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19：曾生为人
“神之子或者人之子也可能变成人偶？” “当然。我就见过一两个这样的，在旧世界也有。而且，有一件事。”柴田用手指搔搔白色矮脚猫的下巴，那只猫惬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据我所知，新世界重置之后，神之子和人之子的构成好像有所改变，但所有被保留下来的人偶都依旧是人偶。或许职能有变化吧，但本质都没有变化。” “意思就是，旧世界的人偶可能被保留到了新世界吗？” “是。不过对于人偶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他们的自我意志并没有强到让他们在乎这些的程度。” “那罗纳德呢？” 柴田看了一眼极星，“什么？杀戮人偶一号吗？” “我只是猜测……罗纳德会不会是从旧世界来的，或者不是一直是人偶？” “哦。”柴田笑了笑，“猜测的根据呢？” 这的确没有。极星也只是隐约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对别人有什么不同，虽然和这个一丝不苟的人偶也只有几面之缘。不过，要说确证的话，这个理由或许太单薄了。因此极星有另一个答案。 “罗纳德作为人偶，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有爱好和社交圈子。其他的人偶也是这样吗？” 柴田闻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矮脚猫便从他身上溜下来跑了。他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神情，“这倒的确不多见。” “普通的人偶是什么样的？” 柴田在自己手心变出了一只小小的木偶，“就跟字面意义的人偶一样。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重复固定的行为，守在固定的岗位上。 ”他把木偶朝下悬挂，被傀儡线牵着的木偶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摆出一个姿势，“杀戮人偶由于和神的数据库有链接，情感会比一般人偶丰富。但是据我所知，他们在没有工作的时候一般是待机状态。就是类似普通居民的睡眠状态。” “可是上次罗纳德和神无他们在一起下棋，中途还看了电视。” “所以，你怀疑罗纳德曾经是人之子或神之子？”柴田手中的木偶笨拙地转了个圈，“这倒也不是不合理。有意思……我会尝试查查这个问题的。” “柴田老师要怎么去查？” “我自有我的办法。”白发的青年淡淡地回答。 “能不要伤害罗纳德吗？” 听到这个请求的柴田笑了笑，“极星，杀戮人偶是神的武器，没人能伤害他们。” “可……”极星还想说什么，柴田却变没了木偶，打断了她：“还有别的问题吗？” 极星知道就算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于是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其他疑问，就像在一个缠得很紧实的毛线球上寻找可能把它扯开的线头。 终于，她想到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却又不知道问谁的问题。的确，这个问题留给柴田或许是最合适的。 “九尾真的没办法从梦里出来了吗？” “你想让他离开梦境？”柴田反问，“为什么？” “嗯……”极星迟疑着。这个念头实际上是在她意识到梦中的一切都浸泡在强烈的虚幻感中的那一刻产生的。无论是寡淡无味的饮食，还是随着她的意识清醒就不得不褪色的油画。根据九尾的描述，他似乎不停地穿梭在许多人的梦中，甚至是神的梦。那么他平时有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吗？梦境的世界在他眼里又是怎样的？对于极星来说，那么长的时间一直待在一个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是幻象的地方，光是想想就很可怕，“大概是我觉得待在那种地方不舒服吧。”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也就是我的推测而已。”柴田拿起自己的茶杯，却注意到红茶已经冷了，于是又给自己变了杯热的，“极星，他叫你母亲对吧？” 极星点头，“他说是我创造了他。” “那么我想，如果用你的创造能力，或许真的能再次创造出一个新的躯体给他使用。” “真的……可以吗？”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大概率可以有第二次。不过——”柴田突然拖长了音调，极星看着他，他便接着说了下去，“或许他自己不会接受。” “为什么？他不是说因为重置世界的时候丢失了躯体才躲在梦里吗？” “我想那只是一个原因。”柴田笑了，“你没发现他好像一直在调查什么吗？” “好像是。”极星想起第一次见到九尾时他说的话，话里话外似乎的确透露着在找什么的意思，“他好像说什么神的信息泄露来着……” “我认为那才是他本人所真正图谋的。他想从神的信息里找到某些东西，所以才躲在梦里不出来。” “那……神知道吗？” “我想是知道的。不过没办法。” 极星皱眉，“没办法？” “极星，如果没有九尾的干涉，你能控制你在梦里说什么做什么吗？”柴田反问。 极星想了想，“好像不能……或者说不总能。”在她为数不多记得的梦中，她曾许多次想拉住姐姐，想让姐姐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却怎么都做不到。 “那么我想神也是这样的。在梦中，神也控制不了一些事情的发生。” 极星点点头，柴田的解释每次都能让她信服。这几天她多少也明白了，神虽然是创世者，但似乎并不是全知全能。就拿弑神者的例子来说，直到弑神者真的做出了刺杀的行为，神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柴田知道弑神者的事情吗？以他对世界的了解程度来看，或许已经有所觉察了。不，或许他根本就是知情者。但现在毕竟不是在相对安全的梦中，神的“枝条”或许就在他们周围，极星不敢贸然说出与之相关的信息。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要问出这个问题，极星的心里也很忐忑。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怦怦直跳的心。 “我曾经崩溃过吗？” 闻言，柴田的目光停留在了极星身上。这次不是短暂的，而是长时间、深深地仿佛要穿透名为她的这个容器。极星看不出他眼神中的含义，她向来都很难解读这个人表情的真实意义。她只是觉得那两颗金色的琉璃球突然变得很沉，沉到她用双手也接不住。 柴田脸上没有笑容，“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推测……森川医生好像很久之前就见过我了。” ——第一次与森川见面时他的态度就亲近得不自然，在极星询问他的身份的时候，他也好像很轻易地就反应过来极星并没有任何记忆。当时极星并不是没有心存疑惑，只是有更多疑惑把这一点埋住了，当时的自己也的确对一个陌生人反常的态度不感兴趣。 “之前九尾说我是他母亲，我就能确认我也是旧世界的人了。那么按照常理，我应该是在世界重置之后和其他人同一时间诞生的才对。可理应诞生在我之前的森川医生却表现得像是曾经见过我一样，要么他也和彼岸医生一样是保有记忆的旧世界人，要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曾经存在过。刚才听到您描述崩溃这一现象，我就有了这样的猜想。而关于森川医生是旧世界人的猜测，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彼岸医生说和他记忆一致的只有三位分灵。森川医生……应该不是分灵吧？” “当然不是，他是人之子。”柴田听到这里不假思索地答道，“极星，森川至今为止没有对你说谎过。” “那么，是我崩溃过？” “是的。”柴田的口吻意外地平淡，脸上也看不出情绪起伏，“你曾经崩溃过一次。然后你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儿，再次诞生——你倒好像很平静。” 被他这么一说，极星才发现自己比预料中更平静。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话，那么就是头脑里几个纠缠的死结被解开的通畅感吧。 “这也没办法，因为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无论是崩溃的感觉，还是崩溃的原因。哪怕确认了那是一个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极星都感觉遥远得像在看一本陌生的绘本。 “上一次你也走到了这一步，然后崩溃了。” 极星低着头，凝视着桌上的茶杯。茶杯里冷掉的红茶像一团凝固的血迹，“是因为姐姐吗？” “不，恰恰相反。”柴田则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满满一勺新的草莓酱，像把一团新鲜血肉塞入了陈旧的干血中，“是因为你没有想起你的姐姐。” “什么？” “极星，第一次醒来的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柴田用小小的汤匙在杯子里搅拌着，“不记得姐姐，不记得旧世界。你仅仅只是凭着好奇心去探索和收集信息，但是那些信息对那样的你来说还是太沉重了。那不该——是一个好奇和天真的孩子知道的事。”他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一朵花的凋零。 “可是这次的我没事。”极星说道。不用柴田明说她也知道原因，是因为姐姐。因为支撑着她探索世界的不只是单纯而单薄的好奇心，是想要找到姐姐的决心。虽然姐姐已经不在了，但依旧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她。极星有点鼻酸，这让她感到姐姐仍然在以这样的方式与她在一起。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