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五十五章)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五十五章 结网
巽泽骑在马上,放声狂笑,开心极了,笑得白马同他一起欢腾嘶鸣,将繁华街道上的百姓摄得远远躲了开去,默默的与这支两马一车的队伍保持三丈距离。
慕容黎悠然坐在马车里,巽泽说港口到县府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堂堂瑶光国主,走路成何体统,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间绝色往人群中一站,太过引人注目,招摇,不妥,慕容黎觉得没毛病,而且坐车确实比走路舒服。
方夜驾着马车,皱眉思索,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知道这位玉衡郡主究竟高兴什么,难不成他以为和王上交情不错,王上就能徇私舞弊,破例开恩?
巽泽一直笑到县府门口,府兵拦下,白马一声嘶鸣,前蹄扬高,人立而起,才收敛住笑声,旋身变幻,双脚踏上马背,纵身腾起,然后轻飘飘落在马车前,掀开车帘,伸出了手:“阿黎,我们到了。”
慕容黎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府兵:“来着何人?”
方夜将腰牌露出,府兵立马躬身,恭迎三人进府,奉茶伺候,并通知县主大人。
议事厅。
巽泽很随意在慕容黎对面就坐,淡然磕着瓜子,他并不想参与这等俗事,却又耐不住好奇,看看这位祭司究竟给他扣了什么罪状。
亲自抓捕罪人来指证自己,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县主蓬头垢面,大抵今日繁事纷至沓来,忙得焦头烂额,已是顾不得形象,急冲冲喘着粗气就来面见这位君王身侧的红人方大统领。
他还来不及参见方统领,就感觉座位颇不太对。
慕容黎端坐主位,悠悠饮着一杯茶。方夜立在一旁,恭敬顺从。
县主也是浸淫官场多年,大脑迅速运转,能让禁军统领立于一旁还恭敬有加的人物,当今天下只有一人,那便是瑶光国主。
那位有着九窍玲珑心,容颜惊为天人的少年君王,复国后就废旧制,立新政,杀伐果决,收权贵封地以军功分之,王侯子弟皆无特权与庶民同罪,以己为质救民于水火,聚拢瑶光百万子民心的当今王上。
王上驾临,必有大事。
县主有些深意看了巽泽一眼,腿一软,直接在慕容黎面前跪下,伏首:“小臣参见王上,小臣不知王上驾临,小臣……”
衣冠不整,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礼仪,是尊卑的仪表,此刻县主蓬头垢面,已触大不敬之罪。
慕容黎道:“请起。”
“谢王上,小臣衣冠有失,冲撞王上,万万不敢起身。”县主虽蒙大赦,却是不敢起身,也不敢抬首窥视天颜。
所谓过郡就耍耍威风,暴露身份果真将县主吓得丢了魂,破了胆,巽泽所言,一语中的。县主要继续跪着慕容黎并不理会,淡淡道:“将祭司的供词呈上来。”
“是,王上。”县主颔首,不敢怠慢,立刻抽出那份供词恭谨的递给方夜,方夜接过呈到慕容黎手中。
供诉阐述巨细,幕后之人为策划一个巨大阴谋,分三步棋路行之,第一步,祭司蓄意杀死祭神舞者,以神怒之言蛊惑渔民,延迟天玑开湖,让天玑这上万渔民因无法捕鱼陷入贫困饥饿,幕后之人再趁势挑起天玑民众暴乱,使其逃难而流离失所。
第二步,如若渔民看破舞者之死,不尊神怒执意开湖,便借天罚行一场杀戮,斩杀渔民搅乱天玑,激化平民怨怒。
第三步,玉衡郡主横空出世,行行侠仗义之举,扮演救世大侠,抓捕祭司,实际上才是关键一环,祭司是假意被擒,只为供出玉衡郡主。
这一场阴谋的最终目的,吞并天玑。
刻意破坏祭湖大典,挑起事端激化民怨,再由被俘的祭司供出一切皆是玉衡所为,造大声势,让天玑借民愤向玉衡发兵,玉衡郡主再以天玑挑事为由镇压天玑,从而达到吞并天玑的目的。
而玉衡郡主以侠士身份扮演的行侠仗义之举,就是要自己与这场祭祀杀戮先撇清关系,大抵就是玉衡郡主怎会自己抓捕凶手指证自己,蓄意引发两郡杀戮,天玑就是蒙受蛊惑诬陷玉衡刻意挑起战争,玉衡举兵不过是被迫反击,师出有名。
祭司泣血陈述,将这场阴谋细节完美述说出来,只是对玉衡郡主卸磨杀驴的怨毒报复。
他说,他的主子不应该废去他的修为,将他变为一个废人的。
祭司供词上还有最重要一条,郡主大人暗设武场,修矛制盾,已练就一支武器装备一流,奇门遁甲术一流的精兵强将,就为一举成名天下知。
天玑,已是囊中之物。
议事厅中,一片寂静,县主不再说话,也不敢说话,如供诉上所诉,王上身边悠然磕瓜子那位方才还行侠仗义的大侠就是玉衡郡主,他带着一份矛头直指玉衡郡主的罪状而来,已是吓得肝胆俱裂,说不准王上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将他灭口,一想到这里,他连气都不敢出了。
慕容黎淡淡看完,淡淡将供词给了巽泽,巽泽看后扔于桌上,满不在乎道:“挺像是这么回事,暗地里告诉他们是我做的,屠杀渔民破坏神祭,逼天玑先向我动手,表面上装作救世大侠,还手之余师出有名,顺理成章吞并天玑后还落副好名声,指不定还有更大的野心,不如,王上将我打入天牢,防患未然,反正是罄竹难书的罪。”
他将双手伸给方夜,示意方夜可以套上镣铐带他走了。
方夜眼神转向慕容黎,慕容黎未有表示,方夜未动。
慕容黎拿起供词,缓而慢撕成两片,淡淡道:“陈县主。”
见慕容黎将供词撕毁,陈县主额头立刻沁满汗粒,显然,无论供词是真是假,王上都没有治罪玉衡郡主的意思,陈县主惊恐匍匐:“小臣在。”
慕容黎:“除了祭司一行人,不知县主可有统计出来渔民伤亡如何?”
陈县主急忙道:“据小臣统计,只有一部分是惊吓失控,落水而亡,并未有渔民死在兵刃之下,大部分尸体是统领大人的士兵。”
他的惊恐变得肃穆起来,隐约感觉王上才是手捏牵丝线的那人,无论这些细线带起的风筝要飞往何方,飞得多远,轮轴都是在王上手中,只要轻轻一拉,就会回来。
慕容黎:“所以祭司所控,县主以为如何?”
祭祀大典开始前,祭台下渔夫就被替换解救,那么想要以民愤大做文章借端生事,就变得无从谈起。
祭祀开湖后日另行举行,捕鱼谋生运作井然有序,百姓不会饥饿流离失所,这场预谋杀戮,并未殃及池鱼。
故而机缘不存在,祭司的指控就是污蔑与诽谤。
莫非,祭司的这场杀戮之局,出自王上之手?才能将借机造事之由掐断?
县主不敢再想下去,王上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顿首:“祭司破坏神祭,造谣生事,诬陷玉衡郡主,蓄意引天玑玉衡为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慕容黎颔首:“悬尸三日,以儆效尤。”
县主一愕,立刻遵命:“小臣领命。”
杀肯定是要杀的,这么干脆吗?
即便他有满腹困惑,不知道王上布此局的真正用意,在慕容黎看似孤高清冷的威严下,他也是不敢多问半个字的。
慕容黎看出他的困惑,淡淡押下一口茶,缓缓道:“天玑历来尊崇巫神邪术,想必县主只是挂个头衔,实权已然被巫师做空,却不知县主可有心一展鸿鹄之志,食一县之禄,尽一县之事?”
“小臣愿为王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尽一县职责,造福一方百姓。”县主听了,高兴得屁滚尿流,惊喜交集,能从巫师手中将实权夺回,不用再日日混吃等死,日后飞黄腾达,定是指日可待。
慕容黎道:“新政本王已派人送往天玑郡主手上,想必不日县主就能得到政令,颁布实施。巫仪之风以蛊惑人心而起,自然也应由谣言而尽。县主要做的就是结合新政,利用此次巫师所生事端,煽风点火,从而废除巫仪,兴教化,剔除百姓愚昧无知的信仰。”
“王上英明,小臣定不负王命。”县主感激涕零,废巫仪夺政权,他做梦都想做的事如今竟然成真,还是王上撑腰给的权利,他立刻磕头谢恩,奔走如飞的去了。
歪风邪气有伤风化,康庄大道才是正统。
煽风点火,他最在行。
别说悬尸三日,悬成干尸他也不放下,就是要让那群愚昧无知的信徒看看,这位他们敬如天神的巫师祭司是如何残忍杀害他们的,巫神降下的只是灾难,不是慈悲。
神无怜悯,要神有何用?
关键时刻,县主才是救世主。
巽泽饶有兴趣看着慕容黎:“原来阿黎借这场杀戮是要立新政,废巫仪,兴教化,幕后之人辛苦布局,结果不能如他们所愿,反倒被你有效利用,岂不是要气得跳脚。”
慕容黎悠悠道:“天下万民,即我之子民,渔民百姓,最是无辜。”
社稷苍生为重,帝胄皇贵,施的,当是仁心,解救的,当是万民。
祭湖被引为一场阴谋,他以民为贵,自当要从中拨弄,避免伤及无辜。
不求全然悲悯众生,但求为君无愧于心。
巽泽眼中神色渐渐变化:“可阿黎如何算无遗策,做到提前部署一切?”
慕容黎道:“执明国主在玉衡多番遭遇刺杀,大概是有人针对于你,想将玉衡的水搅浑。祭祀开湖是每年的惯例,天玑玉衡相邻,既然在玉衡掀不动波澜,自然得转移阵地,若是这场杀戮由你主导,又伤及百姓,不将你打入天牢匡扶正义,此事就不能大事化小,不能平息民怨,玉衡与天玑必将大乱,你岂能独善其身。我不过暗动手脚,做个顺应之举,将结果变为我想要的而已。”
伤巽泽就是断慕容黎臂膀,他们要对付的,一直都是慕容黎。
巽泽点头微叹:“莫非阿黎一早就知道祭司供出的人会是我?”
“猜的,我向来只有五成把握,当一个人有心算计你的时候,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成为他打击你的致命伤,何况,祭祀开湖不是小事。”慕容黎沉吟,“只不过祭司这么快就将你供出,倒是有些意外。”
“或许他舍不得我两,要多留些时日。”巽泽勾唇轻笑,“可是这新政,天玑郡主若是置疑不遵从?我听说这位郡主同蹇宾一般挺喜欢玩求神问卜那套。”
屋宇寂寂,慕容黎看着巽泽,淡淡道:“天玑郡主不遵王令,与玉衡合并可好?”
幕后之人想要制造的是两郡相争,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合并?
天玑已是瑶光属郡,若风俗还自成一派,奉巫仪,不遵教化,岂非成了瑶光的笑话?
祭神之舞,净化心灵,与天地沟通,同国师一般,愚昧,害人不浅。
从前,内忧外患,自是无暇分心废除巫仪一事,如今瑶光政治清明,万众一心,是时候根除此等害群之术。
巽泽眉头一皱:“如此岂不是坐实了祭司之言?”
天地可鉴,他可没有吞并天玑之心,他连玉衡都懒得管理。
“你怕了?”慕容黎微笑。
巽泽脸色凝重,郑重点了点头。
方夜惊得下巴快掉了下来,他以为巽泽会大大吐出几个不屑之言,谁说我怕!谁知这位遗世独立,自命清高,蔑视天权国主的修道仙人竟然会怕管辖领土扩大,权利升高,这不是人人心向往之的事吗?
这比执明还没章法。
慕容黎抚摸手中吟畔,饶有兴致把玩着,淡淡道:“以你之见,这位祭司会是仲堃仪的人吗?”
“此人修为颇高,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必定不是仲堃仪门徒。”巽泽沉吟片刻,道,“但是不排除幕后已与仲堃仪合作,当日能从重兵把守的牢狱中救走仲堃仪,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阿黎想悬尸将人引出?”
慕容黎道:“未尝不可,若是不摘除,迟早是一个比仲堃仪更大的隐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神秘人,我们现在一无所知。”
他转而吩咐方夜:“方夜,暗中盯紧,有露出马脚之人,立刻拿下。”
方夜垂首:“是,王上。”
巽泽微微凝思:“死人多半没有任何意义,阿黎若真想引幕后之人来救,活着的不是更有价值?”
慕容黎示意方夜退下,淡淡道:“你怎知会有人来救?棋子一旦从棋盘上拿走,就已经丢失了价值,幕后之人来看的,不过是确认一下是死是活而已。”
他饮了口茶,淡淡一笑,“如此聒噪之人,怎能容许他再次开口。”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方能让人安心。
巽泽仅仅只是出手,祭司就能知晓巽泽身份,组织出一通逻辑贯通毫无破绽的供词,若是不杀就悬于午门,指不定他仅凭一口气也能大放厥词煽动民众,编排是非将玉衡吞并天玑之言坐实,如此,岂不刚好全他之阴。
闭嘴的能免去很多麻烦。
“原来,阿黎,你竟是为我着想。”巽泽眯起细细的眼睛,笑容中透出些许温暖。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
县主办事效力飞快,祭司的尸体被一根粗大的铁链勒紧,悬于午门,百姓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狰狞面目,不像他们虔诚供奉的神,像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新政还没颁布,县主已命人口沫横飞谴责祭司的数条罪状,有的,没的统统往巫神上扣,精心编排的污蔑,煽风点火的乐趣,狰狞可怖的祭司,足以让信徒惊恐失措,惶惶如丧。
原来巫神是如此自私,妒忌,丑恶,扭曲,他们以前的决心,信任,都如此可笑,祭司那狰狞的嘴脸仿佛在嘲笑他们曾经全心全意虔诚跪拜是多么愚蠢,他们决定要把这种愚蠢狠狠抛弃,踩在脚下,渐渐的臭鸡蛋,烂菜叶,所有一切污秽之物都飞向祭司。
这样,才算有些发泄。
县主摇起了折扇,端起茶碗,儒将,就应该如此运筹帷幄,百姓对巫神的天平已经倾斜,新政颁布实施就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可谓决胜千里。
茶已凉。
慕容黎手指轻扣桌面,静静道:“你说,祭司只是不想我们回玉衡,才这么快招供?”
巽泽凝视慕容黎,慢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祭司供词里有一条是只有你我才知道的秘密。”
慕容黎将瑶光三层金矿开采权给了巽泽,用以秘密训练一支武功一流,装备一流,奇门之术一流,排兵布阵一流的超级军队,这支像鹰隼一样锐利强悍的军队一旦训练成功,将会成为暗卫罗网且只听从慕容黎调令。
无论慕容黎身份如何变化,这支军队,只听命于慕容黎。
这是他两的秘密。
这个秘密若是还有第三人知道,且能拿出来做文章,必定是安排的训兵之人。
慕容黎抬头望着巽泽,眸子就像是星空,里面有太多光芒,每一束星芒都能照进彼此的内心,甚至读懂它:“玉衡,有奸细。”
这个奸细在玉衡布置一场阴谋,所以希望他两的返程可以延后。
玉衡,绚烂而宁静,遗世而独立,不管中垣掀起多大的狂风巨浪,曾经都能安然而度。
如今,终于也要卷入这场角逐天下的风雨中了吗?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巽泽缓缓走到慕容黎面前,拈起吟畔,竹箫被他托在修长的手指上,他轻轻按下机括,银针飞出,没入窗棂的妆花中,缓缓道,“我给他埋下了另一重考验,我希望这个消息来得晚一些,或者永远不要来,毕竟,郡主府人手已经够少了,我不希望再少一个。”
再少,就更冷清了。
他转身,走入了夕阳下。
回眸:“阿黎,送你。”他扬起一枚镜片。
天地间的一切,突然静了下来,那枚镜片反射过来的夕阳余晖,渐渐化成一颗心形光晕,正落在慕容黎的手心中。
慕容黎轻轻一握,展颜微笑。
晚膳,是巽泽借了县主府火房烧的,仙人下厨,方夜再次惊得掉了下巴,不染俗尘凡气,明显过于虚假,烟火都快蹿到头顶了。
一盘盘叫不出名字的珍馐放到方夜手上时,巽泽特意叮嘱:“这些是为阿黎做的,不是给你吃的,你同县主他们一块用,端去前厅。”
他加重了三字,“给阿黎。”
方夜表示沮丧,随即释然。
他怎敢同主子一块用膳,虽然他确实有想尝一口的冲动,毕竟色香应是味俱全。
如此珍馐,定当美味,实在过于诱人。
方夜端到慕容黎面前时,慕容黎看着这些佳肴,淡淡道:“阿巽定是觉得本王吃不惯天玑饭菜,县主府也没有什么好的厨子。”
“王上怎知这是玉衡郡主做的?”方夜感到震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说过这是出自玉衡郡主之手,而且王上还没动筷,这叫闻味就能识人吗?
“一曲高山流水尽,伯牙鼓琴遇知音。”慕容黎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你先下去吧。”
他的眸子,像雨云遮不住的两点星辰。
手指轻拢慢捻间,一曲高妙之音自竹箫中溢出,悠扬清俊,高远出尘,毫无人间烟火之气。
他与他之情,可咫尺,可天涯,萦绕于曲径通幽处的酒香,纵然巷深,难掩其醇。
方夜似懂非懂,唯有两字。
默契。
方夜再次来参见慕容黎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王上,画舫同执明国主一同消失了,方圆十里,碧波万顷,皆无踪迹。”
陆路走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有迹可循,水上则不一样,海面空阔,平静的波涛中,留不下任何足迹,海上风云变幻,真正掌舵的水手有时都辩不明方向,何况是天权国主这种连王城之外都极少踏足的人。
果然执明并未将他的忠告放在心上,动了画舫龙首,让画舫启动自行而去了。
慕容黎扔下竹笺,起身:“传本王令,召集此县最好的水手,出海,寻找画舫。”
方夜领命,巽泽迎面而来:“没用的。”
方夜顿足。
巽泽瞟了方夜一眼,笑吟吟道:“那是艘自行船,无需人力,船底滚动轴承由机关操控,可快可慢,一旦航驶,紧靠人力划行的船只再快也无法追上,据我所估,画舫启动已有两个时辰,现在去追,上哪找去?”
找不到就不找吗?那可是天权国主,若是丢了,岂不是摊上大事。
方夜脸色变了变,顿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慕容黎决断。
慕容黎静静思索,巽泽的话带着某种合理性,普通人力追不上机关操控的画舫,这点,他很清楚。
显然,执明着了巽泽的恶当,巽泽对执明虽有恨意,不至于要命,大抵因为蛊灵之怒对执明略施惩戒。
他必定知道,执明会扳动龙首,启动航行。
慕容黎轻轻叹了口气,孩童心性。
巽泽走到慕容黎面前,笑得无比灿烂,悄悄道:“我那艘画舫以精钢为龙骨,船体由古檀木所造,坚固无比,就算是海上风暴,也无法摧毁,我下船时已关闭所有机关枢纽,天权国主的安危阿黎大可放心。”
画舫机关关闭,想必执明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慕容黎眼中有丝无奈,对方夜道:“找还是要找的,去吧。”
方夜迷惑,什么叫找还是要找的,所以随便找找,做做样子?
嗯,那就随便找找吧,总不至于叫天权的人说王上无情,自从得知宣城那次,执明对慕容黎起了杀心,假戏真做,差点要了慕容黎的命,方夜其实对执明也是心生怨恨的。
有人代劳给执明难堪,乐意之至。
“几日能到玉衡?”慕容黎问。
他问的是巽泽,问的是画舫。
巽泽:“三日,它会自己回到云蔚泽,我们明早启程,大约能先一步回到仙人府。”
如此,便好。
如此恶作剧,大约,不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