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猫:刀枪火海》 第一折——沙坛魂惊
好 戏 开 锣 !
[第一折] 沙坛魂惊
“白糖,白糖。”
这是……
“白糖,白糖。”
头好痛……
白糖缓缓睁开双眼,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平躺在地上,白糖扭头左右望望,是一潭望不到边际的湖面,清澈的水面上映出他的身影。
四周皆无物,只有模糊的白一片挂在眼前。白糖想起身,而胸口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打消念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种子不见了!
“种子,种子。”白糖用眼睛焦急地四处寻找。望尽深处,种子却不见踪影。
忽然,白糖意识到,他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所以,我在哪?
什么东西在白糖脑海一闪,模模糊糊的记忆幻化为清晰的画面。白糖想起来了。
他记得在步宗的祭坛上,他和伙伴们与步宗宗主风无忌相持,他看见倒地的大飞、武崧、小青、海漂。他记得一股强大的暖流从胸口涌向身体各处,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充盈着全身。那力量既熟悉又陌生。他记得自己胸口的光芒四射,他感觉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只一瞬,却让他回想后直冒冷汗。
“如果你的韵力持续的时间再久一点,那么,你的身体就有可能,彻底崩溃。”
他记得,手宗宗主忠告诉过他。
“丸子,我们的韵力都是经过十年的磨练而来的,你才几个月就有这么强的韵力,但你的韵力基础很薄弱,你要多加小心啊。”
他记得,小青也这样劝过他。
崩溃……哼。
但,那又如何?为了伙伴,这又如何?
他无父无母,从小只能依靠卖艺谋生,只有豆腐汤圆陪伴他,这意味着他什么也没有:他没有每顿饭定时送来热气腾腾的鱼丸,没有睡前伴睡的童话故事,没有那一声声温暖亲切的呼唤……
而如今,从他遭遇魔物,结识星罗班,在紧急关头领悟自然之力——韵的力量,到合力打开城门,走出咚锵镇,激发自己的潜力,在纳宗成为正式的做宗京剧猫。他们一路上拯救被混沌侵害的猫民、净化宗主,甚至一度击退了混沌的支配者——黯,他们广结众猫,净化了念宗、身宗、步宗,也愈发强大和成熟。
他,拥有了他从未想过、也永不舍去的东西,他,有了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练功的目的不是竞争,而是守护。” 他记得唐明师傅这么说过。
白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不再是曾经的一团迷雾,他看到星罗班,看到了光明破雾而出,看到混沌的消散,看到了咚锵镇,看到了街坊边随处可见的鸡汤鱼丸。这,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白糖又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光扶摇而上,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立身前行的动力和希望!他立马起身,随后伴着一声哀号:
“喵!”
“好疼啊,嘶。”白糖抽着气,站着摸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
“白糖,白糖。”
不知何猫在何处呼喊。白糖警觉地竖起耳朵,四下环顾后没猫,他提起嗓门:“喂,你是谁?你在哪?”
陌生的声音并未回答:“白糖,你明知道你自己根本支撑不住念珠里的韵力,为什么还要逞能?”
逞能?我在逞能?白糖晃了晃脑袋。
他的眼前缓缓浮现出祭坛上清楚的画面:大飞单膝跪在地上,吃力地伸出双爪挡在已经昏迷的小青面前,尘土飞扬,刮的他们睁不开眼。武崧用棍子支撑着自己颤抖的双腿,海漂趴在他身后,早已没了气息。
但他们,依旧坚挺。
他们在坚持,我又为什么要退缩?
“我,只想守护他们,不是吗?”白糖轻声说道,“我,就只是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而,结果呢?在迸发的韵力下,你粉身碎骨!”陌生的声音吼道,“没错,你牺牲了,换的了伙伴们的幸存,但,你呢?”
白糖不解:“为什么要考虑我自己?我只要守护好我的同伴们!”
“白糖,你牺牲了。”
“什么我牺牲了,我没死好吧?” 白糖嘟起嘴。
“你不是一直相信信念吗?那你现在又身在何处?”陌生的声音调侃道。
“什么啊。我不给你说了,待本天才找找出口,我不就出去了?”白糖不耐烦地回答。
“出去?白糖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陌生的声音叹气。
白糖刚想反驳,却被陌生猫打断:“你还没有发觉?你所谓的伙伴们,为什么没有出现?你一直秉持的信念,为什么没有打败风无忌呢?”
“什么啊!我们……不是已经净化了风无什么鸡了吗?”白糖露出疑惑的面容,“最后,不还是我天才白糖净化的吗?”
“果然……这念珠确是法器啊……没有这念珠,你又如何能做到呢?”陌生的声音讽刺道。
“没有……种子……没有种子我也可以!”没经过思考,白糖嘴里就蹦出这几个字,引得陌生猫啧啧咂嘴。
“再看看你的伙伴们,如今他们身在何处?有什么猫来救你了?”陌生的声音调侃道。
“哼!他们只是找不到我罢了!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出去的!”说着,白糖想转身,腿却像铅球一样沉重的拉不动。白糖猛地一用力,突然腿部的剧痛让他身体一软,重重摔倒在地。
“呵,这就是所谓的信念?”后背飘来嘲笑的声音。
白糖咬咬牙:“哼!就算我出不去,还……”
“还有武崧、大飞、小青、海漂?醒醒吧,白糖!你还觉得他们会来救你?”
“不要挑拨我和武崧他们的关系!”白糖攥紧了拳头。可转念一想,这猫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武崧他们知道我在哪吗?
对啊,为什么啊?
“白糖啊,这是事实。”陌生猫的语调加重。
“什么事实?守护伙伴有什么错?!”白糖怒吼。
“这没有什么错,但你却错在守护了错了的猫啊。”陌生猫语调再次加重。
守护……错了?怎么可能错!
“白糖,是什么让你支撑着这么强的信念?你还没找到答案。”陌生的声音顿了顿,“是同伴吗?真的是这样吗?”
是什么?那会是什么?
“我想要守护的,是他们!是与我作战的他们!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白糖几乎在吼,“你怎么可能会理解?”
“而我的信念,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白糖,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你是谁?!”白糖向头顶上方怒吼。
“我……” 陌生的声音笑道。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什么?
忽的,白糖的眼前开始扭曲,平静的湖面上陡然升起巨浪,扑面而来!溅起的水花打醒了白糖。水如奔龙呼啸般席卷而来!逼近,逼近!遮天蔽日,无猫可存!白糖惊恐地往远处跑,可一抬腿,彻骨的剧痛让他栽倒在地上,他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望着渐近的巨浪,白糖恐惧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丸子,别叫了!”
小青的声音响起,正揪着他的耳朵喊道。
白糖眨了眨眼,周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湖面。他躺在一间小屋里。刻着猫纹的屏风,在透窗而进的阳光的映射下生出一丝古色。实木的架梁下吊着晶灯。他躺在床上,胸口、胳膊上缠的一层一层的白布。镶着折边的被单盖住了他胸口以下。白糖动了动脚,好像也被白布裹得结结实实。
从窗户拉开视野,齐猫高的杂草循着几尺高的土墙向远处延伸,近日头的太阳贴在小屋的门口处的枯树上。大飞、武崧正匆匆地从门口跑进来。
“丸子!”“白糖!”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白糖耳边。
“丸子,你终于醒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小青将白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松开了爪。
“啊疼疼疼。”白糖呲牙咧嘴,看着武崧:“臭屁精,你们……我躺了几天啊?”
“三天!你这家伙只知道睡,睡死了都没猫知道!” 小青刚准备伸出袖子揪白糖耳朵,但又克制住收了回来。
“白糖,我们先扶你起来。”武崧伸出爪,搀着白糖坐了起来。白糖环顾了一下,失望的看着大飞。
“白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额,有没有……吃的。”白糖的肚子应时的“咕噜”起来,憨憨的笑着。
真不愧是丸子啊……
“你这个丸子,我们担心你这么多天,你却先要吃的?!”小青刚准备出爪,被大飞打断了:“白糖,你也应该饿了吧,海漂正在做,我马上把饭送过来。”
大飞向武崧、小青点了一下头,便疾步离开。
“丸子,你这几天先躺在这里静养,不许下床。饭我们给你送过来。”武崧指了指屋外,继续说:“丸子,你的韵力消耗至空,短时间内无法激发,必须休养。”
“可我好好的,不信你看!”白糖逞强地准备站起来,胸口撕裂的痛再一次劝退了他。
“丸子就是丸子,虎头虎脑的。”小青叹气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糖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个……”
武崧回忆起当时:
几天前,步宗宗宫内祭坛上。
尘土起,萧瑟时。祭坛上,众猫慌。
万钧千发之际,辩日族长突然闪现在众猫眼前。迎着白糖刺眼的光芒和重重压迫感的韵力场,辩日消失在众猫的视野里 !
渐渐的,光芒的亮度减弱,一声“嘭”后,从光芒中间“咻”地飞出了白糖和风无忌。白糖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再动弹,风无忌被猫侍卫扶住,也是喘的够呛。
辩日从中间闪出,急忙跑到白糖身边。星罗班中能站起来的都围了过来。白糖的胸口由于巨大的冲击蜕了一大片毛。种子已不见,全身伤痕累累,所幸还有微弱的气息。辩日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忽的!一道凌厉的旋风劈面而来,划过辩日的右肩!紧接着风无忌从左面飞过,一个虚晃,直接冲向白糖!
武崧持起棍准备格挡。风无忌一个右脚刹停,突然变向,躲过武崧,脚下一扫,生起一阵尘土,伴着韵力的尘土杀气冲冲的扑向白糖!辩日扭头发现后暗叫不好,双手合十升起一道韵力防护罩,尘土与防护罩碰撞,炸起一股浓厚的黄色雾。
风无忌“哼”一声,俯身,左爪撑地,在雾中顺势起腿,刮起一道厉风,劈向辩日左侧没有韵力罩保护的腰部!辩日咬咬牙,左手以掌伸向厉风,以韵力生出一道韵波,在离辩日几寸处与厉风抵消。
辩日连连后退。风无忌站立,也后退几步。
“宗主,您这是为何?”辩日大口的喘着气,冷汗直下。他挡在星罗班前面,厉声问道,“他们,可是帮你清除了混沌枷锁!”
风无忌低沉声音响起,君主的威严不言而觉:“辩日,我说过,我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原因的。”
“可我不懂你的原因!”武崧用棍子指向他,尽力压住自己的虚弱喊道:“白糖招你惹你了?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打宗的武家?”风无忌冷笑一声,“我说过,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不想解释。”
风无忌刚准备起步进攻,突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身边的侍卫立马上前扶住他,却被风无忌一把推开。
“这种子,是修的念珠吧?”风无忌闭上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修的念珠,这小猫……”
“宗主。”辩日的眼神锐加锋利,“无论是什么,这不是我们内斗的原因。”
辩日抱起白糖托在胸口,回头看了看倒地的小青、海漂和各个戒备的十二族。他又瞥了瞥风无忌,舒了一口气。
但,辩日抱着白糖的爪在微微颤抖,他清楚的感觉到白糖的体温的下降。
太阳渐昏,冷涩的光折射着祭坛上的残壁。起风,黑夜将至!
辩日抱着白糖的爪终于控制不住的剧烈晃动,大飞连忙上前接住白糖。白糖的胳膊顺着冷冽的风垂了下来,胸口没了起伏。
“丸子……”武崧的眼睛黯淡下来,没了颜色。
“白糖,没体温了。”大飞轻声地说。他望了望白糖紧闭的双眼,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白糖,你给我醒醒,醒醒啊……”
“唉……”风无忌只是一声轻叹,闭上了双眼。忽的又几声剧烈的咳嗽。
“这孩子……宗主,辩日不才,但请您爪下留情,他们……可是帮了我们啊……”辩日的底气明显不足。他上前一步,再无族长的光辉,说道:“辩日与星罗班结交虽短,却实被其勇气与信念所感。辩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望您以休养身心、调整步宗为大局,辩日先行告退了。”
说罢,辩日向星罗班使个眼色,大飞抱着白糖,武崧背着海漂,辩日搀着小青,慢慢地、慢慢地从祭坛走下。他们的身影在落日的照射下渐渐拉长,直至消失。断了的碑中窜出沙粒,飘荡在祭坛的上空,久久不散……
视角转回来。
白糖:“停停停,为什么整的这么悲伤?我还没死好吧。”小青瞪了他一下,走出屋子往外探了探。武崧说:“我去看看大飞怎么样了。”
白糖很纳闷,我不应该像英雄一样闪亮收尾的吗?怎么会是这样?

膳房内。
海漂站在灶台前的石柱上,用爪搓着盐撒入锅里。翻滚的锅飘出的香气,顺着房檐从顶窗飘出。拿起放碗的木板,海漂熟练地将空瓷碗放在上面。待火熄灭后,用汤勺盛出鱼丸汤。大飞恰巧进来。
大飞:“海漂辛苦了,白糖已经醒了。”
海漂(爪语):“我已经做好饭了。”
大飞:“辛苦了,这碗我来端过去吧。”说着便伸出爪端起碗。
海漂(爪语) :“大飞要端着板……”
一股不同于大飞自身温度的暖意直上心头,暖流从碗顺着胳膊流向头。像中了电一样,大飞的爪瞬间收回,并伴着一句:
“喵!”
穿过宗宫的长廊,绕过正殿,在白糖所住的苑区入口,海漂、大飞遇到了武崧。
武崧:“终于送到了,辛苦了,我送过去吧。”说着又伸出爪端起碗。
海漂、大飞(内心):“别……”
“喵!”
“小青姐姐,饭什么时候到啊,我都饿得没知觉了。”白糖可怜地揉着肚子。
“哎呀丸子!这是第几遍了?!”小青立马吼退了白糖的食欲,“算了我还是看看去吧。”
在屋门口,小青看见大飞、武崧空着手,而海漂却端着板,便有了意见:“大飞,武崧,你看看海漂做完饭还要端过来,你们就不能帮帮人家?”说着又伸出袖子端起了碗。
海漂、大飞、武崧(内心):“端板……”
“喵!”

宗宫内,点着油脂的晶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风无忌跪坐在大殿高处,长袖遮住了胳膊上的创痕。墨汁滴下,昏暗的墨汁里,映出风无忌那似怒非怒的嘴角。提笔,蘸汁。风无忌又点了一个灯芯。灯芯黄色的火焰在风无忌的视野里渐渐模糊……
“黯已备大军,将至。”风无忌把褶皱的纸扔在晶灯里,脸色渐暗。他摸了摸脖子,轻轻叹道:“到时候了吧,该结束了……”
这正是:
猫土自黯始,始无息宁日。
勇者奋赴火,锣破迷雾至。
流水浩汤汤,饮者隐于世。
千百韵归至,何能复此时?
窗外的天好像比以前更暗了……
[第一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