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短篇】大雨（2）
向晚第一次，开始在早晚光顾自家杂货铺的学生里，有意识地去寻找她的身影；向晚从不觉得自己多笨，可偏偏对上她，自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晚晚，别找了！”
“你怎么...也没找你...”
“我也没说你在找我呀~”
“...”
每次借着玩闹，向晚就偷偷往嘉然的包里塞一盒她自己做的午饭；她早知道嘉然家里不富裕，父母不常回来，有时候吃不饱饭。
“晚晚，你也要好好吃饭~”
“嗯，我不太动，吃得少。”
嘉然听到之后会习惯性偏过头去，轻轻抽一下鼻子。她骑在车上，轮子蹬起来吱吱作响。
“晚晚做饭，很好吃~”
她会很满足地摇着自己的轮椅回到店里，开始打理铺子的生计。
...
向晚去车站附近变得很有目的性了：她不像之前一样漫不经心地挑个时间去、也不像之前那样随便逛到哪里都好，她总是卡着高中放学的时间去，正好能等到她。
向晚开始很害怕，刻意等嘉然走出一点之后在后面悄悄跟着，却没想到被嘉然抓了个正着。
“晚晚，你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啊？”
“...丢人...”
向晚一下子红了脸，说话像蚊子嗡嗡一样。嘉然早明白怎么对付晚晚，把小脸儿凑上去、耳朵眼看就要蹭到向晚的嘴唇。
“听不见~”
向晚红着脸，稍稍提高音量。
“...怕你朋友看见我...给你丢人...”
嘉然愣了好久、沉默了好久，半晌才开口。
“我只有晚晚一个朋友...”
向晚刚要有所反应，发现嘉然身子有些颤抖。
“...再不许说你给我丢人这种话。”
“可我是个残...”
嘉然把车停在路边，把晚晚推到一旁。她蹲下来，轻轻扶着轮椅的握把，眼神自下而上看着晚晚。
“可你很美，比她们都美。我就要你在我旁边，我要让她们都嫉妒我~”
“好了啦！我们快回家吧！”
向晚脸上才刚刚退烧，听得此话温度又上来了。
“回‘咱们家’？”
“讨厌！你！”
夕阳下，人流中，一个女孩儿推着自行车，一个女孩儿坐着轮椅，或许不足以点缀此时略显匆忙的小镇风光，却足以给两个温暖的灵魂带去牵挂。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也和嘉然熟络起来。周末嘉然一有空就到杂货铺帮忙：她到得很早，帮睡眼惺忪的晚晚绑她的马尾，然后一起做个饭，伺候奶奶起床。奶奶很喜欢这个女孩儿，又乖又可爱，干起活手也巧得很。
“奶奶，如果嘉然是你的孙女就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没头没脑说这些？”
“嘉然能帮你很多，又那么可爱，还不叫人操心...”
“奶奶都要~晚晚是奶奶的孙女，然然奶奶也当亲孙女一样。”
奶奶轻轻搂住晚晚，慢慢摇着。奶奶太清楚晚晚这点儿小心思了。
“晚晚，你一直是奶奶的骄傲...”
“可...可...”
向晚有些发颤，奶奶笑了笑，冲嘉然招招手。
“晚晚怎么又哭了呀~”
“才没有...”
“来，擦擦眼泪吧~”
奶奶坐在旁边，笑得很慈祥。她打从心底里高兴，也打从心底里担心。她希望她的孙女能幸福，晚晚是配得上这幸福的孩子。她比谁都相信这一点，也比谁都忧心。
...
周末下了大雨，到现在还没见停歇，嘉然起床之后收拾收拾，望着大雨犯了愁。
“今天怕是要晚些了...”
她挠挠头，看着桌上的录取通知书，回忆着刚刚电话里父母惊喜、欢欣的语气。
家里的电话响了，电话在屋子那头，有些远。
“喂，是...”
“然然！救命！奶奶！奶奶！”
“晚晚？！别急，奶奶怎么了？”
“奶奶昏过去了！”
向晚的声音被大口大口的呼吸打断，她害怕极了。
“晚晚，我这就过来！你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
大雨冲刷着医院惨白的外墙，把那白色洗得了无生机。
嘉然坐在向晚旁边，劝她接受那个自己也不能接受的事实。
向晚的眼眶完全红肿了，此时已经滴不出半滴眼泪了；她微微张着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晚才抬起小脑袋，强迫自己冲着嘉然一笑，
“奶奶也走了...”
嘉然心疼地把向晚搂紧，她感受到了晚晚的心跳和颤抖着的肩头。
“你会不会也走了？”
“...”
“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考上了吧？”
“...”
晚晚小心翼翼地问，
“去了放假能回来吗？就当看看奶奶？奶奶很喜欢你...”
“晚晚，枝江很远，来回路费是爸爸妈妈出，他们不富裕...”
“那我...”
向晚突然呆住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看看自己的腿，不争气地哭了。
“我...我自己一个人...连奶奶都救不了...”
“晚晚...”
向晚逼着自己扯出笑容，抽噎着说，
“然然...好好读书...将来...将来接我去枝江看看...”
嘉然目光里的向晚有些模糊了，她握住晚晚的手，一滴清泪打在两个人手背上。
“可是我好舍不得晚晚、舍不得奶奶。晚晚做饭那么好吃，去了枝江我吃不惯了怎么办？奶奶那么疼我，去了枝江没人疼我怎么办？”
这是她第一次向晚晚坦露自己的软弱，她不太习惯这么做，语气里还有些生硬的玩笑。
“闭上眼睛就能见到奶奶了。”
嘉然看着向晚，后者眼神突然前所未有得坚定。
“闭上眼睛一定能见到奶奶！”
两个女孩儿在医院的走廊里待了一夜。她们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自始至终紧握着对方的手。
...
“就送到这里吧，晚晚，一会儿下雨你不好回去了。”
“没事儿，让我多送一段路。”
“听说枝江的医院有更好的轮椅，我...”
嘉然突然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尴尬。
“算了，怪费钱的，我这个就挺好。用了这么久，也挺结实。”
“晚晚，你要不要...”
“不了，我要在这里陪着奶奶。”
向晚自嘲一样地笑了笑，
“我是个累赘，会拖累你的...”
“晚晚，不许这么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
“对了然然，你能帮我再系一下鞋带吗？你绑的蝴蝶结很好看，我不会...”
嘉然鼻子一酸，
“好啊~”
她俯下身子刚要帮向晚系鞋带，就感觉到脸颊上一阵温柔触感。她呆住了，扭过头，看见向晚微微红了脸。
“再见，嘉然小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