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金】破局（五）
“看来，你们是知道的。”
他们的小动作都被七夜看在眼里，魔君闭上眼睛，偏过头微微一笑，明明是很无害的表情，偏偏让人不寒而栗，“给你们两个选择，交出金光父母转世的下落，本君饶你们不死！不交，不止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活，本君这一剑挥下，整条街的人都会化作劫灰！”
魔君的斩天拔剑术威力有多强大，绝情山庄中他一剑劈开忘情森林内的魔气就可见一斑，众人都知道他不是在夸大其词。如今的七夜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谁都无法预料！不论他们是责骂还是劝解，都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决定，他们只能遵从他的命令做出选择，然而这个选择何其艰难！他们不想再对不起他们亏欠良多的宗主，却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同门和那些无辜的百姓横死，他们到底该怎么选？理智上他们都清楚，用两个人的牺牲换取多数人的性命是必要的，根本就不用选，可是感情上他们却根本无法接受，那可是宗主父母的转世啊！宗主已经很苦了，能稍微给予他一些安慰的也就是他父母的转世现在过得很好，他们已经背弃过宗主一次了，难道还要再出卖他一次？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他们做出这么混账的选择？！
“魔头我跟你拼了！”向来最是冷静的青龙疯了一般使出全身的力气举起一张桌子，嘶吼着连人带桌一起砸向魔君，可惜终究是图徒劳无功，被七夜挥起一拳砸穿桌面狠狠打在他胸口，好好一张桌子变得四分五裂，青龙也倒飞出去连续撞翻了三四套桌椅。但他的先头动作鼓励了很多人，能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玄心门人都发了狠不要命地扑向七夜，但他们哪怕全盛时期都不是魔君的对手，更别说能用现在的衰败之躯做些什么了，魔君信手拍出一掌便将他们扫到一边，还不忘出言讥笑：“这个时候才跟你们宗主表忠心，未免太晚了！”
“该死的魔头！我们一定会杀了你的！”众人犹自愤愤不平，不约而同地想到若是他们宗主在这里，魔君何至于嚣张若此！
“就凭你们？痴人说梦！我数三下，你们好好地想清楚孰轻孰重，所有人的生死，可都在你们一念之间。”
戏耍够了的魔君懒得再废话，侧过身面向窗外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修长白净的手掌辗转拂过一夕剑铸工精湛的剑身，五指张开缓缓握住剑柄，开始报数：“三！”
魔剑感受到主人杀意大动，便如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兴奋地震颤嗡鸣，直欲挣脱剑鞘的束缚大开杀戒！七夜牢牢扣住蠢蠢欲动似要破笼而出择人而食的一夕，见众人犹处在紧张矛盾的困扰中不知如何抉择，深邃的眼眸划过一抹嗜血的快意，猛然发力拔剑高举，“二！”
血色煞气环绕的黑金魔剑霎时锋芒毕露，一瞬间的光华耀目刺激得众人无法睁眼视物，人类无法匹敌的可怕力量蕴藏其中蓄势待发，只待魔君吐出最后一个字，那强悍无匹的斩天剑便要一举毁灭人间。众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喊停：“快住手！！！”
“一！”
七夜无视众人的呼喊，报完最后一个数便果断挥剑斩下，斩天拔剑术一出，绝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便如那日忘情森林的情形重现，强横的剑气划破长空势不可挡，毁灭性的一剑悍然劈向街道旁的碧水湖泊，犹如天外巨石轰然砸下，温润沉静的绿玉翡翠霎时间支离破碎，惊起了数十丈高的滔滔巨浪，铺天盖地般拍上河岸，瞬间吞没了街道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逃都来不及逃的无辜百姓。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眨眼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被巨浪席卷的遇难者不计其数，而未被波及的百姓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四散奔逃，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些面对危险毫无抵抗之力的百姓，大街上随处可见慌不择路推推搡搡的人群，甚至有老弱妇孺已经被失去理智的拥挤人群踩踏丧命，而造成这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却仅仅是为了威慑而已。
眼看着生灵涂炭的惨剧是如何发生的玄心众人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魔头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这只能怪你们自己太婆婆妈妈，让本君等的心烦，本君这么做为的就是告诉你们，我没有在开玩笑，要么你们所有人一起死，要么只让金光一个人生不如死！这一剑本君还是往没人的地方砍的，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若是你们再磨叽的话，本君下一剑就不会只是放个水而已了！”七夜回过头，脸上没有丝毫对这人间惨象该有的同情悲悯，仿佛只是看着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在眼前消失般无动于衷，而这样的漠然却更令人觉得可怕，众人再次清醒地认识到：七夜再也不是从前的圣君，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我说！我知道宗主父母的转世在哪儿，我求你不要再杀害无辜了！”朱雀抽泣着松了口，她不敢再心怀侥幸了，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没有人能阻止魔君的恶行，为了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他们除了妥协没有丝毫办法！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终于掌握了自己仇敌弱点的七夜说了句风凉话，但他并不打算真的去对金光父母的转世做些什么，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戏弄玄心四将，至于原因——
“对了，你们见过金光落泪吗？本君见过，就在你们弃剑离宗之后，他独自一人站在玄心正宗开山祖师的灵位前，他说自己没有错，一直以来他为玄心正宗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依旧很亮，灼灼明光曜曜其华，可是本君走近之后才发现，那是晶莹闪动的泪光。恭喜你们，成功地把你们那位不可一世的宗主给气哭了！”七夜微微冷笑，他觉得玄心四将挺能的，他都还没来得及把金光虐哭呢，倒被这四个玄心正宗的叛徒抢先了！本来看到金光落得这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他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不愿见到自己视为劲敌的对手被旁人欺辱，金光这样的人，应该活的风光，死的壮烈，而绝不该有这么凄凉惨淡的时刻！上一次他见到金光这么狼狈的一面还是在冰心草堂前他跟燕红叶下跪求救的时候，明明是卑躬示弱的姿态，他却跪的那么身形挺直傲气凌人，让他这个宿敌看着都觉得那是屈辱，因为金光那样恃才傲物目无下尘的人不该对任何人下跪。也是因为这个他对燕红叶的观感一直不好，这个女人太没格调了，她不想救金光可以直说，何必那样侮辱他，说起来她上次在小倩的婚礼上发疯还是金光救了她，损人又不利己，简直有病！不过那时候他顾忌着和金光的敌对关系，感觉为了他去找燕红叶的不痛快实在说不通且傻冒，但现在嘛，本君就是不爽了想找玄心四将的麻烦，还需要说个理由吗？
玄心四将并不知道七夜的真实意图只为打击他们，一个个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事已至此，即便他们炼好两极箭，也无颜再回玄心正宗面见宗主了！朱雀伏地痛哭后悔莫及，她不敢想象宗主那么坚强的人，是怎么在他们走后忍不住伤心落泪的，他那么骄傲倔强，根本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也有软弱痛苦的时候，却偏偏被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死敌看了个正着，那时宗主该有多难堪啊！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要怪她！如果不是她带头站到燕赤霞那边，他们所有人就不会离开玄心正宗，落入魔君布下的陷阱！如果他们现在都还留在宗门内听命，在宗主的率领指挥下魔君绝对是有来无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恃强行凶伤害无辜！她三番两次地背叛宗主，不仅没脸再回去见他，更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心如死灰的朱雀瞥见地上菜盘子摔碎后的白瓷片，二话不说抓起来就要用锋利的碎口割破自己的喉咙，一死以谢叛宗之罪。可就在碎瓷片即将扎进她脖子的前一刻，她手腕上的麻筋被一道无形的气劲击中，毫不留情地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又痛又麻，那块瓷片便抓不住了掉落在地。
魔君冷酷道：“急什么？等本君说完你再死也不迟。”
玄心众人已经被接连的打击弄的痛不欲生了，偏偏这魔头还没完，他到底想干什么？还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给他们一个痛快？！
“你们一直觉得，金光修炼玄心奥妙诀违背了玄心正宗的祖训对吗？”跟他之前问燕赤霞的口吻类似，七夜又抛出了一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了前车之鉴，谁也不会觉得他问的是句废话了，阴月皇朝与玄心正宗相斗数百年，彼此知根知底，魔君知道的玄门隐秘只怕比他们这些玄心门人还要多，难道祖师爷的遗训有什么问题不成？
“其实玄心正宗的开山祖师从来就没定过什么‘只有七世姻缘才能修炼玄心奥妙诀’的门规，这条所谓的祖训根本就是你们的玄门前辈臆想出来的。”
“什么？！”七夜轻描淡写地抛出一枚重弹，不出意料炸得玄心众门人晕头转向。
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就是燕赤霞，“这不可能！魔头，你休要妖言惑众！我也是当过玄心宗主的，师父传位时亲自教授了我玄心奥妙诀的功法，并嘱咐我只能传给七世姻缘，这还能有假？”如果这条祖训是假的，红叶的玄心奥妙诀不就是白练的吗？若原本的祖训便不是非红叶不可，她何必要为这功法折寿殒命？
七夜淡淡地撇他一眼，摇头叹道：“燕赤霞，你真是愚不可及，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你们玄心正宗的至高功法主要是用来对付我们阴月皇朝的，但阴月皇朝长存，七世姻缘却不常有，尤其还是能把玄心奥妙诀修炼至大成能克制住斩天拔剑术的七世姻缘，况且这功法还是个让人短命的，若是真如你说的只有七世姻缘才能修炼玄心奥妙诀，你们玄心正宗早就被我们阴月皇朝灭了不下数十次了。你师父能把玄心奥妙诀传授给你，至少说明每一代的玄心宗主都通晓玄心奥妙诀的功法，那么本君就想问问你了，当七世姻缘没出生或者已死亡那段空白期，阴月皇朝大举来犯人间，你们玄心正宗是等着被灭门吗？”
燕赤霞目瞪口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把玄心奥妙诀的秘籍传授给他，其实是意味着必要之时他也能修炼此套功法抵御魔道入侵，而不是必须等着七世姻缘去救世！
“斩天拔剑术同样是我魔宫的至高剑法，却不是只有历任圣君才能修炼的，深得圣君宠信的魔宫四贤和其他心腹爱将也有资格修炼，为的就是避免出现圣君意外陨落而魔宫却无强者支撑的局面，你们玄心正宗莫非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本君之前就说过，你不如金光太多，估计他早就因为你们这条所谓的祖训太不切实际而怀疑已久了，可你竟然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本君该说幸好二十年前你就被金光褫夺了宗主之位，不然你们玄心正宗早完了吗？”
虽说七夜之前就已经打击过燕赤霞一番，差不多就够了，可这会儿说起玄门隐秘，却忍不住又把他给鄙视了一遍。
燕赤霞被挤兑得面红耳赤，努力地想挽回一点颜面：“这只是你个人的推测而已，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玄心宗主也是能修炼玄心奥妙诀的？”
“你要证据？”七夜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别的先不说，阴月皇朝的第一任魔君一夕就是死在玄心正宗二代宗主的玄心奥妙诀之下的，那时候七世姻缘可还没出现呢。”
燕赤霞无言以对，魔君总不至于拿他们的开朝圣君来编谎话骗他，那么他推测的都是真的，其实红叶根本就不必去修炼玄心奥妙诀的！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厌弃之中。玄心门人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痛苦到逐渐麻木的心情了，原来就连这件事，他们也是错怪了宗主的……
七夜懒得理会他们什么心情，继续说道：“本君一直觉得，玄心正宗的开山祖师耗尽心血上犯天忌，以无上道法造就七世姻缘的行为，跟他立下那条‘凡后世门人如遇七世怨侣立斩不疑’的祖训，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纵然七世怨侣能在天魔冲七煞之际引天魔下界，但本体终究只是普通的凡人，玄心正宗偌大一个门派，要杀他们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你们的祖师如果决意要除掉七世怨侣，只留下那条祖训即可，何必大费周章地再弄出个七世姻缘？后来本君才知道，你们的祖师爷其实有两人，是一对师兄弟，他们携手创立了玄心正宗，但是却在如何处置七世怨侣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师兄认为七世怨侣本身是无辜的，想通过化解他们身上怨气的方式来阻止天魔冲七煞，于是不惜以命作法创造了七世姻缘，希望七世姻缘能够拯救七世怨侣。师弟则认为七世怨侣既然被天魔选中，那么他们生来即是有罪，对这种会给苍生带来灾祸的罪人根本不需要客气，化解七世怨气什么的麻烦又浪费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送他们度过七世轮回好重新做人。这对师兄弟中的师弟便是杀死了阴月皇朝开国魔君一夕的那位二代宗主，他师兄为创造七世姻缘耗尽心血而死，宗主之位便彻底落在了他头上，素天心将自己创出的玄心奥妙诀交给他，他练至大成后便直接杀到了魔宫，跟一夕魔君同归于尽，临死前便留下了那条对七世怨侣立斩不疑的祖训。此后玄心奥妙诀便一直由玄心宗主承袭，而开山祖师创造的七世姻缘则在宗门内处境尴尬，因为除了已经死去的开山祖师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化解七世怨侣的怨气，所以玄心正宗门人一直奉行的就是对七世怨侣杀无赦的祖训。但是，玄心奥妙诀会使修炼者折寿的隐患也逐渐暴露出来了，作为一个门派至高无上的掌教，玄心宗主是何等重要，却因为修炼玄心奥妙诀每每英年早逝，这样下去自然不行，后来是七世姻缘自己站了出来，要求代替玄心宗主修炼玄心奥妙诀完成铲除七世怨侣的重任，那一任的玄心宗主深受感动，为了褒扬他们大公无私舍身取义的牺牲精神，尊他们为宗门内地位最高之人，连他自己都要礼让三分，后世便一直沿袭这个传统。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你们两位祖师爷的作为经常会被后世徒孙们混在一起，玄心门人们便以为七世姻缘存在的意义原本就是杀掉七世怨侣。说起来真是可笑，七世姻缘修炼玄心奥妙诀，原本是为的保全玄心宗主，却没想到燕红叶完全忘记了七世姻缘的职责，不仅为了宁采臣几次三番地与玄心正宗作对，最后竟还是逼的金光不顾性命亲自修炼了玄心奥妙诀，本君真是不知道她这个七世姻缘到底有什么用！”
最后又把燕红叶嘲讽了一番，魔君终于心满意足，拿上一夕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耽搁的时间也够久的，这里已经被布下了困龙阵法，他离开酒楼之后阵法就会自行启动，燕赤霞玄心四将他们一个都跑不出去，不是想炼出两极箭对付本君？本君就看你们在这里能不能炼出个锤子！而他自己嘛，也是时候去拜访金光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