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昨日，小雨去准备晚饭时被人抓走，今天仍然心有余悸，早饭是夜阑陪着她一起去取的，午饭时间快到了，夜阑还要与她一同去。
然而，两个人刚刚出了大门，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晨枫。
夜阑怕惹麻烦，很少离开依澜轩，晨枫觉得有些意外：“你们要出去？”
停下脚步，夜阑答道：“是啊，我陪小雨去取午饭。”
她没有多说，晨枫也明白她的用意，看了看小雨，有些失落地看了看夜阑。
“家主是来找小姐的吗？”小雨声音微弱地问了句。
看着她清澈得透着光的双眼，晨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迟疑了下才有些尴尬地点头。
得到答复，小雨将头转向夜阑：“小姐，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夜阑有些担心地问：“你自己行吗？”
“没问题。”小雨挺直了腰，似乎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些，更像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大人，“我走了。”
看着无所畏惧的小雨的背影，夜阑欣慰地应了一声。
“她长大了不少。”晨枫对夜阑说。
夜阑看着他：“是啊。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晨枫有些不满地反问：“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当然不是。”夜阑笑着否认。
晨枫转身望了望四周：“依澜轩太偏僻，若是有事，的确不好照应。”
夜阑并不希望在晨家得到太过多关注：“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冲着我来？还是偏僻些好，也许可以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起麻烦，你的安危更重要。我已经让晨宇多注意这里了，再重新安排下人手，希望以后不要再出事了。”晨枫不同意她的想法，直接反驳回去。
夜阑笑着点点头：“好吧，那你是要站在这里继续观察情况，还是进去说？”
“当然进去。”见她略有些调皮，晨枫也挑了挑眉毛。
夜阑转动身躯让出路来，伸手示意：“晨家主请。”
哪知晨枫听了，满面的笑意瞬间散尽，努力地吐出一句话来：“叫我……晨枫吧，我们也不似你刚来时那般生疏，还叫我家主显得太过见外。”
“好。”夜阑应着，犹豫了刹那说道，“你也别叫我夜小姐了，云姨他们都叫我阑儿，你也这样叫吧。”
“好！”晨枫微笑着爽快回答，然后大步流星地向里面走，夜阑也转身与他一同进了依澜轩。
两个人跨过大门，夜阑便将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也许你说得对，我大概真的流年不利，会有许多事找上我吧。”
刚刚还心情不错的晨枫猛地心又沉，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向夜阑，想要从她的反应上看出些情绪：“怎么了？是不是发出了什么？知道是谁吗？用不用我让晨宇现在就多派些人来守着？”
一连串的问题，夜阑如何回答？她目光柔和地看了看他：“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想到的而已。”
“那你想到了什么？”晨枫忍不住问道。
很多事情夜阑没有把握，更没有证据，身在晨家，为了减少麻烦她一直缄默不言，如今她改变了主意：“当时凌兵阁的凶手，我认为她与我容貌相似并非偶然。”
闻言，晨枫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不错，当时有三个侍卫看过她的脸，而她只杀了一个就逃了，还是逃向这里，我想过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挑动是非。”
“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夜阑感觉轻松多了，“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加深夜家与晨家之间的矛盾，那么他们是谁？他们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是因为仇恨，还是利益？如果是针对我，陷害我又能得到什么？你那里有线索吗？”
晨枫摇摇头：“我让晨宇查过，除了凶手与你有相同的一张脸，什么都查不到。”
“真的一模一样？”夜阑听小雨说过外面的传言，她并不相信。
这也是晨枫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我没见过凶手，当时见过凶手面容的三个侍卫一个当场死亡，一个就是晨靖飞，剩下的那个也一口咬定你们容貌一般无二。”
“怎么可能？”夜阑想不明白，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天下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晨枫微皱眉头：“是啊，正因为这样，到现在还有人在怀疑你。”
“但是你相信我，为什么？”夜阑突然好奇起来。
晨枫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似乎有很多理由，又似乎没有理由，为了化解尴尬他反问：“你不也相信我？所以今天才将心里话告诉我。”
“心里话？”夜阑瞥了他一眼，“这就是心里话了？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冤枉，觉得你和那些糊里糊涂的人不一样，能够讲道理才说的。”
想到那些传言，晨枫喃喃地重复了句：“糊里糊涂……”
“这件事已经有段时间了，当时不说，现在怎么说了？”突然之间晨枫话锋一转。
夜阑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因为……”
“因为什么？”见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了声音，晨枫急着追问。
夜阑转身向里面走去：“不告诉你。”
晨枫忙追上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夜阑突然停了脚步：“你来就是问这个问题的？”
“不是。”带了些失望，刚刚轻松的心情悄然散尽，晨枫一脸严肃，“我曾经答应过，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晨家，你……还催过我，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希望你能体谅。”
他的话让夜阑一愣，离开这个想法，不知在何时已经湮没在脑海深处，若不是他提及，她自己都快要遗忘了：“这件事关系到晨家与夜家的关系，若是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不能贸然行事，的确急不得。”
“铭骁很急，他那里……”
晨枫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到季语桐的声音：“表哥也在？”
夜阑与晨枫齐齐扭头，季语桐正缓缓走来，小雨提着食盒在她身后跟着。这段时间，小雨与晨枫已经很熟了，但对于季语桐还是有些生疏，那张小脸上比面对晨枫时更多了些拘谨与小心。
“我先去摆好碗筷。”终于回了依澜轩，小雨忙对夜阑说，然后就迅速地向房间窜去。
夜阑瞥了瞥小雨的样子，似有若无地带着几分无奈的笑。
季语桐看了看并排而立的晨枫与夜阑，然后对夜阑说：“晨家的事情太多，也有些日子没过来看看了，不知道夜小姐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若是有什么人失了礼数，惹得夜小姐不快，也尽可以与我说。”
“季小姐治家有方，若大个宅子，只见有序、井然，哪里有什么缺失之处？”夜阑礼貌地谈谈笑着回答。
自从夜阑来了晨家，无事时，季语桐从来不会来依澜轩，晨枫想到她说过要想办法让夜阑离开的话：“午饭时间到了，我也饿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和我一起回去吃饭吧。”
季语桐看了眼晨枫，然后笑了笑对夜阑说：“若夜小姐不觉得打扰，我还真有些事要说下。”
“季小姐有话尽管问。”季语桐今天的态度格外客气，夜阑有些好奇她会说什么。
“表哥承诺过，会让你离开，虽然并非易事，但只要有心，总会有办法达成。”季语桐索性直言不讳，“表哥一向重诺，我们昨天还讨论过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不会让你失望。”
晨枫心中一荡，不知为何唤了夜阑的名字：“这件事我刚刚与……阑儿说过了，她明白这里面的难处，并不急于一时。”
“阑儿？”季语桐诧异地瞪大眼睛看了看晨枫，又看了看夜阑，让夜阑觉得十分不自在。
晨枫开口解释：“相识这么久，再叫夜小姐实在过于生疏。”
季语桐讪讪地答着：“是啊，夜小姐来了也有不少时日了。”
“一个称呼而已，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今天偶然说起才注意到，季小姐若是喜欢也可以叫我阑儿。”夜阑想要化解眼前尴尬。
“嗯。”季语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转头看向晨枫，“表哥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我们快回去吃饭吧。”
晨枫也想快些离开，对夜阑说：“我们走了。”
“好。”看着他们离开，夜阑也转身回去，与小雨一同吃午饭了。
依澜轩附近，晨宇正按照晨枫的要求，重新布置了人手，现在这里已经是整个晨家最安全地方，哪怕是凌兵阁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晨宇忙了几天，晨靖飞的事依旧没什么进展，他只一口咬定设计杀夜阑为了给挚友报仇，其余一概不说，送信之人也是查不到。好在还有晨绍安这个线索，晨宇一直派人暗中注意他，而覃总管的事总算有了消息，他本名覃勇，的确是晨明海府上之人，据说已经进府有些年头了，许多事情都要由他经办，是晨明海的得力助手，不过他一向只负责府内之事，所以晨枫与晨明淮并不相识。
听完晨明淮的叙述，晨宇有些坐不住了，换了一个姿势，愤然大喝：“三爷这是什么意思？他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事，三爷要干什么？”
“晨宇！”晨明淮瞪了他一眼，“现在只查到覃勇，并不能说明三哥有问题，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晨宇嘴唇嗫嚅地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一个：“是！”
晨枫则是一脸忧色：“覃勇虽是三叔府上的人，未必就说明是受三叔指示，这个罪名太重了，不能乱下定断。”
一个两个都说晨宇的话不对，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发作，加之案子一直没有头绪，本就心烦意乱：“我现在就去查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晨宇……”晨枫想阻止他，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枫儿，晨宇的话没有错，你要多注意下三哥。”房间里只剩下晨明淮与晨枫时，晨明淮叮嘱着。
晨明淮行事一向谨慎，不会轻易下结论，如今他这样说，晨枫心里不得不有所猜测：“四叔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与三叔有关？”
“没有。”晨明淮叹着气，“最近晨家一连串的事，我们不得不加倍关注。山雨欲来风满楼，就怕这不是简单的风雨，也许后面是滔天洪水。”
想到凌兵凶手的事，晨靖飞设计杀夜阑的事，打破了晨家的平静，晨枫心中愁绪更浓：“该注意的我会注意，不过我想三叔还不至于……”
话已至此，晨明淮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只能拍拍晨枫的肩膀：“晨家的担子在你身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我明白！”晨明淮的力气并不大，但晨枫却觉得那只手好重，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吐出这三个字。
一连串的事情压得晨枫心情不畅，晚饭的时候季语桐问起，他只敷衍着说是因为晨靖飞的事没有进展，心烦罢了。
本以为今天便如此度过了，没想到晚饭后，晨枫意外地见到了来找他的夜阑：“你怎么来了？”
夜阑苦着脸嘲讽地笑了笑：“出来散散心，若大的晨家，我能来的大概也只有这里了。”
“我……陪你走走。”晨枫不知如何安慰她，能做的也只有陪她散心了。
“好。”
月光溶溶，倾泻而下，清冷绝尘，涤荡着世间的一切。
夜阑与晨枫悠悠地踱着步子，没多久，走到一棵树旁，夜阑指着树说：“你还记得吗？当时我放风筝，结果风筝就缠到这里拿不下来了。”
晨枫心中一沉，只闷闷地回了两个字：“记得。”
“前几天你送给我和小雨新的风筝，哪天有时间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放，你来吗？”夜阑十分期待地看着晨枫。
晨枫不明白她是何用意，为什么要这么说？现在说起放风筝的事，太过突兀，而那个风筝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好，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又不好沉默不语：“你很喜欢放风筝？”
夜阑微微一怔，然后轻点了点头：“比起喜欢，更多的是羡慕吧，羡慕它可以飞得那么高，俯瞰大地，览世间百态。”
想到铭骁提到过，他要与夜阑一同走遍天下，想来那正是夜阑所向往的未来，晨枫只能感慨一句：“那的确让人羡慕。”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立于清辉之下，清风徐来，携带着一丝凉意席卷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