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宁歌朗日·其一
她离开了,从最后一句“我出门了”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新闻里没有失踪遇害的新闻,她也不会去危险的地方,她离开了,在一周后,早餐时的我,察觉到了这件事情。
烤的温热的面包失去了温度,也没有了味道。照着道理,应该吃不下去才对,应该慌乱才是,可是没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举动的我吃下了面包,喝完了粥,走到厨房,清洗碗筷的时候。清水接触到了皮肤——她离开了,我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将餐具归位后,出门取出了今日份的报纸,坐在向着阳台的沙发,是她喜欢的抹茶的颜色。细小密集的文字承载了无意义的内容,视线光速扫过,又一遍一边的重看,企图找到和她有关的信息,可是抱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呢。她遇难了?她离开了。
报纸搓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太阳刚刚越过阳台,光芒撒进了屋内。初冬,房间里泛着淡淡的冷意,阳光照亮了半间客厅。应该是温暖才对,可更多的是孤独。她离开了,可我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刊登一篇寻人报道?
楼下有一家咖啡馆,深褐色招牌上写着这家店的名字。时间大约八点三十分左右,我坐到了靠窗的位置。这个时间店里总是清淡,这份清淡持续到了十九点,店关门的时候。双手握住杯壁两边,炙热的触感令我有些沉迷,咖啡的热气冲上了鼻腔,带着湿润和苦涩的香味。店长站在吧台,翻看着什么,阳光一如刚才——我逃开了房间,当时八点二十。
衣服如果忘记洗,等发现的时候往往是已经多到了影响心情的地步。缺少了什么的房间失去了它原本的名字,像是恶魔,陌生的可怕。
冒着热气的咖啡驱散了少许寒气,随着热流滚进腹中,稍微清醒了些。她离开了。吧台与餐桌间的行道上方悬着几盏吊灯,黑色梯形灯罩,圆柱平底的透明灯泡,熄着的时候,银色的灯丝格外显眼。她曾坐在对面位置,指着吊灯,说“要不要在客厅装上一盏?”,像是在询问,可眼神中却是期许,当时的天气是什么样子?回忆被啜吸空杯的声音打断。
街道十分冷清,行人车辆都是少见,也因此用不到红绿灯之类的东西。十年前才种在道边的树已经长到了三四层楼的高度,她是在那之前来到这里的。付完一杯咖啡钱后,我离开了咖啡店,不知要去哪里,总之是不想回去。她是否也是这种心情呢?总之就顺着街道散起了步。
清淡的阳光被一侧高楼阻挡,只照亮了一半街道,零星几片的落叶均匀洒在地面,仰头,是淡蓝却总觉得深邃的天空。当双腿动起来,空气开始流动的时候,思想总会放空,与温暖光芒的相触,使我稍稍放松。同样是一年初冬,雪下的稍早。从外地过来的她敲响了玄关的门,那是一个清晨,她哆嗦着身体,头顶被雪水打湿,鼻唇间还留有未来得及擦拭的鼻涕。从哪里来,为什么敲门这些事情早就忘记了。打了个招呼,洗了热水澡后很自然的留了下来,像是来投靠的亲戚。原因之类,也是记不清楚了。十多年间的自然,让我忘记了太阳是怎样投来光芒。脚在行走,撞过静止的空气,像是有了风,冷暖让思维迟钝,还有疲惫。疲惫时的恍若,她彷佛说过“明天,我就会离开。”,也十分自然。摇了摇头,乱思抛在了脑后。
这条街道在小时候就有了如今的模样,我也大致如此,不过当年住在另一头另一侧,现在住在了这一头这一侧。一侧是出口,这一侧是这一侧的出口——一座公园。在这条道路通往的公园中心,有一座不小的花坛,花坛周边绕着一圈干涸的水渠,在水渠外,通向这里道路的尽头两边,摆放着几张长椅。在阳光下,像是涂抹上了一层生气,当下看过去,又像是描出了朦胧。
冰凉的木制长椅上还留有清晨的湿气,手搭载上面,总觉像是在被排斥,无奈,只能搭在了腿上。她已经离开了,在又一次间歇的现在,我回到了现实。彷佛刚才是在四月的春,一阵恍惚后,到了现在十一月的冬季。一周前,大约也是清晨的时间,我蜷缩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当时还是秋季。从玄关处传来了她穿鞋的声音,过了一会,是门把手的转动,再接着,就是那句
“我出门了。”
她要去什么地方,我不太清楚,就像是忘记了她为什么留在这里的原因,我很少过问她的事情,她也很少像现在这样的“出门”,是离开了吧,心中在这样纠正。脑袋正逐渐的恢复清明,她已经离开了,默念了一句,感觉轻松了许多。是过去了吧,就像她来时自然一样,我松了口气,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四季总是分明的,一周前,她离开的时候还是秋季。一场雨后,树叶落光,阴云消失,太阳再出现时,换上了冬季的太阳。冬季到了,我察觉到了她的离开。秋季将过的时候,她又是否是换上了冬天的太阳?
在长椅上坐了很长时间,温度伴随着太阳的升高而渐变的温暖,天空依旧漂浮着一层薄云。能够称为和煦,这样的天气,心中依留着杂乱,一边是因为好天气而来的舒心,一边是自体内向外散发的不适感。应该是没有再想她的事情,就像上午想的那样,也许是过去了吧,只不过还需要适应罢了。
花坛的另一侧,一条道路通向了其他地方,在道路旁边,缺失了长椅的位置,有一个摊位。晌午,去买了一杯咖啡,两份三明治,坐在了摊位旁边的长椅上,斜对着来时的路,我居住的街道,没有意义的望着那里,咽下了第一口食物,喝下了第一口咖啡。在旁边道路通往的地方,是一条二十年前新建的商业街。居住的十多年间,她总是清晨出去,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并带回来两份食物,有时则是没有,就在楼下的咖啡店解决一下午饭的问题。有几次提出了同行的建议——她会经过这座公园,有时会到那条街上去。做些什么已经不太记得了,可以理解为上午出去透透气,再回来呆上剩余的时间,有时我也这样,她也从不知道我去哪里。
商业街兴建之后,在商业街中间横穿过的道路向冬走上五百米,是一座新建的公园。无论是什么时候,那条街的人们总是会去那里休息。这里许久没有打理过了,说是一片荒地也是十分准确的,在冬季,无论在什么地方,总能清楚的看见公园的尽头。街道两侧种植的树木还隐约可见,在公园外围,街道通向这里之间,是一圈环路,偶尔能见到几辆车从一侧开来,驶进那里。
咖啡比三明治下去的速度更快些,等发现的时候,纸杯中能吸出的只有空气了,没有再去买上一杯的想法,将纸杯放在一边后,拿起了放在腿边的三明治。太阳处在南边,枯竭的水渠里只有杂草和砖砾,三明治的味道很寡淡,算不上好吃,没有咖啡后,更是这样了。只是向嘴中送着食物,重复抬手和张嘴的动作,像是机械。也像是机械,齿轮停转那样抬起了手,可嘴还闭着,正咀嚼着食物。我没在思考,是这样。平静被打破,心间涌上了不安。身后,是晌午的冬阳,身前,放下了抬着的手,停止了咀嚼。一边,是温暖的阳光,一边,是未来由而的陌生。一边,是因温暖而来的救赎感,一边,是渐渐弥散于身心的冷意,我彷佛趴在了密林的泥沼间,向着枯草丛上的太阳伸手,泪水无法止住,身体无力的挣扎,大声嘶吼着,可枯草一动不动。葛的,食物咽了下去,喉咙间的异样,退回了还未冲上的鼻酸,思绪乱成一团,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未曾经过一般。
向摊主打了声招呼后,我离开了那里。时间大约到了下午,微微起风,可已经没有几片树叶供其吹动了。在街道环路构成的十字路口,设有一个红绿灯,走到的时候,正是到了东西的绿灯,没有车辆,可还是停了下来。干净一致的街道望不见头,岁月冲刷的建筑与路面上大多完整的红黄色落叶,阳光换了一侧,绿灯熄灭,红灯亮起,我穿过环路,走在了阴凉的一侧。
道路两边不全是墙壁,也有些玻璃橱窗的商店。擦得锃亮的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精致摆放的商品,和零散客人。为了平静心中不知从何处产生的躁动,我打量着路过的每一家商铺,转移注意的方法非常管用,躁动很快的就被平息,也有见到心仪的商品,可最终未能去推开店门。。于是,平熄掉躁动又化为了懊恼与不安,混乱间,我停了下来。比街道更加阴暗的楼梯间,更靠上的墙壁上还有阳光的痕迹,一边的咖啡店依旧冷清,我似乎忘记关门,而期间也似乎没有邻居出门或是回家。
双腿始终没有向前迈动,不想回去,这样的想法驱散了懊恼与不安,占据了心间。犹豫再三,随着“叮当‘的声音响起,我推开了咖啡店门,坐在了靠窗位置,这里始终冷清,每次来时,这个座位都处于空的状态。我喜欢早上来,偶尔也会中午,近几年也养成了晚上来的习惯。两杯咖啡钱,就能换取两份晚餐。厨房在一天的大多数时间内失去了其的特殊性,也是因此,除了必要保留的空间和外,摆满了她的东西。除了食物,她中午回来时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别的东西,有时是书籍,有时是有些年头的相机、八音盒、灯具,或是一些更加稀奇古怪的玩意。有些被她扔了,有的则留了下来。
天色渐暗,从窗户能望见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色。桌上的咖啡失去了温度,门铃响了几声后,从刚才稍起的热闹又变回了冷清,他打开了灯的开关,浅黄色光芒自一盏盏吊灯间洒下,像是阳光,可是没有温度。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将要划到七的位置,一口喝下了冷掉的咖啡。苦涩与寒冷自齿舌直达胃部。
“今天不在这里吃?“
“不了“
我挥了挥手,离开坐位,走向门的位置,经过吧台时,他又说道。
“这些带回去吧。“
那是两杯咖啡,和两人份的食物。他还不知道她的离开吧,我伫立在吧台前,过了许久,才提起那些食物,留下一句“记在账上“后,门铃声响,凉风使我打了个喷嚏。太阳落下,路灯亮起了光芒,楼下的门依旧开着,转身迈进后,带上了门。
屋内的一切如早晨一般,或许改变了,我不太记得早晨的房间是社么样子了,一周前也许也不清楚。只觉得冷清,厨房的灯还开着,也许是早晨忘关了。将塑料袋放到桌上,单独抽出了一杯咖啡,走到了面朝阳台的绿色单人沙发旁。晚上睡前,她总是蜷缩在这个沙发上,据她所说,是在一个旧货市场里收到的。喝了口咖啡,身体背对着沙发,向后一样,倒了下去,我躺在了沙发上,小时候总喜欢这样。喝了口咖啡,咖啡像是要从眼睛间隙里冒出,闭眼,睁眼。一周过去了,她离开了,第四次间歇,我再次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在沙发正冲的天花板上,悬下一条黑色胶皮电线,不短不长,在末端,是一盏黑色梯形灯罩,以及那平底的圆柱形灯泡,灯光下,银白色钨丝依旧显眼。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太清楚了,她总是想到就能去做到的。
盯着吊灯看了许久,饿意毫不掩饰的袭遍全身,可我依旧躺沙发上,不想起来,没有胃口,似乎是这样的。窗外,天空漆黑一片,东侧排成一列的楼房也只有零散的灯光。饿意之后,是疲倦,疲倦下,我彷佛不再伤心。在什么的支使下,我离开了沙发,吃下了一份咖啡店剩下的餐食,去洗了个热水澡。疲惫下的舒心一刻间占据了我的全部,没有回到卧室,我坐在了沙发上,这里似乎非常温暖,这一切让人不想逃离。此刻的困顿间,彷佛就是最好的了。调整着姿势,眼睛慢慢壁上,精神来到了梦乡。
第二天,从斜对着的窗户外面招进来阳光,洁白的墙上挂着钟表,时间不早了,这里似乎是我的卧室,我记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