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乡土叔嫂文学）
“黑土地里也能开出雪白的花。”
*
王楚钦被他娘喊人从地里叫回来的时候脑门子上全是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但远不足以浸透厚实的粗麻布料子，加之他皮肤本就白得有些出奇，看上去倒真像个读书的斯文人。
可惜混世魔王立马露了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敞着他那两条长腿乱晃悠。
他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女人愿意跟他哥那个病秧子过一辈子。这女人要么长得奇丑，要么脑筋有问题，哪里还配得上自己专程跑回来见她。
他猛然想起昨晚在池塘里捞鱼那会儿薛飞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句说你那小嫂子水灵的很，恐怕就算进了你家门往后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那就更不应该了呀，人家好好的黄花姑娘拿来给个半死人冲喜，多可怜。
然而他可怜的嫂子很快走了进来，就跟在他娘身后，像从太阳光里跳出个浑圆的糯米团子，王楚钦两只眼瞬间直了，开始唾骂自己刚才那些不切实际的臆想。
他们村里可从没有这么漂亮白净的姑娘，
他突然有些嫉妒他哥，恨不得他就此死在治病的路上算了。
“混账东西，盯着人家作什么？”
王楚钦倒是受惯了他娘从小到大打骂，但他见不得女孩子脸红，心里分明是想要多看几眼的，却又怕她难堪，只好坐的正了些把头转开。
她娘还算温柔的让那姑娘坐在了他们娘俩对面，拍了拍王楚钦湿淋淋的后脑勺，
“ 快，喊嫂子。”
他看见那女孩放在大腿上的手瞬间攥紧了裙面，心里莫明其妙地有点儿不畅快，
“ 大名儿王楚钦，但他们平常都喊我大头，你呢嫂子？”
“孙颖莎。”
这名字真好听，和他的连字数都对的上。
他想叫莎莎，叫小莎，总之叫什么肯定都比嫂子来的顺口。
孙颖莎此刻也正悄悄打量他，不都说北方汉子憨厚老实，尤其是东北的，从黑土地里练就了浑身古铜色的肌肤，那是踏实能干的象征，偏眼前这小子白净的不像话，个头倒是不小，但看上去也像个肉乎乎还没张开的男人，眼睛里写满了狡黠。
她原本以为王楚钦偏头和娘说话的时候不会注意到自己，可他像是哪里都张了眼，恰巧在她把目光挪到他脸上的时候转过来瞧她，嘴角还伴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孙颖莎瞬间羞赧地垂下脑袋，用圆滑的指甲在掌心里扣出了不知多少个大大小小的血印子。
“嫂子，愣什么呢？”
她被这称呼刺得浑身发麻，抬头才发现王楚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原来看上去再青涩男孩儿的身躯也足以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孙颖莎觉得有些悲哀。
是了，在这个社会里女人如何打得过男人呢。
哪怕她的丈夫孱弱至极自己也断然没有能力推开他逃离这片完全陌生的黑土地，她逃不掉，也无处可逃，说不定还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从东北到河北的路上，最终和烂土污泥混作一处。
孙颖莎抬起手摸了摸眼角，很轻微地摇摇头，
“我没事儿。”
王楚钦的心也跟着轻微地痛了一下，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就见他的嫂子抬起那双清澈的鹿眼望她，里面有自己水盈盈的倒影，
“你快出去吧，咱们不好共处一室的。”
“好。”
他应下了，谁让女子的贞洁大过天。
*
村里难得有人放电影，王楚钦实在磨不过曹巍薛飞他们几个，愣是被人生生拖到了广场上，放眼望去全是数不清的小马扎和人头，徐瑛彬看了半天抱怨道，
“都怪头哥，咱们连个坐得地儿都没了。”
“去你的大彬，我压根不想来，都是你们一个个催命似的。”
“呦，家里有小嫂子就不舍得出门了啊，替你哥看着呢是不是？”
王楚钦差点没一巴掌拍到薛飞脸上，
“少议论我家的事儿。”
他别扭什么？当然是有人比他先看到了他漂亮的嫂子呗。
曹巍见状连忙出来当和事佬，劝他们别吵吵，电影马上就开始了。
要王楚钦说这什么破电影，又臭又长又无聊，他白天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去躺到炕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大概有人很赞同他的想法，也在前面聊起了家长里短。
“哎你听说了吗，王家新进门的小媳妇模样俊的很。”
“我还见了呢，你别说那富贵人家的女儿就是娇气，浑身细皮嫩肉，跟从没晒过太阳似的。”
“再好的姑娘顶什么用，还不是得给人冲喜，糟践了啊。”
人本性里都有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劣根，因而原本像是惋惜的话说出口只剩下幸灾乐祸，大概很乐意看到还未绽放的花朵被狠狠踩到泥土里。
王楚钦又不聋，一抬腿踹上了前面两个并排的马扎，
“谁啊没长眼呢？”
女人的尖声从人群里传出来，扭头对上他全然紧绷的下唇，
“反正我长耳朵了。”
他笑里带着点儿阴狠的味道，在逐渐失去光亮的黑夜里更显瘆人，吓的那两个媳妇骂骂咧咧地起身往家走。
薛飞笑得更显深意了。
*
回家的路上王楚钦脑袋里塞满了很多问题，想着想着揉成一团浆糊，他加速跑回了家，连门都没敲就冲进娘的房里，
“你们从哪找的嫂子？”
他娘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子，听见他这话险些扎了手。
“关你小子什么事儿？”
王楚钦愈发生气，嘴角一歪，
“你以为我在意呢，有本事去堵住全村人的嘴让人家别说闲话。”
从小爹娘就因为大哥体弱多病多偏爱于他，王楚钦那时不明白，哪家都是老儿子得宠，怎么到了他就得挨打挨骂伺候他哥哥还不落好。等他无意间听到娘去佛寺里上香的时候说想拿自己顽劣无用的小儿子换孝顺聪明的大儿子就彻底死了心，一家子没良心的东西，他何苦在意那许多，说到底他嫂子和他不过都是用来给他哥续命的祭品罢了。
他娘这才缓和了些，没好气道，
“拿钱从河北庄子里买来的，她家里败落欠了一屁股债，爹又是个吸大麻的不正经东西，嫁到咱们家来不比被要债的糟蹋了好？”
王楚钦只想发笑，但他忍住了，又问道，
“那嫂子多大了？”
“十六，算命的说她年龄小精气多，能补你哥。”
比自己还小上两岁，他终于笑出了声，不顾他娘疑惑的目光消失在了黑夜里。
*
孙颖莎抱着膝盖坐在土炕边上，其实天儿一点儿也不冷，但她从心里到手脚全然冰凉的，
她望着天上那一轮弯弯的月亮，想起离家前母亲往自己鞋底里塞了两张银票，
“ 莎莎，妈没本事，留不住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挂念我们任何人。”
她还想起从前和自己的丫鬟在花园里捉蝴蝶，母亲就坐在石凳上品茶，从腰间掏出丝巾喊她来擦擦汗，也喝两口水。
那么温柔漂亮的人，如今或许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不怨母亲把自己送到几百里以外的乡下，因为她的确是无路可走了，留在河北肯定安全不保，也就只能寄希望于找个还算仁厚的婆家，保自己余生平安无虞。
“ 我知道你从前是做小姐的，但好日子过去了，往后你只要好好伺候我儿子，我们王家不缺你这双筷子。“
是啊，孙颖莎默默念叨着，
她的好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未完待续
大概三四章完结 很快
投注：王头的赔钱哥哥什么时候下线。
（我知道有四个坑…别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