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世界观下的单元剧系列作其二

前作：

不死人的肝脏是薄荷味的

 

零

那么，告诉我，狄俄尼索斯，你的杯子里还有多少酒？

 

一

早间新闻：

普通的十五岁少女，久远千岁，20XX年3月3日早上7点整，身着纯白色的睡袍，于家中自己房间里的纯白色单人床上……

……

起床了。

早间新闻到此结束。

当然，对于千岁自己来说，这并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更不是什么NEWS。已经度过十五年人生的她，每天都坚持着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阳光毫无障碍地透过白色镶边的薄纱床帘，千岁普通地醒来，低血压带来的倦怠感只把她压在床上三分钟，这不是她赖床的最长记录，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薄荷味的牙膏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千岁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算完全清醒过来。她简单地擦了擦脸，开始更衣。虽然千岁的皮肤比起别人显得苍白许多，但她仍旧是不需要化妆也好看的坯子，千岁也没有养成化妆的习惯，出门仅仅只会涂一些避免晒伤的膏药。因此当她站在房间的落地镜前，确认白衬衫和宽松的教会中学校裙没有穿错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上早班的父母已经把面包烤好放在了厨房，旁边是装着千岁午餐的便当盒。

“我出门了。”千岁例行公事般地小声说，关上了房门，一边细细咀嚼着面包，一边悠闲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和往常一样，时间充足。

初春的阳光如同温暖的轻纱摩挲过脸颊，人行道边耐寒品种的樱花树已经抽出了花芽。麻雀的声音嘈杂，伴着往来行人匆匆的脚步声，微风带来的泥土气息，咖啡店门口挂着的风铃响动，这是十五年来都少有改变的日常景象。

这就是库多市，依山临海而建，虽然缺乏活力但是幸福洋溢，适合居住的十万人口的小城市。千岁一直爱着这座城市。

这份爱，让久远千岁年轻的心灵中突然萦绕着一种深邃的感情，这种感情随即被大脑转码成话语从她的唇齿间流出：

“我要毁灭这个世界。”

 

二

诶？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千岁自问。当然这得不到回答，但这个“毁灭世界”的想法似乎深深地植入在她的意识之中，如同作为人类的本能冲动一般挥之不去。

在人生的第十五年，千岁首次感受到了自身的违和感。但是仅仅只是几秒钟而已，久远千岁，她的人生方针就是过平静的平凡的生活，她在这几秒钟反复确认自己的方针还没有动摇之后，果断地把这份违和感抛在身后，继续朝着学校迈出步伐。

即使前方升起不寻常的黑烟。

即使学校已经是一片火海。

千岁呆立在原地，就在自己被违和感所困扰的那几秒之内，学校燃起了熊熊烈火，这已经足以让一般的十五岁少女陷入恐慌，但是千岁心中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她没有停住脚步，想要一探究竟。这已经是今天发生的第二件怪事了。

而第三件怪事很快也被千岁所注意到——这场大火，只有她一个人能察觉到。

时钟指针已经掠过七点三十分，上学路上男女学生们从四面八方向学校汇集，仿佛对这场大火视而不见，不，仿佛这场大火并不存在般地，走进已经是一片火海的学校之中。

“春？宏？”千岁发现了自己的同班同学，藤田春与下野宏，他们是班上有名的笨蛋情侣，也是少有的几个会和千岁搭话的人。

“诶？久远同学，早上好！”春向她招手。

“你们没有看到……学校已经……”

“你在说什么呢，没睡醒吗？”春似乎很是疑惑，“别在这里发呆了，要迟到了哦。”

说着这一对男女学生的身影也隐没在火海之中。千岁试着跟上他们，但窜动的火舌和稍微接近就几乎已经要把人烤熟的热量逼退了千岁。她依旧站在学校前，不知所措。

不知何时，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千岁毫无头绪，身边却不知不觉多了一个和她一起注视着这一切的观众。

“真是滑稽的世界，你不觉得吗？”来人有着粗犷的中年男性声线，嗤笑了一声，千岁这才发觉他的存在。

“……？”

“我在问你，不觉得吗？天生的恐怖分子小姐。”

 

三

持续的沉默。

“是在……说我吗？”看到大叔似乎在等着她的答复，千岁最后决心主动打破沉默的氛围。

“那还会是谁呢？”大叔反问，眼睛深藏在墨镜之后，让人难以看出他的情绪，“难道是那些飞蛾扑火的人吗？”

“不好意思，大叔，你大概认错人了。”

“不，是你误会了，小姑娘，我找的就是你。”大叔轻笑一声，腾出抱在胸前的右手指着千岁，“还有，我可不是大叔——我才二十五岁。”

千岁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身长少说一米八几，体型壮硕，脸庞瘦削而坚毅得如同被机床打磨过，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右侧额头沿着颧骨线延伸到脖子。“大叔”的上半身穿着厚实的棕色皮大衣，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是花格子衬衫，下身也是同样颜色款式的皮裤。这样的装束即使是在春风依旧料峭的时节，也显得过于厚重，更何况面对学校燃起的熊熊火焰，或许里面早就汗流浃背了？

千岁收起过度发散的思绪，回归到正题：“哦，那么大叔，你叫我‘天生的恐怖分子小姐’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和我是一类人。”大叔摘下墨镜，露出深陷在眼眶里的乌黑眼眸，这似乎是他的礼仪，“初次见面，大概是初次见面吧，我叫Z，是个恐怖分子。”

“啊，那恐怖分子大叔，”千岁并无惧色，微笑反而挂在她的脸上，她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大概有求于她，她应该还有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余地，“这是你做的吗？”

“不。”大叔明白千岁指的是学校的这场只有他们两个能够意识到的大火，耸了一下肩，“你得明白区区恐怖分子是不能做到这种超自然的事件的，小姑娘。”

“那么这是谁做的呢？大叔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嗯，这是个好问题，小姑娘。”大叔的墨镜映照着跳动的火光，一股肉类烧焦的气味从火场中飘来，“这是‘X’做的，当然只是我叫它‘X’，它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一种难以被观测到的毁灭力量，无形无色无味，也没有固定的行为模式，但目前已知的是：X能够带来毁灭。而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观察这个现象，我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追踪它十年了。”

“也就是说这股毁灭力量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存在至少十年了？”千岁难以置信，“可是为什么这座城市之前从来没有重大事故，我也没有见过有谁会莫名其妙地死掉？”

“因为硬币是有两面的。”

“？”

“这座城市的奇妙之处，也是滑稽之处在于，毁灭力之外，还存在一股修复力，我喜欢叫它‘Y’，当然你想怎么叫都可以，Y能够在X造成破坏之后修复这座城市的一切损伤，包括复活在事故里死翘翘的家伙，这些家伙到死都不会意识到X的存在，所以Y是否能重置记忆还不好说。过去的十年，恢复力Y都比毁灭力X强势得多，但是最近似乎情况有变。

最大的变化是，又出现了像我这样能够意识到它们存在的人。”

“也就是我？”

大叔点头。

“这就是你叫我恐怖分子的原因？我不懂。”

“你会懂的，小姑娘，现在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震动。

大叔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所打断。

千岁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然而现在脚下的震动愈发强烈，周围的房屋玻璃相继碎裂，柏油路向上凸出，拦腰折断，地面的裂痕不断扩大。

“是X，快跑！”

千岁顾不得更多，跟着大叔跨过已经三尺宽的地裂，躲开倒塌的墙壁，行人飞溅的血肉和断肢略过千岁的视线，而她也渐渐感觉自己力不从心。

别停下！

别停……

大叔的声音渐远，千岁明白自己也已被地裂所吞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