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貌离神合 第二十四集
世人都以为蓝氏是被温氏攻下之后才谋划着反击，其实蓝家的计划，从好些年前就开始了。
当时的蓝湛还是个少年，正在外游历夜猎，增长见识。接到蓝家的消息就结束了游历，匆匆赶回。
蓝曦臣没想到自家弟弟回来的这么快。
“忘机，你这么快就游历回来了？”
蓝湛行礼，答：“兄长计划对抗温氏，忘机愿出一份力。”
蓝曦臣轻叹一口气：“其实我倒真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他真心想让弟弟离这些事远些。只是温家势大，温若寒野心勃勃，早晚会对蓝家下手。身为蓝氏嫡系的蓝湛，保护自己的家族国民是他的责任。
“蓝氏不是不能与温氏对抗，只是温家傀儡兵厉害，硬碰硬我们会损失惨重。哪怕一时保住了云深，也保不住姑苏。”
蓝曦臣和族中高层、心腹等人连日会议，分析商讨对策，都认为如今不宜与温氏正面硬扛，该先避其锋芒，等找出温氏的弱点和破绽再说。
“在找出解决傀儡的办法之前，我们不能跟温家全面开战，必须妥协、拖延。”
如何妥协和拖延，也要讲究法子。按温家惯例，攻下一国，先秘密杀掉国主，再扶持傀儡国主上位。乖乖让温家杀掉蓝曦臣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躲起来。
“我们商定，假装投降。温若寒一定会杀我，所以我会离开，失踪。”
温若寒找不到蓝曦臣，定会如鲠在喉，等他分出人马去找人，蓝湛这边更方便行事。
“温若寒选新的国主，就会把你推上去。”
蓝湛身为蓝国主唯一的亲弟弟，姑苏王室的嫡系，到时候就会是温若寒唯一的选择。
选蓝湛当国主，蓝氏一定会接受，名义上也没什么问题，方便收拢人心。
“到时候，云深和姑苏交到你手上，你要保护好臣民。”蓝曦臣对蓝湛细细讲解接下来的计划，“该准备的人手、物资早点开始，等我找出傀儡弱点，就可反攻温氏。”
“是，兄长放心。”
计划的细节还需要商定，到时候蓝曦臣的去向、在温氏面前如何演戏、跟蓝家人如何解释说明都要一一落定。
这件大事关系到蓝家生死存亡，蓝曦臣也只召集了心腹和最信任的少数高层商议。最关键的核心内容，只告诉了蓝湛一个人。
他还反复叮嘱蓝湛保守秘密，行事小心：“计划的所有内容都是机密，不可告人。族中长老未必都齐心，你利用他们，也要防着他们。”
争权夺利之事历朝历代都少不了，人多了，明争暗斗就多。
“我不在，他们定会插手国主事务，搞不好会给你塞人。”这话蓝曦臣是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说出来的，蓝湛回答的时候带着不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自会处理。”
听得这话，蓝曦臣来了劲儿，继续做假设：“按温若寒的惯例，会联姻。我估计他会从温氏和他控制的世家里选一个给你做王后。来的无论是什么人，都是温家眼线，负责监视你的。你可千万要小心。”
听到这里，蓝湛脸也沉了下来。要如何对付温家的眼线，得好好思量一番。
“他们还会逼着你赶快生孩子，温若寒最终会让你的孩子当国主。你得想想怎么应对。”
蓝湛脸色已经阴得能滴水了，捏着剑柄一言不发。
蓝曦臣在旁边从他的脸看到手，嘴上继续火上浇油：“忘机，温若寒脑子没坏的话，肯定会挑个美人给你。”
蓝湛猛地抬眼看向兄长，只见蓝曦臣眉毛一挑：“当心别中了美人计。”
蓝湛咬牙狠狠一甩袖子：“可笑！”抬步就走，连礼数都不顾了。
蓝曦臣被他扔在原地，还在偷笑。
后面发生的一切差不多都如他们所料，除了“眼线”王后。
此刻这位温若寒塞过来的美人王后就坐在静室正中，据着桌子吃喝。桌上摆着的都是他的点心和茶饮，和弟子讨论正事的蓝湛都被他挤到了桌子的一角。蓝湛就在魏婴的吃喝声中听着弟子的汇报。
“粮食药品聂公子说他有秘密渠道，价格公道嘴也紧，只管交给他。”
“吧唧……吧唧……”
“武器之类我们负责。第二批财物已送到，总计银五十万，灵石三百万……第三批一个月后送过来……”
“木啊……木啊……”
“安插在各世家的暗桩已经动手，但这些世家还没有反应，估计还想遮掩。”
“吸溜，吸溜……”
蓝湛听完下令：“把事情抖出来，让岐山知道。按计划行动，不需要我教吧。”
“咕咕，咕咕……”
“就这样，都下去吧。”
弟子们听完命令，退了下去。
还在吃的魏婴叫住思追：“思追，叫小厨房晚上烧只鸭子。”
谈正事的时候不回避，还大吃大喝，命令国主的心腹也毫不客气，弟子们都习惯了。
如果说之前弟子们还没察觉，在上次杀孟瑶之事后，就连最迟钝的景仪都知道自家国主对魏王后真正的心思是什么了。
就算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要说话：“您别再下池子抓了，都说了那不是鸭子。人家是一对的，拆散了多可怜啊。”
魏婴上族谱后就彻底放开了自我。大家算是见识到这位王后的真性情了：没事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抓鸭子，为满足口腹之欲成天折腾个没完。连蓝家塘里精心养着的鸳鸯、仙鹤也时不时遭受他的魔爪。
魏婴倒也不是非要吃，只是景仪这么一说，他更要逆着来：“担心拆散他们就两只一起烧呗，一锅不分彼此，再到我肚肠里团聚。让它们永不分离，嘿嘿嘿嘿嘿……”
说着吨吨吨把手里端着的汤一饮而尽。
景仪咧着嘴不说话了，倒是蓝湛拦着：“不许吃野味。”
魏婴眼一咪，嘴一撅：“哼，思追，再烧只兔子。”
这个时间点，让山下送也来不及了，说不得又要霍霍后山的兔子。
蓝湛无奈，轻轻摇头。
机灵的思追对着两位主子看了两眼，就做了决定：“知道了，烧鸭子……还有兔子。”
时间有点紧，他这就让人把兔子提下山去杀了送上来。至于鸭子，以往每次魏王后抓了山上鸟雀交给小厨房，都让国主下令暗地换了家养鸡鸭。所以山下养鸡鸭的农户跟他们很熟，打声招呼随时送货。
正当思追在考虑要不要把兔子也纳入随时送货的范围的时候，就见魏王后把碗一推，头伸到国主面前：“吃完了，擦嘴。”
国主也立刻就从袖子里掏了条绸帕出来，在王后嘴上轻轻擦拭。
还没退出去的弟子们都瞪大眼睛盯着，思追也看得发呆。
蓝国主斜眼一撇，一股冷意袭来。思追不由自主一低头，景仪在后面拉着他的袖子，把人拖走了。
人走完后，魏婴想起方才弟子汇报的事，问蓝湛：“你那些暗桩都干了啥？还要抖出来。”
从玄武洞之后魏婴就知道蓝湛私下养了些类似暗卫的人手，派到各地打探消息或当暗桩。现在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蓝湛如今基本什么事都不瞒他，直接答：“拖人下水。”
在经历了“小樱澜公子”话本事件后，各地世家迎来血统怀疑和温氏联姻者的信任危机。尽管其中牵扯到了数条不明不白就没了的人命，世家还是没跟温氏扯破表面那层和平的面纱。
大家很有默契的把事情掩盖起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现在蓝氏要攻打温氏，需要更多的助力，自然不会允许这些世家再当缩头乌龟。
蓝湛命各地埋下的暗桩刺杀温氏派驻当地的官员，扔下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把黑锅甩到当地世家头上，再把消息传给岐山，逼得各国贵族不得不造反。
人死了，不管是不是他们干的，温氏都不会善罢甘休。
“不反我们就推他们一把。”蓝湛总结道。不反他手下的人会继续制造血案，直到他们不得不反的一天。
魏婴听得后背起鸡皮疙瘩，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不过紧跟着他又想到一件事：“就算所有这些人策反了还是不够，灭温需要大世家的力量加入。”
虾兵蟹将再多，战争的胜负还是要看上层力量的对决。
能与温氏一较高下的世家，除了蓝聂，还有江金。
“金、江两家离得远，温家没攻占过，也没派驻官员。”魏婴觉得这两家没有理由跟着搅合，“你至少要争取到一家的支持，不然够呛。你拿什么打动他们？”
“不难。”被问到的蓝湛眼皮都没动一下。这些事他自然早就考虑过，并已解决了。
“温若寒野心大，妄图称霸天下。今天占了姑苏，明天就可能剑指云梦。”蓝湛已经跟江家联系过，也是这么说服他们的。
温家历年的行径江家也早看在眼里，说心里没点戒心是不可能的。蓝家出头攻打温氏，这么好的机会不抓紧，等蓝家失败只怕下一个就轮到江家了。有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蓝湛还承诺了不抢温氏的地盘，无论江氏拿下多少温氏土地，全部归江氏所有。
既能解除温氏威胁，又能咬下一大块肥肉，何乐而不为？
“江家已经暗地出兵了。”
魏婴歪在蓝湛身边，手肘撑着桌面，闻言直起身子问：“金家呢？我听说金光善精似狐狸奸似豺狼，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有实质性好处绝不出手。搞不好还会出卖你，去向温若寒邀功。你可要当心。”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蓝湛早就深谙此道。他压根没打算联系金氏，说服金光善一起进攻温氏。
“早两个月前我就让人给温家送了密信，说姑苏前国主也就是我兄长，逃亡出海的船只是金家提供的。”
金家的地盘和蓝家一样都靠海。如果蓝曦臣跑得太急，自家的船怕被温氏盯上不敢用，绕个路去求金家也是很有可能的。
“作为交换，蓝氏给了一大笔钱，还有那枚曾经保存在蓝氏的阴铁。”
听到“阴铁”二字，魏婴被蓝湛这神来之笔给惊呆了。温氏攻打蓝氏，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温若寒以为阴铁保存在蓝家，想要抢来着。
后来一直没能找到阴铁，温若寒认为是蓝曦臣带着上船跑了，拿不准也没再派人出海追寻。
如今告诉他阴铁在金家，理由充分，合情合理，温若寒还能不追查？
“为了阴铁，温若寒会先下手为强，再给他们煽风点火一下……现在打得最热闹的就是金家和温氏。”
蓝湛轻轻巧巧一个密信，就把金家也拉下水了。
魏婴再次目瞪口呆。
“金家想要隔岸观火，等事了之后出来摘桃子？”蓝湛带着冷意笑道，“想得美，我不许。”
魏婴后背流过一条冷汗形成的水痕。幸好他选择跟蓝湛合作而不是作对，要不然他可没自信能从这只狐狸的周密盘算中占得便宜。
不过蓝湛也不是全知全能的，至少寒潭阴铁去了哪儿他一无所知不是吗？
想到这里，魏婴十分自得的笑起来，两眼眯缝，像极了刚偷吃完鸡的狐狸。
蓝湛在旁边看到他的样子，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家王后在得意什么。
“你在偷笑吗？是因为阴铁多年前就被你拿走了？”
魏婴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知道的！”魏婴吼得门框都震了两下。
蓝湛笑答：“我有眼，有脑。”
如今的魏婴早不是刚来时的样子了，在蓝湛面前他早丢掉了面具，当即把头一昂，嘴一翘。
“对，我拿了，怎么滴吧？要我还你？”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耍赖耍横就差满地打滚的魏婴，蓝湛嘴角微翘：“无妨，就当是提前给的聘礼了。”说着就动手把魏婴抱了过来。
“放手！……呀！”魏王后又哭闹了大半个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