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蜀书·先主传》翻译（6）

二十五年，魏文帝称尊号，改年曰黄初。或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追谥曰孝愍皇帝。是后在所并言众瑞，日月相属，故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臣闻《河图》、《洛书》，五经谶、纬，孔子所甄，验应自远。谨案《洛书甄曜度》曰:‘赤三日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洛书宝号命》曰:‘天度帝道备称皇，以统握契，百成不败。’《洛书录运期》曰:‘九侯七杰争命民炊骸，道路籍籍履人头，谁使主者玄且来。’《孝经钩命决录》曰:‘帝三建九会‘备’。’臣父群未亡时，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璿玑下来应之，此为异瑞。又二十二年中，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加是年太白、荧惑、填星，常从岁星相追。近汉初兴，五星从岁星谋；岁星主义，汉位在西，义之上方，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当有圣主起于此州，以致中兴。时许帝尚存，故群下不敢漏言。顷者荧惑复追岁星，见在胃、昴、毕；昴、毕为天纲，《经》曰‘帝星处之，众邪消亡’。圣讳豫睹，推揆期验，符合数至，若此非一。臣闻圣王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故应际而生，与神合契。愿大王应天顺民，速即洪业，以宁海内。” 　　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王谋等上言:“曹丕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人鬼忿毒，咸思刘氏。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征。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玺潜汉水，伏于渊泉，晖景烛耀，灵光彻天。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中也。今天子玉玺神光先见，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与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应，非人力所致。昔周有乌鱼之瑞，咸曰休哉。二祖受命，《图》、《书》先著，以为征验。今上天告祥，群儒英俊，并进《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祇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覆积德，爱人好士，是以四方归心焉。考省《灵图》，启发谶、纬，神明之表，名讳昭著。宜即帝位，以纂二祖，绍嗣昭穆，天下幸甚。臣等谨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建立礼仪，择令辰，上尊号。”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之南。

《蜀本纪》曰:武都有丈夫化为女子，颜色美好，盖山精也。蜀王娶以为妻，不习水土，疾病欲归国，蜀王留之，无几物故。蜀王发卒之武都担土，于成都郭中葬，盖地数亩，高十丈，号曰武担也。臣松之案:武担，山名，在成都西北，盖以乾位在西北，故就之以即阼。

为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备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魏书》曰:备闻曹公薨，遣掾韩冉奉书吊，并致赙赠之礼。文帝恶其因丧求好，敕荆州刺史斩冉，绝使命。《典略》曰:备遣军谋掾韩冉赍书吊，并贡锦布。冉称疾，住上庸。上庸致其书，适会受终，有诏报答以引致之。备得报书，遂称制。

翻译:

建安二十五年（220），魏文帝（即曹丕）登基称帝（据《三国志·文帝纪》，曹丕于220年十月二十八日篡汉称帝），更改年号为黄初。有的传闻说道汉献帝刘协已经被杀害了，先主于是便发布讣告并且制作丧服为汉献帝发丧服孝，并且追赠汉献帝他的谥号为孝愍皇帝（汉献帝刘协此时未死，据《三国志·苏则传》，魏国的曹植、苏则因为曹魏代汉而穿丧服悲哭，或是因此传出他们为汉献帝发丧的事情，进而传出汉献帝被杀害的谣言）。自此以后先主所在的地方纷纷报告有各种祥瑞的现象出现，每日每月都有出现祥瑞现象的消息的报告传来，所以议郎阳泉侯刘豹（据《华阳国志·刘先主志》，刘豹的爵位为阳泉亭侯，与此处的记载不同，无法确定谁对谁错）、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据《三国志集解》，沈家本认为谯周应该没有参与上奏这篇表章，而应该是周群参与上奏的。笔者认为谯周也有可能参与上奏，而周群的名字则可能是直接在后世流传时遗漏了）等人上奏说道:“臣听说《河图》、《洛书》，五经谶、纬（即指附会儒家《诗》、《书》、《礼》、《易》、《春秋》五部经典而撰写出的预言吉凶的书籍），经由孔子（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所撰写阐释明晰的，其中的很久以来都有所应验。臣谨慎地依据《洛书甄曜度》上记载:‘具备火德气运的赤家王朝有三日（指三位君主:汉高祖、汉光武帝、刘备）德业昌盛，经过九世之后（九世当指汉光武帝、汉明帝、汉章帝、汉和帝、汉安帝、汉顺帝、汉桓帝、汉灵帝、汉献帝）就会遇到‘备’的出现，那就是应当要称帝的时候。’《洛书宝号命》上记载:‘上天考虑到帝王之道应当由‘备’称作皇帝，以统治天下握住符契（汉代的君权神授思想，以上天赐下祥瑞给君主为受命的凭证，这种凭证，叫做符契），永远成功而不会遭遇失败。’《洛书录运期》上记载:‘九位诸侯七位豪杰（即指汉末群雄）争夺天命却使得民众们烧起了人的尸骨，走在那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而一落脚就会踩到人的头颅上，让谁来主宰天下作为君主而‘玄’就来了。’《孝经钩命决录》上说道:‘帝王之业由三个人建成而九世之后就遇到了‘备’。微臣周群的父亲（据《三国志·周群传》，周群的父亲名字为周舒）没有去世之前（原文为“臣父群”，据《华阳国志·刘先主志》，作“周群父”，本句翻译以《三国志集解》中沈家本的考证以及《华阳国志·刘先主志》的记载为依据进行翻译），他曾经说道西南方向数次出现黄色的气体，直直树立有数丈之高，出现这种现象已经有好几年了，时而祥瑞的云气与吉祥的风，从北斗璇玑星（即指北斗七星中的前四颗星，也称魁）下来与这股黄色的气体相呼应，这是一种奇异的祥瑞之兆。还有建安二十二年（217）的时候，又多次出现像旗子一样的云气，由西面而来直向东面而去，从天空之中飘过，《河图》、《洛书》上说道:‘一定会有天子出现在那个地方。’再加上这一年的太白星（即金星）、荧惑星（即火星）、填星（即土星），经常跟随着岁星（即木星）移动。近代汉室最初开始兴盛的时候，五星跟随着岁星移动（据《汉书·天文志》，此处是指公元前206年发生的天文现象，当时是暗示刘邦要当皇帝）；岁星主要表示义，汉室兴起的地方在西方，这正是义所在的方位，因此汉朝的典制是经常以岁星移动的轨迹作为占验皇帝的根据。现在应当有圣明的君主兴起于西方的益州之中，以此来使得汉室中兴。当时在许都的汉室皇帝还在位，所以群臣不敢将此话泄露说出去。近日来荧惑星又再次追随岁星移动，出现在胃、昴、毕这三个星宿之间；昴、毕这两个星宿作为天体的总纲，《星经》中说道:‘象征帝王的星出现在此位置上，一切的邪恶都将要灭亡’。大王您神圣的名讳已经在谶、纬之中得到了预见，推算时间和应验，像这样的人事与上天降下的符命有多处相符合，这种现象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了。臣听说圣明的君王如果是在天意之前行事那么天命也不会违逆他的意愿，如果是在天意之后行事则是在顺承天命，所以君主能够应时而生，与神灵的意愿相和契。希望大王您能够承应天时并且顺应民心，快速即位来执掌大业，以此来安定天下。”

汉中王国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军师将军诸葛亮、汉中王国太常赖恭、汉中王国光禄勋黄柱、汉中王国少府王谋等人上奏表说道:“曹丕篡夺皇位弑杀君上，毁灭汉室，窃夺了国家的政权，他挟持逼迫忠良之士，为人暴虐残忍无道。人民与鬼神都发怒怨恨他，民众的心中都在思念刘氏。现在国家上没有了天子，全国都人心惶惶，没有可追慕仰赖的人了。群臣上书者前后统计共有八百多人，他们纷纷报告描述有符命与祥瑞的现象征兆，以及纬图、谶语中的明确征兆。近日来黄龙出现在武阳县的赤水之中，在那里过了九天才离去。《孝经援神契》中说道‘道德到达深泉之时黄龙就会出现’，龙这种动物，是君主的象征。《周易·乾卦》第五爻的爻辞说道‘神龙飞于天上’，说明大王您应该龙升于天，登上帝王之位。而之前关羽在围攻樊城、襄阳县城之时，襄阳郡的男子张嘉、王休献上了玉玺，这玉玺原来是沉在汉水之中，潜藏于深渊之下的，这玉玺的光芒闪耀，神异的光彩直达云天。所谓‘汉’这个字，是高祖皇帝他从汉中郡兴起平定天下之时而定下的国号，大王您承袭高祖皇帝的轨迹，也兴起于汉中郡。如今天子玉玺的神光早就已经显现，这玉玺是出现在襄阳郡，那里位于汉水的下游末段，明示大王您要在汉水的下游继承汉室的血脉，上天要赋予大王您天子之位，这些祥瑞的征兆与天降的符命效应，皆非是人力所能够制造出来的。过去周朝也曾经出现过红色的乌鸦和白鱼的祥瑞，人们都齐声说美好。高祖皇帝、世祖光武皇帝他们二人承受天命，《河图》、《洛书》也是早就有文字记载，以此来作为验证。如今上天降下吉祥的征兆，众多的儒士以及英才俊杰，他们纷纷进献讲述《河图》、《洛书》的秘密，以及孔子撰写阐释的纬图、谶语中的征兆，全部都显现了出来。大王您乃是汉孝景皇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王室嫡系庶出百代相传无穷尽，大王您乃是天地降福，姿容神圣而伟岸高大，自身英明神武，仁德深重布满天下，您喜爱民众结交贤士，所以天下四方之人都归心于您。考察探究《灵图》，其中所阐发出来的谶语、纬图，神明的征兆显示了出来，已经明确记载着您的名讳。大王您理应登临皇位，以继承高祖皇帝、世祖光武皇帝他们所创立下来的伟业，接续传承汉室宗庙的祭祀，这对于天下百姓则是幸事。微臣等人谨慎地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拟定了登基称帝之时的礼仪，选择好了登基称帝的良辰吉日，到时候为您奉上皇帝的尊号。”（于是先主）就在成都县的武担山的南面登基称帝。

《蜀本纪》记载:武都郡地区有一个男人变化成女人，模样长得很是美丽，她大概是一个山精（即传说中的山中怪兽）。蜀王迎娶她为妻子，她不能够适应蜀地的水土环境，患了病想要回到自己的故国武都郡地区，蜀王留下了她，没过几天而她就病死了。蜀王征发士卒挑来武都郡的泥土，将她葬在成都城的外城，墓地所覆盖的土地有数十亩之广，高度有十丈高，所以这个地方起名叫武担山。臣裴松之注解:武担，是山的名字，在成都县县城的西北方向，大概是因为八卦中的乾位在西北方向，所以先主他到这个地方来登基称帝。

先主祭告天地的表文说道:“建安二十六年（221）四月丙午日[（即初六日），汉献帝的建安年号只有二十五年，没有二十六年，此处称建安年号，应该是刘备不承认曹魏政权，自然他也不会认可曹丕所更改的延康年号]，皇帝刘备恭敬谨慎地奉贡献上黑牛作为祭祀的牲畜，告示于皇天上帝与后土神灵:汉室统治天下，万代相传而不断绝。昔日王莽篡夺汉家的帝王之位，光武皇帝勃然震怒而将其诛杀消灭，使得汉家社稷重新得以恢复存在。现在曹操倚仗着武力来安于做出残害天下的事情，他杀戮残害皇后，祸害中原地区而罪恶滔天，而无视上天的昭告。曹操的儿子曹丕，他继承了其父的凶恶叛逆，窃取篡夺了皇帝之位。群臣将士们都认为汉家的社稷堕落废弃，应该由我刘备起来加以整治修复，以承嗣高祖皇帝、世祖光武皇帝的大业，敬代上天来对曹丕进行惩罚。我刘备虽然自知德行浅陋，恐惧自己愧对登上帝王之位。便征询百姓民众，以及外面藩属部落的首领的意见，他们都回答说道‘上天的命令是不可以不作应答的，祖宗的基业是不可以长期废置的，天下不可以没有君主’。全国所仰慕之人，只在我刘备一个人。我刘备既畏惧于上天明示的诏命，而且又担心汉室国阼中断没有承继而埋没于地下，所以谨慎地选择好良辰吉日，与百官群臣们登坛祭告，领受皇帝的印玺与绶带。现在焚烧玉器等祭品于柴上以祭祀天神以及将祭品埋入土里以祭祀地神，以此将登基之事告示给天上的神灵，恭敬地希望神灵赐福于我汉家，保佑四海天下永远安定!”

《魏书》记载:刘备听说曹操去世（据《三国志·武帝纪》，曹操死于220年正月二十三日），就派遣掾吏韩冉向曹魏送去吊唁的书信，并致以赙赠之礼（即指拿出财物以帮助曹魏来办理丧事）。魏文帝曹丕因为厌恶刘备以曹操去世的丧事而来求好，就命令荆州刺史斩杀韩冉，断绝与刘备之间的来往。《典略》记载:刘备派遣军谋掾韩冉给曹丕送去吊唁的书信，并且向其进贡锦布。韩冉称自己患上了疾病，就住在了上庸郡。上庸郡的人将书信送交给了曹丕，正逢此时曹丕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而承受了帝王之位，曹丕便下诏书回复答谢并且允许让韩冉出使到魏国朝廷。刘备得到曹丕的回报文书后，就登基称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