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多年以后,因为哥哥想当兵,妈妈也是拼了,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39岁那年生下了我。我不知道哥哥得有多沮丧,妈妈得有多失望,毕竟这些情绪都是短暂的,很快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现实。 大姐上小学,小姐刚到学龄,家里多了一个小婴儿,小姐就没得上学。小姐也乐得看我,背着我可以堂而皇之上街去玩,不用干家务活了,我爸说大知了背着小知了,满街知了知了。 那时的家务活之多,突破了现代人的想象,依然延续着古老的生活方式。大人白天去生产队干活,晚上才得做家务,忙忙活活到半夜。一家大小吃的玉米、小麦、生地瓜干面等,都要上磨去推。 家里有一盘磨,一家大小的口粮从磨眼里倒进去,从磨缝里流出来,过筛,粗的要再磨。人在磨道里一圈一圈的走,磨顶上金黄的玉米一点一点的消失。三大妈的女儿推磨,她会正着走,倒着走,磨棍压在肚子上,压出一条深深的沟,边走边打毛衣,磨道真是修炼人的地方啊。我蹒跚走路就想去推磨,翘着脚也够不着磨棍,以为是很好玩的玩具。没等我能推磨的时候,村里有了机器来了电,电磨替代了石磨,村里人再也没有人推磨。 碾子还是有的,偶尔会有人去掐个地瓜干,玉米碴子熬稀饭。 妈妈要忙里忙外操持家务,小姐白天背着我出去跑一天,我就在小姐背上看西洋景。晚上和大姐睡一个被窝,大姐搂我睡觉,我不想睡的时候,就说,俺后背痒痒。我皮肤嫩不能抓,大姐就在我背上摸呀摸,摸呀摸,一直摸到我睡了她才睡。 生产队分给各家各户玉米,都是带苞叶的玉米穗,小推车搬回家要一个个扒出来,还不能扒光了,要余二三片叶子捋顺竖起来码放整齐。扒下的玉米叶子,捡柔韧带筋的搓成绳子,再用绳子把码放好的玉米穗勒成结结实实的一长串,搭在墙头上晾晒。每家都有十几串堆放在墙头上,等到冬天农闲,一家大小围在炕上剥玉米粒,一袋子一袋子装好。 剥完玉米,还要扒花生打油,每年一人分20斤带壳花生,好的能出7成花生米,一斤饱满的花生米能出4两油,一家人一年就是二三十斤油。 这种枯燥而漫长的活计,对小孩子的天性是一种折磨,为哄小孩子干活,我爸爸也是挖空心思,普通民间故事讲多了都没吸引力了,爸爸就讲武林传说,神话故事,惊悚鬼故事。讲戏剧打金枝、锁麟囊,郭子仪、程咬金,我听不太懂,但记住了一些名字。后来没啥讲了,爸爸就现编故事,东扯西拉的,妈妈说你爸这是穷肚子了,没么皱急了。 那时候样板戏兴盛,大众普及,我家人人都会唱样板戏。我三四岁能完整唱下好几段,李铁梅、小常宝、阿庆嫂探口就来。我哥哥会拉金胡、弹月琴、吹口琴,中午吃完饭,他拉我唱,窗外常有行人驻足聆听,听完了还要证实一下是不是我唱的。 从那以后,夏天晚上,大家在门口纳凉,就喊我过来唱一段,我也不怯场,张嘴就给他们唱上了,给街坊邻居增添不少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