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路(The Path of Heaven)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在鱼雷轰炸击穿敌军的虚空护盾,清理出一条通路后,风暴兄弟会的战士们奋力突入宗主号。跳帮舱发射精准,一路剧烈作响着直入舰船船体。三百名战士冲出跳帮舱,他们推开燃烧的舱盖,手里握着武器,争相与战友们会合。
术赤(Jochi)率领着一只侧翼部队,从下层前甲板向上突进。伊曼(Yiman)率领着另一只侧翼深入船体底部。昔班率领中间突击部队,他将士兵们聚在一起,沿着重型列车主干道[1]强行突破,朝着舰桥疾驰。
他们如同白色的幽灵一般前进,如同一阵刀剑与爆弹的漩涡般在船员中穿行,势不可挡。变种人以及血肉编织的扭曲者涌向他们,用饱受虐待的躯体阻挡狭窄的通道,但他们伤痕累累的喉咙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战吼,便已全部被砍翻在地。
昔班冲得最猛。敌人出现,然后被他打倒,他毫不停顿,毫不犹豫。关刀在他周身飞舞,闪耀着破坏立场的光芒,如同一颗旋转跳跃的卫星。每个动作都带给他痛楚,但那只是纯粹的痛楚。漫长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处于进攻方。没有佯攻或声东击西 – 这里就是终点,是依然忠诚之人与堕入混沌之人的碰撞。
他以最快速度向前飞驰,驱使金属装甲超出性能极限,如同今日便是最后一日,此后再无战斗一般投入作战。
第一批帝皇之子星际战士从朦胧的迷雾中出现,缓慢接近并向他们开火。昔班旋身躲避呼啸而过的子弹,脚步不停,接着将身体猛地撞向第一名敌人。
“为了大汗!”昔班怒吼,刀柄撞在敌人胸膛上,令敌人踉跄后退。他接着左右劈砍,将这名军团战士开膛破肚。关刀旋转着,弧刃向下,被昔班双手持握。“叛徒。”他嘶声说着,向下一劈,覆盖着破坏立场的刀刃穿透盔甲,直刺入下方的甲板中。
敌人痉挛着,鲜血喷涌到整个舱壁上,接着一动不动了。昔班再次向前方奔袭,带领着他的兄弟们从重重抵抗中突围。他们冲入一座宽阔的大厅,大厅装饰着金色浮雕和青金石。爆弹如火雨般向他们袭来,大理石甲板被炸成一片飞旋的尘埃。白疤战士们反应异常迅速,他们辗转腾挪,一边回以火力一边向着能够与敌人兵刃相接的距离猛冲。
昔班冲向两名持着夏纳巴尔阔剑的敌人。他们的行动与他一样 – 精准的速度中带着优雅。他们纪律严明,战斗紧密有序,但他已化身为狂野的风暴。他猛挥关刀,在濒临脱手时回抡。关刀灼烧着能量的刀刃击碎了陶钢装甲,将一把大剑从它主人的手中击落。第二名宫廷之刃战士借机反击,但被另一柄兵刃挡住 – 一柄弯刀,横在精工钢刃和昔班的手臂之间。
术赤从大理石灰尘的烟雾中出现,露出一个大笑。“他们很厉害。”他说道。“一次一人,可汗。”
昔班回给他一个大笑 – 一个发自肺腑的笑,不带嘲弄与蔑视。“那就一起来。”
在那之后,他和术赤并肩作战,一步一步将宫廷之刃击退。敌人打得很好 – 好得近乎荒唐,以一次次疯狂的反击与招架应对他们的每一次进攻。但昔班已经重拾胸中烈焰,那火焰在他麻木的仿制肌肉与钢铁筋腱之中熊熊燃烧。“巧高里斯万岁!”他咆哮着抡圆巨刃,将面前聚集的刀剑远远击退。
术赤攻击,刀锋刺入宫廷之刃战士裸露的腋下间隙并猛地上扬刀刃。他将弯刀刺得更深,昔班则猛挥关刀,一击几乎将敌人的头盔砍掉,刀刃深深嵌入敌人的脖颈,贯穿血肉。这名宫廷之刃终于倒地,四肢抽搐,术赤最后了结了他。
接着他们继续奔跑起来,他们所有人,几百名强壮的战士在大厅与走廊间穿行。战斗是激烈的,兼具残酷与艺术。帝皇之子占据人数优势,这又是他们的船,而且他们的战斗中带着确信将赢得更伟大胜利的热切与傲慢。
但兄弟会已经被束缚太久了,他们曾陷入一场场持续不断的注定失败的战争,被数量远超他们的敌人淹没,如同面对一片不断涌现堕落败类的沼泽。现在他们再次自由了,众人凝聚在一起,被允许做生来应做之事。
“为了察合台!”昔班咆哮,他的头盔放大了这声战吼,令上方的宝石吊灯震颤。
“为了大汗!”风暴兄弟会(minghan kasurga)的回应响彻四周,如同在乌兰诺上、在冲戴克斯上、在其他上百个被军团的狂野征服的广阔世界上。
他们正处在队伍的矛尖。宗主号的舰桥不断逼近,只隔着几个大厅,但每个大厅都挤满了撤防、聚集、等待给予致命一击的帝皇之子部队。进攻者闯入一间有着拱形圆顶和镜子墙壁、镶嵌银边的房间。这里宽阔到足以融纳几百名防守战士,他们已经聚集在这里,沿着宽大的石阶和无数廊柱的镀金底座布置防御阵型。宫廷之刃战士们组成中央方阵,携带镭射武器的凡人军队从旁支援。他们的爆弹枪齐声轰鸣,将疾驰白疤战士们后方的墙壁炸得粉碎,门楣轰然倒塌。镜子墙壁碎裂,银边融化成沸腾的条纹。
昔班的队伍在密集的攻势下蹒跚前进,胸甲变形,头盔炸裂,但其他人迅速接替倒下之人的位置,腾跃着寻找角度开火,在废墟中穿行着回击。他们迎着敌人的攻击在爆弹的风暴中迂回前行,在毁灭的合唱中增添自己的音律。
“为了可汗![2]”术赤大吼,他的声音穿透战场的咆哮和激战。“为了复生者!”
他们强行冲向石阶,如同一片模糊的象牙与红色向前疾驰。当他们接近宫廷之刃的队伍时,爆弹枪的轰鸣被炫目的动力剑交锋声掩盖。伊曼的战士们从右侧突破,一路厮杀到房间的远端。术赤仍在昔班身边,在后方涌入的战士们的猛烈远程火力掩护下,他们一同从中央杀出了一条道路。
术赤是最快的一个,在战斗的热切中他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主人。他跳上了台阶,撞开一名逼近的帝皇之子战士,将他送入后面席卷而来的战斗兄弟的浪潮中。
但下一名敌人正等待着他,一名面甲漆装为紫色和蓝色的冠军战士,单手挥舞着一柄夏纳巴尔阔剑。术赤腾空而起与他交手,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彻底恢复,弯刀挥舞成一个呼啸的圆弧。
但战斗在轻蔑的迅速中结束。总长一击令术赤的弯刀脱手,接着第二击横扫划过他的颈甲,穿透缆线割断了他的喉咙。术赤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然后被最后一击仰面击倒在台阶上。
昔班到得太晚了,他只能冲过去阻止最后一记挥刀。他猛地上挥刀刃,格挡住总长的攻击并将他击退。宫廷之刃后退,周围的敌人也同样后退。白疤们追逐着他们上了台阶,他们的愤怒已升至顶点,从术赤的身体上翻涌而过,将第三军团的战士们驱逐至更上层的台阶。
“我知道你。”昔班嘶声说,他正被强烈的仇恨驱使着,挥刀更加凶猛。他仿佛回到了运兵船的舰桥上,正努力固守阵地,等待风暴鸟的到来。
“自从莫诺斯(Memnos)以来我一直在追寻你。”回复传来,流露着一种仿佛孩童般的喜悦。“你叫什么名字,铁头盔?”
昔班继续逼近,将宽刀如同战锤一样挥舞,强硬而敏捷,他的视线边缘因战斗怒火而变成鲜艳的猩红色。“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他啐道,向试图跟上他步伐的敌人展开癫狂攻势。“草原上的塔木。”他的刀刃飞舞,等离子尾迹逸散。“军团的复生者。”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冲击越来越强,周围的世界化为一片雾霭。“风暴兄弟会的昔班可汗。”
他向上方猛砍,势大力沉,击中了敌人的胸膛,释放出破坏立场的灼目光芒。总长被扔到后方的台阶上,在石头上拖出一条痕迹。昔班如同一头狼一样紧追不舍,不留对方喘息的余地。
“而对于你,这些名字都不需要,背誓者。”他低吼道,凶残而饥渴。“对于你,我即是制裁。”
坚忍号昂首驶入位于距离爆炸遥远上空的战舰群中央。引发亚空间内部爆炸的力量余波仍令它的重装侧舷不断闪烁着。在它身后,死亡守卫正在重整旗鼓,他们更加狂热的表兄弟们也迅速集结支援。两支舰队再次投入进攻,提升至进攻速度。野火蔓延肆虐的愤怒虚空再次蚀刻着一束束镭射光线,深渊中的庞然巨兽也将其恐怖的武器系统瞄准了目标。
骄傲之心号向上方行驶,释放着一波接一波的炮弹,以一种精妙的准确攻击着撤退的第五军团阵线。死亡守卫占据中央阵地,他们的战舰开辟出一条笔直的道路,光矛对准前方的防御舰群。
坚忍号是他们之中最雄伟、最庞大、最致命、最坚固的。它的火炮已经摧毁了十几艘敌舰,而每时每刻都有更多敌舰涌入它的视野。巨大的光矛线圈发出狂暴、过热音律的轰鸣;磷化填充器(phosphex-feeders)将沸腾的物质喷入铁质边缘的发射器中;散射鱼雷(dispersal torpedoes)被上千名强壮的军团仆役装填入发射炮筒,仆役们被束缚在永恒的炎热与潮湿以及无尽的污秽、黑暗与辛劳中。
在舰桥上,莫塔里安看着他的敌人们后撤,他们仍在战斗,但已不再争夺虚空空间。他们前方的裂谷快速旋转着,裂谷边缘是一圈护盾般的银色火焰。许多舰船正在试图从两只舰队的火力扼杀之中逃脱,但不是每一艘。高悬在巨大裂口上方的,是一艘孤身抵御屠戮的战舰。它与坚忍号同样庞大,但更加修长 – 它的两侧如同一只血统纯正的猎犬的两颚一般消瘦而肃穆。它白色的舰首带着战争锈蚀的痕迹,但依然负着褪色的金色闪电标志,它的光矛闪耀着即将开火的残暴光芒。
“我的兄弟没有逃跑。”莫塔里安说,手指蜷握着寂静的镰柄。“是的,本该如此。”
死亡之主大步走下王座,沉默的随从们跟在他身后。
“集中所有火力攻击旗舰。”莫塔里安下令,迈步走向传送装置。“攻破它。我不管其他贱民 – 把那一艘给我拿下。”
卡尔加罗传达了原体的指令。很快每艘死亡守卫的舰船都停止攻击先前的目标,脱身并投入与前方的剑刃风暴号的交火。鱼雷倾泻而出,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瞄准着这艘孤零零的旗舰。没有任何护卫舰的保护,剑刃风暴号独自承受火力,一发又一发炮弹打在每一片虚空盾上,令整个船身覆盖在翻涌的爆炸之中。
但它仍在前进。它的炮火轰鸣,炮弹呼啸着划过燃烧的虚空。它的火力速率惊人 – 毁灭的炮火摧毁了成群聚集的第十四军团舰船,击碎舰首,贯穿舰脊。
它正向着姊妹舰船疾驰。全无任何安全或自保的考量,这艘荣光女王级的怪物破开一条暴怒的道路直冲向它的施暴者。驾船的技艺无可挑剔 – 它在等离子的波涛与叵素的烈焰中翻转腾挪,积蓄着剩余的力量,虽然伤口仍不断涌现 – 颤抖的伤口,由第十四军团从禁忌仓库中拖曳出的恐怖武器造成。
它本应停下了。理论上,即使是那样巨大的星舰也无法靠近坚忍号的范围,但不知为何,或许是由于诡计、坚韧或仅仅是必死的决心,剑刃风暴号从不屈意志号与收割者之镰号的联合体系攻势下突围。它的侧翼炮阵轰鸣,一连串宏炮命中将两艘舰船击退,但它也牺牲了自己的护盾钢板,同时推进器也已过载。
这一行动要不是疯了要不就是自杀 – 集中在剑刃风暴号上的火力为第五军团的大部队撤入亚空间裂谷争取了时间,现在只有艾多隆的舰队还在追逐着他们。但这一结果来得并不容易。旗舰已经遍体焦黑,裂隙密布。它的虚空护盾在燃烧,护盾边缘已被撕裂,早已过载的引擎在真空中拖着泛红的长长尾烟。
莫塔里安在传送平台上站定。他仍能从前方视窗看到战势的发展,看到正在熊熊燃烧的敌方堡垒。直到那一刻,坚忍号自身仍未开火,但这时,原体向卡尔加罗做了个手势,旗舰全部的毁灭性力量终于被释放出来。
光矛发射,射线如同新生的太阳一般灼目,瞄准剑刃风暴号超凡结构的最中心。爆炸性的弹雨 – 涡旋炸弹、腐蚀性炸药及蚀铁炸弹 – 布满虚空,如同一阵猛烈的波涛席卷而来。在炮弹后面紧跟着更多的射线武器、质量驱动武器[3]以及其他一切军械师能够提供的武器,一切都化作统一的、翻滚的、彻底的毁灭。
剑刃风暴号同样在虚空剧场中释放着自己的怒火。它开火反击,旗舰的满载弹药依旧令人恐惧。它的导弹如矛头一般穿越等离子的光辉击中追击者正在盘旋的船体。它的镭射炮毫不停歇地喷吐闪烁,榨干舰船上的每一台发动机以保持足以融化艾达曼金属的火力密度。
然而,当剑刃风暴号最终突破坚忍号的攻击时,它已经半残了,它的虚空护盾噼啪作响着消散,空气向外排出。如同一只受到致命重伤的原始蛮牛,它从飘散的烟雾中猛冲出来,依然巨大,依然完整,但正在迅速衰弱。
“够了。”莫塔里安的命令只有两个字[4],几乎是一声低语,但炮火立刻停止。死亡守卫们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封锁一切逃跑的可能,但他们的火炮陷入沉寂。“清理道路。”
坚忍号发射出致命的最后一击 – 一发光矛射线饥渴地从战舰舰脊的巨大炮管中跃出,灼烧着贯穿两艘战舰的间隔,之后刺入剑刃风暴号正在燃烧着的舰脊。随着它的虚空护盾爆炸,毁灭的火光令亚空间裂谷本身的光芒都短暂逊色。剑刃风暴号颤抖着,沿着轴心剧烈摇晃,停止了冲锋的脚步。连锁反应导致船体底部发生二次爆炸,炸飞了外壳钢板,碎片翻滚四散。
“锁定坐标。”莫塔里安下令,他古老的心脏砰砰作响,他紧握着寂静,这种期待仿佛甜蜜的剧毒。“然后带我们过去。”
十二名死亡寿衣保持在相应的位置上,他们的镰刀闪烁着苍白的破坏立场。更多的军团战士在其他传送点站定,他们的铁骑型盔甲在刺眼的照明灯下闪着暗淡的光。总计三百名战士将进行第一批传送 – 军团最好的战士,原体最恰当的护卫 – 更多战士将紧随其后。
莫塔里安感到一阵突然的升温,传送舱满功率运转,接着便是撕裂现实的亚空间浪潮。他眼前的舰桥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幕之中。
炎热变为极寒,这是短暂破裂的以太通路的尖啸,之后,感官的世界迅速恢复。
他的靴子踏上了坚实的地面,银色的帷幕被掀开。
原体绷紧身体,双手握着寂静旋身四望,准备面对爆弹的轰鸣。他的死亡寿衣们四处散开,他们的头盔目镜闪烁着一片灰绿色,每个人都准备着迎接风暴降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剑刃风暴号的舰桥是空的,王座也空空如也,空旷的回音在大厅中回荡。随着最后一声传送射线的锵响消失,寂静不断膨胀,在闪烁的照明和空荡的战术目镜上蔓延。
莫塔里安小心谨慎地移动,他的皮肤警惕地绷紧。“我的兄弟!”他大喊道,紧盯着各处阴影。
他走向指挥王座。那里也是空的。被切断的能量缆线在黑暗中冒着电光火花,但没有活物跳出来与他对峙。
死亡寿衣跟在他身后,除了古老装甲的低沉摩擦声以及铁边重靴的踩踏声之外,没人发出任何声响。
“他从我手里逃走了!”原体怒吼道,他的巨镰镰柄击碎了下方的大理石地面。“找到他!给我追上他 – 还有足够时间找到他的踪迹。”
但并没有出现传送射线带他离开。穿过空荡的机仆坑位,众多沉思者的屏幕突然闪烁亮起。剑刃风暴号的虚空护盾突然再次打开,包围着整个舰桥,如同蒙上一层薄纱般沿着实景窗碎裂的装甲玻璃铺开,阻止任何外部施加的传送定位。在下方,引擎的声响突然恢复,令甲板开始颤抖,巨大的照明灯光再次亮起夺目的光辉。
死亡寿衣立刻行动,围绕原体组成一个无法突破的圆阵。其他登舰小队举起爆弹枪搜寻着隐藏的敌人。
在上方俯瞰指挥王座的高台上,一百三十二柄动力武器点亮,如同在高处翻涌的霓虹蓝光的波涛。一百三十二面风暴盾猛地砸入地面,一百三十二个声音发出咆哮战吼。
“为了大汗!”他们怒吼,声音一致得完美。
赎罪者们冲出平台边缘,仿佛天使落地般降落在甲板上。爆弹呼啸而出,击穿金属廊柱,砸碎石板,接着他们降落在地,剑刃嗡鸣。
莫塔里安大步上前面对他们,在他下方引擎过载的哀鸣令他明白了现实。舰桥被护盾包围,防止他通过传送撤离,而整个空间已被孤注一掷的战斗所笼罩。
“击碎这些护盾。”他通过通讯装置对卡尔加罗嘶声说,抽出身侧的提灯(the Lantern)开火。“释放每一层地狱,也要把这些护盾给我降下来。”
随后他冲入战场,镰刀挥舞着恐怖的弧线,将敌人斩断,但还不够快,从来都不够快。
剑刃风暴号从内部开始燃烧,它的反应堆正在膨胀,它的下层甲板已经溢满了灼烧的等离子。悬挂在指挥王座上的巨大闪电标志砸到甲板上,碾碎了下方抛光的大理石。
这些野蛮人仍然冲了过来,试图接近原体,试图拖住他、阻拦他。白疤们仿佛恶魔本体在战斗一般,无视本应击溃他们的伤势,狂野而放纵地大笑着冲向坚不可摧的死亡寿衣。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名孤身的可汗,双手挥舞着一柄泰拉长剑。他后方跟着其他战士们,呐喊着自己野蛮家园世界的战吼。
他们面对着毫无胜算的强敌,但他们的冲锋从未动摇。死亡寿衣将他们劈成两段,镰刀在甲板上泼洒出一道道血痕,但他们拒绝后退。
莫塔里安走入绝望的进攻者中间,只一击便斩杀了三个人,并将他们残破的尸体扫进下方的坑中。他粉碎了第四个的胸膛,接着大步迈向领头者,那个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人。随着他的接近,这名白疤战士丢下了自己的对手,转身直面原体。
“幸会,死亡之主!”他高喊道,声音几近狂喜,挥舞着长剑准备进攻。“托尔衮可汗向你致敬!”
“为什么做这种事?”莫塔里安问,暂时收回寂静。“为什么浪费生命?”
但这并非浪费,他心知肚明。每过一秒,旗舰就愈临近覆灭。每过一秒,都为舰队的其他舰船争取到更多撤离时间。第十四军团的怒火已经不顾其他一切全部聚焦在这一点,直到现在光矛仍在不断开火,攻击着将他们主人困在迅速衰亡的虚空巨兽上的护盾。
“为什么,大人?”可汗大笑,摆好姿势准备迎击,“赎罪之刻,终于降临。”
莫塔里安挥舞着镰刀,“不存在那种东西。”
可汗从天堂之矛号(Lance of Heaven)的舰桥上望着剑刃风暴号的覆灭。旗舰承受的每处创伤都仿佛是打在他自己身上。巨大的船体再次开始摇晃,在一束束瞄准指挥舰桥的射线光束下剧烈晃动。他们很快就会击破最后的护盾,撤回他们的部队,继续进攻。面对他的兄弟的恐怖侍从,赎罪者们几乎难以支撑片刻。
羞愧噬咬着他。又一次,他的子嗣代替他牺牲。又一次,战斗在终结前被打断,而这一次是他自己从战斗的中心逃离,他的舰队在撤退,敌人的复仇炮火瞄准着他们过燃的推进器。
你的宿命在泰拉之上。
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 – 也速该、伊利亚、巫师。风暴先知的梦境必定是发生在宫墙之下的最终战场上,在那里,终章将会揭晓。
但这代价。这代价。
冲入战场,明知光荣赴死将是唯一结果 – 那很容易。任何一名狂战士都能做到。
但选择离开,选择逃离,选择踏上未知之路,让懦夫的嘲笑在他双耳中回响 - 那几乎将他的心撕成两半。
在他周围,新旗舰的舰桥上一片热火沸腾。所有能够撤离的军团士兵及船员都已撤离,或是搭乘风暴鸟或是通过传送射线。风暴先知们均已撤离,还有怯薛以及朱巴尔的指挥部队。所有炮艇都在剑刃风暴号发起最后一轮进攻前起飞,一并带走了所有能够带走的武器。
朱巴尔正在忙碌着,仿佛一个迸发能量的火炉,他重新部署着天堂之矛号的防御矩阵,低声下达指令让舰队加快后撤。风暴先知们再次沉浸在他们的仪式中,汇聚起自身的元素力量准备面对前方的旅程。艾维达在他们中间占据核心位置,无人提出异议,因为随着也速该逝去,风暴先知中再无人能匹敌艾维达,不论他是否是斡鲁朵的真正一员。怯薛的战士们驻守在舰桥周围,从剑刃风暴号上撤离的军团士兵们已被疏散到所有幸存的主力舰船上,以增强对亚空间带来的疯狂与虚弱的防御。
伊利亚蹒跚着走向他,她双臂环抱着身体,仿佛在保护着自己。她的双眼眼圈泛红。
“你必须如此。”她说道。
这些话语无法带来安慰,即使它们完全正确,就像其他所有事实一样。。
虚空中的战事依旧激烈。死亡守卫舰队已被剑刃风暴号的牺牲转移了注意力,但帝皇之子未受影响,仍在紧追不舍。
“裂谷!”塔班高喊,“入口就在前方!”
一条火河翻腾如同大群冲锋的野马,它的边缘向他们席卷而来。不断弯曲延展的空间给已经受损的船体结构带来更大负担,巨大的以太电弧舔舐着咆哮着的推进器。
这是他们第一次得见裂谷那尖叫巨口的后方。无垠的静电高墙不断翻涌,规模和速度都令人目眩。远方是一团金色与宝蓝色交织的迷雾,如同过热的钷一样翻滚沸腾。在那恐怖的迷雾中,折磨与癫狂的半清晰幻象游弋而过,不时浮上表面,接着沉入永不停歇的巨浪中。
“降下亚空间屏障!”朱巴尔下令。“准备以太转换。”
每艘白疤舰船都在疾驰,在第三军团炮火的追逐下冲刺。盖勒立场闪烁成型,亚空间引擎开始运转,等离子引擎仍在为逃离中的星舰提供加速能量。实景窗已经关闭。
“怎么才能阻止他们跟进来?”塔班嘟囔道,研究着舰队的战术读数。第一批第五军团的大型战舰已经驶入裂口,半身进入亚空间,半身仍处于真实空间。
“裂谷在合拢。”朱巴尔指着占卜仪说,扫描显示裂谷入口正在坍塌。
“不够快。”察合台说。和塔班一样,他也仔细盯着战术扫描成像。帝皇之子先头部队的战舰至少能在裂口化为虚无之前通过。
朱巴尔点点头。“他们不足以拦住我们。”他谨慎地说。
可汗眯起眼睛,看着玻璃上蠕动着的符文图案。亚空间令人作呕的邪恶愈发强烈,腐化着他们周围的空间。每个表面仿佛都蜿蜒着静电,在彻底进入裂谷后情况只会变得更糟。敌舰的航行异常怪异,毫无章法,冒着倾覆的风险只为接近他们。
“然而,现在是什么驾驶着那些船呢?”他问。“上面搭载何物?”
掠夺者号奋力向上方驶去,它的推进器疯狂地过度运转,它的引擎超出运行极限,未经处理的冷却液溢满了底层甲板。它不再发射弹药,因为它的火炮船员已经全部阵亡,被舰船新主人的钩钳撕碎,他们的灵魂被从胸膛中吸干,在一场灵魂盛宴上被放纵享用。
每层甲板都淹没在一片血泊中。鲜血顺着燃料管道潺潺流淌,蒸发进入大气循环系统。照明灯或被全部炸碎或被剧烈摇摆,令甲板在纯粹的黑暗与刺目的光明之间摇摆。
冯卡尔达那一知半解的法术所召唤的孩子们正沿着走廊和运输竖井恣意奔跑,寻找着更多猎物。它们都变得更加庞大,膨胀速度快得骇人。它们中最小的也已超过了一名军团士兵的体型,头顶着后旋的尖角,带着毒刺的长尾不停摆动着。他们的动作淫荡而诱惑,穿行在旋转的光线中,无白的眼睛如珍珠般闪烁着。
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蹲坐在舰桥的废墟中,享受着备受折磨的舰船的不住颤抖。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它的脸颊流淌下来,那是源自它刚刚吞噬的最后一名抵抗的军团战士。
它的体型已经远超其他恶魔。鲜血、亚空间、死亡 – 一切都增强着它的力量,令它更加回归自己的本质 – 它在梦境国度中享有的形体,正在显露、伸展、变幻为真实的血肉。
自它的意识存在起,已经过了那么多个世纪,它曾使用过那么多个名字。从最初开始,它便已存在于彼端,于第一个群星帝国的美丽凋零中诞生,于那些城邦世界的富饶被一位神明降世的混沌吞噬之时获得第一缕感知。它曾在破碎的星球之间昂首阔步,将它们溶解为纯粹的意识,它曾痛饮创世者们的灵魂,任由他们哀嚎与啜泣。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曾夺取那些世界的施术者、巫师与先知的生命,牙齿噬咬着他们鲜活的灵魂,吸干其中蕴含的能量与知识的精华。从那以后,这只恶魔变得更加强大,正如它在黑暗王子身上对应的碎片同样变得更加强大,它如同深渊之中的蓝色星球一样年轻,与古老势力最强大的仆从同样致命。
所以,从整个银河的角度考量,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还很年轻,这令它充满活力,同时残忍暴虐,且对其看到的一切都极度狂热。它伸展躯体,淡紫色的肉体在照明光线之下闪闪发光。
“我确实很美。” 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说,那些体型较小的生物们齐声附合着。
它起身,展现出自己完美的伟岸身躯。一名守密者,凡人世界如此称呼这种生物。
毕竟,有那么多秘密需要保守 – 古老种族的最后一缕窒息记忆,夹杂着年轻种族残忍而隐秘的欲望,一切注定消散于至高天的深海,困锁于由永世不绝的极致痛楚构成的静止之中。[5]
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凝视着虚空,它的视线穿透焦黑的船体,仿佛这凡人的机械是一块透明的水晶。感知的世界正逐渐稀薄,化为物质与意识的混合体。这令它更加强大,令它肌肉健壮、筋腱如铁,令它得以将飘忽不定的自我锚定入现实力量编织的造物中。
很快它们就将彻底不再需要凡人的虚空载具。只需片刻,它们就将彻底自由,能够在以太风暴中穿行,如同穿行于它们初生的熔炉之中。
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审视着眼前的屠杀,在亚空间之桥上如同起舞的漩涡般铺散开来。它看到星舰如同血管中的血液凝块一般,每艘都鲜甜多汁、醇美可口,令它迷醉。其中一艘与其他相比更为饱满,一艘巨大的战舰,盛满以太编织者的欢唱灵魂,这些灵魂围绕着他们的王子,这位王子的灵魂仿佛欢愉之环[6]本身一样闪耀。
“那一艘,” 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吟诵道,向它的新生军团下达灵能指令,号令它们一同腾空而起。“我们要那一艘。”
[1] Main grav-train artery
[2] For the Khan! 这里是指察合台可汗。小说里提到其他可汗时是用小写的khan,提到察合台可汗时是大写的the Khan,翻译时没做区别,不过从前后文一般看得出是指谁。另外还有个Khagan,会翻译成大汗。
[3] Mass-drivers,查了一下,mass driver貌似是一种近距离冲击武器使用的技术,能够大幅提升冲击力,产生的冲击波远超挥动武器的力量,运用这种技术的武器类型包括战锤、战斧和拳套。感觉和这里的不是一个东西,但是原理大概是一样的,就是某种能够造成冲击波的武器吧。。。
[4] 小莫说的是enough。所以他其实只说了一个字XDD
[5] 翻的有点别扭,贴个原文供参考:And there were many secrets to keep – the last gasped memories of the elder species, laced with the brutal hidden desires of the younger, all destined for dissipation into the deeps of the empyrean, locked in a stasis of exquisite agony for all ages.
[6] 看的时候没在意,这次翻译时发现大魔是用circles of pleasure形容可汗的灵魂,这未免过于色孽了,当然也可能大魔看哪个原体都是circles of pleasure XDD
Btw我一直觉得可汗如果堕落的话应该是投色孽的,不过也想不出来可汗怎么才会堕落,毕竟本人是30k少有的明白人,军团基因种子也没啥天生缺陷,可能就是被宿敌刃强行剧情杀之类的吧,这么说来可汗堕落了也应该是混沌无分。。。嗯。。。

赎罪者们慨然赴死,以死赎罪,在战锤世界里也算是比较圆满了,不过从上帝视角看,觉得他们真是罪不致此,尤其很多人只是最底层的小战士,跟着自己的可汗莫名其妙就成了叛乱方,最后这个结局实在是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