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克手把手带你意识形态批判)奥利弗·安东尼没有答案(翻译)
右翼的抗议歌曲只对有钱有势的人有利。
《Rich Men North of Richmond》: https://y.music.163.com/m/song?id=2072507622&uct2=BidZbfHcduYbYdVUQHXaXw%3D%3D&dlt=0846&app_version=8.10.21&sc=wm&tn=
(先听听齐泽克要锐评歌)
作者:斯拉沃热·齐泽克
今天,每个假装是左派的人都需要分析一下奥利弗•安东尼(Oliver Anthony)的《里士满以北的富人》(Rich Men of Richmond)。在两天的时间里,这首工人阶级的悲歌一跃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抗议歌曲”,吸引了数千万观众和听众。“真实”这个词是人们对这首歌的积极印象:没有特效,它只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嗓音和吉他,用一台真实的摄像机录下来。这是那些被主流媒体忽视的美国人发出的直接且原始的声音:贫穷的工人,勉强生存,没有明确的美好生活前景。以下是(大部分)歌词:
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日夜工作,
加班加点,
只为了那点狗屁工资
所以我可以坐在这里,浪费着我的生命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把我的烦恼淹没
太可悲了
这个世界对于你我这样的人
可真是太残忍了
真希望我能够醒来,并意识到这不是真的
但这是真的,这的确是真的
在这新世界下
却生活着一个旧世界的灵魂
这些里士满北部的富人啊
上帝看到他们想掌控一切的欲望
他们知道你想了什么
他们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们以为你不知道他们的行为
但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因为你的钱不是垃圾
你身上的税务也没完没了
都是因为里士满北部的有钱人啊
我希望政客们能去关心矿工们
而不是岛上的未成年人
上帝啊,我们中有很多人缺衣少食,流落街头
即便如此我们还受着剥削
天啊,如果你身高5英尺3英寸,体重300磅
税收不应该用来支付你的软糖
年轻人正在把自己埋在地下六英尺的地方
因为这个该死的国家不断地击倒它自己的人民
安东尼的话中有一个明显的事实。是的,数百万工人工作,而富人剥削他们;是的,大型公司和政府机构对我们施加了一种可怕的控制力。但这首歌背后的细节令人感到不安——细节在这里很重要。为什么是“里士满以北”?因为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在南北战争期间是南方联邦的首都——这清楚地暗示了安东尼的政治同情所在的地方。
为什么要用“软糖”这个词?这个词有双重含义:(1)软乎乎的圆形巧克力饼干,夹着巧克力奶油;(2)在进行肛交时,女性会失去对肛肠的控制,在男性生殖器根部留下一个 圆形印记——这再次暗示了新富阶层和性变态之间的联系。(在其他地方,安东尼提到“某个小岛上的未成年人”时,顺便指明了杰弗里·爱泼斯坦(Jeffrey Epstein)臭名昭著的小岛。)哪些“肥胖”人群在靠着对普通劳动人民的过度征税而过着舒适生活?那些人既是控制我们的新企业精英,也是因福利国家提供的慷慨施舍而变懒惰的(种族、性别)少数群体
从这今年夏天的一系列右翼下层示威能找到这一点。想想《自由之声》(亚历杭德罗·蒙特韦德,2023)吧,这是一部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讲述了一名前政府特工变成了义务警员,被派去执行从拉丁美洲的性贩子手中救出数百名儿童这样危险的任务的故事。自由派媒体之所以对这部出人意料的低成本大片(在美国的票房收入超过了《夺宝奇兵》和《碟中谍》)嗤之以鼻,是因为该片主演吉姆·卡维泽(Jim Caviezel)与卡农(QAnon)阴谋论关系紧密。同样奇怪的是,在影片中,一些儿童被充当性奴隶卖给哥伦比亚的Farc运动领导人——因此,性奴隶被描绘成将好莱坞的企业精英和极端革命左派团结在一起的特征。
但拐卖儿童和性奴隶是很可怕的事情,把它们推给新民粹主义右翼十分容易,而好莱坞主流却被警惕种族偏见或歧视的项目(woke subject)占据,比如迪斯尼新翻拍的白雪公主,白雪公主不是白人,小矮人不是小矮人,而是“多样化”的人,结局也看似不是老结局(王子用一个吻换来了白雪公主)而是赋予白雪公主权力,让她成为新的合法的规章制定者。《自由之声》的可悲之处在于,我们有一部在好莱坞大机器之外制作的普通电影,它涉及针对拉丁裔贫困家庭儿童的性犯罪,票房惊人,却是由右翼分子制作的。
新一波的右翼无产阶级的抗议和“保护少数族裔”的企业自由主义并非简单的对立:它们的共同点是,它们都避免去面对作为我们这个时代特征的基本社会对立。虽然右翼无产阶级的抗议确实解决了困扰许多普通工人的实际问题,但他们同时把敌人描绘成“富人”、企业和国家精英,以及“懒惰”的福利接受者新一波的右翼工人阶级抗议和“保护少数族裔”的企业自由主义并非简单的对立:它们的共同点是,它们都避免面对我们这个时代的基本社会对立。虽然右翼工人阶级的抗议确实解决了困扰许多普通工人的实际问题,但他们同时把敌人描绘成“富人”、企业和国家精英,以及“懒惰”的福利接受者。因此,反对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斗争被视为精英控制工人和生产性资本的策略。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旧的法西斯主义思想,即团结工人和生产性资本来反对精英和福利国家接受者的极端寄生虫。这些抗议活动是对当今liberal left错误行为的反应,他们巧妙地操纵了反对性别歧视和种族主义以及争取少数民族权利的斗争,以避免面对全球资本主义的病态逻辑。
抗议可能是真实的,但真实本身并不代表真理:即使是最残酷的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形式,也可以作为一种真实的感觉来体验。2023年8月初,我的祖国斯洛文尼亚曾一度登上全球新闻:它遭受了洪水和山体滑坡的袭击,数千座房屋被毁,整个城镇与外界隔绝。人们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展现了团结:斯洛文尼亚人提供了太多的帮助和太多的志愿者,以至于无法全部投入。甚至陷入困境的乌克兰也提供了帮助。虽然这种团结的精神是真诚的,但与等待我们的灾难所需要的相比,这是微不足道的。对于斯洛文尼亚的大多数人来说,生活一往如旧,团结一致的表现让我们在不改变生活方式的情况下感觉良好。有那么一瞬间,我们觉得对舒适生活的追求并不是全部,我们适度的牺牲让我们觉得生活有了意义。团结一致的表现是对绝望的愿望的一种表达,即不要面对我们危机的深度。
说回安东尼的歌,左派对其歌词的第一个简单的反问应该是:“好吧,贫穷的劳动人民受到剥削,那么为什么这首歌没有提到标准的解决方案——成立工会?”老的工人阶级抗议歌曲,从“乔·希尔”到皮特·西格的“团结一致到永远”,再到比利·布拉格的“咱们工会有力量”,都指向这个方向。至于美国的爱国主义,安东尼的歌与伟大的左派无产阶级抗议歌曲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出生在美国》有多远呢?这是它的第一句:“出生在一个死人的小镇/我第一次被踢是在我摔倒的时候/你最终像一条被打得太多的狗/直到你花了一半的生命来掩盖”——类似的被践踏的经历,但来自完全不同的政治背景。
如果安东尼的歌得到了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或来自海湖庄园的富豪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等亿万富翁称赞,也不要感到惊讶,这些人多年来通过复杂的法律手段逃税。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沃伦·巴菲特自己也震惊地发现,他缴纳的税款比他的秘书还少。难怪,当奥巴马总统被指责不负责任地将“阶级斗争”引入政治生活时,巴菲特反驳道:“阶级斗争是存在的,没错,但是我的阶级,富裕阶级,在制造战争,而且我们正在获胜。”
我们在安东尼的歌曲中听到的是富人在阶级斗争中的最终胜利:就连为社会正义而斗争的落魄无产者也站在了富人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