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之鼠》第一章 惊起玉龙

六八一五年十一月，正是停种作物的间耕期，岭南的一些种植园和山巅降下了大雪，长期受病虫害侵扰的土地在冰雪的滋润下恢复了健康，欣喜的人们挖好冰窖储存冰块，以便来年制作冷饮。辛苦工作后的雪王十分疲惫，火王将她从教堂接回了行宫，此时再安排冗长的晚宴显然就不合适了，所以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能将礼物送到宫中，希望自己不会招惹到强大的神祇。

疲惫的夕岚安眠在火王的怀抱里，她的男宠吾夷正在为她做饭，而她的第一恋人北斗则将在半个月后得知这件令他醋意大发的事。两个时辰后，吾夷端上了充满爱意的佳肴——萨拉米（腊肠）烩饭和两杯酒，一杯是莉兰（白葡萄酒，开胃），一杯是科涅克白兰地（助消化）。只有像吾夷这样自信的人才敢这样简化御膳，毕竟谁都怕自己的地位不保。夕岚抄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全然将风度抛在脑后了。

“来人，送1000两赏金到无仪军中。”夕岚随便找个理由送钱，接着她将吾夷揽入怀中，“还好有你，我才不用忍受那无用的前菜，我爱你。”夕岚笑着吻了一下吾夷，尽管吾夷被她吻过许多次，但还是脸红了。

“主人能开心真是太好了。”

“肚子是填饱了，可我今天还没看你和别人比武。”

“姐姐想看的话，就只能征求火王殿下的同意了。”

“这个好说，我派几个得力干将过来比武。”火王刚准备动身下令，却被夕岚拦住了。

“无仪可是和星王殿下交过手的，只有您能挑战他，要是您赢了，今晚我属于您。”夕岚妩媚地说。

“那我要是输了呢？”

“今晚您属于我。”

于是吾夷用一柄利斧和手持赤焰剑的虚湮对战，一开始，虚湮施展火魔法对吾夷发起攻击，但火魔法在吾夷衣服上的冰符面前毫无作用，无奈虚湮只能近身肉搏。以往虚湮都凭借力量和灼烧对方兵器的手段取胜，但现在虚湮的魔力几近枯竭，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忽然，吾夷卖了一个破绽，虚湮立刻全力将吾夷的利斧打飞，但吾夷另一支手立刻抓着天主御赐的的金镖拍向虚湮的腹部，虚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醒来时，赤焰剑已经被吾夷夺走了。

“精彩！精彩！”夕岚笑了起来，“火王大人，您还能再比一次吗？”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虚湮看看自己板甲上的大坑直冒冷汗，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挑战吾夷，世上也只有装备了落星剑的北斗才能挑战吾夷。

就这样，虚湮跪在夕岚的面前宣誓效忠，成为她的第二恋人，夕岚承诺每年为种植园除一次虫，为城市制一次冰，并通过吾夷这个代理人建立更多的种植园，投资更多的项目。岭南的世家大族并不知道虚湮在吾夷面前多么狼狈，只知道他带来了冰雪的滋润和更多的投资，自然全力支持这个沦为傀儡的火王。

自此，星王、雪王、火王形成了稳固的“孤立同盟”，感受到威胁的天帝命令岭南都护维斯特摩兰德阻挠“孤立同盟”在岭南地区的扩张。因此，岭南都护府停止向北方扩张的行动，并拒绝为新垦殖的土地登记信息，用高税收降低种植园的收入。

为了提高火王对天国经济的依赖，岭南都护府一面对本地粮食课以重税，一面大量从天国其他地区进口粮食打压本地农户。在夕岚的支持下，火王向天帝提出了抗议，因为谷贱伤农，六八一六年四月七日，岭南都护府的各个城市发生了“粮农暴动”，愤怒的农民围攻衙门，吾夷趁机组建游击队袭击岭南都护府的军队和有天国背景的商人。天帝命令天国东方舰队送来20个天国军团镇压叛乱，但雪王夕岚、星王北斗、火王虚湮、水王太息的几份联合声明阻止了他，舰队只得半途折返，岭南都护府被迫宣布对本地粮食进行贸易保护，允许当地人成立二十个辅助军团进行自卫，这些辅助军团的控制权始终掌握在吾夷的手中。

六八一六年五月一日，蜜獾军团、海燕军团、夜莺军团、黄鹂军团等辅助军团正式成立，每个军团的编制被限定在一万人，且不允许装备板甲、地龙和弩这三种大杀器。因为有军备上的限制，吾夷只能选择优先发展轻步兵战术。嗅觉和听觉发达的兽人族被吸纳进响蜜鴷斥候当中，吾夷开出的条件是给予兽人族安全保障并将他们变为授田奴隶（有产奴隶）。在以往，兽人族因为类人的样貌而饱受人类的欺压，他们只能四处流浪，以盗猎和偷窃为生，有能力的人变成了忍者和雇佣兵，最终他们被吾夷编进了特种部队。为了绕开军备条约，吾夷以人间使的身份雇佣游隼飞龙大队作战，实际上却将小组飞龙下放到军团训练。

六八一六年十月二日，响蜜鴷斥候的队长九光带着二十个精壮兵士采购完物资后，又带着他们执行一项机密任务，这任务是天狼子亲自安排的。吾夷虽然可以信任，但是把太多权力交给他会导致尾大不调，要知道每个天狼教徒都是野心家。

九光带着兵士们来到一家茉莉旅舍，从事先准备好的狭窄地道来到象郡郊外的森林之中，在那里，另外九十多人正在待命，其中就有朱巴等精确射手，他们换上夜行衣，挂好伪装网，从森林里观察一个小建筑群“小月园”。他们准备很充分，建立了临时营地、医护所、仓库，还有三架小形床弩和众多箭矢油罐。这时有人观察到天空中出现了“晕”，从地面看去，仿佛是两道白光贯穿了太阳，兵士们大为振奋，因为九光的佩剑就叫“白虹”，从那时起，白虹贯日将与刺杀行动紧密关联。

小月园里的主体建筑就是东华阁，东华阁高五层，虽为木质结构，但几次失火都未成大错。此时的东华阁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丝毫没有危险的预兆。各地的官员富商正在欢迎钦差的到来，西域和天国的歌女唱起颂歌，各地的精灵美女骚首弄姿。卫兵们胡乱地在小月园外转了两圈，便迫不及待地饮酒寻欢去了，飞龙也在天上巡逻了几次就消失了，经过多次调查和验证，飞龙并不会在夜间出现，但为了以防万一，九光还是在飞龙常经过的山鞍处设下埋伏。

执行任务的士兵除了几个负责射击的精确射手和狂热的天狼教徒外，大多都是来自蜜獾军团中的“响蜜鴷斥候”，响蜜鴷和蜜獾一样，都是来自东南洲的动物，响蜜鴷能搜索蜂巢并向蜜獾或人类报告，而蜜獾会同响蜜鴷一起捣毁蜂巢，这便如同侦察兵和主力部队一样。

到了后半夜三点，东华阁里一片狼籍，而响蜜鴷斥候们则已经封锁了小月园的出入通道并劫获三辆马车，他们抢走了马车上一切东西并将马和人全部杀死。到了三点半左右，最后一队援兵赶到，一共三百零四人参于了这次行动。

此时，钦差和官员们正在温柔乡里酣睡，女人和美酒榨干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响蜜鴷斥候则用精确射手和伪装摸进小月园，用装油的瓦罐引燃东华阁，随后对卫兵和其他人展开了攻击，战斗变成了屠杀，许多卫兵和官员在睡梦中身首异处，而如雨般的火箭让灭火变得不可能。仅仅十五分钟，响蜜鴷斥候便带着抢来的战利品撤离，仅有七人受伤，而小月园中无一人幸存。

象郡的卫兵见到小月园失火，便连忙支援，可他们却被道路上倒下的树木阻碍了，当他们赶到时，九光等人早已撤走，而东华阁已经倒塌，此时已经是十月三日早，这次斩首行动史称东华阁事件，又称白虹事件。在这次行动中被杀死的人员有岭南都护沃里和三位钦差等七十六人，东方公司总经理等二十三位商人，另外还有卫兵一百三十五，歌女六十一，女精灵三十二，侍者车夫乐工厨师及其他五十四。可以说这次突袭根本就没考虑过避免滥杀无辜，而是以消灭敌人为先。就在同一天晚上，响蜜鴷斥候突袭了更多天国投资者的庄园和种植园，投资者被灭门，建筑被焚烧，奴隶被释放，逃亡的奴隶被引入吾夷的种植园，追兵和辅助军团展开了对歭。

“你们让开，袭击者和我们的奴隶逃进去了。”岭南都护府在吾夷的一座种植园外喊道。

“因为你们管理不善，造成我们种植园受到逃奴侵扰，我们法庭上见吧。”辅助军团的军官喊道。

“不行，现在我们在追捕犯人，你们不能阻挠。”

“这里都是无仪大人的契约奴隶，伤害我们，就是伤害吾夷大人。况且辅助军团也是军队，擅闯军营也是重罪！”

无奈，岭南都护府只得派重兵封锁吾夷的种植园和辅助军团的驻地，但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精力抓捕袭击者和逃奴了，袭击者又以逃奴为饵诱歼小股追兵，夺取了板甲马匹等宝贵装备。

此次袭击，或者说小型政变，打击了天国投资者的信心，许多人一夜间倾家荡产被迫将种植园贱卖，更多的人担心遭受袭击也将土地转让了出去，这些土地经过几番洗白操作最终进入了吾夷和火王虚湮的手中。等消息传到天帝耳中之时，天国东方公司已经被迫休市。

“朕的钱！朕的钱！”天帝愤怒地低吼道，“他虚湮只不过就是镇压了一场叛乱，居然想把岭南都护府变成他的领地！你们说，该怎么办！”

后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怕担责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买了天国东方公司的股票，这些利益相关的人并不在乎岭南的领土归谁所有，只希望岭南能给他们带来财富，因此，他们都希望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

可是天帝也需要权力和威望啊，让他放弃对岭南都护府的控制实在太难了。帝国延伸到岭南的神经非常迟顿，但这里却有着发达的肌肉和供给血液的器宫，天帝实在是舍不得将富饶的边省划给天王。

“微臣建议让商户组再组建一支辅助军团抵御贼寇，配合岭南都护府的正规军夺回种植园。”有人提议道。

“不可，不可，要是商人同时掌握了兵权，他们大概率会变成墙头草，我们就只能和火王争夺他们的支持了。”

“让天国的军团化妆成袭击者破坏火王的种植园。”

“他们有渤海国输血，可以一直耗下去，但岭南地区可就不会产出商品了。”

“朕有的是钱，有的是兵，砸也能砸死他！”

众人沉默了，他们知道，只有失败才能让天帝改变想法。

天国斥巨资以私人的名义雇佣流氓、佣兵团、盗贼团破坏吾夷和火王的种植园，又将天国正规军团秘密分批输入岭南地区。吾夷和火王早有防备，早在消息传到天国时，吾夷就和火王将低价抢来的种植园挂到了渤海国商人的名下，为了抗击天帝的军队，百越人的援兵、逃亡的奴隶和吾夷的辅助军团展开了大练兵。他们拆毁栈道，伏击军队，洗劫村镇。当天帝的军队抵达岭南都护府时，当地的经济作物已经弃耕，取而代之的是分散的粮田。担心陷入持久战的天国军队分兵冒进，让火王有了可乘之机。

在正式交战前，各路天国部队都以袭击者的身份烧杀抢掠，一遇抵抗便打出天国的旗帜镇压对方，而岭南都护府的正规部队则负责监视火王的部队。天国部队在连续一个月的猛进后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的前方是未知之地，然而就在此时，六八一七年一月七日，吾夷的辅助军团发起了反攻，潜伏在天兵后方的响蜜鴷斥候配合游击队切断了天国的补给线，没有了肉，地龙成为了累赘。雪上加霜的是，夕岚正在使用法力打击这些“强盗”，陷入包围的天国军团只得投降，辅助军团得以从撕开的口子穿插到天兵后方。

岭南都护维斯特摩兰德慌了，他连忙下令让天国军团中的骑兵和地龙骑兵堵住缺口，并调来大批飞龙支援。当时正值雪神作法，天寒地冻，又冷又累又饿的地龙最先倒下，飞龙也因为翅膀被冻伤而无法起飞，勉强到达缺口处的骑兵们只得在补给耗尽前组织了一波攻击。一月十五日，大战在雪中进行，准备了冬装并在防御工事中据守的辅助军团用深沟和陷阱粉碎了地龙的冲击，在泥沼中，辅助军团用弩箭、连枷和钉头锤击败了骄傲的骑士。在后续的追歼战中，耐力良好的辅助军团轻步兵大破全身具装的骑兵和地龙骑兵，几乎所有的坐骑都被累死了。此役之后，辅助军团轻易包围了十五万天国军团兵，剩下的，就是政治问题了。

一月二十日，火王和吾夷向岭南都护府提出抗议，他们认为天国的军队侵犯了火王和吾夷的私人领土，并且有实施政治阴谋的可能。岭南都护维斯特摩兰德思虑再三，否认了这种说法，吾夷将岭南都护府的声明印成传单散在包围圈上空，包围圈内的天兵只得接受成为罪犯的命运，他们被当地人的袋鼠法庭判为终身监禁（变相的奴隶）。此役火王一方杀敌七万人，俘敌十三万人，另有十二万敌人死于非战斗减员。一月三十日，岭南都护府发生兵变，支持火王的军官杀死了支持天帝的军官，实际架空了维斯特摩兰德，维斯特摩兰德被迫宣布遇害者为叛匪。无奈的天帝只得部分接受火王的条件，承诺和平，将吾夷和火王的领地税率调为三十税一（一般为十税一），扩编辅助军团并允许他们装备弩箭。至于让火王把岭南都护府改为附庸国一事，天帝还是不同意，于是火王就以谣言的形式将整件事的真相公开，天帝的威望严重受损，人们都认为是天帝想暗中削藩结果吃了哑巴亏。

六八一七年三月三日，和谈结束后，吾夷在辅助军团的庆功会上收到了一件不一样的礼物，那是一盒子的细红绳。

“这红绳是什么意思？”吾夷问。

“这，”一个兽人族的女军官羞红了脸说，“这是我们兽人族女孩系在腰间的绳子，象征着贞洁，我们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摘下红绳。”

“这礼物很贵重，我受不起，你们应该自由地恋爱，为幸福而战。”

“人类只把我们兽人当作玩物，他们为了培育好看的兽人，竟然将容貌不好的兽人杀害，长得好看的兽人也会因为无法和人类生下后代而永远充当玩物，待到人老珠黄，就要被赶去生育后代……。我们讨厌这种生活！”

“很好的想法！”吾夷答。

“主人，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想得很好，继续想。我们之前做到了一些事情，之后还要做更大的事。我们要继续想，继续做，直到我将自由还给你们，至于那些死去的战友，我只能用金钱和终生的愧疚报答他们了。”吾夷举起酒来遥敬亡灵，随后躹了三个躬。

“主人真的要支付抚恤金吗？”

“列位，军中无戏言，我要想获得不同种族的同志支持，必须要讲信用。”

“我们不要钱，只要一直留在主人身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叫子贡的人为同国家的奴隶赎身，国家奖励了他，人们知道做好事有好报，于是纷纷效仿。另一个叫子路的人帮奴隶赎身却高风亮节不要奖励，可此后人们都说要奖励的人德行不如子路，于是做好事的人就少了。”

在场的军官们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吾夷的劝说方法既给了他们尊严，又给了他们实惠。庆功会的最后，吾夷又将自由还给了因为战争而落下残疾的士兵，他们得到了一笔安家费，可以自由选择去往渤海国还是百越。

在吾夷的调解下，百越诸部承诺不再袭扰岭南都护府，条件是火王和吾夷投资建设百越并对其开放走私贸易。火王将百越地区视为未来称王的根据地，因此动用了火王国的储备资金。他认为，黄金终将会修补他与百越人的关系，并最终为他建立一个崭新的王国——就像淮海国一样。

可惜，黄金并不总是能战胜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