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与刃》第二章:葬礼
没有人会怀疑崔新宇的死和沈安有关系,毕竟这位“作家”早在入院的那一刻起就被诊断出患有肺源性心脏病。而沈安作为崔新宇的主治医师按理说应该在这种时期接受警方的调查。可医院却在此时掏出了一份“诊断报告”。报告中指出崔新宇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引起的心脏衰竭,而这一纸报告书也彻底为开脱了罪名。
最终,沈安只落得了一个警告处分的下场,毕竟患者的死亡或多或少与他有点关系,哪怕这名患者是一位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刑犯。
……
五天以后,在一位神秘人士的“友情赞助”下,沈安为崔新宇举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而参加这场葬礼的人寥寥无几……倒不如说,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直在读崔新宇所写的小说,在听闻这位作家死亡的消息以后匆匆来到葬礼现场。
除此之外,在这场葬礼上还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准确点说,是一位出乎沈安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位年轻的客人在当时并没有说话,仅仅是在崔新宇的棺木前摆放了一束白花,随后便匆匆离去。
在这之后,简短的葬礼上并未发生什么值得让沈安留意的事,对此事漠不关心的他也中途离场,以至于这场原本就很尴尬的葬礼连结束仪式都没有,就草草结束。
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崔新宇死亡的消息就被媒体迅速散播开来,但正如沈安所预料的那样,比起崔新宇曾经取得的成就。人们更关心他当初究竟做了些什么,才会让法院为其判决为死刑。
要知道,最早法院的起诉书上明确指出崔新宇存在有偷税行为,然而,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审讯以后。警方修改了当初的起诉内容……在一次秘密的庭审过后,崔新宇被宣判为死刑。
同年,这位有着严重精神问题的作家被送入精神病院,开始了长达为期一年的治疗时间,同时,这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年。
警方并没有向媒体透露这段细节,而那些所谓的知情人士则是在这段时间纷纷闭门不出,拒绝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而在此期间,沈安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范围内。提前申请年假的他甚至退掉了自己长租的住宅,一个人拎着行李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转眼间,距离崔新宇下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就在这一天清晨,崔新宇的墓前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
在崔新宇的墓碑前……一名穿着米黄色大衣的少女将一束白花放在了墓碑的石阶上,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去。而就在她转身迈开脚步的那一刻,沈安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对她说道:“安心小姐,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个令自己厌恶的声音,安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转过身,直视着眼前这位“心理医生”,然后说道:“你的恶趣味还真是一如既往,莫非你天天都在这里等我么?”
“你说得没错,我每天早上都会经过这里,来确认你有没有出现过,现在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沈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安心面前,然后他从自己的口袋中犹如变魔术般变出来一支白花,随后放在了崔新宇的墓前。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沈安盯着眼前的石碑,看着石碑上的灰白照片,开口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至少你生了一个好女儿。”
沈安的话让安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她看着沈安,问道:“你是在嘲笑我亲手将他送上了刑场么?”
“老实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以为你不会照他说的做。毕竟他是你的父亲,可结果却是我被狠狠打了一次脸。就心狠果敢这一点来说,你和你父亲真是如出一辙。”
听到沈安这番话,安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她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说道:“你都知道了?”
沈安耸了耸肩,说道:“有些事还是别点破比较好,就结果而言,算是一个对你好,对他好的结局。哪怕在临死之前,他都想着要再见你一面……不过,你做得很对,不跟他见面是正确的选择。”
沈安的话让安心陷入了一阵沉默,在世人眼中,她也许是正义的使者,勇于站出来指责自己父亲的罪行,可她同时也是一个不孝的女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父亲是一位怎样的人。也没有人比她更爱自己的父亲。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的存在,正如父亲总说的那句话:“命运也许不会给我们留后路,但一定会让我们看到希望。哪怕仅仅是注视着那一缕希望,我们也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是的,崔新宇确实死了,但他将自己的希望延续了下去……尽管这样的代价看起来十分沉重,但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安心想到这里的时候,沈安突然站在她身边,开口说道:“你父亲曾说,你和你母亲很像,都是那种看似冷静,实则喜欢做傻事的类型。用他的话来说,你现在的冷静都只不过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
听到这句话,安心摇了摇头,她看着墓碑轻声说道:“他总是一副自以为了解我的态度,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懂。”
“他也说过类似的话,看得出来,你和你父亲真是心有灵犀。”沈安说到这里,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了崔新宇的日记本,随后递给安心,说道:“虽然我很想将这件藏品珍藏起来……但,它是属于你的。他猜到你可能没有勇气去阅读这本日记,所以他提前让我帮你联系了一家出版社,你可以选择将这本日记交给出版社,来换取一笔高额的稿费。又或者,你可以将它看完以后彻底遗忘。该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
安心将笔记本接过手以后,捧在手中翻看了两页,随后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一个自始至终都喜欢擅作主张的男人。”
听到安心这句话,沈安突然神秘一笑,他看着眼前的墓碑,说道:“谁知道呢,也许对于他来说,他只是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至少……他不希望你和你母亲一样,选一个毫无未来的男生做男朋友。”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么?”安心看着身边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没有亲口这样说过,但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从他写的这本日记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怀念当初的时光……如果没有……”
安心打断了沈安的话,说道:“别说了,我的出生本来就是母亲的一厢情愿罢了……他至始至终都将母亲的死怨在我头上……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
“所以,你要怎么做?和
他一样,去报仇么?”沈安说到这里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密封袋,在密封袋内装有一枚戒指,他拿着密封袋在安心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即是你母亲的遗物,同时也是最后的证据。如果你现在拿着这枚戒指去找警察的话,也许还能翻案……至少……你能为你的父亲挽回点名声。”
安心从沈安的手中将密封袋接过,然后叹了口气,又还给了沈安,说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招惹一群我惹不起的人,而且……人都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安心的回答让沈安感到一阵失望,他无奈地将密封袋收起,惋惜的说道::“真遗憾……我还以为能再到一出好戏,现在看来,故事要在此画上句号了。”
安心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她突然开口说道:“魔术师,我听说……无论是谁也好,只要能拿得出让你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交换,你就会替任何人办事,是真的么?”
“当然,只要安心小姐你能拿出等价的东西进行交换,我不介意为你辛苦一番。”沈安笑着说道。
安心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沈安,随后说道:“我用这本日记作为交换……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安心转过身,盯着眼前的墓碑,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帮我找到我的奶奶……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
安心的请求让沈安沉默了片刻,随后,他从安心的手中将笔记本接过来,说道:“你祖母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你应该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安心微微低头,说道:“我还抱有一丝希望……”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一次好了。不过,结局可能会让你大失所望。”沈安说完这句话,便一个人迈步离开,将安心一个人留在了此地。
……
“我很抱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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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寞中寻找当年辉煌的荣耀~和那光复艾尔时神族拿冠军的年少~”
“我低下头回忆当年举起奖杯的海报~而眼泪~一直都忘记要掉~”
……
崔新宇的歌声让少女忍不住额头直跳青筋,她看着此时坐在对面拿着汉堡大声唱歌的崔新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公共场合么?”
听到少女这样说,崔新宇立刻止声,他冲女孩悻悻一笑,说道:“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是么?那你感慨的方式和普通人还真是不一样。”女孩忍着怒意说道。
“别生气别生气。”崔新宇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手边的汉堡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口齿不清地对女孩说道:“我只是在替那个神族感到有点惋惜,如果他细节再好一点的话我就输了。”
“真是少见,我记得你以往赢了对手以后都只会嘲讽对面的菜,怎么这次不一样了?”
女孩的话让崔新宇愣了一下,他看着女孩的眼睛,想了想说道:“只是突然想说一句,没什么奇怪的吧?”
“你今天的种种行为都很怪。”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递给崔新宇,然后对崔新宇说道:“如果你是因为离家出走而感到心慌的话,我建议你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至少……你应该给他们报个平安。”
崔新宇摇了摇头,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孩的目光,说道:“我不想跟他们说话。”
“难道你不怕他们报警么?”女孩冷静地说道:“一个初中生离家出走五天,杳无音讯,任何父母都会报警。哪怕你在QQ上跟你母亲说了你没事,我觉得她也不会信……不,应该说,你很清楚她为了让你回家做得出任何事吧?”
“随便她做什么好了……那都跟我没关系。”崔新宇自暴自弃地说道。
对于他的这个态度,女孩有些反感,她用手机敲了敲桌子,对他说道:“即使你母亲会将你失踪的消息登报或者发到电视台公布也无所谓么?即使警察找上门来也无所谓么?切糕,你能不能负责任一点?你这样的行为只会给你自己找麻烦,而且,我也会受到牵连。”
女孩的话让崔新宇内心感到一阵悲哀,正因为他觉得女孩说的有道理,他才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可女孩的语气又让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火大,他冲女孩大声说道:“我说了,她不会这么做,我很了解她,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想要撒手不管?”
“你这算什么?耍无赖么?”女孩提高了几分音调,问道。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就是觉得我是一个只会惹麻烦的傻子,现在,你打算撒手不管了,难道不是么?”
崔新宇的话毫无疑问地激怒了女孩,她猛然站起身,对他说道:“没错,你说对了,你想做什么随便你吧,你这个弱智。”
说完这句话,女孩便离席而去,而崔新宇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呆地望着女孩的背影。他想要叫出女孩的名字,让她站住,可话到嘴边……他却再一次想起自己已然忘记了她的名字。
最终……他就像是一个木偶般呆呆地坐在原地,眼前放着两个还未拆开的汉堡,不知该去向何处的他想要冲出店门去追女孩。可他又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出现在对方面前了。
是的,女孩没有任何帮助他的理由,可即便如此,身为挚友的她依然收留了自己,在瞒着父母的情况下每天将生活费拿出来,与自己平摊。同时还让自己住在她的房子里,享受着她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
正因为他心里有愧,正因为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去追她。他有想过离开,但他从未想过两人的告别方式是以这样的争吵而收尾。
……
失魂落魄的崔新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快餐店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向何方,身无分文的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无家可归”。
并不单单是指他没有去处,在女孩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随着对方一同离去,如果说……名为“家”的存在是肉体的寄托,那么女孩就是他心灵的寄托。也许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只是朋友关系,可当女孩选择收留他的那一刻。在他心中,女孩便已然成为了他的心灵归宿。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依赖感,此时的崔新宇并不明白女孩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应该说,正因为他明白自己喜欢她,所以才会感到失落,而现在……无论他的内心有多么痛苦挣扎,他都必须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如果自己打算就此屈服的话,那么也许前往警察局,主动让警察帮忙送自己回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如果自己打算继续倔强下去,那必须要考虑生存问题,是的……生存问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