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异界之军》(第二部分)(三)

《墨绿与深黑》
一天后
维多利亚
小丘郡
阴云笼罩下的小丘郡街道如黑白电影那般灰暗,无人的街道中散落着亮色的弹壳,硝烟弥漫。街道两旁的许多店铺的玻璃都化作了一地碎片,上面侵染着血迹。墙壁上是火焰燃烧过的痕迹,看上去像是源石技艺的遗留。一些大口径的弹壳被堆在街角,它们曾是坦克的高爆弹。原来的居民们都被集中起来,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尽管他们与这场战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一条还算宽敞的石制道路上,新鲜的血液正随着路牙下的小槽流淌着,并最终流入被铁栅栏片挡住的下水道中。沿着路牙而面朝下躺着的,是深池的士兵们,他们的后脑勺都被开了一个小洞,鲜血正从中溢出。
“不用急,慢慢来,我们后面就驻扎在这,直到有其它深池部队的消息再说。”
梅菲斯特仰在自己军车的座位上,享受着身后传来的枪声,浮士德则伫立在车旁。看着那正沿着路牙双膝跪地的深池俘虏们,听着士兵用手枪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处决。与以往不同,浮士德看那群深池俘虏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在俘虏的行列中,有一个与普通深池士兵穿着截然不同的人,她便是深池其中一支部队的长官——蔓德拉。可惜,她以前的那股气质与说出惹人恼怒的话语的能力都在一颗炮弹将她掀翻后彻底丧失了。在整个晚上,她都如一具尸体般躺在街头。当她醒来后,从身旁被弹片与冲击波扯碎的尸体堆中爬出,还没能喘口气便被抓住,押到了街头。
她没有反抗,她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她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而当死亡倒数着,随着耳旁的枪声,一步接一步地向她靠近时。她本能的哭了。
不是小声的抽泣,她开始像一个孩子一样哭泣,但没有求饶。她的内心依然愤恨,对“塔拉人同胞”的牺牲而愤怒。但除此之外,占据她内心的便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她也许想象过战死,被刺死,可跪坐在街头等待这毫无意义且无法避免的处决?她没有想象过。
但她的哭声并不能减慢那枪声的倒数,直到身旁的深池士兵倒下的声音都变得清晰。那双军靴停在了她身后,就如同停在其他人身后一样。似乎有一丝气流从脑后拂过,是对方举枪时带动的空气。
“嘿,留着吧,那一个。”
梅菲斯特说道,但他并没有大声说出来,就好似他根本不在乎。就差一点,那名士兵就有可能听不见梅菲斯特的话语,从而扣下扳机。
就这样,手枪的枪口指向了她旁边的下一名深池俘虏。随着枪响,那人便倒了下去。
维多利亚
卡拉顿城外
卡拉顿的城外,是一片森林,荒原并非全如乌萨斯北方的冻原或是萨尔贡的沙漠那般无情。在许多地方,荒原不过是个名称。这里树木结群的生长方式,在这里的大地上留下相互连接的空白地域,树木与草原的交界分明,好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其分割。
这里的土地并不总是平整的,移动城市的行驶给这里留下了各种各样小陡坡,或是仅有两三米米高的小崖。
这些地方往往充斥着被巨力折断而变成锋利尖刺的树干以及碎裂的石块。但自然很快就会重新修补好这一切,苔藓会先在这些尖刺是找到出路,然后是各种各样的菌类,最后,大自然便会在这些文明留下的粗暴痕迹上复苏。
在这片本该无人的境地中,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粉色的身影在跑动时未能注意到已经抵达了平坦路面的尽头,她一脚踩空,滚下了土坡。坡上的碎木将她的衣物划破,而后终于在坡下的一棵树根盘地的老树旁停下。而在土坡上,传来了更多人的声音。
“那个混蛋跑哪去了?”
“要是让我抓住绝不会放过她!”
那群人口中所说的便是摔下土坡的苏茜,她勉强撑起身子,在头晕目眩中发现其中一根树根拱起了一定的高度,与地面一起形成了一个足以藏身的小空间,于是急忙将自己躲了进去。
她原本是在为居住于卡拉顿城外围的一名委托者跑腿,运送一些日常用品与新鲜食材,这是她的工作之一。她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同时做着几份工作,而又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
她从未想到这样一份完全在感染者社区内进行的工作会将她领入如此窘境,反对感染者法案的人一直都有,他们肆无忌惮地进入感染者社区,打着“感染者抢了工作”的旗号,给社区添麻烦,制造混乱。可就在最近,或者更准确来说——自从军队开入维多利亚之后,他们的行动就变得愈发的暴力,这些人的数量也在迅速增加。到了现在,他们时常会毫无理由地围殴落单的感染者,将无辜的人打得不省人事。
在土坡上,那些人的脚步声静下了。
“...那个家伙好像逃掉了。”
苏茜屏住了呼吸,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没关系,我们回城里去等着她,她不可能敢留在荒原上过夜的。”
“那家伙居然敢电我,我非得她腿打断。”
而后,伴随着几人转身慢慢离开的脚步声,苏茜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她未曾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去反击,那人第一次粗暴地抓住苏茜时被她所不能控制的电流所麻了手臂,而他现在却要以打断她的腿为报复。
待林间羽兽的鸣叫以及风拂动树叶的声音中再也没有人的动静,只剩下苏茜自己的浅浅呼吸以及心跳声后,她慢慢从藏身处探出身子,全身各处都沾染着地上湿润的泥土,被那些暴徒所抓过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
“......”
她撑着树干缓缓站起,继续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她清楚,想要原路返回已经没有希望了,她必须在荒原上沿着城市的边界绕路,从其它的方向入城。而唯一能在天黑之前做到这件事的方法,便是忽略自己可能在逃跑时受的伤,现在就迈开步子。
在树林中,唯一陪伴她的,是那些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一路跟随的动物们,它们所发出的声响与人类的不同,那是一种大自然的声音,并不如她自己的脚步那般刺耳。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一排低矮的灌木是从森林步入草原的最后屏障,在树干无法继续遮挡她视线的草原上,她也将能看见自己所居住的卡拉顿城的全貌。
但就当她侧身渡过灌木丛时,她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那是一个幽灵”——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一个静静伫立于这交界处的幽灵,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妙物件。
——那是一架Fi-156联络机,当然,苏茜是没有机会知道这些的。它巨大的双翼和仰起的机头使得它看着像一只高傲的天鹅,静静地停泊着,四周早已没有人的痕迹了。
出于好奇,她在片刻的踌躇后慢慢走上前去。在飞机旁,有一堆早已熄灭的灰烬,从风无法吹走的沉重部分中,苏茜能分辨出那曾是一叠文件。
她伸手抚在机身上,冷冽的寒风早已将它光滑外壳上的任何一丝热量抹去了。驾驶舱旁的侧舱门半掩着,匆匆离去的驾驶员并没有将其关严。苏茜走上前去,将几乎是完全由窗框和玻璃组成的机舱侧门推开。除了那几乎令她眼花缭乱的灰暗仪表盘和各种操作杆外,在其皮质的座椅上的一个大行李箱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不该碰别人的东西...”
这样自言自语道,她将已经摁在锁扣上的手缩了回来,但就当她要将舱门关上时,她从玻璃浅浅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低头看去,自己的衣物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冷风几乎可以随意地灌进来,带走她身上的热量。而透过玻璃,看见的是那个静静躺在座椅的行李箱上。
最终,在说服了自己一定会将箱子里的东西在某天归还给其所有人后,苏茜打开了那个行李箱。不出意料的,箱子里装着干净的衣物,可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一件军队上尉军衔的制服。在制服的前胸部分,别着许多的勋章。
苏茜几乎是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行李箱里的衣物,但又一阵刺骨的冷风将她唤回现实,她意识到自己别无他法。最终,她将箱内的衣物翻出,短暂的审视后换掉了身上已经破损的衣物。
这套制服出奇的合她的身,修身的立领制服上衣与她的身材几乎完美贴合,只是裤子稍微长了一截,也许是她稍微矮了些的原因。腰间的枪套里装着一把她不会使用的武器,在将大檐帽替代了绕在头上的头巾后,她将换下的衣物塞进了已经清空的行李箱中。
在玻璃里,苏茜端详着自己在制服里的模样,她曾在报纸里看过对军队的描述,工作结束后来到酒吧里放松的感染者不在少数,作为酒保的苏茜时常与他们一起看报纸,了解这感染者社区外的世界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而关于军队的各种消息似乎近半年来就没有从报纸上消失过,尽管卡拉顿日报对军队的描述有明显的误导倾向,她最终还设法从信息碎片中拼出了一个事实——军队在保护感染者。
她捋下自己头发上的脏东西,随后提上行李箱继续赶路了。在草原上放眼望去,那似乎无边无际的文明造物,便是卡拉顿城。
维多利亚
伦蒂尼姆
萨迪恩区
三零九号出入口
一名萨卡兹战士正在这泊港的一条由集装箱组成的小巷中来回踱步,他内心的急躁显而易见,他在等待一个迟迟不肯出现的人。泊港的主干道上,是正打算离开这座城市的维多利亚人们,他们清楚的看见了是谁正坐在伦蒂尼姆的王座上,他们清楚这里即将发生什么,离开几乎是唯一合理的选择。
“嘿!”
一个故意压低了嗓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他回头,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随后快步走到对方身前。他所等待的,是另一名萨卡兹战士。
“你迟到了,我都要走了!他们会不带我就离开的!”
“别激动,别激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得防止有任何人跟过来嘛。”
“跟我走,我们出城说——”
他转身,向出口的方向走去,但随之便被对方拦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出城,你现在就告诉我。”
“这里不安全!”
他又一次想要离开,但对方也坚持要阻拦。
“没有哪是安全的,他们的武器,你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移动城市杀手!”
“......什么?”
“这就是他们告诉我的,Reich有一种可以打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武器,其威力可以轻易摧毁一座移动城市!而他们有上千枚这样的武器。”
“...怎么可能?”
“他们都把人送上太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
“我都不知道这还有什么意义?你无法与他们为敌。这高墙,城防炮,还有那些工程,在他们眼里我们只不过是一群玩搭沙堡的小屁孩。趁着他们还欢迎萨卡兹跟我一起走了得了!他们早应知道维多利亚的其它部分和伦蒂尼姆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了。赫德雷是对的,不管是曾经的Gestapo还是现在的Stasi,军队的间谍都无处不在!”
维多利亚
卡拉顿城
随着时间流逝,天空中的太阳最终沉没在了地平线之下,万丈的彩霞早已收敛。但值得庆幸的是,苏茜已经回到了城内,在感染者社区内,她只要不出十分钟就能回到酒吧里,好好地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淤青。
这样想着,她感觉自己手里的行李箱也轻了几分。街道旁的路灯照亮着社区的街道,也使地上的小水洼变得可见,也许是在不久前下了雨的缘故。尽管苏茜并不用担心这件事,她脚上的短靴不会让积水轻易渗透,但她还是小心的避让着,以免踩踏溅起的雨水弄脏了这不属于她的制服。
而就在这时,吼叫声从街道的另一侧传来。
“该死的感染者,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兄弟们,就是因为这些感染者,我们的国家正在被侵略!处死这些叛徒!”
一群暴徒大吼着,并对一个已经被他们摁倒在地的人继续拳脚相加,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浮现在他们脸上的,也不是国家被侵略的愤怒,而是一种发泄时的病态欢快。
苏茜提着行李箱的双手捏紧了,那些人没有注意到街道的这边,但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感染者敢主动攻击普通人,就算是出于自保目的,也会给整个感染者社区招来末日。她和往常一样,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去。
“咳...救命...”
那人因被踢踹的疼痛难以在说出更多字句,这奄奄一息的求助声使得苏茜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难以挪动,救人的冲动与对于她自己所遭受的苦难的愤懑凝聚在了一起。
“你以为谁会来救你啊?!”
“死东西,给我把嘴闭上!”
她放下了行李箱,大声说道。
“请停下吧!”
她的声音似乎真的停下了那几人的动作,苏茜没有转身,她可以感觉到那些人正朝她这边看来。
“你谁呀?”
“你管什么闲事,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那些暴徒继续嚣张地咆哮着。但随着苏茜慢慢转过身去面对那两人时,他们似乎在一瞬间胆怯了。在相视一眼后,两人狂奔着逃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苏茜惊讶地站在原地,疑惑与不解她下意识的低头,却在脚下的水潭中看见自己——一张沾上了几笔泥渍的脸,正被包裹在墨绿色的军装之中。
伦蒂尼姆正北方向419km处
第6集团军驻地
荒原上,被移动城市迁徙时所碾压过的路面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容易被雨水所溶解,与乌萨斯北方的矿场集中区不同,这相对更靠南方的土地并不是三季都被厚厚的白雪所覆盖。
维多利亚的领土上生长着茂密的树林,以区分片的树林外是翠绿的牧草草原,第6集团军的先头部队正驻扎于此地。一支主要由T-55坦克组成的装甲部队,夹杂着几辆ZSU-23-4“石勒喀河”自行高炮。
一架米-8直升机正停泊在部队驻地的外围。在泰拉世界的荒原上,当第一架穿越而来的米-8直升机被发现时,它便注定会是这片大地上最理想人员运输与武器搭载平台,这架军官型的指挥联络直升机中横置着固定的沙发与台桌,靠近驾驶舱的隔间则是通讯员工作的区域。
在沙发上,坐着两名萨卡兹人,他们身着军队的制服,在服饰外的皮肤上多多少少能看见一些源石结晶的痕迹。
“......我听说他们要提拔贾克斯上校,如果我们对附近树林的清扫能在下周前完成...对,我想一次升衔是非常有可能的。谁知道呢,也许会变成将军,他这鲁珀对‘为感染者建立一个平等的国家’这回事非常投入......虽然换句话说,谁不是呢?...作为他的副官,理所当然的,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也会跟着他调走。谁知道呢?也许调去切尔诺伯格,又或者圣骏堡......他走后,自然就有人要来接替。到时候就又要选一个副官,而我可以向他推荐......也许我会推荐希尼科夫。”
“......我希望你能考虑推荐我。”
坐于一旁的那名萨卡兹人将指尖的香烟摁进了烟灰缸中,随着熄灭时升起的最后一丝浅烟。他听见对方回答道。
“我会记着想想的。”
几乎所有的在Reich生活的萨卡兹人都选择了军人作为职业。相比雇佣兵这种刀尖上舔血的工作,加入正规军明显是更好的选择。这使得在以军事政府为主导的Reich内萨卡兹的总体地位和待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许多人不再以“魔族”称呼他们,因为这种行为属于诋辱军人,是违法的。这吸引着全泰拉范围内的所有萨卡兹,他们带着疑虑与尚未熄灭的对稳定生活的向往而来,寻找一片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