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长歌有和，独行有灯。（二）
北荒旱地郁蒸，迥然不同于河东，时下仅是孟夏，然此绿洲之域比之伏月下的盛国更为燥热。 “上接苍穹，下连赤壁，流沙照影，四序如一…中原之外，果真别有天地啊。” 叶冰裳轻轻倚靠于墙外胡杨上，目向远方，静待里间之人。纵使此刻热浪侵袭，烈日灼身，她亦不觉得难熬。心静则清，心清则凉，不外如是。 往来行人见此情景不免诧异。观女童衣着，应是中原大户人家的…可这女童，身形单薄，面容憔悴，莫不是流落在外了？唉，真是令人唏嘘。 叶冰裳未曾理会旁人的指指点点，而是任由他们打量。以往她便是过于在意世人之感，才会活得那般辛苦。 片刻后，一中年男子掀帘而出，大步近前，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了叶冰裳。“喏，你的乳焙子。”① “谢过吉叔~”叶冰裳露出一个纯稚的微笑，酒靥浅浅，看上去甚是惹人喜爱。 二人闲聊几句过后，叶冰裳便行礼告辞。她今日来市集，原是想寻些事物的，遂不便久留。 “喂，小女娃——” 将将行至大道，忽闻身后有人唤自己，叶冰裳转身便见吉叔一脸担忧，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刘大吉本不喜干涉他人私事，可适才见小叶子身形单薄，面上尽是疲惫，他思索过后，仍是开了口。“昨儿个额尔敦他们回来了，休整几日后会再去中州，你……唉，你独自过活不易，不如尽早回家吧。” 眼前的女娃同他女儿一般年纪，却孤身一人，无人照拂。起先他同娜仁商议，要托中原商队送其回家，怎奈这小叶子倔强得很，非说有事待办，无论如何都不愿。 唉…那荒山偏僻难行，据传山顶还有上古神力阻隔，无人可近，作甚非住那儿不可呐！ 叶冰裳微微垂首，咬了咬下唇，神色晦暗难明，看上去可怜得紧。 实则她并非不知好歹。她来此已逾两旬，承蒙刘大吉夫妇多番关照，便是当初能捡回一条命，也幸而有他们。起初，他们将她从漫天黄沙中捡了起来，而后又细心安置她，予以药草、吃食。 此番种种比之昔年在叶家时的境况，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她自是万分感激，欲以身上首饰全数相赠，却被一句“救人出于心而非出于德”拒绝了… 见惯虚情假意，深知从善不易，只是…她有未尽之事，眼下不便回去，只得装装样子，盼大叔理解。 刘大吉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劝了。人生在世，谁没些苦衷，虽说是为了她好，可也不能勉强小孩子家家不是。 再度辞别后，叶冰裳去邻街小摊逛了逛，换了些日用。此处吃穿用度不比中原，居民们过得拮据，有些事物能寻到便不错了，断不可再挑三拣四。 待一切置办妥当，叶冰裳行至城外石林，寻了一隐秘之处，凝神捻诀。“思神通真，镇元乘风。起——” 苍茫山远在二十里开外，若要步行，恐费不少精力。驭云术不算晦涩，她两日前便已习得，虽不算熟练，却也不至飞到一半掉下来…待她多练些时日，来去自由定非难事，届时仅需一炷香的工夫便可回盛国。 （“说来也奇。前辈曾言，石壁上的术法乃是涿鹿之战后一位神域天女留下的，那为何方才凌空时，我却隐隐察觉灵台间有股浊气……罢了，左右来日方长，得空再问前辈便是。”） 须臾间，一股玄青之气落于山巅。叶冰裳环顾四周，观目下无人后唤出净缘枝，从速穿过了结界。 “赤煙”二字近在眼前，她行至洞前，却迟迟未进，仅是望着洞内无奈地笑了笑。 唉，若依常域的规矩，如今她同前辈这般…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 照理，纵然仅学了人家一分一毫的东西，也须尊称人家为“师父”，何况她占了这许多便宜…可前辈说，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人族，更瞧不上世人那些徒托空言的做派。若心存敬意，只须悉心修行便好，其余的，不必时刻挂于嘴上。 “回来了？”洞中之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却并未过问她为何来而不入。 叶冰裳随意拾掇了下衣着，拎着裙摆径自走了进去。待至光源处，她放下行囊，依言答道：“是。当初晚辈行之匆匆，未曾带多少财物，现今只得以身上仅有之物…易些、易些皂荚。”言罢，她便双颊赧红。她乃爱洁之人，若要她数十日不净面、不沐浴…那可比食不果腹还痛苦！ “哼…待你功成，诸般人族之物于你而言，仅是负累罢了。” 对此，叶冰裳了然于心。近来，她研习术法已略有小成，便是不吸食五谷之气，亦可坚持六七日。只是…她到底是凡人，不似前辈这般…不进食亦可生存，平日捏个诀便可净身。说来说去，是她不够强。“这些时日，晚辈一直待在邻间潜心修炼，前辈若有吩咐，只消唤晚辈一声便好。” “哼…” 叶冰裳回到西洞，才食了几口焙子便又开始研读壁文。她博览古今，从不负盛京第一才女之称，于她而言，辨析上古字形并不难，其间若真遇到不解之处，她亦会求前辈赐教。 起初她以为，生而为人，有无法力本不重要，可恰逢乱世，成王败寇。输了，才会遭人指摘，赢了，又有何人在意你是清是浊。况且，来日若撞上邪骨、魔胎之类的，仙门术法…远远不够…幸而现下她才八岁，邪骨未觉醒，澹台烬未长成大魔②，黎苏苏未穿越而来，万般皆有可能。她不欲惹事生非，不代表她每每皆要逆来顺受。 命途多舛，世事艰难，可她深信…人定胜天。 至少，此生，她决不会再让他魂飞魄散… ———————注解&私设———————— ①乳焙子：由白焙子改良而来的蒙古特产。 ②本文魔族战力：始祖魔（魔化后的蚩尤）＞大天魔（堕神后的女魃）＞天魔（邪骨之流）＞大魔（“魔神”之流）＞普通魔（澹台烬的下属们）＞下等魔（炮灰、小喽啰之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尊重最古早的东方神话背景，所以本文的女魃战力不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拉胯。本文的女魃是叶冰裳这一世的师父，是九天神域的战神，初始战力只比另一体系的九天玄女差那么一点点。（女魃和九天玄女不是同一个人！不知道后世为什么传来传去就传成同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