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灵山,北京第一高峰,植物朋友

京郊第一高峰东灵山,虽然隔三差五还是会去,但近些年来,很少爬主峰了。一是缆车停运以后,爬上去还确实有点挑战性,特别是背着一堆摄影装备。二是草甸破坏严重,除了牛马啃食,山上还有一些废弃的建筑用地,不知道曾经想盖起个什么东西,那片地方本来是很好的亚高山草甸,如今大都是土石,植被覆盖率不怎么样。


但今年好歹跑了一趟主峰,其实只为了一种植物。在京郊,我能确认在可以看到的地点,就只有东灵山主峰。往返确实挺累,估计以后在6月上旬,几年之内我是不会再上去了吧。今年气候干旱,植物生长状况不太理想,贴一组沿途拍的照片,大都是东灵山常规物种。



银莲花 Anemone cathayensis
这个季节正是银莲花开的时候。十几年前,东灵山的草甸,过了缆车站之后,会有银莲花、胭脂花、雪白委陵菜三色花海。如今是看不到了,只能遥想当年。成片的银莲花在别处也有,但不是主峰方向。




胭脂花 Primula maximowiczii
大概是我见过最接近纯红色的报春花。去年我写了一部书稿,其中讲到胭脂花。这种红色究竟有什么用呢?至今还没有定论。虽然有些笼统的推测,但并不确定鲜红的颜色,对这种植物有什么明确的意义。也许并无意义,也未可知。书稿交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出版,但胭脂花的红色,却依然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如今东灵山主峰一线,胭脂花只剩下星星点点。这一丛在夕阳照耀下,显得尤为鲜嫩。我就直接走不动路了,一拍就是半个钟头。


大叶碎米荠 Cardamine macrophylla
印象里之前在草甸所见不多,主要是在林下或者林缘,如今草甸上也能看到小丛。这倒是个分布比较广泛的物种,从华北到滇西北都是它。去年在滇西北,菜市场上还看到过大叶碎米荠的身影,幸而在京郊没人把它当野菜。可食蔬菜其实已经足够丰富了,大叶碎米荠,也没什么独特的滋味。还是不吃为妙。“吃点啥?”“大叶碎米荠。”“什么米?”“大叶,碎米荠。”“大爷?你大爷!”


鬼箭锦鸡儿 Caragana jubata
俗称鬼见愁,植株具有长而尖利的硬刺,由宿存的叶轴硬化而来,扎腿扎屁股。以前东灵山的鬼箭锦鸡儿不算太多,只在最后一段山坡附近可见。如今感觉鬼箭锦鸡儿大有四下蔓延的趋势。有人认为,这个物种扩散,是草甸退化的标志之一,因为其他植物都被牛马啃食,为鬼箭锦鸡儿腾出了生长空间。


华北玄参 Scrophularia moellendorffii
我去东灵山主峰,就是为了看这个物种。这是个中国特有种,分布在太行山系,在北京,我明确知晓的分布地点,就只有东灵山,就在主峰附近的石缝里。上次来拍照,还是2006年,一晃过去了17年了。过去主峰没有那么大的玛尼堆,这回看见玛尼堆,我有点担心是不是把华北玄参统统埋在里头了。幸而在附近的石缝中,还能看到零散的一些植株。



瘤糖茶藨子 Ribes himalense var. verruculosum
林下灌木,其实分布也较为广泛,不算稀奇,只不过若不靠近,远看是看不清它有没有开花。我坐在地上拍贴地小草本,一抬头,哟呵,您也开了啊。瘤糖茶藨子其实是糖茶藨子的变种,有人问,瘤在哪了呢,这个变种有个特征,叶下面脉上和叶柄具显著瘤状突起。只不过我在拍照的时候,天上飘过来一团积雨云,周遭一片凄风苦雨,光线暗弱,没心思去拍那个小瘤子了。刘璋:都说我暗弱,难道我是光?我是...唯一的神话?

Ribes himalense var. verruculosum

红景天 Rhodiola rosea
是个雌雄异株的物种,这回只看见了雄株,没见雌株。说来,这个就叫红景天的东西,分布在三北地区,并没到西南高原,但这些年所谓红景天制品的名头响亮,普通游客也都听说过。于是我们在拍照的时候,有游客从我们身边路过,问,拍的什么啊,是什么稀有物种吗?和我一起的小伙伴说,不稀有。我接着说,就看它花开的正好,就拍一个。哎呀,要是说,这玩意儿是红景天,保不齐这一大堆游客,谁就手欠给收庄包圆了呢...


华北耧斗菜 Aquilegia yabeana
这更是个华北山区常见物种了,常见到我甚至都懒得拍照。但夕阳的光温暖柔顺,让人想不拍都不成。说来,耧斗菜,其实不是漏斗,耧斗是过去耧机上的装置,只不过现在很多人没见过耧机,当然也就不理解什么是耧斗,于是就直呼漏斗了。其实我自己之前也不知道耧斗是什么玩意儿...前两年编写《北京自然观察手册》系列丛书,才专门查看了耧斗长什么样。一边写书,一边学习,也是挺开心的事。如今书已经出版了,而我写书的时候学到的零零散散的知识,也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时不常的,要学习一下我自己的著作呢...


白头翁 Pulsatilla chinensis
马上就要下到山脚下的时候,草坡上有一片白头翁,果实摇曳。白头翁更是寻常,甚至不需要跑到东灵山这么远的地方,但彼时的环境、光线和氛围,让人舍不得收起相机。我们在拍照时,有些下山的游客问,你们怎么这个时间才上山呀?不不,我们不是上山,我们是下山。那你们上山的时候,没看见这个植物吗?啊,就随便拍拍,一会儿再下山去。


各取所需就好。有人为了登顶,有人为了徒步,有人为了拍照,有人为了放风,有人看植物,有人看风景,有人只要陪着喜欢的人,去哪里都好。

顺便说,周末在东灵山,遇见好几拨我不认识的朋友,他们偶然在路边认出我来(大概是认出了我的黄色头带,以及趴在地上打滚的姿势),而我实在是因为忙于拍照,没有好好和大家打招呼或者聊两句。说来抱歉。下次我一定...哎呀,下次没准还是一样的状况,还是满地打滚,还是忙于拍照,就请各位多担待吧。

回想起来,第一次爬上东灵山,是2001年的夏天,读大学本科时植物实习。如今已经算不清,我来过这里多少次。看着这里的植物,有时繁茂,有时稀疏,有时给人惊喜,有人令人哀伤,我能做的只有记录下来而已,用照片,用视频,用文字,或者镌刻在心里头。
今年在主峰上,我拍了张照片,发到大学同学群里,说,聚会来这吧。群里的回复说,当年爬这山,就累得不行。我说,今年爬这山,还是累得不行。二十多年过去了,年老不讲筋骨为能(我在录入这句的时候,输入法直接说,年老不讲金股为能,果然人配衣服马配鞍,我的输入法是懂谐音梗的),下次再上东灵山的主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过,沿途遇见不少看植物的人。有些年轻人,很认真,很快乐,如同曾经的我们。当年的人,在或不在,植物在或不在,山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