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湘君啊,到底谁更爱你?(3)

幕落残阳,小屋闭门,柳小姐忙碌过后独坐小院仰望星空。
今日之事,虽念长卿,此刻心头却总是陆舒莼的面孔。
心生郁闷。
且止入夜,饭间试探父亲口气。
对刘长卿大加赞赏,似有明白女儿心思。
柳小姐欣慰。
直至一更时,忽有人敲门,卷书已累的柳小姐合衣去看。
门外数人,为首一男一女。
官服男子是江宁知府,温羡。
女子,便是陆舒莼。
柳小姐心如沉大海,赤目看着陆舒莼良久未让入门。
直到父亲出门迎接,方才侧身让进。
知府亲临,蓬荜生辉。
席间开始相冷再后就是相谈甚欢,尤其宰相孙女亲至抚慰,柳先生感激涕零。党争争的是人,沉寂多年的柳先生心思也有了变化,何况女儿如今还恋上了旧党的股肱刘长卿。
高风亮节换不来连升三级!
一番说服,柳先生的心思就变了。
与知府把酒言欢,尚在其次,宰相孙女亲至,如宰相亲临,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便多饮。
独留院中的柳小姐含泪落寞。
看着小院屋舍四角概括于天。
天地是方,是圆?
“不知舒观小姐何名?”
温文尔雅的陆舒莼如期而至。
“柳靖梅。”柳小姐一身傲骨并未折腰,把的几分分寸,守得几分尊严。
对于柳小姐的回应和那硬气的表情,陆舒莼并未在意,仍旧微笑又不失礼分。
“靖有立青之形,意有安定之意,梅有寒雪傲立,独领天香之意。安定,寒梅,待有一身傲骨,柳先生真不愧是当朝三甲出身!若没有猜错的话,小姐出生之时,北地还未平定,那时的有识之士都望我朝雄军攻破天关夺回北地!”
陆舒莼微微赞道:“立定北关,寒梅傲雪!”
微微看向似有敌意的柳小姐,陆舒莼微有眨眼泛眉,继续说道:“我朝刘大将军也不负众望,平定了北地!柳先生也算得偿所愿。”
柳小姐轻咬嘴唇,蹙眉低头。
这刘大将军是谁?
刘大将军生有两儿一女。
而刘长卿正是刘大将军的二儿子!
不知是否有意,柳小姐也是饱读诗书的人,陆舒莼提起此事,其意何在?
看到柳小姐一副委屈模样,憋屈在那里不说话,陆舒莼黛眉微皱,长叹一声,矗立良久没有再多言。
两女子竟是在院中看着天上披星戴月,星辰挪移,月亮移到当空都未再开口一个字。
月上三竿,
“梆”
“梆”
“梆”
“舒观小姐,我知你爱他,但是你嫁不得他,你知,我知。”
柳小姐浑身颤抖,微红的嘴唇被咬的渗出血丝。
天生傲骨,岂会服输?
“我与他两情相悦,三日之后他要来娶我,你阻止不了他!如果你能阻止,今日在观里就会阻止了。”
明亮的眸子闪出一方黯淡,一眨眼转瞬即逝,陆舒莼看着柳靖梅。
“舒观,舒有伸展之意,觀有凝视之意。取这个字是有放开眼界之意?所以你知道,他日后必能做宰相?”
柳小姐沉默了……
浑身颤抖。
陆舒莼长睫毛下的眼中有了一丝愁意,微微靠近柳小姐。
“三日之后你爹爹不仅会官复原职,还会连升三级,去北关雍州做知府。”
柳小姐不再颤抖,面色惨白,深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天之后会有不少人因此事受到牵连,罢官免职,甚至抄家流放。”轻轻温柔的扶住柳小姐柔弱的肩膀,抚摸她柔顺的头发,甚至轻触她白玉的脖颈。
将她转过来,陆舒莼有一副冰冷又面无表情的脸,轻轻抚摸着柳小姐的脸。
平静的对他说:“你既读诗经,当知天下事,长卿为何来江宁?乃御史中丞奏了他一本,他为避祸才来了江宁。新旧党政越发激烈,陛下龙体亦越发不好,现在正是新帝交替之际,朝内乱象,你当明白。”
柳小姐面露痛苦之色,明亮的眼眸微微半合,两行清泪如涓涓细流。
“新旧固守,我不期望你与我想的一样,但是旧党若要稳固,便要陆家与刘家合在一起!如果宰相与大将军意见相左,国家必乱!”
看着娟秀漂亮的柳小姐,不愧是才学之女,容貌清秀,颇有一股书卷之气,怎会耐得藏在民间小巷 之中?
陆舒莼继续说道:“长卿若娶了你,虽是一时畅意,然而于天下,他便无缘了!没有陆家门第支持,仅凭他一己之力,哪怕他与太子关系极好,也是无用的。天下没人能承认他有宰相之能!”
“何况,他娶的女子,还是新党下官之女?”
“连太子都不会容他,他会立即被逐出朝堂!”
“你要拖累他吗?”
柳小姐无言以对,既读诗经,又为官宦之女,这等官场世故,她怎会不知道?尤其是她爹爹还是党争的牺牲品!
陆舒莼凝视了柳小姐许久,放开了手,最后说道:“以你的身世,要入刘府,最多也只能做个妾室,若是找别人,做一官宦或富家夫人并非难事!何苦呢?”
“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陆舒莼转身欲走,闻听后面含泪悲戚的一段:
“乔木有谯,花木有谯,瞻冠之谯,守冠之谯。”
一段诗语让陆舒莼微有意外,竟自停了下来,转身过去,看着哭成泪人的柳小姐。
陆舒莼凝望她良久,一声叹息,微有朱润险些泛出眼眶。
“何苦呢?”
只待哭,柳小姐硬气,倔强。
屋内行酒令的声音也被盖过了。
蹙眉看着,陆舒莼忽而上去将她抱住了。
直待她哭……
有些酸楚,陆舒莼说道:“我眉下有痣,视为厄。家爷长叹,家父欲取之,家爷说:“此乃命运,取之亦然。””
微有哽咽,她继续说道:“本为太子伴读,太子亦喜欢我,曾有奏请陛下将我赐予东宫之主。然陛下观面言不善,所以改我为皇后伴读。只是照顾家爷薄面。”
“虽与长卿相熟,但听到家爷欲将我许配与他,他当堂拒绝了!家爷气愤,却不怪他,怪我!天生这面相……”
谈及此处,陆舒莼伤心往事历历在目,不由的声泪俱下,娇躯颤抖。
呜呜呜……
“我亦恨之,恨不得剜去,几度欲死!是皇后娘娘劝导,才挺了过来!我知长卿嫌弃我,亦知刘将军也有微词。过了门焉有喜事?”
“然入不得门,天下何该?陆家何从?刘家何去?一念之差,新旧之争就会颠倒!到那时如何?”
泪眼滂沱,陆舒莼本就美人,眼下痣虽名不好,但终归不妨碍她的秀美。此刻哭来更有西施垂泪之色。
柳小姐生出怜意。
轻抚她脸庞,摸在痣上,有针痕,她的心头之病啊!
无药可医!
不由的生出怜惜之意,对着陆舒莼说道:“你也喜欢他,否则不必追来江宁!”
微微点头,陆舒莼坦然应道:“是,长卿文韬武略,谁人不爱,与他朝夕六载,就是在宫中碰到了都要畅谈许久”
说着蹙眉低垂,露出一脸愁容的伤心:“只是有了婚嫁之事后,他见我连三句都不说了!”
“他有愧于你,所以不说。”
看着柳小姐,陆舒莼眼眸又有了几许热泪盈眶,捏住柳小姐的手说道:“长卿是真的喜欢你!”
忽有所感,
随即她轻咬银牙说道:“事已如此,再多说也是枉然,”
“靖梅,我当你是知心人才说这么多,但是入刘家之事,我是断不能让的。否则我将退无可退。你若执意如此,我唯有告诉你,天下安定,我稳坐刘家,为长卿生的一男半女之时,你可入门!你若要等,便等,也许三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你也未必能等来!”
“你若妨碍我的事情,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
皓月之下,倩影默默离开,未入屋,直接出门,走的甚是辛苦,甚是悲凉。
留在院中的柳小姐哭的更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