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为穿越者的舰长来到崩坏三(29)
琪亚娜睁开眼,看到了夜空,还有……
“怎么有两个……哦不对,三个月亮啊……”
“啊,抱歉,看错了。”琪亚娜急忙起身,吹着口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要不要去医院?”站在旁边看着她的林晓楼问,语气十分恳切,表现的似乎真的是很关心琪亚娜,如果他脸上没有露出愉悦的笑容的话……
某个笨蛋草履虫把林晓楼那对琥珀色的眼睛当成了天上的月亮,因而林晓楼在心中展开了如下设想:
琪亚娜的眼睛像两个白炽灯泡一样发光。
这个想法简直生草至极,林晓楼又莫名联想到了“电眼逼人”。(《成龙历险记》里黑虎阿福使用猪符咒时的样子,就是两只眼睛发光,还能放电)
虽说愉悦的笑容落在琪亚娜眼中会让她更加尴尬,但脸厚心黑的林晓楼依旧露出愉悦的笑容,主打的就是一个嚣张。
见芽衣她们也逐渐回过神了,他便收起笑容。
这事儿不能公然说出,不然笨蛋草履虫指定得找他碴……
他要悄悄地私信芽衣。
林晓楼见其她人都起来了,忽然发现一件事儿——他们都还穿着吉服!
“我去这圣痕都能对现实进行这种程度的干涉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自己这身丑不拉几的吉服。这身吉服确实丑,虽然摸起来的手感很顺滑,但依旧无法改变林晓楼的对它的嫌弃。别人的吉服都绣的是什么龙凤鸳鸯祥云的,他林晓楼的就是一堆方孔圆钱——土鳖!土鳖至极!
心念微动,灵炁将吉服拆解、重构,最终林晓楼身上的吉服变成了红艳艳的衣袍。
程立雪看着他,看着他清瘦的身影与火红的衣袍,有些恍惚。
她曾见过林晓楼穿这样的衣袍——那是林晓楼作为“厦金刚”去杀人的时候。
那是一次对从崩坏爆发中牟利的不法分子的清剿,用林晓楼的说法这种行动叫“收利息”,但他这利息显然是比羊羔利还要高的利息,毕竟他将那些的资产都归到龙城底下,把那些人都处理好了,还“贴心”地分好了品类,制成不同的“零食”。
程立雪清楚地记得——旺旺卤舌、夫妻肺片、无穷鸡爪……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有些少儿不宜了。
林晓楼这回穿上这样的衣袍倒是没去整谁,而是把这身衣袍脱下叠好,收到衣袖里。
程立雪严重怀疑她林师叔的衣服没一件是买来的,都是用灵能构造的。
“欸?为什么我们都还穿着这些在圣痕空间里的衣服?”芽衣也发现了不对劲。
“对欸。”琪亚娜后知后觉。
“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是容易,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的。”林晓楼盘着翠绿的手串,“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圣痕意志nb。”
确实简单,简单到抽象。
“这也太简单了吧!”琪亚娜吐槽。
“大道至简。”林晓楼耸了耸肩,“复杂点来说就是圣痕意志的力量已经强到可以独立干涉现实了,注意,是‘独立干涉现实’,不需要通过圣痕持有者也就是女武神的力量。”
“不是,你们咋还穿着吉服呢?不嫌丢人吗?”林晓楼话锋忽地一转,“到时候我们进市区被监控拍下来的话……嗯,我不嫌丢人。”
“啊?什么东西?”琪亚娜问。
“没什么,只是万一到时候咱被人看到了……”林晓楼说,“可能明天咱就得上热搜了,标题是《震惊!一男子娶四女子为妻,其中还有未成年!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应该也是‘一女子娶四女子’吧。”程立雪说。
“……那是那些人眼瞎,分不清他大爷我是男是女。”林晓楼颇为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走吧,现在是凌晨零点,这时候开车回去,看到的人应该都会以为自己见鬼了……这简直是太好玩了!”
“那儿好玩了?”琪亚娜不解。
但林晓楼并未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还吹着俏皮愉悦的口哨。
到头来,姑娘们没换下吉服就上了车,毕竟她们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换。
吉服虽说是丝锦质地,但也没多薄,还是偏束身的那种,再加上姑娘们本身就穿着一套出门的便装,里一套外一套,自然会觉得热。
因为热,所以就要开冷气。
林晓楼脱掉那身被他改过的衣袍想来也是嫌热的原因,毕竟他还多了件白大褂在身上。
“师侄,跟手底下的人说,那个鬼屋是崩坏神教余孽的藏身地,让他们去收拾。”林晓楼对坐在副驾驶位的程立雪吩咐道。
“嗯。”程立雪从储物屉里取出纸笔,把要说的写上去,而后把纸叠成纸鹤。打开车窗,纸鹤便振翅飞走,溶于茫茫夜色中。
“那个是神州的术法,我见过。”琪亚娜得意地向芽衣和布洛妮娅炫耀着,“林舰长用过。”
“还不是因为某个笨蛋草履虫丢三落四。”林晓楼立刻泼冷水,“据不完全统计,这小半个学期以来,你把物理书落在图书馆十七次,数学书十三次,化学书十五次,历史书三次,生物书十一次,地理书十五次。”
琪亚娜刚要反驳说是和芽衣约会前一天晚上,林晓楼用纸鹤给她送银行卡,结果被林晓楼截去了话头,立刻醒悟——自己差点露馅了!若她说出实情,芽衣定会察觉不对劲的地方,迟早把她和林晓楼的赌约发现了。
这么下来,芽衣多半会对她心存嫌隙,毕竟林晓楼和琪亚娜这么立赌约是有玩弄他人感情之嫌的。
“您辛苦了。”琪亚娜说。
“嗯。”林晓楼十分随意地承下了这份感谢,“关于你们身上的吉服,实际上就是那个圣痕意志足够强大,用崩坏能在现实世界制造出来的。”
“这……”布洛妮娅感到有些无语,“未免有些离谱。”
“事实就是这样,”林晓楼耸了耸肩,“能量转化为实物的程度大致分三层,第一层就是能量,第二层就是火焰与雷电这样的半实物半能量表现形态,第三层就是完全的实物。
“这个圣痕……姑且叫他‘鬼新娘’好了,鬼新娘由于怀着极大的怨愤而死,因而其画作圣痕意志后的精神力和崩坏能相对比较强大,再加上他比较幸运,摸索出了一套干涉现实的法子,所以他可以用精神力操纵崩坏能在我们的身上弄出吉服。至于为什么要弄吉服……我们若真是死灵状态进入他那圣痕空间的话,我们的身体上会出现吉服,用于标记。毕竟拉人,不对,拉意识进入圣痕空间是有些费力的,若死灵所寄容之物手损,或被迁移到圣痕拉‘人’的范围之外的话,圣痕意识可以通过吉服拉死灵更远程拉死灵进入圣痕空间。”
“那为什么这个鬼新娘要拉死灵进入圣痕空间呢?”芽衣问。
“记得我们在圣痕空间中心处遇到什么吗?”林晓楼问。
“婚嫁。”程立雪回答。
“不错,”林晓楼打了个响指,“那些拉我们进厢房的童男童女虽然身穿神州传统婚礼的红衣服,但他们扎头发的却是用的白绳。白色,在神州文化里有一件事会大幅度出现,师侄,你说。”
程立雪回答:“葬礼。”
“没错,葬礼。”林晓楼随意地竖起右手。
他竖起小指:“红色是喜庆。”
他又竖起无名指:“白色,是悲哀。”
“能同时兼具两个颜色的事情……”林晓楼特意顿了顿,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冥婚。”
“冥婚?”琪亚娜也跟着念了。
“就是死人的婚礼。”林晓楼摆摆手。
“神州人玩那么变态的吗?”琪亚娜脱口而出。
林晓楼和程立雪两个神州人不约而同地扶额叹气,林晓楼说:“不是变态的xp,只是神州古代封建迷信的恶劣产物。迷信无知的人把死去的男女合葬于一处,达成所谓的‘死后同穴’,这两名合葬的死者便在黄泉路上作伴,走得不那么孤独。不过这玩意儿早就被我让那些皇帝废止了啊,应该死在封建迷信的时代才对……嗯,应该是有些sb世家把这些东西偷偷留了下来。”
“那个……那个鬼新娘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办那个冥婚啊?”芽衣看气氛有点不对,立刻转移话题。
“这个啊……”林晓楼想了想,“应该是鬼新娘在死前——生物学上的死亡之前,听到的关于野神的传闻。野神就是不属于正统神话的神明,类似于极东文化里的野良神。
“鬼新娘听到了关于一个野神的传闻,死后化作圣痕便效仿那野神的做法让许多死灵成亲,也就是办冥婚,他从那些死灵身上悄悄地剥夺一些力量壮大自身。
“这个野神……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鬼司仪’,正好是流行于百来年前的神州。”
“那真的有野神吗?”琪亚娜问。
“本来没有,”林晓楼说,“但那个鬼新娘想自己成为鬼司仪,可惜被我杀了。若我不杀他的话,他应该就要成为鬼司仪了。”
“你们好不好奇鬼新娘如何从死灵身上得来力量?”林晓楼问。
“那你倒是说啊。”琪亚娜催促。
“嗯,”林晓楼点点头,“死灵是无自我意识的残念,但是如果通过某些手段使死灵的情绪变得激动的话,鬼新娘得到的力量远胜于直接吞噬死灵。”
“什么手段?”芽衣问。
林晓楼笑笑:“我看你完全是不懂哦?”
“懂、懂什么啊?”芽衣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呵呵,”林晓楼笑了笑,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就先不要懂这些好了。”
“看不起人是吧?!”琪亚娜尝试使用激将法。
“真的要懂?”林晓楼挑了挑眉,“这个手段嘛……就是让那些死灵入洞房。”
这话说得属实委婉,但对神州文化了解不多的琪亚娜她们每一个听得懂的。
“就是、就是让那些死灵行房事……”程立雪脸色飘红,一路红到了脖子。这话稍微没那么委婉,但琪亚娜她们仨还是没听懂。
“什么啊?”琪亚娜问。
“就是让那些死灵[哔——————]。”林晓楼用了最直白的语言解释,脸都不带红的,“懂了吗?”
“什么啊?!”琪亚娜激动起来,“都是死灵了还能干这种事儿?!”
“怎么不能?”林晓楼虽说前面多用委婉的语言表达,但他是见过那群欲望教派的人有多么[哔——]的,所以一开起黄腔是没什么羞耻感的,“神州志怪小说里不乏人鬼情未了这样的情节。”
“你闭嘴吧!”琪亚娜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芽衣低着头捂脸,呢喃着“我为什么要听这些”。布洛妮娅这种情感表达缺乏的尝试故作镇定,但绯红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至于程立雪……她懂得早,但还是脸红。毕竟都是未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听到这种事不脸红的才不正常。
“哟,你们脸红了?”廉耻心都不知有没有的单身人士林晓楼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玩梗的机会。
“听到这种事谁不脸红啊?!”看着林晓楼脸上那嘲讽意味的笑容,琪亚娜不由得有些急眼。
“啧啧啧,见识少。”林晓楼说。
“你见识就多了?”琪亚娜问。
“嗯。”林晓楼毫不知耻地点点头,“我看过的春宫图数以万计,至于影片也看过不少,更早出现的小黄文……呵呵。”
“色鬼!”琪亚娜骂道。
“へんたい(日语:变态 ;发音为hen tai)。”芽衣跟着小声骂道。
“淫魔。”布洛妮娅骂的更加劲爆。
“啊?”林晓楼疑惑,“……前面两个我姑且认了,但那个‘淫魔’我还真算不上。要知道,我连媳妇都没娶过,至今依旧单身。”
“那你怎么说这些都不脸红的?”琪亚娜问。
“我都阅片无数了,脸红个der,口嗨谁不会啊?”林晓楼莫名想起这个世界五百年前,那个叫“卡莲”的笨蛋,竟然偷偷买小黄书看!都不给他看!……可恶!有好东西也不分享!
用食指尖在叩了叩脑袋回神,林晓楼说道:“言归正传,鬼新娘可以通过那些在空气里弥漫的幻香使死灵情绪波动激烈,这样他可以趁机从死灵身上榨取更多的精神力。
“本来他干这事儿不把咱牵扯进来的话我都不带管的,仍由他把那些死灵都榨干。毕竟他光靠榨取那些死灵的力量还成不了‘鬼司仪’,不足为患。”
“不足为患?你的手……”琪亚娜这话引得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晓楼的左手。她们清楚地记得,在圣痕空间中,林晓楼就是用左手为琪亚娜当下那枚尖利的碎石的,那碎石嵌在他的左手,一道道血迹从伤口处流出,触目惊心。
“没事啊。”林晓楼十分淡然,“反正伤的是我的精神体,伤不了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的,顶多有点痛。
“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学我那样做,毕竟我的精神力修为深厚,精神体自愈能力强,那种伤没多久就能愈合。”
“那为什么你会受伤?”琪亚娜问,在她的印象里,林晓楼就没受伤过,哪怕是雷之律者都上不到他分毫。
“我能免疫一切与崩坏能有关的攻击,但鬼新娘扔碎石头时只用了精神力。”林晓楼耸了耸肩,“精神力不同于崩坏能,自然可以伤到我。”
“所以……很疼吧……”
“一般,很一般,没疼到哪儿去。”林晓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哦对了,那个鬼新娘是男的,你们知道吗?”
“男的?”琪亚娜震惊。
“嗯。”林晓楼点了点头,“你们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毕竟他唱过旦角,我也唱过旦角。”
“林舰长还唱过戏?”芽衣有些惊讶。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唱过,打小就学唱戏,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教我唱戏的大爷是科班出身。”林晓楼说,“扯远了,那个鬼新娘身为男儿却要当新娘,其中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琪亚娜问。
“他……是男同。”林晓楼斟酌了一下词语,“嗯……更应该说他喜欢的人是男的,所以他就是男同。”
“男同?”琪亚娜脸色一僵,“不会是男想和另一个男的……”
“对,”林晓楼点点头,“就类似于你是女同,因为你……咳咳。”
“继续说啊。”琪亚娜说。
“芽衣同学在场我怎么好说啊?”林晓楼反问,“到时候给人羞耻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咋办?”
“啊?啊……”芽衣疑惑。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晓楼听懂了那两个“啊”的含义,但他不作解释,笑了笑:“言归正传,我用搜魂术看了一下鬼新娘的记忆。他生活的时代是上个世纪,他小时候没有名字,只有乳名‘小蝶’。他被身为婊子——也就是妓女的母亲送到了王大爷那儿,王大爷是当师傅的。什么意思呢?就是挑一些唱戏的好苗子来培养,那些孩子若是出师了,跟着戏班子走了,那么那些孩子出师后的十年以内,唱戏赚的的钱尽数交给王大爷。
“王大爷教的确实好,但规矩也严,小豆子经常挨罚。由于是新来的,所以他在一众师兄弟中并不受待见,经常被欺负。”
“呀!”芽衣不由得一叹,她想起了自己在千羽学园被同学欺凌的日子。那段日子如此冰冷又如此绝望……幸亏遇到了琪亚娜。
林晓楼通过后视镜一看,就知道芽衣心中所想,他知道自己目的达成了一般,所以继续讲了下去:“虽然一开始过得确实苦,但他没受什么欺负,因为有个人护着他——他的师兄。他的师兄也没名字,只有乳名‘小石’。与瘦小的小蝶不同,小石比同龄人壮实许多。有师兄嘲笑小蝶,小石便冲上去和那人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王大爷罚小蝶到墙根撕腿——就是受罚的背贴着墙,双腿横一字张开,另一个人给撕腿的人两腿间加砖块,一块块的加,这样腿越撕越开,但也遭罪得很。
“你撕过?”琪亚娜问。
“撕过,男儿身板通常不如女生柔软,柔韧性不好。”林晓楼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毕竟唱念做打一样都少不得,什么抢背、飞腿、筋斗、下拱桥、侧空翻、摔叉都得会。
“又扯远了,小蝶撕腿的时候,小石总是会趁着王大爷出门时溜到墙根,给小蝶搓搓退,假装踢石子,一脚把砖头踢走那么一两块。但小石这么做总是被王大爷发现,于是师兄弟俩一块挨打。
“冬天的时候天气冷,尤其是晚上。小蝶刚来的时候就是冬天,别的师兄都排挤他、欺负他,最后是回到睡房里的小石让那些师兄不欺负小蝶,他让小蝶和自己挤一张床。
“这些孩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最终成角儿的只有小蝶和小石。小蝶是旦角,小石是生角,在戏里头是一女一男。二人跟着戏班走南闯北,闯出了名声,而后都取了名字。二人唱得最好的、也是最受欢迎的那戏码便是老前辈……啊,就是我留下来的戏本《霸王别姬》,小石扮的项羽,小蝶扮的虞姬,正好是一对儿。
“听到这儿你们大概都听出来了,小蝶心悦于对他多加关照的小石。可是啊,突然就有这么一天,小石有了心上人,那人和小蝶母亲一样,是个婊子,就叫这人‘小菊’好了。
“爱而不得的小蝶,便对小石于小菊的恋情百般阻挠,可终究没成功。到头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俩句出自《越人歌》,是神州古时以船夫对贵族公子唱的歌,为什么用这两句,便是因为小蝶像那船夫似的爱上了同为男儿郎的师兄。虽然爱而不得,但这日子是要过的,戏也是要唱的。后来……小蝶带的徒弟小徐成了官,但这个小林呢,偏生又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于是乎师兄弟俩就遭罪了,他们被诬陷,被送往不同的地方。一个在落雪皑皑的北方,一个在四季不见雪的南方,正似是‘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真个是‘天南海北两相离,其间又隔山万重’。
“本来在南方的小蝶见如此,便已打算死了这份爱恋,反正又不会再与小石重逢。可谁知造化弄人,后来拨乱反正,曾是名角的小蝶再度成名,成了国家戏曲艺术指导。后来有一日小蝶到了北方去,他到北方去指导的消息也传到了北方,成了广告标语。小石虽不识得几个字,但对他师弟小蝶的名字咋写记得清楚,于是师兄弟二人再相会。这时,小菊已经病死了。
“有道是‘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天南海北相隔多年,今日重逢,扮霸王项羽的小石已经嘶哑了嗓子,扮美人虞姬的小蝶已经苍白了头发。虽然小菊已死,但小蝶也无心再求爱了,只觉得当年这份爱恋未出口,不吐不快,郁结在心中。”
“那为什么不从头开始呢?”琪亚娜问。
“呵呵。”林晓楼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从手机的歌库里播放一首比较有年代感的歌曲,“痴儿啊,你着相了。哈,哪有这么简单啊?试问,怎么开始呢?怎么‘从头’开始呢?……太空泛了。
“师兄弟二人分别后各自漂泊浮沉,孤独已成了习惯。得花多少力气,才好把那百年黄历,旧账重翻?光是回忆起当年心事之二三,便已用尽了全身气力。
“小石带着小蝶在他飘荡了二十几年的这个地方四处走啊、逛啊,小蝶跟在他身后,就像小时过年一样——拿了王大爷给的零花钱,一前一后地走着,从街头走到街尾,买了许多好吃的零嘴。
“不管过了多久,走在小蝶身前的那个身影……总是给他带来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终于,在一个朦胧暧昧的辰光中,小蝶刚想说出心中的话,小石却先开口了。小石说:‘师弟……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他的语速很慢,很艰涩也很诚恳。小蝶的心不由得软下来,他说:‘说吧。’
“小石说:‘我……我和她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请你……不要怪我……’他竭尽全身气力将这句话讲了出来,因为他要在死前将这句话讲出来,否则,就没有机会再讲了。
“小蝶吃了一惊。
“是啊,小石是知道的。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在这个抬抬手就能把一切揭过的关头,把心猛地一横,把一切遍体鳞伤都揭露出来。
“可是,谁愿意面对这样残忍的真相?谁甘心面对这样残忍的真相?小蝶痛恨这次重逢,痛恨将一切解开的小石,否则他的余生会因守着这秘密而过得开心些。
“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死在这个重逢的日子前,最好是与小石唱对手戏《霸王别姬》时不小心用剑自刎而死,死在他的怀里。但是……灿烂的悲剧早已落幕,华丽的情死只是臆想,一切的一切都像那泡沫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后来,小蝶随团回去了,离开时他念着属于霸王项羽的‘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师兄弟二人再也没有见面。
“小石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小蝶则是因积怨在心,心气不顺,最终因病逝世。
“死前,他依旧怨恨着他。
“死后,他的怨念凝作圣痕。他要去报复他。
“于是他把周遭死灵尽数拉近圣痕空间里,大举冥婚,榨取死灵力量以增强自己。他要成那鬼中仙,他要去报复他。
“结果他还是没有成功,被我杀了。”
“故事讲完了,有何感想?”林晓楼笑着问道。但姑娘们无一不神情悲哀,不知作何感想。
“小蝶错了吗?且论他生前。爱一个自己爱的人没错,怨一个自己怨的人也没错。那他就真的没错?不好说。”林晓楼见无人回答,便自顾自地说着,“小石错了吗?且论他生前。不爱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有什么错?不恨一个自己不恨的人又有什么错?那他就真没错?也不好说。”
“那到底谁对谁错呢?”芽衣问。
“谁都没对,谁都没错。谁都对了,谁都错了。”林晓楼摇摇头,“小蝶的感情不过是孤注一掷的一厢情愿,既然一厢情愿,小石也没必要喜欢上小蝶……不是你对人家一厢情愿,情有独钟,人家就得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可是小石他知道小蝶对他的心意,但他又不拒绝小蝶。”布洛妮娅说。
“拒绝这种东西,最伤人的就是最直接的表达。”林晓楼说,“小蝶是个痴情人,若是小石直接拒绝了他,那么小蝶多半会寻死,但小蝶是小石的最好的师弟,小石不忍看着小蝶去死。再说了,其实小石拒绝过了,只是很委婉——他娶了小菊,这就是一种拒绝。”
“所以啊……谁都没对,谁都没错。大家都对了,也都错了。这才是造化弄人,这就是造化弄人。”林晓楼说完便开始唱着那首老歌,好死不死,那首老歌偏生是他穿越前那个世界的歌曲——《新鸳鸯蝴蝶梦》: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本来姑娘们还能忍住不哭的,结果林晓楼这么一唱,饶是心大的琪亚娜都不由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哟,咋哭了?”林晓楼说,“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未成年咋这么容易哭啊。”
“哼,”琪亚娜抽了抽鼻子,嘟囔道:“你个没良心的!这么感人的事情居然哭都不哭。”
“咚咚咚。”林晓楼用手在自己左胸敲了敲,“空心的,我没有良心。”
“好啦,想开一点。”林晓楼耸了耸肩,“我看过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
“没良心,”琪亚娜不改口地骂道,“没良心的混蛋。”
“啊对对对,我是没良心的……不能说混蛋吧,应该是乐子人或者坐忘道才对。”林晓楼说,“换个换题,有什么想问的?”
程立雪一边消耗着纸巾一边问:“师叔说那盘残局是货真价实的,什么意思?”
“哦,那盘烂柯绝啊。”林晓楼一边盘着手里的佛串一边驾车,“晋人王质的故事……算了,我再讲一遍。就是神州古代晋朝有个叫王质的青年农民上山打柴,遇到两个年轻男子在下棋,他们一边下棋一边吃枣,随手给王质递了一个枣吃。一局棋下完,其中一个男子对王质说:‘你该回家了。’王质去捡斧子的时候发现斧柄已经朽烂,回到村子里发现自己认识的人都不在了,一问人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这盘烂柯绝便是故事里那两个男子下的那盘残局。”林晓楼十分随意地说。
“但这个应该只是虚构故事吧……”
“不,这不是虚构的,只是有了夸张成分在里面,”林晓楼摇摇头,“王质观棋只观了两日便回去了,只是被人夸大了时间。”
“那两个年轻男子呢?”程立雪问。
“是我和我造的傀儡。”林晓楼语气淡然,“斧柄是我用了加速木头老化的‘朽烂术’。”
“为什么要这么做?”程立雪问。
“有意思啊。”林晓楼回答,这回答听着荒唐,但十分符合他的作风。
“那个泉水喝了会怎么样?”芽衣问。
“会中毒,而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你心中最在乎的人的模样。”林晓楼说,“而后你就会感到昏昏沉沉的,如果有人在旁边的救你话你就没什么事,顶多睡一觉,出了圣痕空间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如果没有……多半会溺死在泉水里,而后你就魂飞魄散,成了个植物人。”
“那个空气里的香味呢?”琪亚娜问。
“让你感到口渴、昏沉疲惫,诱使你喝泉水。”林晓楼说,“你们猜猜,鬼新娘葬在那儿了?”
“这怎么猜的出啊?”琪亚娜抱怨。
“猜不出就硬猜呗。”林晓楼耸耸肩。
“你肯定知道在哪儿,对不对?”琪亚娜反问。
“嗯。”林晓楼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在哪儿?”琪亚娜说。
“你是真不愿动脑子啊。”林晓楼见其她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边说道:“看你们眼睛里清澈的迷茫我就知道你们猜不出来,现在揭晓答案,鬼新娘葬在那鬼屋底下。”
这属实是个出人意料的回答,但跟林晓楼学过些本事的程立雪很快便反应过来——在别人的葬身处兴土木是对死者的不敬,像鬼新娘这种死后执念凝作圣痕的会因此被激活,所以鬼新娘才能干涉现实世界,将死灵拉入圣痕空间。
“鬼屋的谜你们解开了吗?”林晓楼问。
“一个天主教徒杀了一个新教徒。”程立雪说。
“然后呢?”林晓楼问。
程立雪摇摇头:“没有然后了。”
“好吧,这个回答只对了一半的真相。”林晓楼说,“死的人确实是一个新教徒,但杀人的人应该是那些伪装成鬼屋工作人员的崩坏神教信徒。”
“为什么?”琪亚娜问。
“首先他们有武器,其次,他们那些用枪的攻击我们很果断,”林晓楼说,“院子前门和侧门的人很壮实,是要防止有人强闯和逃跑。你猜猜为什么他们会攻击我们?”
“不是因为你杀了那个侧门的人吗?”琪亚娜问。
“还有一点原因,就是他们安排在屋子里的一个内应死了。”林晓楼说,“那个内应躲在沙发的夹层,被我用那把剑捅死了。”
“所以你才不让我动那把剑?”琪亚娜问。
“差不多吧,这个待会儿再解释。”林晓楼说,“我闻到一股人血的气味,那个鬼屋死了人。这味道不论是屋内我杀那内应前,还是屋外的院子里都有,屋内的反而要淡许多,说明他们杀了很多人,大都埋藏在屋外的院子里。
“屋里死的人是谁呢?是这鬼屋的原主人,一个新教徒。那些崩坏神教信徒将新教徒杀死在屋中,将屋主人肢解,再将房子改造一番便是现在的鬼屋。
“他们是真的杀了个人,制造了一桩凶案,这就是‘胜在真实’。我为什么说他们耍得一般呢?因为他们弄错了新教的教义。
“新教同样信仰耶和华,但他们不认像耶稣这样所谓的‘神谕解读者’——其实也就代指教会,因为他们认为这些‘解读者’在凭个人喜好肆意篡改神谕内涵告之世人,啧,这不是迷思手底下那群谜语人吗?
“扯远了,新教不是逆神者,而是敬神者,这和‘犹大’的意义不同。为什么说犹大?因为这些崩坏神教徒认为新教是信奉犹大的逆神者。客厅头骨还记得吧?其左边的沙发、楼梯上可以找到银货和草绳,其右边的厨房里可以找到毒药和断刀。什么意思呢?毒药和刀是犹大用来杀耶稣的东西,三十枚银货是犹大接受的贿赂,草绳是犹大杀了耶稣后感到后悔害怕用于自杀的物品。
“空无一物的毒药瓶、断了的刀和草绳、还有封在袋子里的三十枚银货,在算上屋外断掉的新教十字架……他们想表达的意思是‘忤逆神明、阻挠神明的人都是有罪的,都是必死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崩坏神教就是信奉所谓的崩坏意志的,他们希望能够尽快迎接崩坏意志的降临。不过……呵呵,他们想以新教徒代表逆神者,以天主教徒代表他们。但他们搞错了,新教徒不是逆神者,而是敬神者,所以他们耍得一般。
“屋外死去的人应该都是去鬼屋玩的人,他们不敢杀太多,也不敢立刻就杀,而是先派人跟踪调查那些来玩的人的居所什么的,到时候把人绑走再杀。”
“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个恐怖分子组织,”林晓楼笑了笑,“哦对了,其实关于他们所说的谜团还有一个提示,不是书房的那个,而是在客厅的。”
“啊?还有吗?”琪亚娜疑惑。
“当然,”林晓楼点点头,“钟的指针永远停在了日落以前,也就是日落前所谓的‘逆神者’被杀害,正对应了地板上《以弗所书》里的一句话——Do not let the sun go down while you are still angry,也就是‘不可含怒到日落’,意思是不可以容忍魔鬼过久,逆神者在许多敬神者看来就是与恶魔无异。”
“还有些东西,”林晓楼说,“这些东西是我在进入圣痕空间之前对圣痕意识的判断根据。”
他从衣袖里拿出三样东西交给程立雪,分别是一把鸳鸯桃花团扇、一对红纸燕、一幅蝶戏花间剪纸:“这些都是再鬼屋的角落里找到的,鸳鸯与桃花、成对的纸燕、双飞蝶戏花间,这些都是神州文化里对美好爱情的象征。但神州风格的东西却在西欧风格鬼屋里找到,且还是与所谓的谜题无关的……这些都指向了鬼新娘。
“至于我为什么不让琪亚娜动那把剑,因为我再找到这些东西的地方都做了些布置,形成一个阵法,用来削弱鬼新娘的,否则……好吧,他还是会被我轻松杀死,没办法,这就是等压(等级压制)。那把插在沙发上的剑,就是这个削弱法阵的阵眼。”
“好了复盘完了。”林晓楼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哼着歌,还是那首《新鸳鸯蝴蝶梦》。
芽衣和布洛妮娅一边反思他说的话,一边在心中惊骇。
别看林晓楼有时候一副神经质的样子,但如果你和他一起神经质那你就成了小丑了。
因为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算计。
林晓楼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幸亏在圣痕空间里杀了个尽兴,否则会有些难受。
当时他一走出鬼屋侧门,不加掩饰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自口腔鼻腔入,沿着呼吸道一路灌满肺腑。阴暗、潮湿、戏谑、狰狞……是熟悉的气味。
阴谋与杀戮,哀嚎与怒吼、悲泣与讥笑……
全无感恩、怜悯与忏悔。
但却充满了理所应当的意思。
就像被捕兽夹夹成两截的老鼠理当先发出血腥气,血腥气理当吸引秃鹫来啄食;没吃完的血肉理当腐烂,血腥气理当变成腐臭味,腐臭味理当吸引苍蝇来吸食;最后理当剩下骨架,骨架理当被蚂蚁抬走,作为养分啮食。
秃鹫、苍蝇、蚂蚁都不会感恩捕鼠夹,因为死的是老鼠,它们吃的也是老鼠。它们也不会感恩老鼠,因为是老鼠自己被捕鼠夹夹成两段。
——如此理所应当……
把林晓楼收敛已久的杀心再次勾起……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