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和馒头

记忆中，认认真真从第一集开始，将《秦时明月》看一遍，应该是在大一的那个寒假。

那个时候，《秦时明月之万里长城》早已完结，许多秦粉因小四不能上央视一套而《喜洋洋和灰太狼》却在央视上如火如荼地播着，便到处发帖“表态”。

那个时候，新版《秦时明月》原著小说还没有再版，能够看到的原著，大多是网络上的盗版电子书。

那个时候，《空山鸟语》之类的特别篇都还未上映，大家只能从正片的只言片语之中，揣摩心爱的人物那些不为人知的曾经。

那个时候，《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跳票得厉害，到底有多少粉丝转为路人，我们不得而知。

那个时候，盗版的秦时明月页游还苟延残喘，玩的人不少，却不曾见有人骂其商业化或者感觉到其实玄机公司利益受损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喜欢上她，对爱情的理解除了身边那对朋友，和自己之前屡屡受挫外，便是天明和月儿之前的故事。

《秦时明月》中，个人比较关注的情侣有三对，除去天明和月儿，便是大叔盖聂和盖嫂端木蓉、二叔卫庄和赤练。而相较之下，卫练是单方面投入感情太多却难有回报，让我想起了自己近十一年的执着，明月则是两情相悦却遥隔千里，如今近在咫尺却又难以相见。聂蓉这对至少现在是快要修成正果，喜迎重逢了。此外，我还比较喜欢趾少这对，虽然官方已经表明无果——扯远了。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习惯叫她“月儿”，不是“高月”，不是“姬如千泷”，也不是“千泷”，更不是“姬如”，便是简简单单的月儿。因为那是天明从第一集一直叫到现在的称呼。即便是如今月儿在墨家中的存在感逐渐降低，甚至荡然无存，但每每提及月儿，天明的内心依旧复杂，时而他会愤怒，时而他会伤心落泪。

重温的时候，最令我惆怅感怀的有这么几个场景：

《百步飞剑》中：第三集中，月儿的“秉灯相迎”，“湖面放灯”；第四集中，月儿的“暗送馒头”，两人的“湖边对谈”；第六集中，天明的舍身相救。还有《夜尽天明》中两人共闯侠道，以及《万里长城》最后的遥隔重逢。

——我姓高名月，大家可以叫我月儿。

第一次相遇，暗夜之中，刚刚经历过苍狼王的追杀，心中的忐忑不安还未平定，迎面走来的却是这么一位手提橘色灯笼，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年那懵懂的内心，难道不会有一丝悸动？再说，月儿想来应是他一生中见过的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位算得上美女的女性了吧？当然，此刻，以及之后的湖面放灯之时，天明对月儿的喜欢，还只是停留在劫后余生暂感温暖，以及钟情于外表的喜欢。

真正让天明敢于对月儿敞开心扉的，应该是后来天明因为吃饭太多而干活太少最终没饭吃的时候，月儿送来的那个馒头。

馒头真的是很神奇的存在，至少是在中国的以及中国化的故事中是如此的。《无极》中，一个馒头让倾城选择欺骗无双而苟活，那个馒头也让无双从此连自己都不再相信，这才牵扯出那么多故事。《功夫熊猫》中，馒头的诱惑，让胖熊猫化身就是大侠。而《秦时明月》中，这个馒头，让天命对月儿的喜欢，不再是停留于表面，而是试着敞开心扉。真实神奇的馒头！

月儿是个好人。我想天明当时心中一定这么想的。

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对白，只是一直可爱的小手，托着一个白白的馒头，伸向天明，天明便笑了。虽然那时候的建模简陋得令人难以启齿，然而这一场景所包含的东西，却比之后那些制作精良的黑龙卷宗和千机铜盘，更值得令人揣摩。大概连《秦时明月》的编剧和动画员工都未曾料到，这一场景，所带来的未来，是多么令人震撼和心痛的（至少现在月儿还没被天明就出来之前是如此的）。

有人大概会说，至于吗，一个馒头就这么矫情。我想说，至于。要知道天明可是战争的孤儿，他是因为战争，才会有如此的命运。因此他内心对他人的防线是常人不能比的。换句话说，几乎全局每一个人首次出现在天明面前，他都不是以“这个人是个好人”这样的信任去面对，甚至连大叔，他一开始也有所排斥。所以说，即使他钟情于月儿的外表，觉得她是个“（看起来）好人”，但他内心还是不能放开。直到这个馒头，他才完全信任月儿，完全觉得她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因此，有了这段“暗送馒头”，才会有后面，天明愿意在河边与月儿推心置腹的对话。

天明：月儿，你神秘兮兮的，在干什么呢？
月儿：我正在祭拜墨家英魂。
天明：墨家英魂？
月儿：对，从当年祖师爷创立墨家以来，就是以非攻兼爱为教义的。非攻就是反对战争，所有的战争，无论为了什么原因。只要打仗就会使老百姓受苦。兼爱呢，就是说人与人要相互爱护，有力的就用力帮助人，有财的就用钱财分享。
天明：听起来，墨家祖师爷可是个大好人呐。
月儿：那当然了！
天明：但是，很难实现。
月儿：为什么？
天明：从我出生开始，战乱就没有停过。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为了活下去，都必须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
月儿：所以，墨家才会一直奋斗下去，当年只有祖师爷一个人，现在成千上万的墨家弟子，都在努力。
天明：只要月儿做的事情，我相信都是好事。
月儿：人家和跟你说正理，你又在油嘴滑舌了。
天明：我是说真的，没有乱讲。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月儿：真的啊？
天明：月而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好看的女孩。
月儿：别瞎说了，蓉姐姐，她才是最好看的呢。
天明：我一看到她就浑身发冷。那张脸，整天板得跟石头一样。
月儿：不准说蓉姐姐坏话。
天明：月儿，你这么用力啊？
天明：你不说我做的事情都是好事情吗？
……
天明：你刚才好像哭过了，是不是啊？
月儿：没有！
天明：这根项链好漂亮啊！哈，我知道了，月儿躲在这里扮大美女！
月儿：才不是呢。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天明：月儿你家在哪儿？
月儿：燕国
天明：那你父母呢？他们是做什么的？
月儿：我也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是孤儿。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是墨家收养了我。
天明：哦，原来你跟我一样。那你哭什哭啊？哎，女孩子就是软弱。
月儿：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吗？
天明：有什么好想的？我天生一个人，自在着呢！只是有时候在梦里，常常会看到一个人朝我笑。然后我就会大声叫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回答过。我猜想，她可能就是我的妈妈。
月儿：那你爸爸呢？
天明：我也从来没见过，不过，他是一个剑客，一个很了不起的剑客。
月儿：他为什么会离开你？
天明：我相信，不，我确定，有一天他会来接我的，现在他只是找不到我，所以我要出人头地，要出名，那样他就容易找到我。
月儿：原来，你有这样的志向。
天明：那当然，我一定要变强，要变得和大叔一样强。
月儿：第一次见到你和盖先生的时候，还以为你们是父子呢。

他们的对话，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战争——有广义的，也有狭义的。

没错，他们都是战争的孤儿，都是因为战末秦初的战争，而失去至亲，失去归所，漂流于世间的孩子。虽然他们身旁依旧有关注而关爱自己的人，在危难之际那些人会挺身而出，但他们内心的创伤却是永恒的，不可磨灭的。正如《百步飞剑》第一集旁白的那句：“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多了一片废墟”。而且他们内心的伤与少羽、小虞的不同，少羽他们的是建立在国家和民族之上的比较崇高的恨，是国恨，推翻暴秦，建立属于他们的家园，这种恨便能消减甚至不见，因此，少羽和小虞是一对的。而天明和月儿的的却是广义上的，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地域，他们只是讨厌战争，无论是哪个霸者发动的战争，因为他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即使创造了美好的未来，他们内心的伤痛也难以抹灭，这就是为什么天明和月儿会在一起。

突然想起之前看的《机动战士高达0079》。其中第41集，复仇王子夏亚和雏妓出身的拉拉幸，在战舰的更衣室中接吻。当时，我很难理解夏亚为何会爱上拉拉幸，因为在我看来，拉拉幸更像是夏亚的工具，铲除地球联邦甚至以后帮助他清除复仇道路上阻碍的工具，直到我落笔[原稿是手写的]这篇文章之时，我才顿悟，他们都是在战火中艰难生存着的人。

这次对话，天明知道了月儿的思想主张，知道了她与自己一样是战争的孤儿，而月儿不仅知道了天明也是战争的孤儿，还学会了天明那不为见不到父母而伤心的乐观，并且从天明那为了让父亲找到自己而努力变强成名，看到了天明内心的远大志向，明白了天明原来并不完全是个冒失鬼，他那种逗比调皮的性格背后，是对战争创伤的掩饰。

当然，这么快说两人互相定情了，那还为时尚早，天明可以说因此而钟情了，但月儿大抵只是内心对天明的看法有所改变。在她眼中，天明还只是一个同龄的玩伴，还不至于和他推心置腹。这从月儿欺骗天明说自己生下来就没爹没娘这点上可以看出来。

真正让月儿芳心暗许的，应该是那次天明的跳崖相救。这场戏，可谓是两人感情的升华。

众所周知，类似的舍身相救的戏码，无论是在哪种故事中，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远了有董存瑞炸碉堡（救的是占有和那场对战），近了有《武媚娘传奇》中李牧舍身杀敌掩护李世民与武媚娘。

虽然有舍身意味，却最终还是救出来的，大抵可以分为三类：

一、有十足把握能够救，不仅是能力上，而且是计谋上，只是阻碍众多，稍有不慎就会失败的。譬如最近大热的《琅琊榜》中，便有这么一段，靖王不惜牺牲自己的恩宠，而去与梅长苏同救“逆犯”卫峥。这场拯救其实可以看做是梅长苏的个人秀，其中，靖王、梅长苏、夏冬都受到了相应的磨难，但最终还是平安无事。

二、没有十足的能力只是计谋还能够弥补，或者便是计谋不过关，能力来保障的，这种舍身相救对救助者而言可能伤害会很大，但是换来的感情升华却是第一种所不能及的。例子我倒是暂时未曾想到。

而第三种，恐怕就是类似于天明跳崖救月儿，没有能力，更别说后手了，只是凭借自己的下意识，相救就救了。这种会死却丝毫不怕的舍身相救，才能真正体现出天明对月儿的用情之深。

虽然时至今日，每每看到这个片段，我还是不免嘲笑这段中违背物理定律的自由落体，但是其感动还是不能被忽略的。

而正是这次跳崖救人，才是真正让月儿明白了天明对自己的感情——那是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辞的真爱。因此，月儿从之前对天明只是作为同龄玩伴的情感，顿时飙升到所谓的爱。也正是此后，两人之间的冒险才能配合得如此完美。只不过有时少羽在场，加上月儿本是少女心思，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表露。

有人说，天明之所以喜欢月儿，是因为月儿是他当时唯一能够保护的人。可是，我想问，难道这种保护，不是建立在喜欢之上的么？天明喜欢月儿，才会保护月儿，而非天明想保护月儿，所以才喜欢月儿的。况且，动画中，月儿也曾数次帮助过天明，剑庐之中为天明运内力压制咒印，后来在过侠道时助天明破机关铜人，还有近来这次在蜃楼上帮助天明，难道我们还能说谁保护谁？难道不是他们互相帮助么？只不过与天明不同的是，天明的帮助和保护都是轰轰烈烈的，而月儿的保护却显得不露声色。

说白了，《夜尽天明》完全可以视为天明和月儿不断加深感情，不断互相了解的一季，从这个角度而言，机关城的沦陷，倒仿佛是营造一个背景。

《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死前曾对张无忌说：“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其实，说白了她口中所说的这类女子，就是她那般的。可是天意弄人，张无忌偏偏就喜欢上了五个既漂亮又会骗人的狠心女子（算上张无忌初恋的那位朱小姐）。无独有偶，天明实际上也爱上与他母亲骊姬一样的女孩。都是战争孤儿，都是天资聪慧，姿容娇美，都是直面苦难不曾退缩，都是爱上了心怀豪情的男儿，都是被人掳了去而让自己的男人为了救出自己而拼命成长。历史，就是这么奇迹般地轮回着，只求天明不要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死于复仇的瞬间。所幸的是，天明身旁还有少羽这位十分可靠的兄弟，不似荆轲，碰上了一个只会装腔作势、真枪实战之时却畏畏缩缩的废物。

总而言之，天明和月儿的修成正果，是“动画的时间（指动画时长，天明月儿感情可以算是从初见到正果花了两季，而并非故事中的时间）”中最漫长，最艰辛的，甚至现在可以说是间隔了两个门派，仿佛罗密欧与朱丽叶那般，只求假毒药和真匕首不要出现。

最后想说，

当年那盏暗夜之中装满萤火虫的灯笼出现的一瞬，很多事情，就已经成为了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