,心里却好安静。在一瞬间不能看、不能听,好像全世界都没了声音。”
由此可见,谱词的确实是一位严谨的作者,毕竟哪有人被雷劈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就算没当场毙命,八成也离死不远,可想也听不见什么声音、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整首歌里我最喜欢的当属后面那几小句,每次一唱到那里,我便不由自主地奉行戏迷最高的礼节,一边听一边晃悠脑袋,向陈淑桦的演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不仅如此,还每每嘴里边咂摸着滋味,心里头暗自纳闷:邪了门了,她怎么拍拍都那么不偏不倚地唱在人心缝上呢。
刀子是越磨越利,耳朵也是越听越尖的,听了七八遍后,我竟在歌曲的末尾听出一声浅浅的笑。我想这应该不是存心的设计,而是意外的状况,要么是录音室里有人逗她,要么是她唱到这儿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才不禁莞尔。
她一笑,我也会心一笑,又连忙把时间退回到她将笑未笑的那一刻,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