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pa
0玛格烈菊 季柯在病房办公进程还算顺利,他偶尔间隙休息时,无可避免会注意到病房里的另一位。 尹沉在二手烟被护士收走后就没有再和季柯说过话,他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像是个沉默的雕像,不怎么爱动,也不怎么像移开目光。 季柯低着头翻看手机里助理发来的信息,阿尔法是因为工作事故受的伤,和他同行的工程部同事被保护得很好,只有尹沉一个人受了伤。玛格烈菊的花语是爱之预言,其间少女缠绵感激的心思一想即发。 或许,可以解读为——“我把爱或者不爱的选择权给你,而我站在这里。” 淅淅沥沥的雨下起来,尹沉被百叶窗钻进来的冷风袭了身,那双苍白骨感的手合拢了上窗户,他摊开手机又回复了一些信息,余光看到旁侧的病床上隆起一个小丘。 尹沉舌喉干涩,这是戒断烟瘾的反应,无奈拂开挡在眼前的碎发,也看清了季柯贴着枕头的侧脸,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心悸地一刹那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尹沉目光回到手机上,前任也是戒断反应的一种。 1戒断反应 雨下到了傍晚,垂死的水汽在窗外假寐,仿佛扼死了晨曦而供认不讳。 残留的麻醉让季柯一觉睡到半夜,他摸出温热的手机,稀薄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窗外城市灯红酒绿泛着雨季斑斑驳驳照进病房里,他注意到尹沉在黑暗里看着他,像是只蚂蚁酥酥麻麻般经过那双眼扫过的皮肤。 该怎么去定义这场审视,尹沉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醒来,在这之前,他又注视了多久。 季柯攥紧了手心,又缓缓放下,他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晚上好,尹沉。” “晚上好。” 尹沉的回答不太真切,像是从他的胸腔区间吐露出来,微弱的气流蒸腾,他的口齿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缓慢地问,“梦到什么了吗?” 季柯披着助理送来的外套,内搭只有医院里统一的棉布病服,他明明应该是温暖的,听了阿尔法这句话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发冷,但他确确实实已经忘了做过的梦,只好反复检查自己睡着时错过了什么,于是只能叹了一口气,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只有熟悉的人才听得出的懒散,“忘了。这个点你怎么没睡觉?” 尹沉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下,不见外,却十分柔软,像是熨帖地安抚过季柯的脸颊,他说,“我害怕,闭上就全是跌落时的场景,生怕我就这样死了。” “很奇怪,”季柯听出了尹沉的揶揄,自嘲,还有那点真真假假的害怕,于是顺着梯子上去,“你不屑和他人为伍,却害怕自己与众不同。” “保罗·柯艾略那本《维罗妮卡决定去死》。” 尹沉摇头道,“我的勇气,我的希望,我的正义,如果我有,我会毫不犹豫地走入人群里。” “虚伪...”季柯评价,他懒洋洋地说,“你的思考,只是在重新整理你的偏见,而作为剥削者,我的偏见却不是枷锁。” 短暂的停摆,焦躁不安的气息却平静下来,那种熨帖的温柔感又轻柔地抚过季柯的身上,尹沉笑声很好听,季柯僵硬的肌肉也缓缓舒适了一下,他说,“好久没这样听你抱怨了。” “那也得季大少爷愿意纡尊降贵下凡和我这种蝼蚁平起平坐才行。” 尹沉的口音像是播音员,他说,“我追求相似,不好吗?” “圣洁的玛格烈菊花的相似吗?”季柯话出口就后悔了,但他感觉那道暖洋洋看着他的目光冷淡下来,于是也别样怀揣着恶意享受起来, “嗯?”尹沉这次沉默了很久,他在黑暗里轻轻闻了闻那簇花。 “对。” 2 996和007 隔天下午尹沉要好的几个同事也来了,有个眼熟的女同事夹在中间,总是偷偷瞧着另一张病床上的季柯。 “您好,请问您是方圆基金的季总吗?” 那个女同事站在季柯面前,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季柯从办公的笔电前抬起眼,“我曾经在金融周刊上见过您的照片。” 季柯在公开场合不怎么露面,一向是比较谨慎的,他每次合照不是夹在一堆大佬里滥竽充数,就是混在这个总那个总花边新闻里当洁身自好标杆,能被记住...季柯猜,多少有点是因为别的大佬都四五十岁的原因了,季柯失笑,他点了点头,“你是尹沉的同事吧?他和我曾经是同学。” “组长他没说过,”她眼睛亮晶晶的,对尹沉的崇拜显而易见,让病房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组长真是深藏不露啊,季总,你劝劝组长,平时根本不把我们当人使唤,哪有这样对待下属的。” “尹组长,这可是你下属亲口说的。”季柯抱着手,一副审视的样子,因为办公需要黑发时扎在脑后的,鼻子上架着无框眼镜,眯着眼睛看向逆光的尹沉时,看起来很难不感觉暧昧,“想不到当初班上最爱逃课的,进入社会竟然混成了这幅人模狗样。” “好啊,你们趁机抨击伤员。”尹沉点了点笑得最欢的那几个人,他向那姑娘说,“我们这体制内待遇哪里比得上季总家大业大,去去去,给我倒杯水来。” 气氛到了位,视线又转移回尹沉身上,季柯拖着笔记本继续办公,他目光落回屏幕前却变得冷淡起来,手里敲着键盘,让助理给他换一家医院。 996的体制内同事下班后可以看望受伤的组长,007的私企私人助理却要帮老板整理完资料后开始联系转院的事情。 同事走了后,尹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似乎因为昨夜的闲聊,他和季柯的关系已经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手里盘着一直戴在身上的表带,然后在晚饭结束后终于开口,“我影响到你养伤了?” 季柯愣了一下,回复很快,“没有。” 见尹沉不信,他指了指笔电,“都是为了工作,和你没关系。” 尹沉也不知道信没信,但是随后他俩又不再继续交谈。 缓和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最开始,季柯胃里有点难受,但他没有阻止。他俩大抵都有这个默契了。 3没关系 如果说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 尹沉心里憋着一团火,但他又不是爱发德行的少年时期,他灰发披在肩后,紫罗兰色的眼睛也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放了三四天,再好的花都会衰败,阿尔法腿拖下来检查后,就把干枯的花做了标本,准备病好后带回家收藏起来,顺便趁机要了两个走路的辅助把手,医生也叮嘱他不到万不可用的时别乱下地。 但季柯不用猜也知道,尹沉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之前是不清楚自己腿伤的情况,他从小到大打篮球踢足球受过不知道多少次伤,这都是熟门熟路,看到医生给的检验报告后,他心里门清。 这一来季柯就轻松多了,尹沉能动弹后就骑着轮椅出去溜达,晒太阳赏花和其他住院部老头老太也罢,把医院生活过得如火如荼——这是季柯的形容,他得了清净,勉强算个好消息。 但尹沉还是出事了,他自己玩轮椅超速翻了车,伤情没加重,周六的时候医生没收了他的轮椅,季柯和尹沉还是没再说上话,但尹沉猜季柯心里指不定有点幸灾乐祸。 毕竟阿尔法是因公住院,而季柯是自己家的公司,离不了他,这休养水平是一个直接迈入养老院,一个还在一线带伤工作的社畜。 季柯换院手续下来了,周日就可以换走了,尹沉侧头靠着病床直挺挺地睡着了,他腰杆很硬,贴着医院可以仰卧的床榻,吊着一条腿,也不损他的好看,但是那双眼睛还是冷冷的。 尹沉睡着的姿势并不舒服,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吸引人的时候,他平时虽然不苟言笑,看起来总有自己的主见,但笑起来却显得诚恳,实际上他还是最冰冷又坚硬的那部分人,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毫无保留地看出他的野心与欲望,还有微不可闻的柔软。 柔软,季柯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人还有柔软吗? “你还要看到多久。” 尹沉躲在窗外余晖下,眼睛还是闭着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再看我就收费了。” “...”季柯没搭腔,尹沉起了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扶着辅助把手下了床,阿尔法这个点都是去和小护士聊天的,但在季柯的面前停了下来,伤的一条腿靠着好的那一条,站在季柯病床前,季柯听到自己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尹沉逆光站着,他撑着季柯身后的病床靠背,低下头,白发埋入季柯眼前,带来一片阴影,像是要亲上来一样,却只是停留在极近的距离,尹沉的声音很轻,鼻息打在季柯的皮肤上带来一片痒意,他神色寡淡,却语出惊人“你明天就要转院了?” 4收费 季柯轻轻嗯了一声,却像是砸进了尹沉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敲起无数涟漪和回响,他很快就感受到了——尹沉摁着季柯的脖颈,手扣着喉结,迫使他只能抬起头看着尹沉,尹沉似乎吃了很多薄荷糖,冷冽猩甜的口顺着唇瓣缝隙被撬开后,钻进季柯的喉咙间,尹沉像是极有耐心的猎手,并没有急着长驱直入,他若即若濡湿着季柯唇瓣上干涸的皮肉,又在牙齿和口腔里搜刮着甜味,分离时又给季柯喘息的机会,黑发的青年唇瓣被亲得红润,尹沉离开时津液又藕断丝连。 他若即若离,给了季柯选择的空挡,像是闲庭信步一样尝着,勾着一点甜味,让季柯的舌根、喉咙、胸口都能尝到那点冷冽的苦甜,又不至于失去了理智,被亲得昏头昏脑。 季柯呼吸微滞,尹沉也不趁虚而入,他一点也不着急地在季柯两张唇瓣上浅吻着,像是羽毛般挠痒痒,季柯扶着尹沉的腰着力,看着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尹沉,像是饱食的狼一样,戾气和冷漠都消融了下去。 季柯反抗之心被瓦解了,倒不如说他不拒绝尹沉,只是单纯享受尹沉失去理智的时候。 “起开。” 季柯轻轻推了一下,尹沉压在他身上动弹不地,“等会查房了。” 尹沉手环绕着季柯的腰肢,季柯下巴抵在尹沉的肩膀上,耳边是他温热的脸颊,他顺着季柯的骨头量了量,说,“等一会。” 等一会是等多久,季柯不知道,他双手不自觉攀附上尹沉脖颈,顺着尹沉嘴里更猛烈的攻势时难以呼吸,他也没空想这些。 尹沉的舌头是苦涩的凉,浸润了薄荷糖不知多少,他烟瘾有多难熬,尝过这沁人的冷就知道了,一颗一颗地剥开压入口舌中,带着理智一点一点紧绷,季柯终于忍无可忍地亲了回去,把尹沉往自己怀里摁下去,将口舌缠绵得更深入。 好一会,他俩呼吸融化成一团软绵绵的雾气,尹沉盯着季柯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他还是起身,提着扶住把手一摇一摆地出去。暮色刚好降临,病房里没有开灯,尹沉出门撞见进来检查的小护士,季柯在房内轻笑了一声。 尹沉一边听着护士对夜班的抱怨,一边分心听着病房的动静,他侧头看向季柯,发现他又正襟危坐,腰板挺得很直在床上办公,房内灯光太暗,看不出季柯被亲得潮红的脸。 季柯手里滑着秘书传来的文件,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这事没有下次,总是和前任藕断丝连太不体面,却突然察觉自己明天就要转院了。 尹沉把问题留给了他。 或许也没有。 5转院 季柯的助理第二天早早就到了医院里,却收到自己老板出尔反尔的通知。 她心里默念老板是傻逼三次后又恢复了春风如面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神色,并且发现老板手边出乎意料的有一簇新鲜的古代丝绸,赫赫有名的表白圣物香槟玫瑰。 季柯在助理“贼眉鼠眼”的打探下滴水不露,倒是把旁边床位的病人吵醒了,助理便收起了熊熊的八卦之魂,安心做一个工具人。 而随后很快隔壁病床的病人的手机也滴滴地叫了起来,那个灰发的病患赖床赖了接近五分钟,才缓缓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自己老板对隔壁床位的“老同学”格外关注。 能当上季总助理的哪里有简单人,精准地理解老板一个眼色也是职业素养之一。 助理便开口问道,“季总,换院的事我已经为您联系好了,您今天下午走方便吗?” “嗯。”季柯内敛地点了点头,果然隔壁病床还不清醒的病患就精神抖擞起来了——当然他还半躺在床上,大大咧咧地发出噪音,“季总——我送你的花怎么样?” 一线吃瓜的助理被吓得魂飞魄散,似乎听到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消息而被当场送去午门斩了,隔壁床的那是什么不太熟的旧同学——这副模样明显是个趾高气昂受宠的祸国妖妃!却见被迷得五荤八素的季皇上,头也不回地和她继续说,“早点走也行,晚点不还是有个会议吗。” 助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能面不改色地开口,一边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揣测圣心,“那也行,我现在就联系司机。” 看着季柯点头,隔壁床位的帅哥却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助理以此生最大的职业素养让自己退出病房不回头看,劫后余生地关上门,靠着墙刚缓了一口气——她当然不准备联系司机,就听到里面挪动声,随后是令人耳红心跳的啧啧水声。 还有闷哼声,助理此时冷静下来,甚至能大逆不道地揣测自己老板是不是被压的那一个。里面场景和助理想地也差不多,尹沉这个人从读书时就一贯会蹬鼻子上脸,他叼着季总的唇瓣蹂躏,看着季柯被吻地头重脚轻也不放过他,手里攥着顺手捻来的几辦香槟玫瑰塞进季总唇齿里,季柯下意识吐出来被尹沉吻着分毫不让地含进去,馥郁的玫瑰气息钻进季柯的口腔里,玫瑰被水与柔软的器官黏腻搅合着,尹沉扣着季柯的脖颈,迫使他扬起下巴,而自己能吻地更深处。 一吻罢了,尹沉还顺着季柯唇形若游若离地浅吻着,季柯张着嘴喘着气,半个身子发麻,脑袋也从昏沉着中清醒过来,想到助理说不定就在病房外随时会进来,就忍不住一拳揍到尹沉肩膀上。 尹沉的笑声传到季柯耳里,他哪壶不开提哪茬,“还满意吗?” 季柯没有说话,因为尹沉又低头叼上了他的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