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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翻】原体列传·黎曼鲁斯《伟大之狼》(七)

2020-05-18 18:39 作者:川流子息  | 我要投稿

第四章的1/3。

Chapter.IV

轨道轰炸足足持续了整三个小时之久,炮火如暴雨般自预定的空投点处一遍又一遍地碾过。与此同时,两支舰队的传感器也在半刻不停地扫描着,搜寻防线上可能出现的薄弱点。没过多久,猩红要塞的堤道上最先传来信号反馈,随即便开始朝周边区域扩散。标志战斗状态的指示灯尽数亮起,在告警喇叭的尖啸声里,这些讯息被传送到了每个空投舱内,现在,不论是太空野狼还是暗黑天使,所有早被塞进笼中的战斗小队早已做好杀入战场的准备。

首先是不屈真理号舰桥上的乘员,随即埃斯鲁姆尼尔号紧跟其后,两支军团都准确地捕捉到了电离子逸散的踪迹。当目标标定小队收到精确坐标后,舱门齐刷刷打开,虚空盾悄无声息卷起退潮的波纹,紧扣空投舱的铁爪将这些金属造物送进舰船外的星空之中,它们垂挂在杜兰的大气层上空,宛如颗颗成排并列环绕船舷栏杆的钢铁果实。

伴随一声令下,吊扣收回,爆炸螺栓接连不断炸出如雷般的爆鸣声,推进器熊熊燃烧,灼烫烈焰在星空间划出烟尘炽热的轨迹,无数死亡铁棺势不可挡地朝星球表面坠去,目标直指下方的赤红世界。

炮舰们动力全开,紧随其后冲入连绵不绝的暴雨中,始终同砸向杜兰的空降舱群保持紧密距离。而在它们后方,舰列所搭载的激光武器所绽放出的刺目光芒奔腾不息,这些致命的攻击灵巧地自下落的轨迹间穿过,精准击中预定的目标,在星球表面激起阵阵飞扬尘土。很快,空降舱外壳的颜色由红色转为橙色,然后融为炽热的纯白光球,它正穿过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外壳轮廓因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和不断提升的速度而变得模糊不清。

第一军团的空降舱里沉寂如夜,所有人都任思绪完全浸入战前的冥想中。而第六军团那边则是吵作一团,战士们的咆哮声起此彼伏,兴奋得不知所云,伴随凄厉的嚎叫,装甲包裹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往这拘束着他们的笼壁上,那是当他们冲入杀戮之地时所奏响的战歌。

瞬息间大气层表面便窜起燎原烈火,地面随之升起,防御工事喷吐出的磅礴火力正面迎上飞降而来的空投舱。接二连三的火光在空中亮起,有些受损严重的空降舱直接被撕成碎片,引发的爆炸还意犹未尽地将每一块碎片尽情摧残蹂躏了一番。而军团的风暴鸟们也将矛头尽数瞄准下方的炮兵部队,战炮咆哮,拼尽全力朝架满火炮的阵地倾泻火力。

终于,第一颗空投舱稳稳砸落在地,响动如此剧烈,宛如地动山摇,它深深刺入地壳深处,尘泥四溅,岩石也无法幸免地在冲击力下粉身碎骨,随滚滚浪涛朝四周涌去。舱门剥落,砸往地面,原本安装在机架上的螺栓也陡然松开,震颤不休,在饱经创伤的外壳下,拘束笼齐刷刷裂开,释放出它所装载的危险又致命的货物。如此漫长的等待后,狼群与天使们终于在火力掩护下冲入战场,溅射爆炸的爆矢枪弹药加入早已织就的火力网内,铺天盖地袭向面前的敌人。

桥头堡已经搭建完毕——最初激烈交火的数分钟后,军团便从杜兰守军的攻势下夺取了立足之地。后续部队以此为依托发起源源不断的进攻,将斯卡宾部队尽数击退,他们同先前着陆的战友们汇合到了一处,迅速建立起战线,开始评估起下一个目标。而来自空中的袭击则循照了军团一贯的战法——迅捷高效、协调一致,同时具有极其恐怖的威力。

在取得了初步优势后,重型运输舰也开始陆续降落在星球表面。依靠地面部队的火力援护,舱内所运载的坦克接二连三地驶出,引擎咆哮,炮管来回移动,它们正迫不及待地锁定一个又一个的敌方目标。还有无畏机甲,这些最为珍贵与罕见的战场资源也被部署在了杜兰上,此刻正自它们那外形独特的空降舱中昂首走出,转管加农炮喷吐出炽热烈焰,闪电之爪高高扬起。

如今的夜空仿若张色泽斑驳怪诞的挂毯,阵阵爆炸与照明弹引起的强烈闪光从地面上升起,将它照亮。自不可见的虚空之上,激光光柱依然持续轰击着地表,尽管有时它们那纯粹无瑕的光晕会被飞旋而过的火箭弹轨迹——或是炮舰机翼所干扰。斯卡宾精英部队奋力抵抗着军团发起的第一波进攻,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发起冲锋,试图靠近帝国的阵地,当子弹撞在屏障上时,便会有斑斓刺目的光芒亮起。机动火炮自迷彩伪装的防御工事后出现,炮管近乎与地面呈平行状态,在后坐力的作用下摇晃不已。而更为庞大、全副武装的步行机甲也从城墙阴影下缓步走出,它们的模样像极了先前太空野狼在轨道站上见到的利维坦,装设在肩头的发射器对准战况最为惨烈的区域,毫不留情地将榴弹轰了过去。

战况陷入了胶着,军团士兵与斯卡宾部队皆是拼死搏杀,一旦有人倒下,他的空位便会被立刻补上,双方谁也不肯后退半步,不断有携带更为致命的武器的战术小队加入战场——爆燃突击铳、重型爆弹枪、等离子加农炮,林林总总——直到装备盾牌的突破部队顶住攻势,冲到早已被炸成辨不清形状的碎石堆上,短暂地在杜兰守军的还击火力间制造出宝贵空隙,使得后续部队得以架设好定点火炮展开反击为止。在漫长又残酷的拉锯争夺后,胜利天平还是逐渐向帝国一方倾斜,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的联合登陆部队将着陆点周遭的敌人尽数绞杀,并开始朝纵深地带推进,扩大占领范围,逐渐建立起防御工事。

如莱昂先前承诺的那般,环绕猩红要塞,暗黑天使的战线呈一道狭长的弧线展开。由于空投舱降落地点集中在早先轨道轰炸所清理出的区域内,他们采取的是更为猛烈快速的战术,以迅速将所取得的优势巩固下来。重装战机的轰炸已经彻底摧毁防御线上的护盾,现在,第一军团终于占领并确保了这座要塞东部与北部的通路,并将这庞大堡垒本身同援军切割开来。

暗黑天使的原体本人更是亲临战况最为激烈的前线指挥战斗。在东部那三座尺寸不输于猩红要塞的防御堡垒下,他们成功地开辟出了足以站稳脚跟的阵地。沉重厚重的城墙前便是蜿蜒直抵城门的坡道,两侧架满重型武器,还有足足一整个营的法希斯卡宾战士在此驻守。

先前的交火已令暗黑天使损失了一整支小队,那时他们的火炮还没有经空运投放到战场中,在杜兰的火力压制下几乎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莱昂本人亲自从着陆点上率领他们发起了次突围性的冲锋,成功地击穿敌军的防御阵线冲上坡道,并以此为依托向山顶的敌人展开进一步的攻击,或许第一军团就不得不选择暂时撤退了。

在最初的数分钟内,即便其余士兵的生命随时处在危险中,但莱昂·艾尔庄森却是肆意在战场上游走,无人可挡。重型武器无法追踪锁定他的动作,而那些轻型武器又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宛如一股原初的野蛮力量,在尘土弥漫的天空下肆虐,而在他身后,乃是流星般不断坠下,卷挟起猩红尾迹的轨道式导弹,火焰泼洒开来,凌空舞动。他的荣誉卫队——阿洛约斯与第九连的精英圣骑士们随侍左右,全都装备了灵能笼罩的长剑与防爆盾牌。瞬息之间莱昂便杀到了防线最前端,没有任何迟疑,他径直跃起,手中狮剑果决凌厉地狠狠挥出,视身前层叠路障如无物,步履不停地往敌军的心脏处插去。巨剑的每次劈砍都会卷起一阵墨绿色的毁灭性能量,而被它撕裂开的任何表面都会烧起难以名状的可怕火焰,很快,莱昂所经之处便涌起不断翻滚呼啸的热浪,伴随而来的还有蔓延开来的绝望与恐惧。在他周围上演的惨剧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莱昂依旧不紧不慢地安步向前,而缭绕在他周身的沉默,不知为何,同他的行进路途上所引发的惨嚎哀鸣相比,其在敌人心中引发的恐怖感有增无减。

挡在他面前的便是他誓要拿下的堡垒之一。举目望去,高墙似危峰兀立,上方早已叠满各式火炮,硝烟浓稠,而暴君那绘有红黑恶龙的大旗依然逆风猎猎飘扬,赤红激光如骤雨般从未停歇,足以灼瞎视网膜的炽烈光芒不时撕破天穹,滚滚黑烟缭绕之下,仿佛连夜空都在痛苦嘶嚎。

站在峰顶,莱昂望向面前的层叠山峦,暗黑天使们簇拥在他身旁,枪口喷吐出的弹雨化作火力压制的巨网,铺天盖地席卷而去,掌旗官也将战旗高举——它以墨绿为底,绘着双翼高扬的纯银巨剑,这一标志不但昭示了他们历经百战未尝败绩的斐然成就,更是无数已被彻底摧毁的世界的末日征兆。第一军团正源源不断般朝前进军,乘着呼啸狂风,纯白如雪的斗篷在背后翻飞,在身着重甲的士兵们的行进间,墙壁上焚烧的火焰直直地冲向了天空。

莱昂保持着从容冷静的沉默,始终一言不发。他不需要以战吼来激发他的骑士们的战意,因为他们已经将他的命令谨记于心。原体只是淡漠地凝视一座又一座的堡垒相继陷入团团围困,在攻城炮械就位后,他的连长们便果断冲入预定的攻击地点。而阿洛约斯与其余随员则同样静默地护卫在他的身边,任由风中扬起的余烬拂过头盔。

旋即城墙上的火炮不甘示弱地开火还击,下方的战壕在爆炸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周遭的土地也化为细碎熔渣。斯卡宾小队自城墙的阴影里冲出,大踏步越过支离破碎的地形朝入侵者们涌来。持续不断嗡鸣着的怪异噪声则来自于空中那些臃肿庞大的杜兰飞行器,它们来回盘旋,随时准备俯冲下来进行扫射,或是释放出其所携带的那些致命货物。

莱昂仰起头,天空中风暴正盘旋凝聚,他能感觉到成千上万的——从基因的角度上来说,那些都是他的儿子——暗黑天使战士们正在他的身后交战,同时,他也清楚增援正在登陆的途中,而它们无一不指向战场的中心。他高举长剑,金属剑身微颤,宛如闪电从天而降,快捷迅速地自它的全身流过。

“为了您,父亲,”他轻柔地低语,这是某种与大远征同样古老的仪式,“为了您,父亲,我将再向您献上一个世界。”


空投舱门轰然落地,露出好似被火焰镶边的杜兰夜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正在化为废墟的毁灭景象。往西边望去,不难从狭长山脊上回荡的爆矢枪齐射声判断出莱昂的位置,而在更加遥远的东边,其余第一军团的部队正在努力构筑防线。

但鲁斯的视线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北方——那朝上攀升的赤红高峰已经被烈焰化为大片黯淡的焦黑色,在如洪流般倾泻而下的轨道轰炸反复洗礼后,通往猩红要塞的通路如今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掀起的碎石土壤甚至将地平线都遮蔽起来。堡垒与塔楼彼此挨挤噬咬,只为争夺空间,无机质的钢铁躯壳犬牙交错,融合组成了环绕城塞的幕墙与扶壁,而在此之上它们又拼凑起了半月堡与要塞的形状,这些造物如阿萨海姆的峭壁般傲然耸立,红若鲜血艳若日落。它那宏伟复杂的结构正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杜兰暴君对于权力那病态般的掌控欲,这里的每一粒石垩、铸铁与精金都将他的虚荣与贪欲暴露无遗。

如今大火正沿这头怪物周身缓慢舔舐,沸腾浓烟厚如帷幕,层层将壁垒与护墙掩没其中。尽管山顶的护盾仍然坚若磐石,环绕山峦的低层平台却被摧毁殆尽,原本该是精致拱门所在的位置只剩沿山路斜坡滚落的碎石残块;这意味着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可以延缓地面部队冲锋的步伐。他们开始奔跑,甫一跳出空降舱便沿道路冲向面前的巨门,冲向严阵以待的守军阵地。夜空之中火光冲天,而能量武器所迸发出的光芒如同星辰般持续照彻周遭阴森的世界。当第一波士兵就位后,军团所空投下的重型装甲载具也缓缓开始行进——猎食者坦克持续朝前轰击,每次主炮伸缩都会令其在行进的道路上微微朝后摇晃,兰德掠袭者则旁若无人地自面目全非的土地上碾过。在军团的钢铁洪流上方,炮舰保持低空盘旋,燃料沸腾咆哮,持续为这群毫无保留地释放杀伤力的存在提供用以滞空的下推力。

鲁斯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情品尝这即将被他掠夺屠杀的世界的味道,风中携来的恐惧盈满了他的唇齿。库里奇与基利在不远处焦躁难耐地蹦跳着,一边淌着口水。血嚎已经自右翼发起了进攻,而左翼,尽管海尔姆施洛遭遇了激烈抵抗,他的部队依然顺利朝要塞的第一道巨门推进。至于鲁斯,他亲自所率领的军队处于战场的正中央,这是他最喜欢的位置——硝烟弥漫,四面八方尽是战火喧嚣。

格鲁尼·黑血挥舞着他手中的巨槌大步前进,武器呼啸间在战场上清理出大片空白区域。其他血誓们紧紧跟随他的身旁,面对自四面八方逼近的敌人,狼群以一波又一波精准的开火进行还击。前方烟雾里依稀浮现出斯卡宾军团的踪影——和紧随在他们后方的大型机甲,驾驶舱处的灯光划破昏暗薄暮,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终于,鲁斯拔出他的克拉肯之噬,疾跑起来。第一个猎物没有让他等待多久,那群倒霉的家伙正步履沉重地踏入黑血小队的射程范围内,护盾上火焰摇曳,不时因子弹炸裂而陡然弯曲颤动。最开始,他们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鲁斯正朝他们冲来,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那咆哮的链锯剑携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过,死亡在斯卡宾小队中央绽放开来。无论是护盾还是装甲,克拉肯之噬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撕开,伴随挥舞的轨迹,电弧爆炸的火花在空中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光芒。忽然,他开始大笑起来,尽管透过头盔声讯系统的过滤,这混合了浓浓白噪音的笑声听起来几乎完全就是野兽的咆哮。伴随一次又一次的剑砍刀劈,失去生命的人类躯体不断飞起又砸落在地,每取走一名敌人的生命都会令鲁斯爆发出欢欣的吼叫,音浪如冲击波般在战场上奔涌开来。

在他的亲自带领下,先锋部队势如破竹般朝前推进,很快便来到堤道的近前方。这时,军团的坦克部队同样驶近城下,瞄准要塞城墙开始炮火齐射,与此同时,更为重型的武器也陆续抵达了最前线——攻城炮、轰击炮、重子武器平台和尺寸愈来愈大的履带车辆。杜兰军队虽然也在城墙上架设了防御炮位,不时也有零零星星的还击——迫击炮弹和干扰弹——从上方落入滚滚涌来的灰色浪潮里,但这微弱的火力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无法延缓狼群这仍在不断增长扩大的冲锋势头。

当堡垒的第一道大门进入冲在最前的狩猎者们的射程里时,它的模样也彻底呈现在狼群的面前——那是由石垩与带状精金共同打造而成的雄伟造物,四周的立柱大如泰坦,在它的顶端则雕凿着象征暴君本人的图案。激光光束穿透烟雾交错落下,在门口织成了张周密的死亡之网,就连空气也开始沸腾。有一支兰德掠袭者试图强行冲破面前紧闭的巨门,却在一头扎进血色漩涡后化为破烂,装甲板被绞到断裂弯曲,履带也变成散落满地的碎片。而在他们身后,先前藏在匿身处里的斯卡宾师团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准备迎战。

“等等!”鲁斯吼道,他走上城门南部的一处低矮的山脊。

他的军队也随即往他的方向聚拢而来,毫不退缩地将第六军团的战旗插在险峻高地之上。装甲部队则尽可能紧密地集结在一起,持续不断向城墙轰击,同时谨慎地保持和入口那块杀伤区的距离。

黑血蹒跚走到他的原体身边,盔甲上满是累累伤痕。“这可有点麻烦。”他说。

借助头盔上的视讯系统,鲁斯快速地检查确认了当前战场的形势,重点衡量评估了各军团的部署安排、空投位置与当前动向。暗黑天使的战果一如既往令人印象深刻,他们以早已稳固占领的滩头阵地为基础,分散开来不断扩大占领区域。在侧翼,血嚎和海尔姆施洛马不停蹄地一路清扫敌军,那股争抢地盘的劲头之大,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们俩是在互相比拼竞争。其余狼主则在外沿与敌人的步兵部队作战,逐步清扫尚在抵抗的残余势力,直到杀到他们的原体身边。然而,如果这扇紧闭的大门无法打开,目前为止在高效突袭下所取得的成果都将全部白费。

“放心,他们很快就没戏唱了。”在注意到一组符文记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战术地图上后,鲁斯咧嘴笑了,“你会喜欢这个的。”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便开始隆隆作响。那绝不是炮弹无序砸落爆炸的不谐曲调,唯有引擎,数十台偌大沉重的引擎聚集起来,如重锤抡击的隆隆震动,才能引发这样地壳愈发激烈,直至山摇地动般的颤栗。

最先出现的是三十台提丰攻城坦克,当它们爬到山脊上指定的火力点时,刺鼻烟雾从排气管内飘摇升起,遮天蔽日。紧随其后的则是货真价实的要塞杀手——军团的影刃超重型坦克,每一架都装载了一门火山炮,炮管随吱吱嘎嘎碾过地面前进的车身轻微地摇晃着,在浓烟里若隐若现。这片原野如今已被战争蹂躏得面目全非,更不用提这群大摇大摆从尸骸遍地的路面上碾压过去的怪物,在行进的轨迹上,血迹尘土一路延伸,其余的东西都被毫不留情地摧毁、压碎了。

“钢铁牧师。”鲁斯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你对这一切还满意吗?”

链接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答复。“大人,通信出了些问题,但我已经把它修好了。我听得见您的声音。”

“那么下令罢。”

所有坦克全部就位,履带进入闭锁状态,核心动力分配至炮击系统。敌人似乎也觉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砸落在这排重型兵器上的激光弹幕也变得更加密集,但于这厚重装甲,它们也不过只是弹来跳去的纤细雨滴,连半点痕迹都无法留下。

卡洛亚发出了指令。

哪怕是经过视觉成像系统与滤音系统的过滤,坦克齐射所引发的剧烈冲击也令在场所有军团士兵都感觉到无法负担的重压。周遭的空气都被烧成了炽目的纯白,地面再度开始颤抖,每次轰击都会令炮管口吐出浓密烟尘,飘摇漫出,随即凝结成密不透风的黑暗立柱,盘旋上升。火焰凝结为长矛,一支接一支跃入空中,接着由呼啸炮弹演奏的交响乐曲反复响起,砰砰锤击之音扑面而来,仿佛永无止境般的歌声在黑漆漆的穹顶下回荡。

要塞的巨门消失爆炸摇撼而起的硝烟巨浪里。地基摇晃,城墙上化为粉末碎片的石垩残块如瀑布般颓然坠下。激光光束仍旧持续不断地对准城下聚集的毁灭兵器还击,但它们根本无法穿透面前贪婪吞噬一切的破坏漩涡。随后一个接着一个,宛如遵循某种不可见的节拍器敲击出的恐怖韵律,烟尘有增无减,崩落的灰烬几乎掩盖了视线所及的一切。

可面前的巨门仍然紧闭。尽管嵌在门上的铁条已经熔毁,花岗岩外壳片片坍陷,就连门轴上也出现了裂缝,方才的炮击却没有损伤到层层包裹下的核心。

“再来!”鲁斯狂笑起来,如此直率坦然地掀开军团的底牌,在杜兰上酣畅淋漓地展示他们所拥有的压倒性力量真叫人心旷神怡。过去的数个月间,他们顶着暴君那仿佛无止境般的奚落嘲笑,漫无目的地在星河里的各个世界里追逐搜索,同数不胜数的敌人交战,只为了能获取哪怕一鳞片爪的情报信息,而这漫长的折磨终于要走到尽头了,他几乎能感觉到暴君的喉咙已经被他掐在手中,还有他眼中浮现的恐惧,那是凡人看见莫凯向他们走来时流露出的恐惧。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征服杜兰、为帝国开疆拓土,漫长的教化与重建工作——这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之于他而言,这场战争只是清偿私怨,是终结仇雠,是血债必将血偿。

伴随他的咆哮,炮火齐射的频率变得愈发紧凑,即便是精金也开始因热量而开始闪烁。门上的裂纹愈来愈多,甚至整个结构都开始扭曲变形,从内到外都亮起了怪异的光芒。

海尔姆施洛的位置标记前进得格外迅捷,它正自西面城墙下的阴影中掠过,冲在了所有小队的最前列。血嚎紧跟其后——用不了几分钟他也能抵达此处。

又是一声令地面都不住摇晃的隆隆声响,终于,这坚不可摧的壁垒上终于裂开了道微弱的缝隙。紧随其后而来的炮弹全数瞄准了裂口,接连不断地朝这条纤长的断层线砸去,将狭缝变为更大的缺口。火焰攀上巨门上蔓延的缝隙,不时有融化为液体的凝块从墙壁上滚落而下。右侧的立柱彻底崩坍为块块碎石,雨一般洒落在了门口的空地上,在失去了另一侧的支撑后,左手边的立柱很快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炮击将它变成再也辨不清原本形状的废渣。而原本架设在门后的炮击点,自然也随被摧毁的大门一道化为乌有,就连尖叫声也很快消失在了墙壁倾塌的鼎沸喧嚷里。

炮击停止了。

战场突然寂静无声,唯有袅袅云烟正朝山巅飘荡而去,只是倏忽响起几声遥远的、辨不真切的冲杀吼叫声。伴随尘埃与残骸所组成的稠云缓慢地落回到了地面上,在众人面前终于显露出一副惨淡的废墟景象——原先该是塔楼的位置如今只剩宽阔的豁口,地面上搁满原本该是要塞的防御工事的残骸,风悄然吹过烧焦后的瓦砾,还有尚未散尽的迷雾。

鲁斯第一个跳了起来,高举起手中的克拉肯之噬。

“芬里斯之子*,随我冲锋!”雷霆般的咆哮在空中炸响,那两头货真价实的巨狼紧随在他身后朝山下疾驰而去,动力甲上的毛皮随之逆风狂舞,飒飒作响。

狼群此起彼伏地回应着原体的召唤,如冬日拍打礁石,刺骨冰凉的海水所掀起的高矗巨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下,汇聚成了势不可挡的洪流,狂怒般地越过仍在燃烧的地面,登上交叠纠缠在一起的支架。军团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炮击,射击角度较先前更加陡峻,不时有旋转尖啸的炮弹从汹涌前行的步兵上空掠过。坦克再度发动起来,紧随在侧朝前驶去,一路碾过先前炮击下的残存尸骸,时刻对可能潜藏在黑暗里的敌军保持戒备。炮舰则提升了飞行高度,将重型爆弹尽数向要塞内部倾泻而去,至于落在身上那些无关痛痒的攻击,它们也没空理会了。

不过无人能超过最前沿的军团之主。黎曼鲁斯越过最后一处碎石覆盖的斜坡,库里奇和基利始终紧贴在他的身边,在链锯剑嗡嗡的响声里,他跳过化为废墟的大门。尽管此刻仍有残余的激光火力如薄云般在瓦砾上空来回舞动,鲁斯却对此视若无睹,他骄傲地站在烟雾与火焰交织的海洋中央,将手中的利剑直直指向了位于要塞最顶端的塔楼。

“畏惧吧,颤栗吧,杜兰的暴君。”鲁斯咆哮着,大步跨过门槛,步入猩红要塞的内部。“我们已经记住你的气味了——你无处可逃。”


约林的斧头深深劈入了一名斯卡宾士兵的胸膛里。护盾吱嘎作响,终于炸为虚无,挂在剑刃上的倒霉鬼浑身都开始颤抖,他的四肢也痉挛不停。狼主向后转去,却没料到面前这家伙还有力气伸出裹在亮光闪闪的手套里的手,死死抓住了他,还试图去抓拿他的武器。

这彻底激怒了约林,他狠狠一肘敲了下去,将胳膊击为两截。接着,他拔出斧头,又劈了下去,直到彻底将斯卡宾士兵砍倒在地,化为无法辨认形状的装甲碎片。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他边大声叫着,边跨过散落在脚边的残骸。

“和这差不多的事吧。”布拉维耶正在朝四周观察。

他们俩开始并肩而行,朝外走去,整个大连跟在他们身后。尚冒着青烟的堡垒巨门正带着些微星火余烬矗立在他们头顶,四周遍布燃烧着的块状焦黑灰尘。一架烈焰猛禽从头顶飞跃而过,当它滑入半毁的城堡内部时,它的炮口正源源不断地冒出从未断绝的火光。

乌尔班德尔和他的小队正往右侧而去,他们要绕过已经化为废墟的城门边缘,去深入搜索后方的那一大滩碎石残骸。而雅马尔的任务是带领另一支小队去往与他相反的方向,继续猎杀在这片废址里建立起战壕,继续抵抗的斯卡宾部队。早先的狂轰滥炸的成效无比斐然,即便是最坚固的防御工事也无法幸免。但现在,这连绵不断、嶙峋堆积的砖石碎块却为守军提供了极大优势,成为了成百上千的狙击手与反击部队的藏身之处。

约林蹲在一块大小与犀牛运兵车相仿的岩石后面,花了点时间重新评估了战术方案。在他身后,布拉维耶正在大声要求他的小队朝前推进,随即他便来到了他的身旁。

“原体的动作很快。”约林调出占卜系统,认真研究起城市地图上不断推进的符文记号,“海尔姆施洛应该很快就能和他会合。”

布拉维耶瞥了眼数据,迅速从掩体内抽身而起向外开火,一连串爆矢弹凌空炸响,当还击火力袭来的时候,他已经蹲了回去,或许是因为惊慌失措,敌方的准头很差,“我们得快点了。”

约林点点头。“没问题。”

语毕,他冲出了掩体,径直跳过堆叠碎石,跑向开阔区域。在两侧的斜坡上遍布片片伤痕斑驳的塔楼,有些被削到只剩一半高度,还有些则勉强在摆动间维持着平衡。鲁斯的策略是直接从中间突入,以军团的坦克先炸掉所有挡在面前的防御工事,再派出步兵部队进去完成清理工作。

周围遍布的建筑如今都不见屋顶,边缘被灼为焦黑之色,大部分仍然一言不发地任凭火舌舔舐。前方的小径看起来格外狭窄,隐隐透出了股叫人不太舒服的诡异感觉。他留意到这条道路是以血红石头雕刻而成,一如覆盖在这颗星球上的其余红色尘土,最终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宇宙中的疮疤。大连沿这般数不胜数的弯曲小道迂回前进,几乎每个十字路口或是开放式广场都会爆发激烈冲突。但随着残存的守军逐渐聚拢集结,狼群所遭遇的抵抗也越发激烈,前进的步伐也不得不随之放缓,每处路障和散兵坑后都藏着不屈不挠的敌人,热血沸腾的战斗已经沦为挥舞着手里的沉重斧头的机械工作。当他们清理完这一区域,正准备朝下个区域前进的时候,乌尔班德尔回到了约林身边,他的克罗齐乌斯之槌上染满焦黑的血迹,那是碳化后的效果。

“狼主,我找到您要的东西了。”他报告道。

约林顿住了,他凑了过去,低声问道:“告诉我具体位置。”

乌尔班德尔俯下身,躲开一道从远处飞来的激光射线。

“探测器受到了很严重的干扰。”他蹲在半堵石墙的下风处,“通讯状态也很差,但我发现了生命信号。”

“在哪?”

乌尔班德尔向他展示了占卜扫描的结果,一个,且仅有一个光点,方位在东边,距离不到五公里。它仍然没有离开堡垒的范围,但所处的位置却是它那迷宫般的外层区域。“它会让我们偏离我们的预定路线。”

约林暗自计算了一下距离。扫描倒是指出了一条路——非常难走,但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可以从更高一层的城垛下偷偷潜行而过,基本也不会引起残余炮塔的注意。“妈的。”他喘了口粗气,骂道。

“你得赶快做出决定。”乌尔班德尔催促道:“鲁斯已经抵达内门了,他会想要我们和他一起进攻的。”

约林心里何尝不想同他的原体并肩作战,此刻正是这持续了数月之长的狩猎盛宴的最高潮,但他也立下了他的誓言。“这个信号,它能保持多久?”他问道。

“至少现在还能用。

“我把大连交给你指挥。”他下定了决心,“布拉维耶和其余三个小队会和我一起行动,去吧,去原体的身边战斗吧,当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会加入你们。”

乌尔班德尔点点头。“抓紧时间,这里的战斗很快也就要落幕了。”


当海尔姆施洛与他的先锋部队走进这座荒凉破败的大厅时,他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它曾有着广阔的空间,两侧是并排延伸开来的支撑立柱,每根柱子上都悬挂了几乎无处不在的龙旗。或许这里曾经是被杜兰人用来举行仪式,来表彰他们那些功勋昭著的战士,尽管它的庄严奢华早已经不复存在。坚固屋顶被爆炸掀翻,好让曾聚集在其中的战士们暴露在燃烧的天空下。他们踩过倒塌的房梁与大理石碎块;如今墙壁上也满是爆矢枪轰击后的洼洞,旗帜更是杳无踪迹——或许早就被撕毁或是烧掉了。

坦克引擎的轰鸣自毁坏的墙壁外传来,它们碾过陡峭曲折的道路,沉重履带在石板上留下一串响声。迫击炮那冷酷无情的砰砰之声仍在持续,其间还掺杂了些轻武器开火的咔哒嘶鸣。

鲁斯正在等待他的狼主。那两头狼同他形影不离地待在一块,只不过是毛皮上多了些尘土,下颌满是闪闪发光的液体痕迹。奥格瓦伊向他行礼,他环视了一圈,将周围的受灾程度尽收眼底。“玩得开心吗,吾主?”他问道。

鲁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碎石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响声,“非常棒。情况怎么样?”

“没人逃跑。”奥格瓦伊答道,他将手中的斧子垂了下来。“这节省了不少时间。”

头顶上再度响起隆隆响声,地板摇晃,墙壁开始有碎片坠下。鲁斯踱起了步,有些不耐烦地,他向他的狼伸出了手。

“血嚎不在。”他有些不安地自语道:“为什么小队通讯都被关闭了?他联络过你吗?”

奥格瓦伊还没接话,符文牧师赫洛斯(Heoroth)便走了过来,他穿过大厅建筑群边缘墙壁上炸开的一个破洞,来到他们身边。“向您致意,狼王。”他边说边深深鞠躬。

“然后呢?”鲁斯的语气里已经满是不耐烦的味道,“我的狼主去哪了?”

“乌尔班德尔来了。”

鲁斯的手指深深埋进库里奇的后颈,捏住了它的脖子。“我问的是血嚎。”

“狼主没和他在一起。”

从海尔姆施洛的嘴里吐出了声沮丧的低吼声。“那他最好是死了,如果他自己到处乱跑——”

“我这儿需要他。”鲁斯的回答非常简单。

“他的军队正在进军。”

“我根本不需要他那点人,我要的是他。莫凯的骨头啊,从一开始他的情绪就不太对头。”鲁斯转过身,在他们登陆后,通讯干扰始终是困扰他们的一大问题,他想要通过通讯器下达更多命令,但只听到从机器里传来的嘶嘶响声。

“我们没必要再等了。”海尔姆施洛说道:“堡垒的最后一层已经触手可及。”

鲁斯将视线转到他的身上。“你曾问我是否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他说,“我希望没有,我也希望我能更加确信这一点。”他低骂了一句,“他距离我们有多远?”

“他带着他的小队去了东区。”赫洛斯答道。

“那不算远。”鲁斯挥了挥手,示意黑血过来。

“吾主,你就别管他了。”海尔姆施洛再度开口,“现在我们军力绰绰有余,我们不能冒险——”

“放跑那个暴君?”鲁斯的笑声截断了他的话语,“他还能跑到哪里去?我们占领了天空,他的城墙也被我们砸烂,他会留在这里的。但我们得先把我们自己的事情捋清楚。”

“你,跟着我一起。”他下令道,指了指黑血与跟随他的两个小队。“以及你,”他看向海尔姆施洛,“在这里留守,让装甲部队开到上层继续进行炮击,但不要进去,至少现在不要。”

原体迈开脚步,他的狼立刻动了起来,姿态危险,步履急促地跟在它们的主人身边。

“我给他下了命令。”鲁斯的怒吼声隆隆回荡在大厅里,“如果得砸开他的脑壳才能让他学会服从的话,我是不介意这么做的。”

-tbc-

*Vlka Fenryka:芬里斯语里对太空野狼的正式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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