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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新星纪元(1)

2022-03-31 13:19 作者:--你将如闪电般归来--  | 我要投稿

引子

  夜,一列开往北京的客车行驶在石家庄和北京之间的铁路线上。

  车厢中开始查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机灵地闪进厕所里,划上门闩。他松了口气,美美地对自己笑了一下,这过早的独自远行对他来说显然是一种乐趣,他静静地,紧张地等待着,享受着童年的历险。当他认为外面足够安全时,就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溜了出去,不放心地向两边的车箱看看。

  “别怕,已经查完票了。”

  这声音很轻柔,象是从车外寂静的夜海中飘进来的一丝微风,但还是使男孩儿吃了一惊,他猛地扭头,看到了另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但是个女孩儿。

  “我不认识你!”男孩儿警惕地说。

  “这不是认识了吗?”女孩儿充满善意地说。

  两个孩子来到车箱的连接处,在昏暗的灯光下互相打量着。他们身边车门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冷雾,黑乎乎的树木在夜色中朦朦胧胧地掠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票?”从厕所出来的的孩子问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的一双大眼睛总是不停地放出惊喜的光芒,仿佛世界在他的眼中每时每刻都是一团刚刚爆发的五彩缤纷的焰火。

  “我早就看着你呢!没跟大人吗?”

  “当然没有!”男孩儿骄傲地说,他显然把这看作一种荣誉,特别是在女孩儿面前。

  “你别跟坏孩子在一块儿,快到你爸爸妈妈哪儿去吧,别跑丢了!”他下定决心:如果这个女孩儿拉他去见她的父母,他要轻蔑地拒绝。

  “从家里跑出来坐火车的不一定都是坏孩子。我就不坏。”

  “什么? 你,一个人?!”

  那女孩儿穿着一件棕色的小风衣,她很美,惊人的黑也惊人的密的长发像小瀑布似地直流到腰际;

  第一次看见这孩子的人肯定都会呆呆地注视着她的大眼睛,那双有着东方孩子黑色瞳仁的大眼瞳不但会说话,还时时飘出钢琴曲,这听不见的晶莹的钢琴曲是随着这双黑眼晴一起出生的,就象银光随星星一起出生一样;

  她是女孩儿中的女孩儿,那只车门上的坚硬冰凉的金属把手,此时握在她那只戴着雪白手套的小手中,似乎变得象面条一般柔软了。

  “你可真胆儿大!幸亏遇见了我,要不非让骗小孩儿的把你卖了不可。你出来干什么?考试没考好,和妈妈闹别扭了?”

  “我是为爷爷出来的。”

  “爷爷?”

  “爷爷刚去世。”小女孩轻轻地说,她仰头看着车顶上的小日光灯,眼泪涌了出来,但那听不见的钢琴曲仍从晶莹的泪水中传出来,让那男孩儿的心也颤抖起来。

  “你从家里跑出来他就能活了吗?”

  “我去朝鲜。”

  “朝鲜?!”

  “爷爷在最后那几天老是对我说,他真想到他打仗的地方去看看,有几次他当真要去的,可没去成。他让我以后代他去,我这就去。”

  “他应该让你爸爸妈妈去!”

  “他们对爷爷过去的事一点都没兴趣,根本不听他的话,爷爷有话只对我说。”

  “可他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小就一个人到外国去的!再说,人家也不会让你过去的,那是边境!”

  “我坐在鸭绿江边哭,一直哭到他们让我过去。”

  男孩儿从自己背着的一个小书包中拿出一小叠钱来,从五十元一张的到毛票都有,他抽出五十元的那张,小心地塞到女孩儿的手中。

  “我只能跟你作伴儿到北京,以后你只好自个儿走了。”

  “我不要,我有的。有钱你怎么不买票?”女孩瞪着他问。

  “省一点是一点,抓住了再说,我的钱很有用的。”

  “那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呢?”

  “学校没意思,家里更没意思,我出来玩儿,出来探险?”

  “那你到底想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先去西藏吧。”

  “西藏?!那儿好玩儿吗?”女孩惊奇地望着这个和她一样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儿。

  “当然好玩儿,我去漂流雅鲁藏布江!”

  “……” 女孩儿吃惊地打量着他,“去西藏,好象应该……走成都那面儿。”

  “先去北京,挣够资金,探险要很多钱呢!”

  “天啊,你还能挣钱?怎么挣?”

  “我怎么知道,到北京才能知道嘛!这有什么能不能的,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爸爸妈妈现在多么想我呢!”

  “让他们想去吧,我们俩作个伴儿,没人敢碰我们!”

  “对了,你叫什么?”

  “李华华。”男孩回答。

  “我叫张小梦。”

  “是做梦的梦吗?”

  “是的。”

  “你多大了?”华华问小梦。

  “十一,你呢?”

  “我十岁。”

 

  ……

 

  这时是一九九九年三月二日。

  这似乎是一个很小的故事,两个孩子,只能被车站派出所收容,然后由各自的父母领回家,然后各自继续他们刚刚开始的人生旅程,走向一个幸福的,或悲惨的未来。

  这也似乎是一个极普通的夜,在这个夜里,时间在流动着,从无限遥远的过去平缓地流来,向无限遥远的未来平缓地流去。“不可能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不过是古希腊人的梦呓,时间的河流一直是同一条,生活的河也一直是同一条,至少在一个人的一生中,这条河总是以同样的节奏流啊流,流个没完,这条河就象征着生活和历史的永恒。

  铁路两旁的人们是这么想的,华北平原上的人们是这么想的,亚洲大陆上的人们是这么想的,整个地球行星上的名字叫人的碳基生物都是这么想的。在行星的这一边,人们在这条大河永恒感的籍慰下,安睡着。他们坚信这神圣的永恒是任何力量都不可打破的,这信念潜藏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使得他们即使在这个夜里,在一九九九年三月二日的这个夜里,仍能编织着已延续了无数代人的平静的梦。

  华北平原上行驶着一列普通的客车,如平原上一条发光的长蛇在滑动。

  列车上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和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儿,靠着车门处的过道上,睡着了。 车外黑乎乎的大地睡得更深,一排排的黑树掠过,在车中看去夜色中的大地好似一个在宇宙不停转动的巨大圆盘……

  苍穹上,斜在西天的银河还没有夏季那么灿烂,冬夜的星座:金牛座,猎户座和大犬座已接近西方地平线;夏季的星座:天琴座,武仙座和天秤星座已经出现。一颗颗星如一颗颗遥远的眼睛,从宇宙无边的夜海深处一眨一眨地看着人类世界,看着这个行星上存在了五千年的文明,但今夜,这来自宇宙的目光有些异样。

  这个夜,和过去五千年中的无数个夜不一样。

就是在这个夜里,人类所知道的历史已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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