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茨】解药（上）
“你是神子？可我知道神子是不会喝酒的” “那是世人的清规戒律，于我而言当然不必刻意遵循。” 酒吞第一次见到那个小鬼，是在一天的正午，接待了不少香客的他好容易得了空出来透一口气，望向山下络绎不绝的人流，酒吞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 “这儿的名号真的越来越响亮了。” 余光扫到一旁的树丛，发现那里露出一个红色鬼角，十分违和。酒吞走上前去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白发小妖，他正埋头把玩一个树枝。 “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小鬼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连退几步。 “这里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赶快离开吧。” 酒吞似乎不愿与之过多纠缠，放下这句话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小鬼快速站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树叶，“听说你是这里的神子？” “是又如何。” “可是神子会这么容易让我见着...” 回头看见眼下的小鬼正嘟嘟囔囔着，酒吞突然觉得有趣，俯下身来，目不转睛对上他清澈见底的眼眸。 “神子只不过是世人对我的称呼，或许有一天我就成了令人畏惧的鬼王。” 小鬼被看得有些许紧张，但他细看面前这人竟出奇的好看，只是紫黑色的眼睛映出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于是胡乱点了一下头，就看向地面。 他今日能鼓起勇气来到这里，说是碰巧也不算，总希望能看到耳闻已久的神子的姿态，哪怕是为自己的未来做一点努力，如今实实在在遇上了，又心生胆怯，总怕自己不配上前。 酒吞仔细看了很久，他发觉这小鬼有着其他妖所没有的天赋，如果可以栽培，将来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强大的妖。 “你叫什么？” “...茨...茨木童子。” “是么。茨木，不如来我这神寺修身养性，跟着我也能习得一些道理。” “可...可以么！” 酒吞轻轻笑了一下，右手放在茨木的脑袋上，忽然茨木的身上就变成了人类的衣装，鬼角也被术式隐藏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茨木见状来不及惊讶，也连忙跟了上去。 有家了。 这是茨木满心欢喜的最大原因。他一路走来，好像到哪里都会被扔石头，没有归处，在夜晚小河边喝水的时候，看到自己若隐若现的鬼相，连自己都会被吓一跳的程度。茨木想活得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只是想有一个能长久停留的地方，不会被追赶的地方，下雨天能够不被淋到的地方，如此足矣。 茨木来了之后，平日神寺打扫的人都被告知不用来了，茨木可比他们勤快多了，什么杂活都能做，即便一开始手忙脚乱，不断认真学习也就得心应手。酒吞喜欢坐在庙堂之上远远看着他，他发现这小鬼真的很朴实善良，看到寺庙的人在忙碌就会上前帮忙，贡品就摆在显而易见的地方也从来不会伸手去拿，一有空就会询问长老有关道德品行的问题。 “你整日这样折腾，不会疲倦？” “不会的，茨木先前四处奔走流浪，居无定所，身为妖鬼也不被人们待见，走到哪里都会担心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在这里很好！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有神子大人，茨木发自内心认为自己很幸运。神子大人，茨木愿誓死追随！” 他完完全全就是个孩子。酒吞这样想着。 酒吞还是每年如一日的作息，只因他贵为神子，为苦恼的人们排忧解难是他的本职工作，酒吞到目前为止还从未想过干点别的事情，他觉得日子平淡下去也不错。 晚上，酒吞独自一人坐在屋顶，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感觉身后有些动静，只见两只小手攀上屋檐，露出脑袋。 “呼...终于上来了。” “你是有什么事么？” “我没事我没事，就是见神子大人孤零零在这里，茨木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做个伴的呀。” “哼...” 酒吞好像又笑了，不再说话。他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笑了。 “大人，你为什么要如此为他人的幸福而付出时间和精力呢？" 茨木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这么久以来，他能看到酒吞的疲倦与失眠，神力也是肉眼可见的逐渐衰弱。 "好像我从诞生起就注定要过这样的生活吧，人类的想法有时很奇特，倒也是给我漫长的时光增加了些许消遣。为他们实现愿望的时刻，竟会一同释然起来，仿佛证明了自己真真实实存在于这里。" "原来如此。神子大人喜欢人类么？" "非要说的话。" "那茨木也要这样！" "哪样？" "喜欢人类呀！虽然因为之前的生活过于提心吊胆，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埋怨起来，但在这里学到了很多，我以后也要像神子大人一样善良，帮到别人很多，也会让茨木感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说完，茨木开心得站起来转了一圈。 "好想快点长大啊。" 茨木还在笑。 酒吞看着他不说话，可能又想笑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开始越来越长。除了在寺庙里一起整理贡品，擦落灰尘之类的日常，还会一同赏樱，会一起去平安京无所事事地转悠，会在集市购置必需品，会在新年伊始树上挂上平安符。 妖的生长速度本就比人类要慢一点，但茨木的妖力却日渐增长，酒吞说的没错，这个小家伙真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当他伸开掌心所展现的鬼焰，是不含任何杂质纯度很高的罕见，但这不是伤人的火焰，是温暖的、美好的。 不知道这家伙以后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的大妖呢，酒吞常常这样想。 一日 “神子大人！长老说他要去七角山去见一个老朋友，我也想去！” "七角山啊···那里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东西，说不定会失望的。" "没事嘛，就是想去转转，我保证乖乖的，听长老的话，不会给他添麻烦的。怎么样神子大人——" 茨木开始摇晃酒吞的袖子。 酒吞无奈叹了一口气，“那你切记不可乱跑，勿要把自己弄丢了。” “好！” 第一次来到七角山的茨木觉得新鲜极了，他四处张望，即便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山脉，稀疏可见的草木显得没有那么生机勃勃，他也很高兴看这些。 长老的朋友在七角山一个山洞隐居，到了地方后，茨木跟着一同进去，长老和朋友在叙旧，停久了他觉得山洞里有些呼吸困难，好像上气不接下气一般，于是起身去洞外，就在洞口等着。 这时，一行人也走入七角山，那是源氏家族的阴阳师，他们来这里寻找长辈指明需要的材料以打磨刀具。 “家族那些老不死的，每天规矩倒是挺多，这材料说到底根本就没用，浪费大家的时间。” “....源赖光大人，可别被有心之人听着了…” “那又如何，有朝一日，定会是我带领源氏取得更大的胜利。我吩咐你们准备的傀儡核心，进度怎么样了？” “大人英明。核心取各路大妖的稀血作为原能量，运转十分稳定。” “那就好，稀血不易察觉，平日需多加注意，不要放过任何机会。” “是！” 近来他们经常来七角山挖掘，受家族之命，需要找一种特殊的琥珀石，说是硬度合适，打造兵器再好不过。可源赖光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拥有再好的兵器，人的体力终究敌不过妖怪，将来更无法与强敌抗衡，需要革新，需要将精力放在制造傀儡兵上。 队伍还在行进，突然源赖光感到浑身一颤，直觉告诉他这附近有一个持有罕见稀血的妖怪。源赖光停下脚步，发动阴阳术，感知妖气的来源，追寻到一个山洞口。 “你们继续找琥珀石，你们几个跟着我来。” 源赖光简单划分了一下原本为一体的队伍，指了几个平日跟自己走得近的部下随他搜寻。 在他们离山洞越来越近时，茨木本能发觉不太对劲，突然间许多人类的气息向他涌来，一直以来的警惕心让茨木意识到这是冲他而来，那是杀气。茨木站起身，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只知道不能在这里等。 “方向变了，快追！” 源赖光带领部下快马加鞭，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茨木没命地跑，他都不敢回头看，他知道只有自己避开了，才能活下来。可是这七角山根本没有什么藏身之地，连绵不绝的高山似乎都在预示着他没有路可以走。 终于，源赖光追了上来，他们将茨木围堵在一座山根下。 “你...你们......” 茨木不断后退，一步一步，直到再也无路可退，后背结实得抵在了山墙，两个胳膊紧贴在冰冷的山岭。 但这还不足以让他们掉以轻心，他们拿出符咒，画出界限，将茨木彻底困在一个牢笼之中。这牢笼算是一个活体式神，具有行动力，周围的支柱变换出两个镣铐，锁住茨木的手腕死死按在了墙上。 “是一个小妖啊，但是资质不错啊。” 其中一个阴阳师下马，术式召唤出针管，一下刺入茨木的肩膀，法术成为针管的原动力慢慢向上拉，茨木的血液夹带着妖力被逐渐抽出。茨木反抗不得，疼痛让他叫出声，咬紧牙关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一点从身上剥离。 “你们还是不懂啊……” 源赖光见状，拔出佩刀，茨木看见自己映在刀背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紧接着一刀照着茨木的身上斜斜砍下去。瞬间鲜血四溅，茨木直接失去意识却没有当场毙命，两个手还在被高高束起，他低下了头，没有了动静。 “大人！这...死妖的血还能用么？” 其他阴阳师看得十分震惊，不过是一个小鬼，真的要这样残忍…… “收起你们的怜悯心吧。这些妖怪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他只是没了意识，还活着。照你们那样效率未免也太低了，不如这样收集的快。这妖最珍贵的就是心头血，你们那样怎么能取得到？记好了，妖怪永远不值得同情。” 源赖光说完，收了刀转身，没有任何情绪。几位阴阳师放出魔瓶，从失去意识的茨木身上大片伤口的地方开始抽取血液。 浑浑噩噩的意识中，茨木想起了酒吞，他本是不怕死的，那是在遇到酒吞之前。可现在，他还很眷恋这个世界，他想看看自己以后的样子，还想和酒吞在一起看更多的景色…… 长老出来找不见茨木，他和朋友在四周寻了很久仍旧不见茨木的踪影，傍晚长老独自一人回了寺庙，告诉了酒吞这件事。 酒吞十分着急，夜黑风高，他还是立刻离开了庙堂，前往七角山，强烈的不安促使他不敢停下寻找茨木的脚步。兜兜转转许久，一座山根下，酒吞的瞳孔猛地紧缩，他发现了早已没有生机的茨木，一动不动倒在一片血泊中。 他慢慢地走过去。 ———————分割线——————— 第一次在b站发文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见( ･᷄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