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
“宋翔,赶紧去把后院的货卸了。”
“主管,给王家送的货先不急了?”
“废什么话!”刘主管猛的一拍桌子,脑门上堆积出三条平行的褶皱,他调门突然拔高,“就这么芝麻大点的事,你手脚麻利点不早干完了,故意拖拖拉拉,我看你是干腻歪了是吧?”
宋翔不吭声了,之前说的一句,只是为了撇清责任,要不然傻乎乎的埋头去了,回来照样挨罚。
姓刘的故意找茬,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白搭。
“哼。”见宋翔不吭声,刘主管哼了声。他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下撇,弯成了一个八。此时他的眉梢嘴角是说不出的得意,“还知道理亏就行,说明你还有救,罚你五毛钱例钱,就当你交学费了。”
说完,转身便走,临出门时,又停下来,头也没回的说道。
“赶紧把手里的活干完,再去把后院的货卸了,耽误了事可就不止罚你例钱这么简单了。”
刘主管晃悠着走了,麻秆似的身体摇摆的好似湖边的芦苇,宽大的蓝缎绸布笼罩在他身上,空空荡荡好不寂寞。
“伙计,你何必呢。”确认看不见刘主管的背影了,张曲从一旁溜了过来,拍拍宋翔的肩膀,长吁短叹道:“你就把手里那份钱拿出来,孝敬给刘王八,他不就不难为你了?”
刘管家额上三横纹,加上八字眼,医馆的杂役们私底下都管他叫刘王八。
宋翔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不言不语的将手中的药材包好,之后同张曲说了一声,独自去了后院。
“不知好歹。”看着他的背影,张曲叹了口气。又没劝动,这小子手里拿份钱是真难拿。
正扫地的杂役抬起头,瞄了他一眼,一声嗤笑。
“张曲,你是钱眼里掉出来的?成天想着从别人那抽成。我看啊,指不定哪天,你准得挨揍。”
后院,从仓库出来,沿着小路倾斜着走,拐几道弯,百十米不到,过了一到券门,掩映的院墙陡然一清,视野顿时开阔。
平时,药堂进货走的都是后门,因此不似一般人家,后院只有一扇小门。
药堂的后门修的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大门宽绰,能并行着推进两辆板车。
此时,六辆堆满了篓子的板车正停在后院,四下无人。
宋翔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活自然不能他一人干,盛满药的篓子足有半人高,装药的时候夯实的厉害,得用滑杆吊着,两个人抬走。
估计是这批次的药来的突然,刘主管没协调好人手,正四处抽调呢。
“好机会。”宋翔心脏慢了一拍,激动中又带着犹豫。
老妈的病正缺一味芝粉,可一味上好的芝粉,最低也得二十块钱。
纵然宋翔努力的攒钱,可去了每个月被克扣的,到手里再抛去衣食住行,一个月能剩下五毛钱就算多的。
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孝敬?
还不是因为穷!
交出去的孝敬要五块钱,可每个月只要小心些,最多被扣三两块。
所以,纵然是被针对,宋翔也认了。
他站在原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药篓。嘴唇抿着,心跳却是越来越快。
药堂这么放心的把药扔在这里不是傻,而是有足够的保障措施。
类似搬运的活计,搜查都很严格。
正常人都不会去想偷药,因为没地方放,被搜出来最轻也是打个半死。
但是宋翔不同,他有办法…
他在原地没动,但呼吸却是越来越粗重。
直到一幅画面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家里老娘,半躺在床上,顶着枯败的脸色,也依然要在散发着微弱光亮的油灯底下,给他缝补衣服的画面。
宋翔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干了!”
他下定了决心,却没有贸动。先是谨慎的四处张望片刻,动作幅度尽可能的小,就像是不经意的活动颈椎。
确认没人,宋翔若无其事的靠近了板车。
这些板车大约三米左右长,宽度有一二米,正好能让两个篓子并排放着。
从头到尾,整齐的码了四排。另有四篓,压在上面,合起来,一共是十二框。
每个篓子上都盖着竹篾的盖子,宋翔挑了个前排的掀开,里面是黑褐色的东西,形如地瓜,长着很多痉挛似的疙瘩。
捡了那么些日子的药,宋翔自然认识这是什么玩意。
“何首乌,好东西。”
大块完整的何首乌,出去能卖十来块钱,只要拿个两块,药费就够了,而且重量也不会差太多,被发现的几率几乎没有。
宋翔眼睛微亮,手正要伸出去。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宋翔顿时如惊弓之鸟般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