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崛起】第十六章 比较严重的困境


1
在以木桩围成的野猪人营地里,被抓做人质的鲁半、钱通、袁平三只哥布林被关押在位于营地中央粪坑的左侧低地处的一个坑道中。
虽然臭气熏天,但至少不用像其他已经成为奴隶的哥布林那样躲在冷风吹来的棚屋里。
鲁半坐不住地在地牢里来回走动。
“你说这群野猪人到底什么癖好。要把粪坑挖在营地中间?还把我们关在下风带闻这臭味。”
“袁平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
“袁平?”
被叫作袁平的哥布林正蹲在墙角捣鼓着什么。
见袁平没有答应,鲁半又看向被抓的另一位同伴。
“钱通。钱通!”
被鲁半叫做钱通的哥布林盘坐在监狱的通风口处,一动不动。
但他看上去似乎没有听见鲁半的叫声。
鲁半本想找他吐槽关于刚才自己说的事,但想到自己的伙伴因为上次越狱时把脑袋磕着,至此之后就一直处在这种谁也不搭理的状态。
除了吃饭还会自己动以外,鲁半真觉得自己是和一块石头待在一起。
想到先前,这位部落二当家还是三人组中的头脑担当,现在却变成这幅模样,鲁半有些惆怅。
唉,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走了。
鲁半走到袁平背后想瞅瞅这另一位狱友到底在干些什么,以分散自己的被臭味熏得不行的注意力。
“你干嘛呢?被关到这来后就对着墙角瞎捣鼓。”
“尝尝这个。”
袁平突然往鲁半嘴里塞一株植物。
“等等等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往我嘴里塞!你跟黑泥学什么不好,学会把人当实验体了是吧。”
鲁半气愤地接过袁平递来的植物,这才看清这是一株甜米稻。
“这玩意除了长得快以外一无是处,你研究它干嘛?”
“你先尝尝,尝尝再说。”
鲁半露出狐疑的表情。
“..........太可疑了.......”
“我可是还记得你之前喂给我吃的凉拌青蛙卵....让我足足闹了三天肚子。”
“总之,要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非得让你老实几天。”
虽然抱怨,但鲁半还是把米粒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味道怎么样?”
“好像比一般的甜米要甜很多.....”
“等等?居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甜味了!”
鲁半品味着嘴里的米粒,眼神越来越亮。
虽然被叫做甜米稻,但这个甜只是吃下去之后产生的一种错觉。
是甜米稻这种在河边急速生长植物为了弥补缺陷的一种生存战略。
只有穷到实在找不到吃的份儿上,其他生物才不得不选择这能量低又占肚子的破落货。
“嘿嘿,和我猜想的一样!”
“这甜米稻的味道和根据生长的环境不同而变化。只要养分充足,它需要的水分就能大幅减少,而且甜味也会根据养分的多少而变化。”
“哦哦!亏你在这种环境下还有心思做研究。”
“不过...怎么这甜米稻吃着来有种臭臭的感觉?”
袁平露出自豪的表情,头头是道地解释:
“嘿嘿嘿嘿!这粪坑边上可是好位置啊。养分充足、粪水管够.....”
“噗——!我可去你大爷的!”
神色大变的鲁半一拳在袁平头上砸了个大包。
野猪守卫端着有几张大饼和三碗糊糊汤下到坑道的石监狱来。
“这么热闹啊!在外面就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给,你们的午饭!”
鲁半从开出的接过守卫的盘子。大饼倒还好,只是这褐色团状的糊糊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
“该不会吃腻了吧?”
“当了人质就别挑嘴。和外面那帮哥布林奴隶相比,你们这三个人质倒过得舒服。遮风避雨,又不用做事。”
“你们就知足吧!”
“唉,知足,相当知足!”
鲁半面露苦笑后,随机把食物端给两位狱友。
“袁平,给,你的那份。”
“钱通!钱通?!算了,你的那份我给放这儿了,记得趁热吃。”
不再管如石像般岿然不动的钱通后,鲁半就着大饼和糊糊粥吃起来。
大饼硬地跟块木头,糊糊粥喝起来总有沙子参在里面。除了依靠口水的分解酶挤出的些许似有似无的甜意,再无其他滋味。
除了隔壁的粪坑传来的熏臭。
“那个叫钱通的哥布林,从上次越狱失败后被关到新牢里就一直坐着不动。不要紧吧?”
“族长命令我看好你们。你们要是出了一点事,我可是也要跟着倒霉的。”
鲁半瞅了一眼盘腿闭目的钱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一尊石雕。
“没事没事,只是上次越狱从树上下来时磕着了头,变得有点傻。”
野猪守卫叹了口气。
“你们啊,就别想着再越狱,也别再搞其他动作了。”
“上次搞这么大动静。要不是渚泷萨满给你们求情,族长早把你们宰了做成肉干。”
“真亏你们有毅力,能拿个小石片在板子上开个洞。”
鲁半不赖烦地甩了甩手。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不就担心我把你一起搭进去嘛。真要是跑路的时候,我们把你叫上。”
“我一个堂堂的野猪人,凭啥跟你们这群小个子跑路!”
见对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野猪守卫也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算了,不聊这个。上次我让你帮忙做的东西好了吗?”
“好了,拿去吧。”
鲁半从屁股下面掏出一个有他拇指粗的獠牙丢给守卫。
“刻有你儿子胎记的图案,你看看像不像。”
“混蛋!你居然把我最珍贵的牙放你屁股底下!”
“哎呀,这点小事有屁个关系。你先看看满意不满意。”
野猪守卫视若珍宝地看着獠牙上面的刻有儿子屁股上的胎记图案。
“像,真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你说是胎记,但我怎么看都像是牙印。”
“该不会是哪天你睡觉做梦的时候咬了你儿子屁股一口吧。”
“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咬我的儿子!别以为谁都像你们哥布林饿了逮啥吃啥。”
鲁半也不和野猪守卫争,只当是自己失言承认过错。
“行行行,是我失言了。”
“不过你只给我一个石刀片我也只能给你做得这么粗糙。如果换一个好点的工具我说不定能给你整的更好看一点。”
“那可不行。族长说了,给你们这群绿皮矮子一个小物件过几天说不定就又给越狱了。”
“就这个小燧石片。还是我偷偷摸摸拿来的。”
野猪守卫把獠牙用草绳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嘿嘿,下次我换牙的时候,你再帮我刻一个图案呗。我给我家老婆也整一个。”
鲁半一脸的满不在乎。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给我换个工具。”
“放心,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多给我带些小木块和燧石片。对了,可以的话把你换下来的刚毛也拿给我一些。”
野猪守卫在饼被拿走,糊糊也给吃完后,收拾一番离开坑道的监狱。
鲁半等守卫彻底走后才看向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的哥布林钱通。
“嘿,钱通。你不吃饭在这儿坐在干嘛呢?不会真把脑子给磕了吧。”
钱通闭目养神也不看看鲁半一眼。
“等一会儿。我在等消息。”
“消息?你什么时候又给族长送消息?”
钱通不说话,鲁半也识趣。
坐在一边看着这个曾是部落二当家的哥布林到底有什么手段。
“二当家!二当家!黑泥族长让我给你带话!”
从监狱的高处的通风口传来一个声音。
鲁半伸长脖子看过去。
“你是?”
鲁半认出来它是原智残部落的哥布林。后来在野猪人巴赫拉姆的要求下被划给野猪人部落的众多的哥布林奴隶之一。
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鲁半,帮忙把我的那份大饼拿一半给它。”
闭着眼的钱通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通风管口那奴隶哥布林。
鲁半照钱通的意思把大饼撕成两半后,将半份饼从石柱围成的通风口送出去。
“嘿嘿,谢谢二当家,谢谢二当家。”
原先在智残部落身为奴隶的哥布林并没有对部落的半分归属感。叫起钱通二当家的名号也显得自然。
“这帮臭粪佬,和智残没啥区别,只知道让我们拼命干活。”
“干!我给他干个屁!”
奴隶哥布林一边把大饼送入口中,一边心怀不满地抱怨自己的遭遇。
鲁半好奇地打断奴隶哥布林的抱怨。
“别骂骂咧咧了,赶紧说正事!”
“哦哦!钱通二当家,黑泥族长要我提前和你们说一声。部落不准备给野猪人供粮了。”
“等等!族长把我们抛弃了?”
鲁半感觉一道霹雳穿透粪味的土壤打在自己的头上。
“完了,完了。早该知道的,吃了大半年的白食,就算是部落也负担不了这么久的粮食消耗。”
袁平还是对着自己的新发现傻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死亡之期将至。
“嘿嘿,嘿嘿!”
鲁半气呼呼地拎起比起比自己瘦许多的袁平朝他喊道
“笑笑笑,还搁这儿笑!”
“我们被部落抛弃了你知不知道!”
钱通还是很淡定。
“鲁半,你冷静点。上次就是你这么大声害我们越狱失败的。”
“族长还有说什么吗?”
奴隶哥布林在钱通的吩咐下才继续开口。
“哦哦!黑泥族长还说:‘平静森林最近混乱了起来,多利亚的势力正在大幅扩张。很快就会逼近野猪人的领地。’”
“.........”
沉默一番后,钱通才又朝鲁半吩咐。
“鲁半,把另外半份大饼给它。”
鲁半又照钱通的指示把另一半大饼塞给奴隶哥布林。
“你有带那玩意吧。”
意识到钱通指代什么的奴隶哥布林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个泥球样的东西。
“有带!有带!”
“鲁半。”
鲁半不耐烦地回到通风口处。
“行行行,我知道了!”
接过泥球时,鲁半发现上面可以清晰地留下自己的手印。
在交给钱通后,钱通才终于动手在泥球上重重按下自己的手印。
“帮我转告黑泥族长:‘钱通知道族长的意思’。”
“就这?”
“就这。”
奴隶哥布林挠了挠头,觉得钱通的话说太少。
“好吧。黑泥族长告诉我干完这一趟,我就能去黑泥部落定居了。”
“如果你们要我多转述一些话,我也可以多说一些。”
“多说一些是吧?那你就把头也一起留下来吧!”
粗狂而暴躁的声音在通风口后响起,奴隶哥布林惊慌失措地单手从泥土上被拎起来。
“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监狱中的三只哥布林只能听见挣扎求救声。
不一会儿,呼救声在脖子清脆的扭断声中中断。
粗狂的声音继续愤怒地吼叫。
“来人!给我把这三个囚犯带出来!我要献祭!”

2
在蛮荒的年代,生物的要求很简单——生存。
而生存不外乎几点:有饭吃,不用担心半夜被人敲闷棍,以及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的信仰。
对强大的野猪人部落来说,部落领袖应该是能与天地沟通的萨满祭司才对。
但弱小的野猪人部落往往只能依靠强大的战士来解决各种当下眼前的问题。
这是一件在木头搭建的骨架下。
以坚硬的刚毛作为挡风的屏障,以松软的绒毛作为保暖的基础,最后再以针毛防止雨水的落入的野猪人萨满帐篷。
一名穿着白色绒毛,顶着牛骨的野猪人正坐在中。
在它面前放着的是一块由火灼烤的石片,石片上方倒悬着一根刚毛,刚毛上不时有水滴在石片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该死,前些天走路没长眼,把脚蹄子给踹烂了。”
巴赫拉姆正拿着石刀刮着烂掉的角质。
“族长,心情不好。应该不只是因为蹄子的事吧。”
坐在一边的萨满渚泷淡然地看着石片。
“萨满大人。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重返部落?”
“.........”
沉默片刻后,渚泷才缓缓开口。
“族长,大王之所以派我来辅佐你。就是为了让你学会如何在一片混乱之地中打下一片自己的领地。”
巴赫拉姆不耐烦地挥手。
“行了行了,又是这套话来糊弄我。”
“现在整片平静森林的最大的黑泥部落成了我的附庸。第二大的智残部落我也拿下一半的奴隶。”
“还有谁能威胁到我?”
“............”
作为萨满的渚泷不打算继续争辩。
虽然他知道当初这位酋长儿子在篡位之前也是这么嚣张。
如果不是大酋长看在它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放他一马。
只是部落迁徙到平静森林已经两年了,没想到这位酋长儿子居然还是没有改掉他的暴躁性格。
就在尴尬的沉默继续蔓延时,帐帘被掀开了。
“族长。”
一个绒毛呈粉色,头部没有坚硬的刚毛,背部没有弹性的针毛,两只耳朵像扇子耷拉下来。除了长有两颗和野猪人一样的獠牙外便再无其他相似的野猪人进到营帐中。
它的表情谦卑,神色恭敬。
“哦,朱士僧。你来给我们的萨满大人汇报汇报。黑泥部落这次又给我们交了几车粮。”
见到自己的总管,巴赫拉姆爽朗而开心地大声对渚泷嚷嚷。
渚泷就着石片下的火堆点起了烟斗中的安神草,在轻嘬了几口后吐出一个烟圈。
“回族长。这次....这次黑泥部落并没有运来粮食....”
朱士僧犹豫地开口。
刚才还神色得意的巴赫拉姆愣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
巴赫拉姆忽地站起身,逼近朱士僧。
“回族长。黑泥部落扬言说不再会提供给我们部落粮食。”
“它们怎么敢!”
震怒的声音从营帐传出,远处的林子被吓得飞出一片鸟。
“那你怎么说的?”
“..........”
朱士僧没有回应。
“你这废物!它们这么说,你就原封不动的回来告诉我?”
“你就不知道吓唬它们?威胁它们吗?再不行,你多杀几个拖回来也行啊!”
“你就这么听了它们的话,这么屁颠屁颠地回来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啊?”
巴赫拉姆气地一会儿营帐里打转,一会儿又朝着朱士僧破口大骂。
“该说你真不愧是庶出的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你还跑回来和我汇报!汇报个屁!”
“当年就是你拦着我,不然大酋长的位置我早就当上了!”
“你给废物!窝囊!叛徒!杂种!饭桶!”
“老子真恨不得现在把你弄死!”
越想越气,巴赫拉姆开始找起房间里称手的武器。
终于,他掰下一根支撑营帐的木棍准备敲向总管。
“咔嚓”的一声,一直灼烧的石片终于碎开了。
“哦,占卜出来了。”
在渚泷轻呼一声后,巴赫拉姆立即停下动作,跑回渚泷边上。
“萨满大人,这石片是怎么说的?”
捡起碎裂的石片,叼着烟斗的萨满渚泷仔细地观察着上面的裂开的边缘。
“不妙啊,碎裂的边缘何止是不整齐,简直就是不整齐。”
“看起来森林最近是要发生大事了。”
烟从渚泷的嘴里止不住地泻出,而巴赫拉姆则倒吸一口凉气。
“萨满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渚泷萨满又吸了吸烟斗,安神草亮了又灭。
“族长,先安抚好我们现在手下的奴隶吧。至少这个冬天得靠他们才能度过。”
巴赫拉姆脸上阴晴不定,这种事让他很憋屈。自认为武力冠绝整片平静森林的他一想到自己居然不得不龟缩起来,一种烦躁感就涌上他的心头。
“就是你废物!你这废物害的!”
巴赫拉姆毫无道理地猛拍着朱士僧的头,就像是想要拍掉沾在身上的赃物一样。
而朱士僧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脑袋被拍得越来越低,低得它的脊背高高隆起。
渚泷萨满坐在毛毯上又吸了几口烟后,才继续说话。
“族长,森林要发生大事,也就意味着混乱,而混乱就代表着我们有机会统治森林。”
听到这话,巴赫拉姆的手才停下。
“士僧这孩子,虽然无能了一些,但有他在才我们部落的粮食才够吃。”
渚泷没有看门口的朱士僧和巴赫拉姆,只是盯着眼前裂开的石片。
“哼,既然萨满大人替你说话了,那我今天就先放过你。”
在恶狠狠地对部落总管一顿训斥后,巴赫拉姆才有对着渚泷恭敬地回复。
“萨满大人,我这就照你的话去做。”
巴赫拉姆从帐篷离开后,朱士僧依旧站在帐篷门口,而渚泷萨满则是继续吸着他那长烟斗。
“进来坐会儿吧。”
“...........”
“你和我们不一样,毛不太能御寒,进来坐会儿取取暖吧。”
朱士僧终于进了帐篷,选了一个较偏的位置坐下。
渚泷打量着这个异族同种的族人。他和族长虽然同父异母,但地位却相差悬殊。
当初族长想要夺权他父亲的酋长之位的时候,更高一级的大酋长正准备借口吃掉整个部落。
幸好有这位朱士僧的庶出孩子拦着没让巴赫拉姆夺权成功,这才免于大酋长的吞并的主意成功。
但也因此,大酋长借机要求酋长把巴赫拉姆和朱士僧一起流放。目的就是想着让他们自相残杀。
“萨满大人,请你务必不要让我的两个孩子相互残杀。巴赫拉姆他的脾气暴躁,我只希望萨满大人你能保住他一条性命就行。至于朱士僧那孩子,萨满大人请你尽可能让他远离部落吧。”
想到巴赫拉姆的父亲,酋长大王的请求,渚泷自己也觉得焦虑。
如果不是偶然撞见这位次子独自大哭着将树折断直至粉碎。
渚泷恐怕至今都不知道这位平时喜怒不流于脸色的酋长次子,内心情感是如此的丰富,实力也是如此恐怖。
“孩子,这些时间辛苦你忍受族长的脾气了。”
“这些是我应该的。”
朱士僧只是淡淡的回答,渚泷看不出他的情绪。
“唉,孩子。我会想办法让你不会再见到族长。可以的话,请你再多给我些时间。请你再忍耐一会儿。”
“士僧感谢萨满大人。”
在道完谢后,朱士僧只是屈膝缩成一团地呆在角落。
这孩子总是容易把话聊死,渚泷想对他再多说一些话,但看到他并没有继续交流的打算随即就放弃了。
酋长大王,你还真是交给了我一个苦差事。

3
“嘶~,我可真蠢,蹄子还没修完就跑出来。”
巴赫拉姆一瘸一拐地从帐篷里出来。虽然答应了萨满大人的话要去巡查那群该死的绿皮小个子,但眼下还是得先想办法把坏掉的蹄子处理一下。
在找到靠近营地中心粪坑边上的一块石墩坐下来后,巴赫拉姆随便从边上找到块不大不小的长条石块打磨起自己的蹄子。
石块不太大切面平整,而上面的纹路也规律地分布着。蹄子的脚趾在撮石的打磨下非常快地被修正。
“族长,你拿撮屁股的石头修脚干嘛?”
巴赫拉姆愣了一下,随后站起来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撮屁股?哦,我就说这怎么用起来这么顺手。”
巴赫拉姆回头看向凑近的族人,他记起来对方是看守监狱的守卫。
“诶,你说的那个撮屁股,指的是什么?”
听到族长满不在乎的口气,守卫解释的也爽朗。
“这不是天冷了,大家拉完屁股总是容易冻住嘛,这一冻住就总不舒服。所以不知道是谁带头找了根长条的木棍磨起屁股来,再后来有人就拿石条来磨屁股。”
“族长,你还真别说,这石条撮屁股....”
“诶,族长。你脚怎么一直在土里磨蹭?”
听到守卫说石条是撮屁股时,想到自己的蹄子上沾有不可名状物体的巴赫拉姆就开始在地上摩擦,试图把那脏东西去掉。
在被守卫看见后,巴赫拉姆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啊,没事。没事。”
“诶,对了你这脖子上的獠牙是不是刻着什么花纹?”
想着转移话题的巴赫拉姆,注意到守卫脖子上的用草绳做的项链。
“哦,这个,这个是我换牙的时候掉下来的。”
“我寻思这牙齿挺好看,就想留下来做个纪念。”
不理会守卫的自吹自擂,巴赫拉姆把獠牙项链借过来细细打量起来。
比起原先的光滑,獠牙上先是在尖部和根部有了两圈相同的锯齿条纹,随后在中间有一个像花一样的图案。
“这上面的图案怎么是个花呀?”
守卫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头。
“嘿嘿,族长,这花是当初我送给我婆娘的。所以就....”
巴赫拉姆了然。虽然他觉得身为野猪人这么在意自己的婆娘太不男人了,但家庭关系和睦也确实非常重要。
“很好,很不错。这是你自己做的?”
当问到这个问题时,野猪守卫有些语塞。
“额,....也不算是.....”
“嗯?那是谁做的?”
见守卫眼神游离,巴赫拉姆知道估计这小子怕是犯了什么事,害怕自己生气。
巴赫拉姆不禁多了丝好奇。
“说来听听,我不生气。”
听到这句话,野猪守卫才放下心。他知道自己的族长一向从不食言,也因此话匣大开。
“报告族长,这獠牙其实是我找监狱的那只会做工的哥布林做的。”
听到监狱,巴赫拉姆心里顿时涌起了不悦。他想到黑泥部落断了给自己部落的贡,关在监狱的这帮哥布林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该找个什么借口把他们弄死呢?
“我还给给自己的孩子整一个带胎记的獠牙,那混小子看到后指不定高兴。再过段时间,我还准备给婆娘弄一个鹅卵石样子的....”
虽然守卫讲得热火朝天,但巴赫拉姆的心思已经飘到远方了。
这个时候,矮坡下的营地门口处,一个带队的野猪人正拉着一批灰头土脸的哥布林奴隶从外边穿过木桩大门回来。
走在前面的野猪人凶狠地摔着用褪下的毛和茅草以及藤条混合而编的手鞭。
“走,快走!别给我拖拖拉拉的。”
而被领队臭骂的哥布林则一脸失神的样子,哆哆嗦嗦地瘸着走路。
“比出发时少了一半多啊。”
看到队伍的守卫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巴赫拉姆并不负责管理哥布林奴隶的事宜,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哥布林奴隶现在的情况。
“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频繁有其他村落的哥布林逃跑到我们这儿。”
“就因为这...我们营地附近的食物基本被采摘没有了。”
“虽然走远去一些其他地方也能收集到食物,但总是容易被伏击。”
“这群哥布林是真的命都不要了发疯抢我的队伍。”
“只有全队伍都是我们自己的族人,这些绿皮才不敢来打劫。”
巴赫拉姆想到萨满占卜的大事,心中有些不安。
然后,他就看见一只哥布林悄悄咪咪地脱离队伍。可能是因为矮坡下的树丛太深太密,哥布林的皮肤成了完美的迷彩。
再加上那只脱离队伍的哥布林又速度极快,以至于不站在高坡上根本没办法察觉。
“你看那只绿皮走的是哪个方向?”
野猪守卫顺着族长手指的方向看,也看见了那只脱离队伍的哥布林。
“那...好像是坑道监狱?”
“难不成!是是是....又是越狱吗?!”
守卫的牙齿在上下打颤。他生怕自己因为找那几只哥布林刻獠牙的事而被族长借题发挥。他还想继续让老婆给自己生几个孩子,他还希望自己能有更大的家族。
巴赫拉姆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别担心,我只是去看看。”
“你去通知一下各个族人,我想我们需要让别人看看我们的实力了。”
族长慢慢地跟上了那只脱离队伍的哥布林。
野猪守卫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吓软了。

4
“真有种啊!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情报!”
钱通、鲁半、袁平三只哥布林被吊在野猪人营地中央的粪坑上空。不时传出的恶臭直挺挺地灌入他们的鼻腔。
鲁半和袁平不时干呕,像是要把整个内脏都给吐出来,而钱通则是神情淡漠地闭着眼。
“钱通,咱们现在怎么办?再不想办法,咱们真就死了啊!”
干呕完之后的鲁半,对着吊着自己一旁的钱通喊话。
“我没有办法。”
钱通只是冷淡地回答,好像超脱了生死。
事实上,钱通比谁都要紧张。他的心中已经乱地像吵闹的哥布林幼崽一样。五花八门的声音杂乱地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每当钱通情绪陷入混乱时,他就会表现得非常冷静。但这只是因为他的脑子已经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处理感情表达。
于是索性关掉了这部分功能,连带关掉的还有他行动的功能。
我没想过越狱啊,为什么要让我越狱呢?还害得我磕一脑袋伤。
族长这是真打算放弃我了吗?果然是觉得我太碍事了,才决定借手除掉我自己掌控部落吗?
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让部落管控到这么大的。我还不想死!
“钱通!你真的没有办法?”
听到自己的同伴脱口而出的话,鲁半的神色变得相当惶恐紧张。
但钱通听到这话后只觉得烦躁。
该死,之前越狱是你的主意。我早就说过越狱对我们没有好处。
这下好了,大家一起玩完。
但在表面上,钱通依旧很平静的说道。
“我想想。”
钱通在脑海中细细地搜索着自己静坐时听到的消息。虽然身体的行动力下降了不少,但也因此听觉得到了扩展。
钱通突然想起,之前好像是有听见那位野猪人萨满在和谁聊天,说要保住哥布林才行之类的话。
或许他们是三人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有了。”
听到钱通这两个字,鲁半也不顾臭味朝钱通喊道。
“有什么办法,快说!”
钱通还是面无表情地回应。
“等别人来救我们。”
“等.......不是,我们都这样了,谁还会来救我们啊!”
鲁半被钱通的话气得发笑。但钱通随后不再说话。
另一边,坐在帐篷里的渚泷和朱士僧听见外面有声音。
觉得奇怪的渚泷站起来走到帐篷外。
他才发现,不远处的部落中央的粪坑上方吊着几个人影。
而呆在各自房屋里的族人都被聚集起来。
“小子,部落出什么事了?”
渚泷逮住正准备赶过去的一只野猪人族人。
“哦,萨满大人。族长说他要处决三个关在监狱的犯人。”
说完,那名族人就赶去粪坑了。
渚泷萨满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大事不好。
“朱士僧,我们得把他们保下来了。”
坐在石墩上的巴赫拉姆把死掉的哥布林尸体丢在粪坑里。只听见啪叽的声音,那具哥布林尸体就慢慢沉入粪坑当中。
三只哥布林总算在这个时候反应相同,一起咽下去口水。
“啊,之前你们越狱的时候我就想着弄死你们了。”
“但是因为你们有个交粮的大户,我也就没下手。”
“现在时候到了,你们的部落不愿意庇护你们了。你们成了他们的累赘!”
听到黑泥部落没有交粮,野猪人内部响起了议论的声音。这几个月来,多亏了黑泥部落的粮食,他们部落才过得没这么紧巴巴。
现在一听到自己的生活要回到之前紧巴巴的时候,野猪人也都有了怨气。
“我有想过把你们安排成奴隶。但是呢,你们这三个,比其他奴隶心眼更坏,主意更多。”
“天知道把你们放进会给我搞多少麻烦。”
“所以呢,我就干脆把你们全部弄死。简单明了。”
巴赫拉姆嚣张地向三只哥布林示威,以作为自己心情不悦的宣泄口。
站在人群中的野猪守卫看着吊高的三只哥布林,有点伤心。作为天天给他们送饭的人,野猪守卫知道这几只哥布林懂得比自己多,手艺活还做得好。
自己这个大老粗还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他们还打算给自己弄一个名字。但现在,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的獠牙项链多半是没了。
“族长!请息怒!”
一个沙哑的喊声响起。
野猪人族人停止了议论,并让出了一条通向巴赫拉姆的道路。
那是野猪人部落的萨满。是野猪人部落的信仰,沟通天地的媒介之人。也是他们与大部落唯一的联系。
只要等到大部落的人来,这群被流放到平静森林的野猪人就能回到自己的故乡,那片矮处是潮湿淤泥,高处是金黄色麦草的土地。
“萨满大人。”
就算是巴赫拉姆这种嚣张跋扈的野猪人,也不会对渚泷有一丝怠慢。尽管搀扶着萨满的是最让巴赫拉姆仇恨的族人。
“族长,我能理解你想要处死他们三的心情。但你应该知道,把他们三个处死了,我们就真的彻底和黑泥部落断绝了沟通的可能。”
渚泷的语重心长让巴赫拉姆不以为意。
“断绝就断绝,一群小个子有什么怕的?我们六十多个战士的部落难不成还灭不了他们?”
渚泷扫了一眼族人,族人大多是倾向于族长的意见,这也正常。虽然巴赫拉姆嚣张跋扈,但有一说一,在对待族人上是好的没话说。谁家生孩子,绝对第一个守在部落外面,要不就是谁病了自己守在边上悉心照料。更厉害的一点是,巴赫拉姆和族人同吃同住。
也是因为这一点,巴赫拉姆成为野猪人大部落的异类。在强者为尊的大部落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渚泷最后看了一眼吊在上空的几只哥布林后,决心势必要把他们保下来。他相信,这是自己完成酋长大王请求的最重要的机会。也是自己对朱士僧的承诺。
渚泷顿了顿,开口说道。
“族长,清除一个黑泥部落当然不难。”
“但要清理整片平静森林的哥布林呢?”
“...............”
巴赫拉姆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反问。
“你的意思是,我屠了一个哥布林部落,会招致整片森林的麻烦?”
“萨满大人,这是否有点想当然了?”
渚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边上的一个族人。
“领队,这是你们外出打猎第一次被劫掠了。”
被叫做领队的野猪人愣了一下,在看了一眼族长后才慢慢回复。
“萨,萨满大人。已经是第十起了。”
“是否每一起,作为敌人的哥布林都是从以我们部落的东南方向过来的?”
被问到的领队仔细思考了一阵说道。
“是,是的。而且它们的嘴里无一例外地喊着多利亚的名字。”
“多利亚?”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巴赫拉姆有些好奇。
“多利亚,那是平静森林东南部崛起并壮大的哥布林部落。”
“诚如族长所说,我们的实力可以除掉一个又一个哥布林部落。但面对强盛的哥布林组成的大部落和他们数量众多的人口。我想我们并没有这个实力。”
“好,但那也只是我不会向黑泥部落开战的原因。但要萨满要救下他们三个,这点理由还不够。”
巴赫拉姆退让了,但离渚泷的目标还很远。
“族长,现在入冬粮食不够。我们唯有留下这三位才能度过没有粮食的冬天。”
“萨满大人,既然粮食不够,那不是应该减少消耗粮食的人数吗?”
“族长,我们部落的粮食来源只有采集和狩猎两种。而不少哥布林部落已经开始掌握种植。”
“现在因为多利亚的扩张,我们不得不面对在采集和狩猎上除了产量稀少以外还有和其他哥布林抢夺。唯一能让我们族人在冬天少死一些的办法就是种植。”
“而他们三位则是种植的好手。一位是分辨可以耕作作物的哥布林,一个是可以制作耕作工具的哥布林,还有一个则是知道该如何存放粮草的哥布林。”
巴赫拉姆沉思了,渚泷萨满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只是他迈不过心理的这个槛,有人胆敢无视自己的威严,那自己岂不是被人瞧不起。
对于巴赫拉姆的心态,渚泷自然是知道,所以他搬出来最后一道法宝。
“族长,你有希望自己当上大酋长后将要干什么吗?”
“我当然....”
说到一半,巴赫拉姆沉默了。他只想过自己要当上大酋长,但是当上之后该干些什么却不知道。
“族长在当上大酋长要感谢什么,我们可以先放一边。族长觉得大酋长之所以是大酋长的原因是什么吗?”
“哼,那还不简单,无非是他自己是第一战士,还能沟通天地,得到所有人认可。”
巴赫拉姆哼了一声,不自在地说着。
“族长说的不错,但其中得到所有人认可是最为重要。只有别人认可你,你才能成为领袖。”
“我们这群跟随族长而来的族人也是因为认可族长你。现在,族长想要统治平静部落,就得需要得到认可才行。”
“而得到认可的办法之一,就是接受他们。因此,为了解决目前的粮食困境,也为了统治平静森林,更是为了重返大部落和当上大酋长。族长都应该留下这三只哥布林。”
渚泷的话已说尽。虽然它知道巴赫拉姆的野心,但却拿捏不准这位族长阴晴不定的情绪。
“......................”
巴赫拉姆沉默了。它终于思考起自己当上大酋长后该干些什么的事。
此时,他的蹄角质已经没有大碍了,先前上头的情绪也已经退下。巴赫拉姆并不想和这位萨满大人翻脸,也没有必要翻脸。
“那好吧,就依萨满大人所言。但对这三只哥布林,必须要严加看管,如有必要,我要随时杀掉他们。”
渚泷松了一口气。周围的族人也只是不明觉得看了一场他们萨满大人和族长之间的讨论。
听着下面野猪人讨论的鲁半朝钱通喊道。
“我们好像得救了?”
钱通还是那副冷静的样子,但他的嘴终于裂开了一角。
“是啊,终于得救了。”
至于袁平,他被吊在空中后,始终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哦!我想到该怎么把这粪坑用起来了!”
混在族群中的野猪看守也松了一口气,他的两颗獠牙终于有着落了。
得趁着这群哥布林还没死,赶紧让他们帮我取个名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