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赌注和报酬 

第3节，血液

距离母亲幸子入院札幌的国立札幌医院北海道地方癌症中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裕治开车去探望她。关上窗户的话有些热，他把窗户打开一半，让干燥的凉风吹进车内。

没有梅雨的北海道的六月，是一年中最清爽的时期。欧洲所谓“六月的花嫁”，大概就是和三石町相似的气候吧。歌笛位于北纬42度16分的位置。对比欧洲，是在罗马以北、伦敦巴黎以南。

在五月，夜间最低气温还可能跌破零度。但是进入六月，无论多冷，最低也就3到4度，最高气温则上升到到23度到24度。

天空清澈，一片云也看不见。对裕治来说有些太耀眼了。

沿着浦河国道向西行驶。左手边可以眺望太平洋，右手边是牧场群和远处的日高山脉。不一会儿，车子经过扪别川。这里已经是隔壁的静内郡了，台地从这附近向大海突出。

沿着海岸边的国道行驶，视野突然开阔，便来到了静内川的河岸。通过静内桥，就进入了繁华的街道。道路交通拥挤，奔驰和宝马之类的外国车引人注目。

静内设有日本轻种马协会北海道市场。每年在6月上旬的星期二举行当年的“特别市”，有两岁纯血马卖。[注意：是新算法的周岁马]

这一年(1985年)正在新建的市场设施，总工费6亿日元，据说完成后规模将达到东洋第一。在这次售卖活动没有稲葉牧场的上市小马，所以和裕治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但凡是马匹生产者，或多或少都曾与这里有过接触。

无论是什么品种的马，阿拉伯、盎格鲁阿拉伯、纯血，生产出来的赛马要么在牧场自由交易，要么就拿到市场上进行交易。

在牧场进行买卖被称作“庭先取引”。正如其名，是用最原始的方法，买方来到牧场，与生产者直接交涉，然后购入。

但是，牧场不欢迎那些与自身没有交易经历的陌生人。就像高级餐厅不对陌生过客开放一样。

[只做熟人生意的会员制餐厅(确信)]

理所当然，交易的内容不会出现在明面上，也不会留下实体。这对于作为监督机关的农水省和国税局来说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因此，为了马匹价格公开化、向卖家提供均等的交易机会，就有了马市这样的家畜市场。

在ハツラツ出生的昭和60年，日本的纯血马生产头数为7629头。其中在市场上市的有1272头，仅占总量的百分之16.6。上市马匹每年都是16%前后，最多18%。现状就是，剩下的八九成马都以庭先取引的方式完成了。

对于那些不希望由市场完成马匹购入的人来说，登录上市一匹纯血马要给事务所200万予纳金，一匹阿拉伯则是100万。交易达成时，要按那匹马的购买价格的百分之2额外支付一笔手续费，还有百分之3的消费税。

售卖活动在那种能让人联想到罗马时代的殖民地才有大卖场中进行。两岁马在圆形场地上登场，然后响起“有人出价吗”的声音，拍卖竞价就开始了。如果马的预期下限被认为在200万以下，就不会有人出价。这种情况下，马会沉默地离开拍卖场。

可能会有人跟着一起走出场外，商量说：“出150万日元买，怎么样？”这样的情况也有的。

如果没卖出去，就带着马回牧场，等待机会在庭先卖掉。就这么等到两岁的冬天[周岁的冬天]，还卖不出去的马，会被称呼为“博劳”的人买走。这个阶段的行情是一匹马不到30万日元，还不够配种费。

像跳舞帽这样的种牡马，一次的配种费三十万日元，产驹价格低，很少出现在这里的拍卖上。但小农户们还是有机会参加这种拍卖的。例如，著名种牡马藤正男孩由农协管理。

日本轻种马农业协同组合拥有藤正男孩。出于“保护当地生产者”这种振奋的理念，该农协成员们拥有的繁殖牝马，经委员会同意，就可以获得与藤正男孩的配种资格。交配费包括消费税在内是275万日元，在小牧场看来是相当高的金额。

如果生下的是牡马，那笔债可以马上被还清。藤正男孩的产驹在市场上总是不愁卖的。如果天生骨骼惊奇，肯定能卖出5千万日元以上的价格。

日高轻种马农协不仅为成员开放配种资格，还提供了幼马培养和繁殖母马健康管理指导、防疫、诊疗业务等各项服务。

裕治大学四年放春假的时候，曾拜访拍卖会用地内的支部。

当几个人围着兽医闲聊的时候，他突然问到：“马也有血型吗？”

“确实是有的，而且和人类比起来相当的复杂。”那位兽医开始说明。

人的血液型中，最流行的是AB型、O型。

而对马来说，红血球抗原型可分为：

A系统(6型)、P系统(8型)、Q系统(6型)、U系统(2型)、C系统(2型)、D系统(70型)、K系统。

一共7种表现形式。

血液蛋白质型可以分为：

[片假名轰炸，我看不懂……]

共计8种类别。

裕治：“所以，一共有15种吗？”

兽医：“不，系统之间互相组合的话，有280亿种左右。“

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天文数字。

裕治：“这么多种类，那输血岂不是做不到？”

兽医：“不会，因为马的血清里没有会破坏血球的抗体，不会发生血型不适配的问题，所以不同血型的马也可以输血。”

“有280亿种，输血却没问题吗?真是不可思议。”

然后裕治又问了个问题。

“去调查一下那些跑得非常快的马的血型，然后繁育和它相同血型的马，如何?”

兽医：“应该很难吧。”

兽医详细阐述了他的判断理由，每匹马的血型，国际血统书委员会是禁止公布的。因此裕治的想法在现实中不可能实行。

在日本出生的竞走马，不论纯血还是阿拉伯，都要由日本轻种马协会进行登录，在那个时候也会进行血型鉴定。

鉴定工作全部交给竞走马理化学研究所完成。每年送检一万两千件检测用血液样本，逐件对照十五个系统进行检查，判明是280亿种中的哪一种。这个过程中研究所只记录到了样本的编号，受检马的马名和生产者的名字一概不知。

被调查后的血型还需查询对照父母的血型，确认是否构成亲子关系。如果在这里被鉴定为非亲子的马，将无法参加比赛，也无法成为繁殖马。

裕治试图利用血型培育强马的想法正中靶心。

血清蛋白质型的区别是转铁蛋白。转铁蛋白与血清铁结合，将氧运送到体内各处，在运动激烈的竞走马在体内起到重大作用。

转铁蛋白拥有D、F1、F2、H1、H2、O、R、纯血G，一共8个对立基因，其两两组合后的表现型合计有28型。关于其组合，南非的D·R·奥斯特霍夫博士等人进行了调查，发现F1F2型的马与马相比，竞走能力占有压倒性优势，成为胜马的概率很高。

顺便说一下，样品马中的206头优秀赛马，只有百分之68是F1F2型的。

根据转铁蛋白进行交配，从技术上来说非常简单。

但是，如果向竞走马生产界带入了以血型为基础的配合方法，会怎么样呢？恐怕到迄今为止构筑出的血统体系将会被粉碎吧。此举无疑会极大地降低赛马生产的风险，就像在肉牛和奶牛的生产中引入生物技术一样。会造成“赌”的要素的消失。这样的话，就不会存在动辄几亿日元的马了。

正因为执着于フィッツラック的18.75%理论，才不会变成那种局面。正因为把运气交给了上天，这个世界才得以运转。

有一个男子热心地听了裕治和兽医的谈话。

他对裕治说：“虽然我也已经养了好几年马了，但是像你刚才的道理倒是新鲜。如果能顺利进行的话，一定很有意思。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裕治：“主要是学生。父亲经营了一座小牧场，我平时也在帮忙。我很难决定是不是要把这个当主业。”

男子：“如果毕业后有入坑意愿的话，请来我那里看看吧。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男人自称是浦河町バンプー牧场的竹田晴夫。与竹田的相遇，对裕治来说有着重要意义。

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札幌市。

去探望的时候，母亲幸子意外地看起来很精神，还是那么胖。

母亲：“裕治，一个人真是辛苦了。马都没事吧？”

裕治：“啊，没什么问题。你身体还好吗？有什么地方痛吗？”

“没什么地方痛的。”母亲笑着说，“只是入院以来，胃口逐渐变差了。”

长姐交代过，这是因为强力抗癌剂的使用，导致肠胃功能弱化。这些话是没法和母亲说的。

母亲：“我不会是得了胃癌吧？”

裕治：“怎么可能，只是肋膜炎罢了。”

母亲迷迷糊糊地被送进癌症中心，周围没有人说过、她自己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得了肺癌。据说癌症的特征在于剧烈的疼痛和出血，但她并没有那么痛苦，也没有出血。

裕治没有将其视为不幸中的万幸……

见过母亲，裕治就要回去了。牧场里还有7匹繁殖母马和3匹小马在等着他回去照顾。必须在赶在太阳偏西的下午6点左右，把她们带回厩舍，安排好马的晚饭。这一切都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完成。而且，一番草的收割时间马上也要到了。

我独自一人该怎么办呢？不安的情绪涌入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