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狮
在思蒂安帝国有一道名菜,它需要用到狮子这种可怕生物的脑袋,并不是吃,而是装饰,在狮子头周围会摆着各种熟食,再搭上让人皱眉的佐料,油脂满溢。 这是一道在贵族中少有的菜,他们总是希望餐盘上的食物能少则少,而食材得能多贵就是贵,有时候他们并不是为了吃或是观赏,更像是为了麻烦而麻烦,好像这事被弄得越难处理就越高级。 他们决定现杀一头狮子,在宴会开始,将一头狮子的头砍下来,直接做菜,等到舞会结束正好端上来。 宴会后是舞会,人们欢声笑语、舞姿翩翩,坎穆泽没有去跳舞,或是社交,他在一条靠近大门的椅子上安静的坐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个保安,如果不是他按礼仪穿着鲜艳的礼服的话,恐怕真有人会把他请出去。 在这里,他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位高权重的人。 “啊,那是哈泽那的暴君、嘴角永远挂着残忍冷笑的毕罗肯,他以虐待囚犯为乐。” “啊,那是有名的大公圣.索夫拉维,他过去驰骋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曾经被教会封姓。” “啊,那是有名的美人儿,玛露廖娜,真是好看啊,身姿修长,眸似钻石,虽然比不上她胸前的‘帝国之心’,她大概也知道,所以才用又长又柔顺的金发盖住,她的舞姿真美啊,不过她的舞伴毕罗肯国王就差多了,胖胖的像一头苍蝇。” “啊,那不是所有骑士的代表,英勇的杰斯特吗?瞧他正在讲述腰间挂着的细剑,身边的小姑娘就蜜蜂围着花一样围着他。。” 这人沉默的坐着,面带微笑,身旁放着一根拐杖,他的左腿受伤,一辈子不能奔跑,不能跳舞了,不过显然这并不妨碍他大胆又无礼的把右腿放在上面,右脚晃啊晃的。 “真是群英荟萃,这里没有一个名不显时之辈。” 他喃喃着,转头看向走廊的装饰,这里挂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头颅,甚至有一只狮鹫,每个头颅下方都放着各种武器,表示主人是用什么击败的它们。 一柄长矛、一把利刃、一把双管猎枪、猎枪旁还有两枚放在红绸缎上的猎枪子弹,全都保养的像新的一样。 他能听到二楼看台上的人在聊天。 “上次我们合作的很愉快,不是吗?提高粮价大赚了一笔。” “是啊,那些人开始还不愿意买,我们一天一个价,饿着饿着就开始争先恐后起来了,哈哈哈,慌张的就像一群野狗。” “是啊,你是没见过他们抢起来的模样,推搡、拥挤,乌泱乌泱的,就像野狗,对,没错,你的比喻真形象,我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么形象的比喻。” “说到推搡,上次骂你那小子怎么样了?” “嗯?他啊,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哈哈哈。” “哈哈哈。” “哎呀,油沾到脖子上了,该死,就不该边吃边聊天。” 坎穆泽已经猜到讲话者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抹一下的样子了。 “愿你在来世可以得到幸福。” 他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无名小卒祈祷起来。 一阵狮吼传来,打断了他的祈祷。 人群愣住了,跳舞的人缓缓停下,就像汽车踩了刹车,他们都一动不动的看着过道大门。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有一道狮子头,也知道主人家会现杀一头狮子,可刚刚的吼声未免太近了,简直就像是狮子就在门后那样。 门缓缓的开了,最先看到的是像狗一样的嘴,再来是猫一样的长须,最后是雄狮的眼睛。 它的嘴边还沾着血,嘴里还有一根手指。 全场都安静了,他们忘记了逃跑,大多数捕食者眼睛里都有股不可阻挡气势,可以让猎物当初愣在原地,就像面对一座山。 雄狮优雅的探出一步,环视着四周,这个动作打破了沉静,就像发令手的手枪那样,没有人再看着玛露廖娜的屁股或是腿了,他们开始不顾一切的逃亡。 拥挤、推搡,就像野狗一样。 远近闻名的暴君不再笑了,他只想逃跑。 著名的大公脸色发白,见缝插针的往门那里挤过去。 骑士楷模躲到了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剑不够粗,一下子就会断掉。” 雄狮大吼,飞扑而去,将一个女人扑倒在地,女人尖叫、昏厥,但没人帮她,就连她的丈夫都跑了,雄狮张口,按习惯先咬烂她的脖子,这让她死的轻松。 这野兽又抬头,看到了另一个倒地的女人,那是绝世美人玛露廖娜。 她脸色发白,涕泪横流,嘴张着,却发不出声。 “嘭。” 在这被混乱统治的世界里,一声枪响盖过了喧嚣。 左腿有疾的坎穆泽开枪了。 雄狮的身上被打出了一个凹陷,露出红色的血肉。 “该死,这枪能打猎?他妈的,往半死不活的脑袋上开枪是吧。” 他骂了一句,没有再继续开枪,而是举着枪,向前,走向狮子。 雄狮先是愣在原地,一只脚忍不住往后,而后它可能是又想起了自己兽王的地位,也可能是疼痛刺激到它了。雄狮咆哮着冲向坎穆泽。 他没有再前进了,站在原地,举着猎枪,一双眼睛看着狮子冲来,看着那如泥石流般不可阻挡的野兽 猎枪的枪管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他很冷静,冷静到瞄准狮子的眼睛后甚至还记得微微抬高枪口。 “彭!” 狮子滑倒了,疼痛让它哀嚎,一颗子弹从左眼钻进去,后脑钻出来。 它是百兽之王,那又如何,它的对手是钢铁…和人。 狮子没死,它在原地翻滚,咆哮,牙如石锥,体似公牛,声比雷霆,令望而生畏。 坎穆泽懊悔自己太冲动了,居然只记得上子弹,而忘记带上那把利刃 一旁的餐桌上放着用来切甜点的银餐刀,他捡起,缓缓上前,趁着狮子没适应疼痛。 他直接骑上狮子的背,坐在它的脊骨上,右手抓住它的鬃毛,餐刀往它的右眼扎去。 他用腿夹住狮子的腹部,努力保持平衡,狮子愤怒的跳起,用力挥掌,想把他拍下去,却根本够不到,他只感觉自己在慢慢往右斜,身体就像狂风中的树叶。 “天哪,有人在和狮子搏斗。” “不,是两只狮子在搏斗。” 后者已经不敢出声,空洞的张开嘴,用手捂住嘴,毫不在意手指上的油渍。 餐刀扎了十几次,也许没超过十次,他就又听到了那恐怖的咆哮,这次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但他没停,拼命的扎,直到它的侧脸千疮百孔。 狮子不再挣扎,喘着粗气趴下了,任由脸上的鲜血流出,慢慢滴下,腹部一喘一喘的。 坎穆泽走到餐桌旁,他已经毫无办法了,餐刀可伤不到皮糙肉厚的身体,他本想把桌子掀翻,压在这野兽身上。 他看到这野兽无力的趴下,和自己一样喘着粗气,腹部同样一鼓一瘪,脸上还可怖地插着一把餐刀 坎穆泽知道自己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怜悯涌上心头,他开始同情这个野兽,力气也像被怜悯赶走了,没有再行动,累的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餐桌的餐盘上摆着水晶高脚杯,他感觉口渴难耐,便拿起来喝了一口。 “天哪,他还敢在狮子旁边喝酒,他就坐在它旁边啊。” 略微休息后,他也明白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周围的人都在弹出脑袋看着自己。 “嗯,我得做些什么。” 他明白自己得做些或说些什么来巩固自己的形象。 但他没想到,只好起身准备离开,看到上衣有些乱,下意识的整理礼服,那些礼仪的教导已经深入骨髓。 玛露廖娜还呆在原地,没有起身,她彻底愣住了,也许是被狮子吓坏了,也许是看呆了。 坎穆泽伸出手,想要扶她。 玛露廖娜呆呆的伸出手。 他不高,比修长的美人玛露廖娜还矮不少,但此时他在对方眼里就是英雄,坎穆泽俯下身子,在她白嫩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需要我陪您出去吗?玛露廖娜小姐。”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点头或是答应了,只知道自己毫无抵抗的和对方一起走了,坎穆泽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他平静的脸上带着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的崇高表情,人群连连后退,震惊的看着他。 他们沐浴着月光,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还有朵云停留着。 至此,坎穆泽有了个伴随他一生的外号,“雄狮”,雄狮坎穆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