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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翻译练习】秘佛(2)

2023-07-17 00:20 作者:明川_FJ  | 我要投稿

小说集:キョウコのキョウは恐怖の恐

 

作者:諸星大二郎

 

图源:日向龍ノ介

 

翻译:日向龍ノ介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翻译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未经同意不得转载。

秘佛


2


恐子走在前面,我们从庚申塔后面又回到了原来进去的地方。院内给人的印象有了大变化。人数增加了不少。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但天却非常黑了,所有人看着都像一团黑影。没有照明,除了从主殿的格子门的缝隙里漏出的光以外,就只有天空那一点微弱的光了。

到处既有三五成群站着的人,也有排成队走着的人。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的呢。这里好像既有僧人也有带纹样的一般人。并且,他们似乎极力压低声音,控制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我时不时可以看到几人一组站在一起的人里,有人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漥川在哪里呢?”

我被院内的气氛给带着,嘴靠近恐子的脸前低语道。

“谁知道呢……”恐子也低声回复道。“你这么在意他?”

“毕竟人多了这么多,而且脸也看不清。”我不能理解恐子的态度。“不去汇合真的好吗?”

“为什么?”恐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能见到的时候自然就会见到的吧。”

确实,就这么小个寺院。就算不想见到也会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吧。

院内的黑影们压低声音,像是在等着什么东西一样。匆匆忙忙往各个地方走着的僧人不断出现,打破了这在场的气氛。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走过去的,也有几个人抱着什么包裹一样的东西走的。无论如何,可以推测出他们是在忙着做法事的准备。站着的人们遇到这些僧人们,就会防止打扰到他们而让出道,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恐子毫不犹豫地直直向主殿走去,但突然,

“啊……”

她这样轻轻地叫了一声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转向了旁边。

“什、什么情况?”

我慌忙追上去后,恐子在参拜道旁的石碑那里停了下来,面向我将手指抵在嘴上。意思是叫我安静。我把想问的话给咽了下去,站在恐子旁边,打算用眼睛来确认她在避开什么。然而,我还是只能看到黑色人影要么站着要么在走动,没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她是在避开这里面的某个人吗。我忍不住好奇,把嘴凑到恐子耳边打算问她。

“嘘。”

恐子按住了我,然后快速绕到石碑后面。

“你就待在那里。”

我虽然好奇是什么情况,但还是照恐子说的做了,然后我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有三个人左右穿着黑色衣服的僧人跑了过来。他们无言地快速从人群之中挤过去,不一会儿功夫就跑走了。

僧人们不见了之后,我松了口气,看向石碑后面。恐子不在那里了。

这就是几秒间的时。没有非常急着跳进草丛里的话是不可能消失的,然而我也不觉得事态有紧急到需要像这样逃走。那么,她就是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先走了。然后混进那附近的黑色人影中了。

我从石碑后面跑到院内的中心附近一路找她,但却没有找到。在我找恐子的时候,主殿的旁边又有五、六位僧人抱着什么东西出现了,他们在院内的正中央开始堆起了什么东西。人影们围住那个东西在看。身为外来人员的我,避开了僧人们折返了。

回过神时,我已经回到了恐子一开始躲什么东西的那附近。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恐怕她是眼睛早早的就发现之后跑过来的僧人们,于是就在遇到之前快速躲开了吧。

说到底那个女人好像没有与我或者漥川一同行动的意思,自己就擅自行动了。虽然的确没有硬要三人一起行动的必要,但我现在却混在这种脸都看不清的人影之中,等待着即将要发生什么都不清楚的事。一个人待着总感觉不舒服,让我感到尴尬。回过神时,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用眼睛寻找着像是漥川或者恐子体型的身影。不过不巧的是,漥川没有穿黑色而是藏青色的夹克,恐子也全身穿的近似黑色的衣服。在这个稍微离远一点就看谁都是黑影的院内,是没法找到他们的。

正当我像这样暗中用眼在那群黑色人影中寻找时,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名少女身上。她样子像是小学生,站在那里盯着我这里看。我在院内没看到带孩子的所以觉得很新奇,但很快我就想起来她是在水槽旁递给漥川什么东西的少女。

少女非常频繁地看向我的脸,然后她突然快步靠近我,从手里的一沓纸里抽出一张,对着我递了出去。

“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

少女用大人的口吻说道。我对她那不像是小孩子的举止给稍微吃了一惊,但还是反射性地收下了纸片。非常薄的一张纸上,印刷着这座寺庙的主殿的照片,清晰到我在黑暗中也能认得出来。是记着寺庙简介的宣传单之类的吧。我猜着寺庙的法事会不会记载在上面,就在天空的微弱光亮下将纸片照亮来看,但即使如此字也看不清,于是我就翻找口袋将火柴给取了出来。是昨晚停泊的宾馆的火柴。我在火柴光下粗略地看了看纸片的两面,但却没有找到我所期待看到的。

“这个,是你在发的吗?”

我向少女问道。少女在我找火柴,擦火柴,用火柴那微弱的光来照纸片的时候,都在我的旁边等着。

“是哦。”少女理所当然般回答道,然后,

“不介意的话还请来看看。”她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是在给寺院帮忙吗?”

“嘛啊差不多吧。”这次用的是大人一般的说话方式。

“是被谁拜托的?你没和你爸爸或者妈妈一起吗?”

少女指了指寺务所的方向。

“爸爸和妈妈在那里。”

这样啊,这个孩子的父母大概是寺院的相关人员之类的,来帮忙做法事的吧。估计是嫌跟着父母一起来的少女碍事,就给了她个发传单的活把她给赶了出来。我是这样自作主张地解释给自己听的。

在我和少女说话时,路过这里的某个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探头一看,发现有一位年轻的僧人在用诧异的表情面向我们。他面向少女一副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少女对僧人挥了挥手后,僧人很快就转身离去了。

我感到钦佩。那个僧人肯定是发现我是无关人员了。居然能靠挥一挥手就能让地方默许我在这里,这面子可真大啊。

我觉得从少女那拿到的纸片也能算是一种正式的邀请函吧,就突然硬气了起来。这说不定是能看到一般的参拜者绝对看不到的秘密仪式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么一想,到现在为止都不那么期待的这座寺院的法事突然就让我感到颇有兴趣了起来。

我把传单收进口袋,又开始在院内闲逛时,少女不知对我的哪一点感兴趣,跟了过来。她把那一沓传单夹在腋下,也不发给别的人。是基本上都发过了吗,或者是因为和寺庙很熟的人很多,用不着发了呢。

“寺庙的法事是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试着问她。“今天会有的吧?”

“你说开龛的话已经开始了啊。”

“诶,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从山门关上的时候就开始了哦。”少女理所当然般地说道。“和尚们都自己在弄了。”

原来如此,本来这个是既没有参观的人也没有参拜的人的,只在寺院范围内举行的法事。所以也没有主办方寒暄和开始的信号。

“我可以看的吧。是在主殿做吗?可以进去吗?”

“我觉得大概不能进主殿啊。不过,最重要的环节是在外面做的。”少女就像寺庙的导游一样什么都知道。“不介意的话还请来看看。”

我感到了开心。终于被这个少女正式邀请了。趁这个机会给恐子和漥川也……

“说起来,你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人吗?”我想起了那两个人,就问了问。“一位是个女人呢,她穿着近乎黑色的衣服……”

“穿黑衣服的女人的话,这里有很多啊。”少女突然像是心情不好了一样。“你们不是来看开龛的,而是来约会的吗?”

“不是那样啊。”我慌忙辩解。“只是同行的哦。我们三人一起来的。另一位是个男人,你也给他发过传单的吧。在那个装水的地方的旁边……”

“啊啊,那个人……”少女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不知道啊。”

我回过神时,我们已经在寺务所前面了。说起来恐子有说过漥川大概藏在了寺务所的厕所里的吧。

“寺务所里有厕所吗?”我问完后,

“有哦。”少女回答后,又加了一句。“不介意的话还请自便。”

她是以为我是想借厕所的吧。‘不介意的话还请’似乎是少女的语癖。

寺务所的窗口只放有几捆的线香和几串念珠那一类的东西,连个人影都没有。少女带头进去后,在窗口旁边的桌子上砰的一下放下了那沓传单。大概是已经不需要了吧。

我想着来都来了就借了下厕所。同时我也有确认一下漥川在不在厕所的企图。

与少女说她双亲在这里的情况相反,寺务所里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一片沉静。厕所在入口处往左走到头,貌似外来人员也能用,于是我就穿着鞋进去了。

漥川不在这儿。从厕所的窗户那里可以看到石水槽。外面连天空仅存的一点光亮都没了,几乎变得一片漆黑,但有发光的东西在漆黑的院内摇摇晃晃地来了。我看到是一位僧人举着灯笼走来了。僧人把灯笼挂在离水槽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离开了。靠着那亮光,我看到有好几个黑色人影聚在水槽那里。他们围住水槽,貌似在盯着水面看。

我从厕所回来后,看到少女坐在寺务所门口,脚在到处晃着。她好像是在等我。

再次出到外面去之后,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其中一点就是天已经完全变成晚上了,院内有好几个灯笼在照着。估计是故意这样做的吧,灯笼的数量被控制在只够来往的僧人们走路勉强不会被绊倒的程度。

有许多黑色人影在徘徊这点还是一样。他们还是一样保持着沉默,但看着也像是在悄悄期待着什么,在耐心等待着什么一样。

其他就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了。也听不到诵经的声音,也没有在烧供品,连线香都没有在点的样子。即使如此,院内的人影们说不定也在为了感受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举行的,外部人员完全无法想象的什么东西,而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然而,仔细一看我才终于注意到,院内正在发生之前所没有发生的事。有二、三位僧人在从之前好几位僧人在院内正中央堆起来的小山上交替着取出什么东西走到水槽那里,然后弯下身子做出像是把拿着的东西给丢进去的动作。那小山的周围也一样围着好几个黑色人影,僧人在拿起什么东西时他们就会伸手指着,将它给运到水槽那里时他们也跟在旁边过去。

水槽和我在厕所见到的一样被黑影们给围住,但他们有一人进来就有一人出去,不断地换着人。与其说这是个庄严的法事,它给我的印象更像是掩人耳目地大家一起偷偷地看什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东西。

他们是在做什么呢?我打算靠近水槽时,少女拉住了我的衣袖。

“还太早了啊。”

少女抬头看着我的脸说道。她的语气就像是制止孩子的大人一样。

“那边在做什么呢?”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哦。”

“为什么?我可是来看开龛的哦。”

“那就随你了。不过,你不能说。你要是看了的话。”

原来如此,就算见识过秘密仪式,也不能透露给外部,也就是不能说的秘仪。

我决定听从少女的忠告。这个少女大概被父母给带来好几次,对法事程序似乎挺熟悉。她说还太早,意思就是迟早能看到。并且我也察觉到那个水槽那里在进行着什么秘仪的关键部分。

既然不去水槽,我就在意起堆在院内中央的东西,于是就打算过去看看。

“那边能去吧?”

我在去之前指了一下目的地方向,向少女确认。

“那边?”然而,这次我也遭到了少女的反对。“那里现在也最好别去。因为马上就有人要经过那里……”

我做什么都要听小孩子指挥,让我有点不爽。不过再怎么说,这里还是少女更熟悉。

突然,院内又新出现了大动静。主殿的门被从里面粗暴地推开,有大概十人左右的僧人从里面一窝蜂跑了出来。他们抱着什么东西,挤成一团跳到了铺路石上。这是到刚才为止都没有的大动静。他们就照着那架势冲向水槽。

在身处院内的人们之间,无声的喧嚣如波纹般扩散开。很明显,他们憋住声等待的东西出现了。接着在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是我完全想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一齐蹲下,头像乌龟一样缩着蹲伏在那里。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少女就用力扯着我的袖子,我转头望去。少女在和他们一样蹲着,似乎是在说叫我也做一样的动作

“坐下,坐下!”

被她小声且严厉地催促后,我条件反射般坐到了少女的旁边。

“要这样做!”

少女蹲伏在地面,双手堵住耳朵,脸朝下闭上眼睛。在我回过神时,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团黑色的东西,附近的人们好像也和她一样。我虽然因事出突然而惊慌失措,但还是学者少女准备堵上耳朵。就在我将要堵上耳朵的前一瞬间,扑腾一声响亮的水声响起,我不禁抬起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那一瞬间我看到石水槽周围聚集着僧人,飞溅的水花穿过他们黑色的衣服与衣服之间的间隙,落到了水槽的边缘以及铺路石上。他们把什么东西给丢进水槽里了。并且在那瞬间,我看出来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氛游走在院内蹲着的影子们之间。

“不能看!”

少女小声地,但却用力地劝我。我慌忙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但已经迟了。

我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什么事都没有要发生的样子。然而少女和周围的人影们都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我也只能模仿他们。

“另一个要来了啊。”

少女的低语还没结束,这次是从主殿的后门传来了咯哒咯哒的拉门声。然后又跑出来一群沉默不语的僧人。一股无以言表的不寒而栗的气氛游走在院内蹲着的所有人之间。在那一群人跑到水槽之前,气氛紧张的快要令人窒息。我保持着闭上眼睛双手抵在耳朵上的姿势,听着僧人们敲打地面的脚步声。在那脚步声经过离我自己很近的地方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当时屏住了呼吸,然后就一下子呼出了气。

是三猴!不见、不闻、不言。这不就是参拜道旁边的庚申塔的三猴吗。在我正这么想的时候,我感觉就这样和别人一样遮住眼睛和耳朵也太无聊了。同时也因为我受不了这苦闷的感觉,我起身,把手从耳边拿开,抬起头。

“不行!”

我听到少女这句低低的声音在我脚边响起,但我无视了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向水槽。我这时正好看到有什么大的东西从围着水槽的僧人们的手里滑落,掉进了水中。那是个有人那么大的东西。

这次不寒而栗的气氛在游走于院内蹲着的人们之前,先发生在我身上了。恐怕比其他人的还要强烈……我慌忙将视线胡乱地看向别处后,发现院内的人影中有一个人正在起身。那个人躲进了石灯笼的后面,坐在了铺路石上,用手托起腮帮。虽然那个人在我看来就是个黑色的人影,但直觉告诉我那是恐子。

不过那也就是短暂的一会儿。在蹲着的人接二连三地犹豫着站起来后,那个人影也混进大量的黑影之中了。

我摇摇晃晃地让又一次坐下的身体站起来。在我朝下看时,我对上了少女愤怒的眼睛。

“说了不能看的!”

她小声地责备我。

“抱歉。我不知道……”我虽然在找借口解释,但我还是想让她告诉我,我看到的,或者说是我觉得我看到的东西是什么。“那个是什么?他们丢了什么进去?”

“不知道!”她一脸明显在生气的表情扭过头去。“而且也不能问哦。”

水槽的周围有两组僧人混杂在一起,用低沉的声音在诵经。我将近二十人将水槽给围的满满当当的,所以别说是水面了,我连水槽都几乎看不见。第一次打破院内的沉寂的诵经声缓和了众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胸闷感。

少女还是没看向我。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我钦佩如此遵守不见不闻不言禁忌的少女的态度,但对小孩子太畏惧也无济于事。既然少女或者别人都不给我回答的话,那我就只能自己亲眼去看了,不过我也没有现在立刻就去那里看的心情。比起那种事,我现在更想要找到除寺院相关人员以外的熟悉的人,来平复我自从见到那个东西以后胸口那令人难受的骚动。

“我去一趟对面看看哦。”我对少女留下这句话后,准备前往石灯笼那边。“那边好像有和我同行的人……”

然而,很快就响起了追过来的脚步声,然后我夹克的衣摆被用力地扯住了。

“不行哦。”

少女用力拉着夹克,打算带我去别的地方。我被她那强硬的态度给弄得呆住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以为该不会又是从哪里跑出来一群和尚。不过,少女却把我拉到了刚才僧人们从那上面跑开的主殿的正面。

“太好了,还留了一点下来了啊。”

少女站的铺路石上散落着像是垃圾一样的什么东西。有好几个稻草团一样的东西,还有脏兮兮的碎布、磨损了的单只短布袜、一张皱巴巴的手帕,以及细细的稻草屑和布头这些。

“这是什么?”

“你随便拿一个,丢进那群和尚聚在那边的水里。”

说起来有二、三个僧人在这里拿了什么然后去水槽那里把东西丢进去,来回跑了好几趟的吧。

“这有什么意义吗?”

“你看到那个了吧。”像是在教导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说道。“要除厄哦。虽然实际上用草鞋会更好,不过那些都被大家给拿走了……”

少女检查着垃圾山,指向手帕。

“那个手帕感觉还不错?”

我把手伸向手帕,然后犹豫了起来。把这个丢进那里?丢进那个我刚才感觉自己看到了不好的东西,并且现在被僧人们围起来诵经的那个水槽里?

“不过……”我露出苦笑看着少女。“这是迷信吧?”

“可不能这么说啊。”少女像是在责备般说道。“在这种地方肯定是要这么做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把大人说的话现学现卖的,在她那有理有据的话的催促下,我用手指夹住手帕拾了起来。它虽然沾满了泥土但却还是新的,确实在那堆垃圾算得上是容易用手拿起来的。不过,我看到水槽附近的僧人们后,就还在犹豫。

“和尚们在那里哦……”

“没事哦。”少女像是在激励爱撒娇的孩子一样,自己也在垃圾中物色东西,“我也和你一起扔。”

她捡起稻草块,快步走向水槽。我虽然还是提不起劲,但最后还是跟上了她。被这样幼小的女孩子,而且还是正在对我生气的少女给这样照顾,我可没有不遵从的理由。再者,女孩平稳的态度还打消了我刚才那说不清的不安感。

 

水槽的其中一角没有一点灯光,一片漆黑。挂在离那里十米左右远的灯笼的光勉强让我看清那聚成一团黑块的僧人们。

凑近了一看,僧人的数量不知何时变多了。只有扛什么东西过来丢进水中的那两群人的话,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算不上大的水槽被围了两三层僧人,他们就只一个劲地不停诵经。诵经的声音异常的低,每个僧人的声音都只不过算是低语那么大,但一大群人合诵后,听着就像一群虫子低沉的振翅声,让人听到就感觉大脑要麻痹了。

我看着不像是有空档能让我挤进去,但少女却灵巧地用她那小小的身体钻进僧人与僧人之间的空挡。在人墙出现一丝空隙的时候,我看见了黑色的水在微微晃动。少女在将那团稻草屑丢进那里后,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跟过来一样,转过头看了一眼我的方向。接着,她很快就被僧人们的黑影给埋没了。

少女就这样没有从人墙中出来。我等了一会儿,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拿着沾满泥的手帕一直站着。我下定决心靠近水槽。

紧紧地站在一起让人没法挤过去的僧人们全都看起来像是漆黑的影子一样。除了和尚脑袋被微弱的光给照亮以外,连脸都一片漆黑让人看不出表情。也许也是因为看不见少女的身影,我的不安感再次复苏了。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突然人墙像一个活物一样动了,僧人们之间出现了一点缝隙。透过缝隙可以一撇少女的脸。我下意识将身体挤入了缝隙。人墙就像张开嘴把我给吞进去一样,我被拉入了那一群僧人之中。

一进入人墙,我就被周围给推挤,不知不觉就到了水槽前。生苔的石头边缘放着两根蜡烛,照亮了漆黑的完全没有在流动的水上漂浮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带有红色和黄色图案的碎布、掉漆了的筷子、手脚都被弄下来的布制人偶、饭杓、布袜、草鞋的碎片和稻草屑……僧人们丢进去的大东西呢?是沉下去了吗,幸好,哪里都没看到那个东西。

总之,我必须得搞定自己的目的。我将手里拿的手帕给丢进去后,手帕半浮在水中。看起来就像是黑水抓住了猎物一样。

我突然感到了不安。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少女说是除厄。然而,本应该是游客的我就这样参加了秘仪。这个我连做什么都搞不清楚的秘仪让我总感觉毛骨悚然……

我打算离开水槽前,但身体却没法立刻动弹。我左右和后面都被僧人们给推着。诵经的声音就像虫群振翅一样包裹着我。即使离他们这么近,我也因为一片漆黑而看不清僧人们的表情。

在我突然回过神时,少女不知何时就在我的旁边。她的身体紧贴着我,眼睛在盯着水面看。我感觉少女在笑。我虽然只是眼角看到了少女,但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她的嘴边正露出浅浅的笑。

我将视线对向她后,少女也抬起脸看我。她没有表情。我不觉得少女是收起笑容然后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突然,我被一个到刚才为止从未想过的疑问给困惑住了。我不应该更加留意这个少女的吗。

“手帕……我丢进去了哦……”

我对着少女低声说道。

“太好了呢。”

少女还是面无表情地低声回复我。我感觉她的眼睛在发光。

“我说……”我犹豫地问道。“你的名字是?我还没有问过呢……”

“是キョウコ哦。”

我不禁吃了一惊。是我听错了吗?还是说是偶然?说起来那个自称是恐子的女人也有些不可思议。又是个キョウコ?

“字怎么写呢?”

恐怕只是偶然。キョウコ是个随处可见的名字……然而,与我这么想的所相背,

“你知道的吧。”少女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是恐怖的那个字哦。”

我愣着一动不动。我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我的心脏开始激烈跳动了起来。

少女肯定是在捉弄我。不过,她为什么会知道恐子的名字还有我和恐子的对话呢?

“你的朋友也知道啊。”

少女像是在回答我的疑问一样,视线朝着前方说道。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里后,发现隔着水槽的正面,漥川正在被僧人们给夹住了。漥川铁青着脸,手放在水槽边缘,正在凝视着这里。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少女。只是,可以确定的是他的那双眼里正浮现出令人恐惧之色。

“怎么了吗。”少女那低语声在我的耳边响起。“一副像是草鞋浮起来一样的表情……”

“你说草鞋怎么了?”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了。

“草鞋正常情况下大多都会沉下去,但偶尔会再次浮上来哦。”少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起。“据说它浮起来的话,离它最近的人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我条件反射般地扫视水面。就在漥川的面前,漂浮着一团稻草屑一样的东西。看不清那是不是草鞋。我丢的手帕除了一部分以外基本上都在水下。接着,我隐约看到在漂着其他各种不知是垃圾还是供品的东西下面,有个白色的巨大的东西沉在水里。那大概有人那么大。我的心跳声变得更响了。心跳声与周围诵经的声音对上波长,就好像是在挤压着我的脑髓一般。

“那是佛的遗物哦。”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就仿佛在梦中听到一样。我突然被恐惧感所包围。我想分开人群逃往外面。然而我被周围的僧人们挤着,动都动不了。在我挣扎的时候,人墙突然动了。它又像活物一样移动起来,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逃出来。

从一群僧人中逃出来后,明白了人墙为什么会动了。是有新的一群人正在加入进来。不知何时从哪里冒出来的五、六位穿白色和服的人加了进来。队伍似乎是为了给他们空出地方才动的。

我没看到少女的身影。她应该和我一起被挤到人墙外面来的……不过,我更在意漥川。我绕到水槽那一头。我在杂乱地往来的黑色僧人之间找到了那铁青的脸。

我靠近他,漥川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我,表情就好像不认识我是谁一样。

“喂。”我盯着他的脸说道。“怎么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我让自己打起精神装作开玩笑的样子说道,但我自己也知道我说的一点也不好笑。

“鬼……”漥川眼睛盯着半空中回答道。“啊啊……说不定就是这样……”

“怎么,真的出现了吗?”我勉强挤出个笑脸。“是什么样的鬼?”

“什么样的……?”漥川露出像是一时间没理解我说的话,反复咀嚼着的话的意思的眼神,“啊啊……是呢……那要是鬼的话……就是女孩子的鬼吧,差不多小学生那么大的……哈哈……那要是鬼的话还算好的呢……”

漥川铁青的嘴唇里发出了无力的笑声。我不禁感到很不舒服,但还是强行做出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道。

“你说的女孩子长什么样?我也一直和差不多小学生那么大的孩子在一起,院内好像小孩子并不多啊……”

漥川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他好像在找我说的少女一样东张西望地来环视着周围。

“那个孩子给过你传单一样的纸片吗?有叫你蹲下遮住耳朵吗?”

我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愣住了几秒。我回过神,慌忙想着该怎么说。

“是啊,有说过那些话呢。还给了我纸片哦。是寺院的传单吧。你看,应该是一样的吧?”

我从口袋取出少女给的纸,然后给他看。漥川也无力地同样从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纸。我接下纸,想要对比一下两张。现在天空连一点微弱的光都不剩了,因此纸面几乎看不见,不过两张都隐约能看出来上面的像是主殿的照片。我为了能更仔细地看清楚,就在口袋里找火柴。

“那,她也让你除厄了吧?”

“你是说从垃圾一样的东西里面捡起什么,然后丢进那里面的那个?做了哦。怎么,你也被叫那么做了吗。那你果然是看到那个了啊。”

说到这里,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等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听那个孩子说那些事的?我是从天还有些许亮的时候到刚才为止都和那孩子在一起的哦。该不会不是同一个孩子吧?”

漥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的脸。

“发传单并劝参观客除厄的孩子是还有一个人吗?发的传单确实是一样的呢。”我一边继续翻找口袋,一边打算梳理我们遇到的事。“还是说,你是在我在墓地的那短暂的时间里快速地听到了那些说明?”

我把另一边的口袋也翻找过了,没有找到火柴。

“真奇怪啊。火柴不见了……是在哪里弄掉了吗?”

“我是弄丢了手帕哦。”

我惊讶地看着漥川。漥川还是在凝视着我的脸,我们的重点没有对上。

“……你看了那个水槽的里面了吗?”漥川的声音在颤抖。“它底下沉了什么东西的吧。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的声音也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那个是这座寺庙的‘秘佛’哦……就是今晚开龛的那个。你觉得那是什么?诶,喂,那是什么?”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骗人。你看到了吧。喂,你看到了是吧?”

漥川盯着我的脸说道。然而,他突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开始注意四周,然后突然就非常猛的一下子转向后方。他像是僵住了一样凝视着某一点。

漥川看向的是主殿旁边的黑暗中。那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有人出来了。在一片漆黑中,可以模糊看见白色的身影。白色衣服的干瘦身体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出现了。是隐居的行者吗。我以前有在电视上看过绝食几天的修行者。这些人的服装和电视上的一样。

白色身影迈着不稳的脚步,歪歪扭扭地渐渐走了过来。从主殿到水槽前的几个地方,有好几个黑影合掌站在那里,似乎是僧人。白色的身影像是以他们为记号一般,依次经过他们前面,被引导向水槽去。

漥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位修行者,看着他走过来。在修行者走了大概一半的路时,另一个同样打扮的白色身影从主殿的旁边出现,跟上了前一个。接着,他也一样被引导向了水槽前。在他们来到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时,我发现他们都是光着脚的。

白色衣服的修行者们加入了僧人们以及之前来的大约五人的修行者们之中后,他们好像是准备要靠近水槽。僧人们绵软无力地动了,他们像是变形虫吃更小的变形虫一样,把那两个人给吞没了。

漥川观察了一会儿情况后,不久就调头准备逃跑。我跟在他的后面。我看到主殿旁边又有一个白色身影踉踉跄跄地出来了。

漥川看起来不像是有目的地跑着。不管是待在水槽附近,又或者是看到黑暗中有白色身影踉踉跄跄出来,他似乎都受不了这些事了。他漫无目的跑来跑去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始向山门跑去。

啊啊,对啊。这种寺庙还是赶紧逃出去为妙。为什么我到刚才都没有这么想呢。我也跟在漥川后面往山门赶去。对了,恐子怎么办。不过,说不定她也已经出了山门,在汽车那里等我们了。我觉得那种可能性貌似很高,就准备先离开寺庙,然后再考虑别的。

在通往山门的参拜道上,有一群人影正在站着。是从傍晚开始就一直在院内徘徊或是站着的一部分人影。那些人影现在几乎没什么大动作,大部分都远远地围着以水槽为中心举行令人心里发毛的秘仪的僧人和修行者们,但那一群人影却像是要堵住参拜道一样成群地站在一起。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在这时第一次感觉这些黑色人影很奇怪。从在院内零零散散地看到他们时开始,就一个人的脸都看不到。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作为秘仪的参加者来说位置太杂乱了,作为看热闹的来说又太安静了。动的比较多的就只是跟着从院内中心拿垃圾搬运的僧人的,还是交替着望向水槽的而已。在院内往来的僧人们也是,就算黑色人影在他们面前,他们的行动也仿佛完全没看到一样,人影们一直都利索地避开僧人们。

漥川在挡住路的影子前停下了脚步。影子像是挡住了路一样,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在那影子之中有个身高只有其他的一半的影子。是小孩子的影子。我看到它的头一动,原来朝向旁边的现在转向我们这里了。直觉告诉我这是那个少女。

漥川似乎也看到了少女,他一下子向后转身,像是在恐惧般回来了。他就这样一副恐惧的样子,又开始毫无目的地乱晃了。

“喂……”

漥川经过我前面时,我向他搭了话,但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跑了过去。

我迷茫了。漥川还害怕少女。即使如此也不是没法通过参拜道。总之我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还是先出去吧。不过一旦出去了,我恐怕就不会再想回来了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后准备走向山门时,我夹克的衣摆被拉住了。我惊讶地回过头去一看,发现是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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