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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之旅(申请专栏投稿)

2017-09-10 16:50 作者:北方折刀  | 我要投稿

“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吧。”我从墓地中爬出来,伸了个懒腰。
没错,我已经死了。不过什么时候死的,又因为什么而死,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觉得如同睡了一个没有梦的觉,然后便精神百倍的破土而出。但我的脚步沉重而缓慢,目光所至一片模糊。原来死了以后近视眼也不会恢复啊。从破旧的卫衣口袋中摸出几近完好的眼镜戴好,我便踏上了莫名的旅途。
你问我有没有别人和我一起啊?嗯………“人”应该没有,不过“活死人”倒是不少。你又问我要去哪里啊?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过我要去的地方会有声音有温度。你最后问我旅途中要吃什么啊?哈哈,还用问吗?当然是有温度的一切生物,不过前提是我可以狩猎到。或者,是我们。
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出墓地,我的身后留下一块块参差不齐的从我身上落下的渍泥。环顾了一下,同行者大概有七八个。离我最近的是一位女性死者,个头不低,穿一身已经被泥土掩盖的粉色的连衣裙,齐腰的长头发披散着遮住半边脸,我想她活着的时候应该是女神级别的那类人。本想友好的打个招呼,但我发现我的舌头不见了,只有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吼,像是用木槌敲破了底的铁锅。嗯,没错,噪音。那名女性死者看也不看我,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我耸耸肩,打量着别的同行者。不过大家都差不多是那副样貌,灰头土脸,口中发出不规律的呻吟。虽然无法抬头看星星月亮,但我知道今天它们并没有现身。天很黑,冷风呼呼的刮着。
在我右手边,是墓地的出口。说走就走,我慢慢地转过身,向出口挪去。我身后的一位男性死者走的比我快,也不知道他是急着投胎还是发现了什么,脚步匆匆,一下把我撞倒了。我倒在湿滑的地上,感觉下巴好像脱臼了。我正要愤怒地爬起来报一撞之仇,只听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一辆军用装甲车从远处驶来。随着一阵爆豆般的枪声,装甲车呼啸而过。那些与我同行的死者们全都倒下了,而那名撞倒我的男性死者被装甲车碾成了肉泥。装甲车留下两串黑色的血辙远去了,我爬起来,发现只有我自己毫发无损,不禁窃喜。不过后来想想,毫发无损么?只不过我没有可以再受伤的地方了,或是说,哪儿受伤都无所谓了。
走出墓地,宽阔的大路上静悄悄的。除了有风不时吹过,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走着。我觉得这旅途有些寂寞,什么也没有,就我自己这么孤零零的。这时我就在想,有个伴才好,不论是什么,都好。嗯……不过嘛,如果是有温度的生物,应该就成了我的宵夜了。我想他们都不愿成为我的腹中餐,除了那些已经绝望的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的,但仍然活着的那些……呃,“人”。
不管了,随便选了个方向,我也不打算明确要去哪里。说走就走的旅行大概就是这样吧,既然没有要去的目的地,那么前行就是目的地。
仍旧是“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的想法,我就一直向前走。运气不错,我选的方向是东方。从墓地离开的那一天,我看到了“重生”之后的第一次日出。先是夜的浓黑逐渐被鱼肚白驱散,地平线逐渐镶上了一道金边,然后太阳羞涩的露出了额头,像是扒住窗台向外望的孩子,探头探脑的。接下来她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半张脸都伸出了地平线,脸颊逐渐变红,看到了地上的世界依然一如既往的美丽,便酝酿着笑容,将光芒撒向大地。最后,太阳徐徐升起,空气没有那么冷了,一丝丝温暖爬上我的躯体。我不禁又赞叹了自己的选择,简直太棒了,破落的人工社会永远比不上大自然的美丽,即使在末日之前。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偶尔也时不时地调整方向。每天伴着日出而行,伴着日落而息。我路过高楼大厦,却感到那比阴暗的森林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我走过长长的高速公路,一辆辆报废的汽车像菌类一样死死的被钉在原地。我穿过一个个庞大的死者旅行团,偶尔插队蹭个饭,消失抑或是存在于那种团队没有任何意义,不会被记住也不会被遗弃,毫无生趣可言,即使现在的我们谁也不具有生机。我躲过一波又一波人的攻击,其实他们也挺怕我的,只要我混在死者旅行团中,就不怕被袭击。而且也没有什么暗杀之类的行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活死人,脑门上也没写着什么领导之类的标志性语言,不会被特殊照顾。我经过海边的时候在那里多逗留了一会儿。海浪拍打着我的脚踝,抹去我身后一个个脚印。曾经的海鸥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蚕食尸体的乌鸦。那如同丧钟一般的鸦声让人心烦意乱,即使身在盛夏也能感到深秋的寂寥。我想,对于这个世界的现状来说,鸦声可能是最完美的配音了吧。
春的柔美,夏的狂野,秋的深邃,冬的宁静。一年四季,我都在路上,都在欣赏和前行。身为一个活死人,这段旅途大概比我生前走的所有路加起来都要长。然而,这段旅途总会结束的,只不过在我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旅途结束了。
那是初冬的一天,因为温度低寻找热量的我摸进了一所半废弃的房子,然后我看到了炉火旁边的一名男子和一个小男孩儿。男子端着一柄猎枪,男孩儿手里握着一把枪刺将半个身子藏在男子身后。
“呯!”那是我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也是旅途结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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