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仪物语——第九章幕间 “也许终将行踪不明” (2)

也许终将行踪不明(2)
出发当日,两人早早地就吃过早饭出了门。走到庭院的铁门前时,牧知清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送行的池谕佳:
“对了,谕佳,我买了面包放在冰箱里,每天的晚饭时间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池谕佳看起来有些迷糊,似乎还没睡醒,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别过脸去。宫羽兰打了个哈欠,挥手向她道别:
“我们后天晚上就回来了,照顾好自己哦,谕佳。”
“好。”
她依旧轻轻地回应,然后望着两人慢慢远去的背影,默默关上了铁栅栏门,朝着屋内走去,盘算着这三天的计划。
“今天还是看一整天书好了,明天再出门去那边巡视各处的灵脉装置……”
稍后。
在候机厅内,宫羽兰合上手中的书本,看向坐在一旁的牧知清手中的报纸:
“气候大会……将于哥本哈根召开?”
“新闻上说好像是要通过这次大会,签订一个什么协议,代替十二年前的《京都议定书》。”
“《京都议定书》……好熟悉的名字,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我从哪里看到过这个词了。”
她托着下巴努力思考着,片刻之后,拍了拍牧知清的胳膊:
“我想起来了,还记得上个月上映的那部灾难片吧?世界将在2012年毁灭,有种说法是因为那一年《京都议定书》到期,世界各国都开始不受约束地加速对环境的破坏以求更快发展,从而会导致世界气候急剧变化,最后毁灭文明。”
“是么……这个说法听起来比那个什么玛雅历法要现实主义得多。不过在环境保护和自身便利两个选项中间,我们还是选择了后者啊。”
牧知清颇有些戏谑地感慨着,宫羽兰反倒是坦然地耸了耸肩:
“把便利看的比环保重要这件事并没有羞愧的必要,倒不如说这样才是最普通人群的选择,我们总是要先满足了自身的需求之后,再考虑身边的事情,对吧?”
“但还是有很多人为环保事业四处奔走游说,或者直接投身绿化事业当中吧。”
“怎么说呢,亲自参与绿化事业的人固然值得敬佩,但是知清,你说的前一类人,我还是有所保留的。只是动动嘴皮,呼吁几句,就妄想世界各国放慢发展来保护环境,这显然是不现实的,甚至我觉得那些人还有沽名钓誉的嫌疑。”
“喂……这话你也就对我说说得了,要是在大庭广众下说,估计你得被群起而攻之。”
“是么?那群起而攻之的人们也够虚伪的。说起来,这次会议是在你的老家召开啊,你可以回趟家看看了。”
“呃……”
牧知清犹豫了一阵,避开了宫羽兰的目光,将报纸翻过一页:
“我还是住酒店吧,我……回一趟家有些麻烦。”
宫羽兰察觉到了他的难言之隐,重新打开书本:
“抱歉。”
“没事,这并不是你需要道歉的事情。不过,明明英弘能陪你,但你却执意要带上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眼睛盯着书本上的字,默默地点了点头,牧知清叹了口气,看向她手中的书:
“你看的是什么?”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的。以前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读过一遍,当时还没什么感觉,但那天从工业园回来之后,就想再读一遍,一直拖到今天才有时间读。唉,果然是感触良多啊——你想看的话,就拿去看吧。”
“还是你先看完吧,我什么时候看都行。不过看样子,你这几年里应该是经历了什么故事吧,第一遍平平无奇,第二遍唏嘘不已。”
宫羽兰转过头来略带嗔怪地看着牧知清:
“喜欢八卦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啊,知清。而且我之前的事情不都已经对你说过了么?反倒是你,我对你过去的那些故事一无所知啊,之前你在工业园里那番话,我也没听懂,什么‘和我交往就是一场灾难’,完全不能理解,你到底是受过多大打击,才会那么消极的语言来评价你自己啊?”
“因为……我爱的是一个抽象的人。”
牧知清望向航站楼外跑道上的飞机。她似乎并没有理解:
“抽象的人?动漫里面的那种么?”
“不是的,怎么说呢,我更向往的是那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至于为什么我会觉得那样的爱情美好,因为我爱的是一个概念——我爱着人性当中的美与善,爱着一个人身上那些让我动心的闪光点,这些美好的形象叠加起来,就是一个抽象的人。但这个概念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种不可承受的沉重,我越爱一个抽象的人,就越发对具体的人充满着厌恶。”
宫羽兰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很奇怪,并不懂你在说什么。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既有喜欢又有厌恶?”
牧知清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流露着明显的忧郁:
“不,不是这样的。我憧憬着你身上那些让我羡慕的闪光点,而你在我心中恰好就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形象。这样的形象越是美好,我就越是憧憬,但同时带来的却是对自己极度的厌恶。三年前的我是这样,现在的我依然是这样,只不过心中那个美好的形象变了而已。”
在那一瞬间,她理解了眼前这位青年为何总是回避自己看着他的眼神,也终于明白为何那天在会议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缓缓叹了口气,拍拍牧知清的肩膀:
“我能理解这样的感受,但憧憬别人的你并没有什么错,所以不必有负罪感。你知道我不善言辞,我说这些并不能宽解你,但有些事情说出来之后,还是能让人意识到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和你一样。”
提醒登机的广播响起,宫羽兰打了个响指,两人拿起行李,朝着登机口走去。因为只有一个小时出头的航程,她决定继续睡一会儿,于是牧知清借来了那本茨威格的书,权当是打法时间地读着。该如何像爱一个抽象的人那样,去爱一个具体的人呢?带着这个问题,他与身旁的少女默契而又安静地度过了在空中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