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者】第15章 个人翻译

伊瑞尔乘坐波蛇飞艇从战舰上出发，降落到星球表面。这个世界一片混乱。孢子云正在消散，要么是因为它们的目的已经完成，要么是被这颗星球的死亡所吞噬。在神之峰远处，大陆的构造板块正在分裂。熔岩的火光在黑暗中闪耀。暂时，它们还被限制在地壳最薄的海洋边界上，但不久之后，山脉就开始在地震中下沉。杜瑞尔的表面被岩浆和焦土装点得如同一团红黑相间的乱麻。伊瑞尔觉得它就像一个烧焦的头颅，血肉焦黑，发光的断层线和露出来的骨头缝合线一模一样。

在西边，一片熔岩的海洋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红海，” 他自言自语道。“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长矛在他手里颤抖。

“怎么了，我的王子？” 耶利纳问道。

“没什么，我忠实的影子。” 伊瑞尔对他笑了笑，想让他放心一点，但从耶利纳的反应来看，他这个笑容应该不怎么雅观。“看着它，让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印象，是一个注定不会踏上诗人之道的人写的狗屁不通的诗文。泰克的计划成功了。”

“或者差不多成功了。神之峰附近仍然有大量的虚空怪物。”

“通知舰队的引路者先知们开始网道仪式，” 他说。“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不是作为复仇的战士来的，而是为了协助我们的同胞撤离。”

波蛇飞艇穿过云层散开的天幕，在地壳开裂的平原上低低掠过。虚空怪物尸骸遍地，为数不多的残余虫群四处游荡着。火山灰像雪花一样飘落，严重降低了能见度，也干扰了他们载具的遥测系统。驾驶员调整了飞艇的能量场，让它们过滤发动机进气口周围的空气，以防细小的灰尘被吸入引擎，或是遮挡住驾驶舱的玻璃。

在神之峰附近的平原上，有一群异形在与比约坦涂装的支派武士作战。敌人的人数很少，完全不是灵族军队的对手。已经有大量载具蜂拥而至，有序地组织灵族战士们撤离。伊瑞尔让飞艇在这盘旋观察了一会儿。

“太阳之矛不需要援助了，我们继续上山吧！” 伊瑞尔命令道。他很难保持外表的平静，因为长矛在渴望着鲜血。

他们加速向神之峰的侧翼前进。这里有更多遥远饥饿的虫群，它们排成一大片，朝着山顶冲锋，丝毫不受它们身边密集落石的影响。

“你看，耶利纳，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也许我们应该在这……啊！”

伊瑞尔的目光转向了高耸的焱之心，它仿佛是战争之海中的一座平静岛屿。在它一段距离之外，还有一群更大的异形，泛着饥饿之龙的紫白色外壳。

“也许那儿才是我们的战场，” 他说。

“我没有看到凤凰军团，我的王子。” 耶利纳说。

“至少还有一些伊扬登人在这里。来吧！让我们也加入战斗。”

波蛇飞艇迅速降落，把伊瑞尔和他的五十名海盗精锐降落在两块巨岩之间的缝隙里。饥饿之龙的虫群必须经过他们才能攻击焱之心。随后飞艇重新升空，炮塔上的武器开始扫射虫群。

虫巢领主们冲破了最后一道守护者卫队的防线。

“这些怪物干掉他们就像我们打苍蝇一样容易，我的王子。” 耶利纳说。

伊瑞尔举起长矛，甩开外套，活动了一下双腿。他头盔之下的脸色很可怕，皮肤苍白，满头大汗。这可不是他想在最后一战中出现的样子。但他相信任何一个之后描绘他丰功伟绩的艺术家都会无视这一幕，精心把这些缺陷涂掉。“他们会发现这些苍蝇不是那么容易被压碎的！”

“你说得很对。” 耶利纳说着，拿出了他最喜欢的武器——一把巨型激光炮。“你很幸运，这更像是我的舞台，而不是太空战。” 短暂地瞄准后，他在一个巨大的异形怪物击中一个逃跑的守护者战士之前把它从山崖上打飞了下去。“你看见了吗？”

伊瑞尔的灵魂正在枯竭，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暮光之矛。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强忍住不向异形猛扑过去，然后用自己的牙齿撕咬它们。

“啊哈，它们来了！” 耶利纳说。他没有注意到，或者是选择性无视了王子的沉默。

虫巢领主开始冲锋。

 

战斗在神之峰山顶下的高原上激烈进行着。泰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饥饿之龙的虫巢领主和蛇状巨怪爬上了最后一道山坡，它们的爪子上沾满了灵族人的鲜血。阻挡它们的守护者战士们英勇奋战，但他们只能勉强减缓这些怪物推进的速度，尽管武士虫的数量已经从数千只被削减到了几十只。

在高原的另一侧，遥远饥饿的虫群由一头巨大而恐怖的虫巢领主带领，逐渐逼近了灵族人的防线。四只骨刃在它面前挥舞，击倒任何试图阻止它的人。它的距离比饥饿之龙的虫巢领主们要远，但逼近速度更快。那边的抵抗要薄弱得多，即使南方的守护者卫队在饥饿之龙虫群的攻击下采取了最保守的防御战术，异形也在快速推进。更糟糕的是，成群结队的空中怪物飞了进来，虫巢意志的压力变得无法忍受，当这个格式塔思维的庞大智慧以其全部的恶毒凝视着他们时，它挤压着所有灵族人的灵魂。

在神之峰和下面的山谷周围，灵族战士们都在殊死奋战。孤立无援，四面楚歌，自顾不暇，通往顶峰的道路被破开了。

快没时间了。

一阵大风吹过焱之心，云层的漩涡盘旋在宝石的上方，其中不断迸射出闪电雷霆。地震持续不断。这台机器被一个非常强韧的斥力场保护着，确保它能一直运作到最后一刻。在它的边界之外，岩石都融化了，在焱之心周围破开了一道道裂缝，只留下被斥力场保护的石层没有受到破坏。

泰克抬头盯着焱之心顶上那颗跳动的宝石。“我们不能动摇！你们必须继续吟唱！” 他高声叫道。“敌人就快到网道门了，我们必须完成仪式！”

一场强烈的地震撼动了焱之心周围的土地，但它纹丝不动。大地在痛苦中呻吟。泰克感到死亡世界的精魂充满了不自然的能量。地面隆隆作响，一场持续数秒的剧烈震动仿佛要将山脉活活撕开。随着阵阵巨大的轰鸣，成千上万吨的岩石从山坡上滑落下来。

焱之心无情地工作着，成倍地增加了先知的灵能力量来搅动地核，使其偏离轴心，扰乱了整个世界的自转。山脚下的熔岩空腔在数十万年内第一次被填满。死火山后面的土地已经开始粉碎。

先知们嗡嗡的吟唱声被狂啸的风声吞没了。灵能的光芒在天空中闪耀，汇聚在装置顶部的宝石中。随之而来的是色孽的注意力。祂的凝视让泰克非常不舒服，一般情况下，色孽的关注中都只有亚空间的狂野和绝望，但今天，这种感觉里增添了一种好奇。祂怀着极大的兴趣注视着“父母”们昔日辉煌的片段残影。

当泰克看到七台挂着伊瑞尔王子旗帜的波蛇飞艇在天空中呼啸而下时，他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希望转瞬即逝。

随着一声巨大的咆哮，恐惧的巨浪涌上了山顶。泰克抑制住逃跑的冲动，转身面对恐惧的源头。

遥远饥饿的虫巢领主已经接近了先知的队列，后面跟着几百只较小的武士虫。它巨大而古老，背上长着呼吸囱，喷出滚滚的红色气体。它的盔甲是深红的，上面有斑驳的黑色图案，因久远的年代而变暗了不少。这个生物以这种形态活了很长时间，它聪明而可怕，一双浑黄的眼睛在尖角的额头下闪烁着邪恶的智慧。当它靠近先知时，它的巨口中发出嘶嘶的咆哮，喷出腐蚀性的唾液。

一队守护者立刻上前，试图拦截这个虫巢领主，他们的星镖步枪向它射出单分子丝线的弹雨。子弹撞进了它的装甲，但没有任何效果。它的骨刃在一片模糊中移动，根本无法躲避，每一击都会切断一条命运之线，并在地上留下一具灵族人的尸体。守护者的武器平台向它发射了几十道闪电。虫巢领主转向它，用拳头和尾巴把周围的守护者们扫到一边。它冲向武器平台，其中一名守护者坚守着阵地，勇敢地死于一柄骨刃之下。另一个战士尖叫着逃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头盔，因为虫巢意志的恐惧压力将他逼疯了。第二把骨刃落了下来，把武器平台劈成两半，迸出一阵火花。

没有什么能阻止它了。

遥远饥饿的虫巢领主甩着尾巴，大步冲向泰克，好像它早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知道是谁在领导他们一样。

“别停下来！” 泰克目不转睛地盯着焱之心，对着其他先知叫道。“我们就快完成了！这个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了！”飓风狂舞，地面颤动，好像是孩子们玩游戏时扔来扔去的毛毯。

泰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举起的手杖发出耀眼的光。

暴君扬起身体上的四把骨刃。它咆哮着向泰克冲去，狂暴地用骨刃轮番劈砍。灵能的光芒在泰克周围明亮地闪烁。骨刃不断击打着他的灵能护罩。面对这样的攻击，泰克只能努力维持自己的防御。他等待着反击的机会，希望用自己的灵能攻击那头野兽，尽管这肯定是徒劳的。他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虫巢领主的骨刃在空中模糊地划过，没有任何间隙地疯狂攻击着他的灵能护盾。屏障的外壳越来越亮，泰克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攻击了。他呜咽了一声，灵能护罩崩溃了。

遥远饥饿的虫巢领主在他头顶上扬起头颅，歪向一边。泰克抬头看着它那双陌生的眼睛。两个思维正在回望着他：虫巢领主的丝线很结实，对先知来说很明显，但就像所有的生物一样，它只是虫巢意志的延伸。它的独立思维是一种幻觉。即使在恐惧中，泰克也觉得这有点神奇。

虫巢领主低吼了一声，转身冲向先知议会。它砍倒了一个又一个先知。灵魂颂团的吟唱声颤抖了起来，音量也变小了。先知们勇敢地维持着他们的仪式，甚至不管旁边的同僚是否被砍成了两半。虫巢领主带领的虫群正在包围保护南侧通路的剩余守护者卫队。只有一小群海盗和伊瑞尔王子站在焱之心和饥饿之龙的领主之间。“大吞噬者”的大嘴就要合上了。

伊瑞尔的血管里燃烧着暮光之矛的力量。他那虚弱而疼痛的身体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狂热的战意和嗜血的活力。饥饿之龙的一头虫巢暴君带着一些较小型的野兽冲了上来。暴君的身上长着一种身体弯曲成大炮形状的生物：它巨大的长鼻根部长着触须，眼睛严重退化，纤细的腿抓住了携带它的共生怪物的腕足。脊状管从它的后方延伸到虫巢暴君的肘部，将它们连在一起。一个松弛的囊疱在它下面令人作呕地跳动着，随着与伊瑞尔距离的接近，它的悸动也逐渐加速。暴君举起活体武器开火。

伊瑞尔从暴君身侧擦过，躲避着它的打击。一只镰刀般的爪子在空中向他呼啸而来。他被长矛赋予了超自然的力量，干净利落地跳了过去，旋转着飞入空中。他用脚踩断了一根几丁质的枝杈，落在这个带着大炮的暴君背上。他抓住它背上的呼吸囱，单手举起暮光之矛，瞄准铠甲之间的连接处，将武器深深刺了进去。矛尖迸发出炽热的火焰。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刀刃刺穿了外面的装甲层。由于外骨骼下面有一层可剥蚀的软骨，它的速度稍微减缓了一点，然后直插到下面柔软的肉里。伊瑞尔让长矛吸了一小口这个生物的灵魂，然后把它拔了出来。长矛尖叫着抗议，只是不让他的武器享受这盛宴就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虫巢领主嚎叫着，向后仰起身子，践踏着大地。伊瑞尔像骑马一样在它的身上骑了一会儿，然后借助它动作的力量跳了起来，敏捷地落地。

他感到一股灵能的脉冲——命令，不，是思想，这思想像他移动自己的四肢一样随意移动着那些较小型的野兽。虚空生物们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虫巢领主则冲进了他的海盗阵线中，也许它不愿面对他。

伊瑞尔睁开了眼睛。

闪电从愤怒之眼中喷涌而出，刺向这些生物，在它们的身体上烧出骇人的大洞。它们纷纷尖叫着死去了。

伊瑞尔有点站立不稳。这只眼睛可不是能随便用的，它给他带去了更多的负担。他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留下一片冒着烟的虫族尸体。

他把长矛的托狠狠砸在地上，吹了一声口哨。

“我还和你没完呢，饥饿之龙！”

另一头虫巢暴君转过身来。此前被他所伤的暴君已经摇摇晃晃，濒临死亡，鲜血从海盗们的武器打出的数百处小伤口中喷出。

虫巢暴君咆哮着向王子发起了挑战。

 

泰克闭上眼睛，等待着致命的一击。“这么说，一切都白费了啊，” 他喃喃自语。

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进入了他的耳朵。他睁开眼睛。虫巢领主在痛苦地扭动，身上闪烁着明亮的星点。更多的光芒从他身后照来。随着一道爆裂声，这个不可一世的生物向自己的身体内部塌陷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小球。泰克的灵魂被暴露的亚空间缺口冲击着。

伊扬登的凤凰军团大步穿过虫巢领主的尸骸。五个沉默的幽冥护卫走在最前面，他们手中的幽冥炮还冒着青烟。阿尔塞尼安执政官走在他们后面，幽冥先知凯尔蒙跟在他的身边。和他们在一起的是灵魂先知伊安娜。网道门越开越宽，一列反重力坦克和摩托队冲向被风暴包围的杜瑞尔天空。他们之后是凤凰领主阿苏曼本人，带领着他传奇般的水晶之子部队。伊扬登的凯恩化身跟在他们后面，它愤怒的战意涌进了山顶上每个灵族人的心中。

这么久以来，泰克第一次感到敬畏。昔日的荣耀在这里重新焕发。

幽冥护卫们排成一条线，冲向紧跟在虫巢领主身后的虫群。泰克能感觉到敌人的混乱，它们的节点生物被击杀了，遥远饥饿的虫群哭喊着寻求虫巢意志的指引，但要恢复它对它们的控制网络还需要时间。“摧毁它们，让武器颂唱死亡之歌，结束这场战斗！” 阿尔塞尼安高喊着，他的热熔枪把一只只武士虫化为蒸汽，又一拳把其中一头怪物打得粉碎。“把他们赶回去，让生者做他们的工作，让死者给敌人带去死亡！”

阿苏曼带领他的战士们加入了战斗，眨眼间他们就杀死了数十只武士虫。很快，虫群就被赶出了焱之心周围。

先知们恢复了士气。那支摇摇欲坠的歌重新响亮了起来。伊安娜和凯尔蒙走向泰克。七位来自伊扬登的先知默默地在焱之心周围排成一列，填补了死去的比约坦先知留下的空白。“你们过了好久才来啊，” 他对伊安娜说。

“我们现在来了，” 她回答。

“伊瑞尔在下方。” 他低下头。“我们三人。看来高议会已经在为最后的决战而集结了。”

伊安娜环顾四周。“终局已至。我们将开始协助撤离，死者的灵魂石将被回收。” 在她身后，几名灵魂先知们已经开始从死者的胸前取出发光的灵魂石。其他人则被高速载具或飞行摩托带至空中，去寻找其他的战死者。他们携带的收集袋是空的。泰克知道他们会带着悲伤回来。

“我也要加入吟唱，” 凯尔蒙说。

“我要去别处进行我的工作，” 伊安娜说。她看看泰克，又看看身材高大的凯尔蒙。他们都经历了长久的激战：凯尔蒙的盔甲上有十来处划伤，伊安娜的脸上满是血迹。“我们共同承担责任。”

泰克急忙回到先知的队伍中。伊扬登的战舰正迅速从网道入口部署到山顶的各个角落。遥远饥饿从西北线进攻的残余虫群被孤立并屠杀。虫巢节点生物一旦被解决，突触网络的一致性就会被破坏，两支舰队的生物都将坐以待毙。

泰克在凯尔蒙旁边加入了吟唱。在伊扬登先知的支持下，先知们的吟唱越来越激烈。焱之心再次加速跳动。宝石依次闪烁。亚音速波动震撼着他们脚下的地面。山体隆隆作响。设备周围裂开了更大的缝隙，向四面八方奔去。蒸汽从大地之中喷了出来。

灵族的运输船停泊在山的周围，地面部队纷纷撤退到运输机上，然后返回战舰。伊扬登的引路者先知打开了网道传送门，幽冥护卫和守护者卫队提供了掩护火力，指挥官们示意战士从不断震动的大地上撤退。随着一道巨大的裂缝产生，谷底完全裂开，消化池瞬间干涸殆尽。熔岩从裂缝中涌出，把众神之谷变成了火湖。数百只虚空生物被岩浆吞噬，一些不幸的灵族人也一样，在他们的盔甲里被烧死了。他们的灵魂落入色孽饥渴等待的巨胃，灵魂石破碎的灵能扰动在命运之纱上荡起涟漪。

先知们仍在歌唱。

半个周期过去了。焱之心突兀地立在一座高高的石柱上，周围的大地全部被融化了，只有它的斥力场保持着它本身的完整性。先知们如今身处一个巨大的洼地内，周围熔岩强烈的橙色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脸。焱之心的护盾就像在水面上荡漾的油花，火舌击打在其上噼啪作响。

先知们仍在歌唱。

 

伊瑞尔把长矛深深刺进了一条直立的蛇怪。它发出可怕的哀嚎，伊瑞尔的武器贪婪地吞食着怪物的灵魂，他也控制不住地流出了口水。自从他被长矛夺去了眼睛后，他一直设法控制着它堕落的力量和邪恶的欲望，但在这最后一战里，他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控制不住它了。长矛凶残的灵魂压倒了他。他无法阻止它的进食，长矛疯狂地撕咬啃食着大吞噬者近乎无限的灵能存在。伊瑞尔感受到了虫巢意志的注视，听到了它的嚎叫。它四处乱窜，伊瑞尔被它的狂暴愤怒折磨着。它的思维是一种完全难以想象的陌生感。但有一件事强烈而响亮。仇恨，它对这个千万年以来第一次伤害到它本身的生物充满了仇恨。

长矛永无止境地饱餐着。伊瑞尔的精神里塞满了偷来的灵魂，一股异形记忆的海啸淹没了他的思想。它吞没了他，威胁要将他同化。这里是一片思想的汪洋，其规模之大令人难以想象。只有神才能饮尽大海。而这片海洋里甚至不是海水，而是毒药，并且伊瑞尔也不是什么神。

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灵魂在两条命运之线间反复跳跃——一条是伊瑞尔王子自己的，另一条是虫巢意志的巨大命运之缆，在它们之间，黑色的暮光之矛将二者钉在一起。

他的身体都泛出了微光。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伊瑞尔抓住了贪婪的暮光之矛，把它从食物中拽了出来。

他踉踉跄跄地从蛇怪的尸体上爬起来，长矛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最后的战斗在他周围肆虐，混乱而血腥。除了少数突破包围的虫族勉强逃脱外，其余的虫子被杀得一干二净。他剩下的战士们正在抢救死者的灵魂石，并召唤运输载具降落到他们的位置。天空中满是飞向网道的反重力载具。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喷涌向天空的熔岩，随着每一次震动，大地的粉碎变得更加猛烈。山谷四处都是完全熔化的岩石。灵族人垂死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但在伊瑞尔的耳朵里却很模糊，他的视线被阴影所笼罩。他使劲呼吸，但肺里似乎还是没有空气。他的脑袋砰砰作响，太阳穴里的血管像战鼓一样泵动。

他快死了。他的心跳已经慢得和人类一样了。长矛每跳动一次，都在细细品尝它上一次饱餐尝到的美味。

他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一群灵族战士从他身边跳过，击退了一支企图偷袭他的虫子。伊瑞尔说不出他们来自哪个家族。

慢慢地，他跪了下来。

然后，一只全副武装的手进入了他的视野，稳稳地搭在他的肩上。伊瑞尔的头抬不起来，像个铅球般耷拉在绳子一样无力的脖颈上。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另一个人弯下腰扶住了他。

“耶利纳，是你吗，我的影子？”

“我的王子，” 他的中尉回应道，尽管他戴着头盔，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晰。“我们会带你离开这里，你的战斗结束了。”

“不，结束的不是我的战斗。”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的时代结束了，忠诚的耶利纳。抛下我，你自己逃命吧。”

耶利纳打开他的头盔，让它落在地上。他那张漂亮的脸朝王子微笑着。

“灵族人需要你，我的王子。伊扬登需要你。” 他轻轻地把伊瑞尔放了下来，让他靠在一只死去的武士虫身上，那只虫子破碎的大炮还在滴着酸液。“我去叫人来帮忙。我爱你，我的王子，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耶利纳说着，对周围的几个战士发出命令。“他们马上就到，” 他又转头对伊瑞尔补充说。

伊瑞尔嘴里满是快要呕吐时的苦味，汗水湿透了他的斗篷和盔甲，但他却吐不出来。“忠诚勇敢的耶利纳啊，我已经完蛋了，” 伊瑞尔说，“是那支长矛……” 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疯般地尖叫起来。“它在哪儿？暮光之矛在哪里？”

“它正握在你的手中，我亲爱的王子。” 耶利纳说。

伊瑞尔大口喘着气，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痛得肺都要裂开了。他又闭上了眼睛。“我不能丢下它，即使它喝光了我最后一点灵魂。”

一声惊叫传来，但伊瑞尔仿佛充耳不闻。他感到一阵温暖流入身体。“啊……我觉得我好了一点。别离开我，耶利纳，请在我死的时候待在我身边。我会向伊安娜的新神转达我的问候。”

没有回答。

“耶利纳？”

伊瑞尔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坐着，而是以一种稳定的战斗姿态站着，长矛伸在他面前。

耶利纳被刺入他身体的矛尖惊呆了，他的嘴因震惊而张开。

伊瑞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耶利纳！” 他尖叫着，赶忙把矛拽了出来。耶利纳向前倒了下去。他胸口中央的灵魂石没有亮起。伊瑞尔冲过去抱住他，他能感觉到自己移动身体靠的是从他朋友那里夺来的能量。他仍然很虚弱，在耶利纳装甲的重量下摇晃。

“不！不！不！” 他狂吼着，跪倒在悬崖边上，怀里抱着他朋友的尸体，从耶利纳灵魂里偷来的活力化作了伊瑞尔口中的哭号。

在他下方，大片的熔岩覆盖着杜瑞尔的低地。地面轰鸣着，震颤着，一股夹杂着火焰和碎石的喷射物从神之峰山顶如雨点般落下。

伊瑞尔朝着这片岩浆的红海恸哭。

一道影子落在他身上，天空中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岩石和火山灰的雨，但他根本不在乎。

伊瑞尔倒在耶利纳没有灵魂的尸体上，红海吞没了一切。

 

“撤退！撤退！” 太阳之矛大喊着，用尽一切办法发出命令。

猎鹰坦克从天上降落，支派武士们用最快的速度登上载具。他们周围的世界正在消亡，虚空怪物们被逼得发狂了。它们飞快地冲刺，跳过遍布地面的裂缝，向灵族的军队发动最后的冲锋。太阳之矛的战士们一边射击，一边退回到他们的运输船中。一台猎鹰坦克等待着撤离他和四名执政官，以及最后负责掩护的战士们，他们和他一起在尸山上狙击挣扎的异形，让更多的灵族人可以逃脱。他看着凯恩化身被一名耐心的灵魂先知引导到波蛇的运载仓里。它低下长着铁羽的头冠，慢慢走了进去。

他满意地看着飞艇起飞。他终于洗清了自己荣誉的污迹。

“司战，你现在必须撤离了，快走吧，” 燃烧之斥责圣庙的执政官急迫地对他说道。

太阳之矛摇了摇头。“除非这里的所有灵族都安全离开地面，不然我不会走。”

地震猛烈地撼动着平原。在北方，遥远饥饿的虫群开启这场短暂战争的地方，一个熔岩湖已经覆盖了地面。烈焰的喷泉不停地从它的中心喷涌而出。

黑色的火山灰取代了红色的天空。一场新的孢子雨猛烈地从黑云中间落下。

“它们来得太晚了，” 他满意地说。

瓦尔之抚号穿越天空，降落在神之峰上空，后面跟着四艘较小的战舰。他们的能量护盾因火山碎片的不断撞击而闪闪发光。

“你真的该走了。” 赫泰莉亚的通讯传来，“到山顶这里来，和我们一起撤离。”

太阳之矛又看了看四周。现在附近已经没有任何虚空怪物还活着了。最后的猎鹰坦克队升向天空，朝着山那边的网道大门飞去。

“好的。” 太阳之矛回复道。

他最后环视了一下战场。这颗星球在四个周期就发生了两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毁灭的季节到来了。” 他说，“枯叶飘落。撤离！”

他们的猎鹰坦克从成堆的尸体中升起。熔岩冲向尸山，将一切都化为短暂的火柱。他们刚刚升到空中一千步的高度，岩浆就已经吞没了他们曾经站立的位置。

然后，他们升上了云层，加入了驶向网道的载具洪流中。

太阳之矛举起了一个观测球，观察着山谷的情况。他看到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灵族人没来得及撤离，掉进了岩石的缝隙里，或者被异形的爪子撕裂。他的心如同石头一样沉重。这些人的灵魂将被‘渴望的祂’夺走，因为他们的灵魂石肯定会被世界毁灭的烈焰吞噬。一些人被困住了。他看到一支十几人的队伍被岩浆困在一块岩石上。他们紧握双手，低下头等待着死亡，直到他们的避难所被震碎，岩石融化了，把他们送入了色孽的怀抱。还有许多战士正从一个岩岛跳到另一个岩岛，奋力奔向山谷周围拔地而起的网道入口。其中一部分是由战争初期被安置的网道信标打开的，现在因为下面基石的融化而失效了。

他看着几台反重力载具勇敢地俯冲，尽可能多地撤离被熔岩困死的人。他在一群带着翅膀的虫子把一队比约坦人从烈焰中抓走的画面上停留了片刻。他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让猎鹰坦克降落在离焱之心不远的地方。这里的末日将会最后到来，直到它完成了自己湮灭世界的使命。群山在它周围摇晃，石头像泰伦虫族的饥饿巨口一样开裂。他跑出舱门，并命令飞艇驶离。

一切都是一片混乱。灵族人匆忙地逃离这个星球，几乎没有任何秩序和纪律，很多战士都脱离了自己的部队，只有在帮助同伴或向追击的虫族开火时才会停下脚步。

一声爆炸响起。山体摇晃着，把太阳之矛震得摇摇欲坠。一团火山灰从火山侧面喷出。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看到了远处的动静。在南边的平原上，毛细塔巍然耸立。它们中大多都已经崩溃或正在崩塌，散为碎片落入这颗星球熊熊燃烧的地核。但有一簇却高高耸立，它的上方是隐约可见的几艘虫巢活体战舰。它们俯下巨大的身躯，从口器上放下摄食的卷须。它们一个接一个地锁在毛细塔上。太阳之矛看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蠕动着，把杜瑞尔的生物质泵到等待的生物战舰上。他感到了恐惧。

管子里，是遥远饥饿和饥饿之龙的混合本质，充满了人类、欧克蛮人和灵族人的基因遗传密码。

太阳之矛绝望地叫了出来。

他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