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G小伙伴和我】从版画专业到迪士尼动画师 -- Ling Han

作者：馅饼 

编辑校对：Anna Su 

馅饼: 欢迎大家来到这一期的[CG小伙伴和我]，我是馅饼, 那么这一期我们的嘉宾，那了不得，但凡在座的各位，听说过或者学习动画的，你一定跳不过迪士尼这三个字，迪士尼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坐在我们面前的，那是迪士尼活生生的艺术家，Han Ling，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Ling: 哈喽大家好，我是Han Ling，同事一般都叫我Ling，我现在在迪士尼工作，参与今年最新的电影项目里，叫Wish，会在年底会上映。之前有在EA、Agora工作过，在一个科技公司也做过一些元宇宙的动画，角色开发一类的。在国内的的话，在Dr. Red，我当时还是绑定师，也在北邮、北科职带过动画毕业班的学生，教他们绑定去做他们的毕业作品。目前除了在迪士尼K动画以外，我自己还在导演一个小短片，跟30多个朋友一起。

馅饼: 看来Ling还是非常的忙碌的，可以问一下Ling，你是如何开始追求动画事业的呢？是否可以分享一下你的经历和故事？以及为什么会选择了做动画师的这条路？

Ling: 我当年在国内是自学了两年CG，其实从一开始就想当动画师，但是我所知道的CG资源比较匮乏，不知道其实网上有现成的绑定可以拿去做动画。百度贴吧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做动画之前还需要做绑定，然后就开始捣鼓绑定，在学了一点皮毛后才知道还要学习建模（我想着K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然后学完建模以后又学了贴图，就一直在自学的道路摸索着。两年后，全流程都摸过了，我就拿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绑定师，然而做了一年后，我发现我还是想当动画师！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动画获奖短片，叫【许愿盒子】，导演是Lizzie Zhan, 副导演是Nan Li。我发现她们毕业于旧金山艺术大学，就蒙发我想去这所学校学习动画，于是我决定来美国。后来我有机会进了EA工作, 和她提起了这件趣事。

馅饼：我知道你本科学的是版画，与动画师和CG三维世界似乎没有太大关系，那么你学习版画的经历对你成为动画师有没有帮助？

Ling: 不知道大家有多了解版画，版画就是传统美术的一种，所以这让我对一些审美上的东西会稍微敏感些。我们动画师都是看一些形状啊，一些C形啊，或者什么是好看的pose,什么是不好看的pose，以前也会画一些速写，所以现在如果有复杂的动画镜头，我可以简单地画简单的草稿来辅助，比如说蜥蜴的话我可能要画些形状出来，所以版画对我多多少少还是有帮助。

馅饼：非常好啊，对！艺术其实都是相通的嘛！那你之前的经历，跟三维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那你有没有因为这个遇到过什么挑战？那你又是如何去克服的？

Ling: 一开始的挑战？版画主要是用笔画画嘛，跟电脑啊，跟软件啊，其实没非常大的关系，我记得当时我们版画系有个玩笑就说，我们其实连电脑开机都不知道怎么开，这是个玩笑有点过哈，但是从侧面就大概能知道，版画这个专业实际上对电脑不怎么依赖的，所以一开始，我学习3ds Max，里面的CG 三维世界，就完全打开新世界一样，我就感觉这些软件太强大了，而且有个特别厉害的就是，你画画，画错了，就得用橡皮擦把它擦掉，但是在软件里，你就Ctrl + Z这样Undo (撤销)一下，我就觉得这个简直就把我脑洞完全给炸开了，后来学ZBrush，Maya这些，也是一样的感觉，我当时感觉这完全是一个魔法的、想象力无穷的新世界！

馅饼：说的非常好啊！像我们知道，动画师是一个竞争压力非常大的职业，可以说很多艺术家一开始接触到CG的时候，第一个选择基本上都是想成为动画师，因为这是赋予角色灵魂的一个职业嘛，那么对于你选择这样一条艰辛的道路，你是否曾经在某个时刻怀疑过自己，是否能够把它做好？你是如何建立自信的呢？

Ling: 我隐隐约约记得在国内的时候，我应该没有现在那么自信，可能是国内的教育风格稍微会有点批评式的吧，就是你做的再好，给你的鼓励其实没有给你的那个批评多，而在这里的教育风格稍微不太一样，你做得好会得到鼓励，你做得不好更要得到鼓励。所以慢慢的，自信心就起来了。

还有一点，我觉得自信跟喜欢一件事情是两码事的。如果你足够喜欢，别人再怎么打击你，你还是想追求啊，保持这个热情，那你心无旁骛就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打击你，你就让他讲去吧，你就专注，特别是在一开始你要学习一个技能的时候，因为我当时本科是版画嘛，我去学CG，确实也有同学说：“你一个学版画的，你去学这个干嘛？但我就心无旁骛。保持这样的态度，当你投入到学习里面的时间够多了，不管是学习动画，还是绑定合成，都是一样的道理，你投入的时间够多，它的质量就上来了，肯定你的自信心就慢慢上来了嘛。

馅饼：你平时是如何提高这个动画技巧的呢？比如说动画表演,尤其是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我们周围可能没有那么多，专业的人士可以给我们专业的反馈,那么你是如何去提高的呢？

Ling: 我还比较幸运，我的老师都是大厂的。我自己的话，平时会看很多动画，特别是3D动画，然后一些老的迪士尼动画片也都非常好看，然后我最近看了《皮诺曹》，那是半个世纪以前的动画，现在再看其实做的非常好，和现在的动画比毫不逊色。另外一点就反反复复，重复的观看质量好的动画。我以前有个公众号叫「动画日常」，那时候我反反复复看一个镜头，分析里面的身体力学、表演等，然后写一些小分析和心得，把这些分享到公众号「动画日常」上面去，（也有两个朋友Z,Moqi帮忙更新）当时我是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AnimSchool上课，在晚上下课后，我就写这个公众号,写完这些以后我再去做我的动画，因为刚好写完这些心得，有了这些知识储备，再去做我的动画时，自然而然就会注意并提高自己的动画水平。

馅饼：那么我们接下来聊一聊，你的工作方面的一些经历吧，我们都知道迪士尼，那是多少动画人心中的梦想啊，也曾经是我心中的梦想，那你现在已经在他们的电影项目里了，除了运气之外，你认为你在哪些方面做的比较好，才走到了今天呢？

Ling: 确实运气也挺重要的，但是也得努力才行，比如当年我是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AnimSchool上课，然后晚上下课后写公众号。那时候真的是收集了很多资讯，那些进了皮克斯、蓝天、迪士尼的这些艺术家的作品，都收集起来，他们一个作品可能一分钟两分钟了，那么他们一个镜头可能也就10秒，或者5秒，我真的是反反复复的看和学习, 然后把一些学习笔记啊、心得、分析啊都发到【动画日常】上。当时内心的目标就是：我要做的跟他们一样好或者超越他们。对！甚至是超越他们！当然了，这其实是非常困难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然后专心点，再加上一点运气，结果不会太差的。

另外一点就是英语啊，可能要找非常多的机会，去锻炼你的英语，值得一提的是，【动画日常】以前有采访嘛，也是用英语采访的，那个时候我的英语还没有现在好。有时候我厚着脸皮跟人家讲英语，也不要害怕你讲的不好，因为他们也理解你，外国人讲英语不容易的嘛。英语要多说多讲多听。我觉得这些做到了，你的结果不会太差的。

馅饼：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啊，大家快记下来。那像你进入了像Disney这样顶级的公司，要和很多传说中的艺术家一起工作，那你会不会感到压力？尤其是当意见不一致的时候。那你如何自信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以进行有效的沟通呢？？

Ling:压力是肯定会有的，特别是前段时间Glen Keane来到我们的动画部门讲座，他是天花板级别的人物，很多迪士尼的动画师都是他的学生，或者是他学生的学生。当他来到迪士尼做讲座时，所有动画师都变成乖乖好学生了。还有一些老一辈的2D动画师也在迪士尼，他们离我只有5秒的路程，坐的非常近，所以压力肯定会有。

对于有效的沟通，正如你刚才所说，当意见不一致时，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艺术家。如果你有不同的想法，你需要去想，为什么他们认为他们的意见比我好呢？为什么我的想法不好呢？考虑到他们有多年的行业经验，所以他们给出的建议一定是为了帮助你做出更好的动画。所以你应该Open Your Mind（打开自己的思想），接受他们给你的反馈。另外，如果你确实有不同的意见，可以表达出来，有时候你可以画出一些草稿或者使用一些参考资料与他们沟通，但如果leader坚持他们的意见，那就应该按照他们的意见去做。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他们给你的建议一定是为了帮助你做得更好，所以不要有什么抵触心态，好好执行就好了。

馅饼：Open Your Mind，这个说的非常好。其实在学习和进入职场时，第一件事或至少是前几件事就是要保持开放的心态，不要太过于执着自己的想法。你必须要有一个比较开放的心态去接受别人的建议，因为老艺术家可能会看到你看不到的方面，只有虚心向他们学习，你才能不断进步。之前你提到你曾在EA这样的顶级游戏公司工作过，那么游戏动画和电影动画有什么不同之处？你是如何调整和适应不同的动画风格的呢？

Ling：迪士尼对每一帧要求都非常高,游戏是实时的，要求会没那么苛刻, 但,基本质量还是有的。再就是风格上，迪士尼可能会更加卡通一点,有一些overlap(重叠动作)可能要做多一点, 更细节一些，更顺畅一些；而EA的话比较写实。绑定的风格也不太一样, EA的绑定可能就是比较写实,没有太多的变形,那迪士尼的绑定就有非常多的控制器啊, 密密麻麻的。归根结底动画风格的话, 其实啊你只要把那些卡通的东西减少一点，克制一下，就比较适合了。

馅饼： 我个人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应该是可以适配不同的风格的,当然你可以有一个自己专精的风格,但是其他的风格,在经过一段时间短时间的训练后,你也是应该能很快速的去上手的,因为归根到底,艺术都应该是相通的嘛.

Ling: 是的，不管是写实还是卡通的风格,归根结底还是看一个动画师的基本功,Fundamental(基础)的东西还是要有的,其他的只是说，卡通你夸张一点而已, 而写实你就克制一下.

馅饼：那你在工作中,如果遇到一些陌生的角色类型,去调动画怎么去应对? 比如说要你调一只章鱼, 但是你从来没有调过章鱼,那么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去处理呢?

Ling: 陌生的角色，工作中你一定会遇到，而且经常会遇到。首先第一点就像我刚刚提到的,还是看一个动画师的基本功。你要去思考怎么让这个角色移动起来是真实可信的,比如说蜘蛛,因为我自己做的短片就有蜘蛛,做这个短片之前我从来没做过蜘蛛动画。比如说一个走路,蜘蛛的走路跟人的走路,从来不是说两只脚一起抬起来，从来都是一个先移动, One by one(依次)的移动, 一个脚抬起来，另外一脚肯定是着地的（要支撑点嘛）, 蜘蛛走路也是一样的,不管是多少只脚, 两只脚或八只脚其实都是一样的。 然后你刚也提到章鱼,章鱼也是我没有做过的啊,那我肯定会去找参考,一定会花大半天的时间不停的找一些参考，而且还要去思考怎么让它看起来,更加像章鱼而不是像飘带,因为章鱼,我现在脑海里面想象的章鱼可能就是飘的嘛，它的overlap会非常多,但是你又不想太僵硬。太僵硬的话,那可能像机器人,机器人的移动就会僵硬一点，相对于生物来说。因为生物的东西从来都是哪部分先移动然后带动另外一部分,和机器人稍微不太一样。那章鱼的话,你如果你做的太飘的话,可能有点像飘带, 所以这两个又要区分出来。

馅饼：对,说的非常好啊。找参考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这不只是动画,做绑定,做模型什么的, 都是会经常需要找参考的,因为你不了解的东西,一定不要凭空自己去想象,一定要去找现实中的东西,这个是你最直接的一些资源,一定不要怕花这个时间啊.

馅饼：那么像你的话,你工作中遇到问题需要帮助,一般会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会倾向于自己去解决? 什么时候你会去找周围的同事寻求帮助呢?

Ling: 迪士尼跟EA都有个挺好的地方,就是有很多TD和技术支持,有问题就发消息给他们,一般来说都会非常快的回复你，或者有时候前30分钟,我可能会倾向于自己解决,我看我自己能不能解决,30分钟以后还是解决不了,那么还是问问人比较好。

馅饼：对,这个我们之前也有聊过这个问题嘛,就是你在去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是一定不要害怕去寻求帮助,这个其实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一个事情。那像你的话,工作之余你会如何去保持热情? 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提高呢?

Ling: 我本身是非常喜欢看动画的, 就算有时候可能在上厕所啊，我都会打开手机看几分钟的动画，第二那肯定是看馅饼的视频嘛，分享那么多干货啊，是吧。

馅饼：那大家注意啊，来自迪士尼的动画师，都来观看我们的视频，大家还不抓紧一键三连是吧？

Ling：对，一键三连啊！另外一点，就是说我们经常在对着电脑，坐那么久，我觉得做些户外运动实际上是非常好，爬山啊，游泳啊、去健身房。就是爱生活爱自己！

馅饼：对，这个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大家一定要就是多锻炼嘛，因为要不然年纪大了之后就容易有这个职业病，为了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更长久，这个也是一个非常必要的啊。那么我们这一期也就接近尾声了，那么最后，Ling能不能给我们看我们节目的小伙伴们一个建议呢？

Ling：喜欢CG的人或者说在CG行业的人，我们肯定是要多看这个特效片和动画片。多看相关艺术家，特别是进了大厂，他们在网上分享出来的作品，真的反反复复去看，去观摩学习他们。最后，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该玩的时候好好玩。爱自己爱工作爱生活！

馅饼：很好，那么我们这一期呢，也就到这里了，感谢大家的观看，然后也感谢来自迪士尼的Ling来参加，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