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映射(危险注药)

映射对象:棘刺
当静谧再次侵袭伊比利亚的土地,从海中而来的,记忆中的某个人出现在棘刺面前。阿戈尔人不断探寻,不断思考,最终要验证自己的结论。
PART01:海岸线陷落后的数分钟内,耳畔寂静无声,一切来自海洋的轰鸣与陆地的嘈杂消失殆尽,就像大脑在主动拒绝理解传入耳廓的声波一样,巨大的灾难在此刻只余下一片空白。
脚下的土地随时可能被击碎,被吞没,被蔓延的溟痕餐食,就连棘刺脚下的这片高地,也没有任何安全上的保证。拒绝了撤离的阿戈尔人注视着刺客短暂地回归平静的海洋。
不知是因为震荡的余波,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不像是属于自身的,异质的液体自他耳中流出,浸湿手套,争先恐后地从五指缝隙中溢落。
是血。
棘刺不在意流血。
和眼前的事态相比,所有这些都不值一提。
必须坦言,伊比利亚从不是一片令他感到愉快的土地。棘刺在海岸线周边度过的时间远比在内陆城市中的更要长,他曾一度将伊比利亚与阿戈尔都抛在身后,至今也不认为这两处仍是他的故乡,可在那之后他却又重归此地,重归伤痕累累的伊比利亚。
棘刺曾想过或许能够有机会再度构筑传唱中的那个黄金时代,这份期许一直保留到今天。
直到今天。
耳中流出的血液顺着耳廓流向脖颈,带来难言的瘙痒,棘刺无法不讲自己的血液认知为某种异物,而流血此种行为,或许正是将异物排除出身体的过程。
这些被海牵引的异物,扔棘刺仍在此停留。
在海洋的深处,究竟是什么一直在对他施加影响?
这种古怪的牵引随时日越发鲜明,而棘刺难以说服自己对此不闻不问。
曾有歌手对他说:
“不管你害不害怕它,它都会找上你。”
可歌手口中会找上他的,究竟是所谓的故乡,还是眼前这些海中的生物?
他需要找到答案。
在疑问得到解答之前,他无法从此处逃离。
PART02:阿戈尔人从不认为自己会产生幻觉。但空白的沉寂已经结束,尖锐的疼痛开始嘶鸣,从远处的海面上涌出蠢蠢欲动的生物的影子,而在残缺不全的视野尽头——
他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
尽管形体已蜕变为纯粹的海嗣,但有某种古怪的直觉帮助棘刺,令他在此刻清晰地分辨出了昔日的恩师。
与其说是通过形貌,不如说是在与那怪物的对视中,刹那间滑过思绪表皮的明悟。
在这一刻,过去曾察觉到的种种违和均有了解答。
传授他无价知识的伊比利亚教士,从一开始就是深海的一员。
深海的教士站在破碎的海岸之上,比起恐惧,所携更多是安宁。恐鱼围绕着教士,发出代表喜悦的低鸣,幼嗣摇动细细的腕肢,大群中的它们纯粹纯洁,在潮汐中摆动。夕阳落在伫立的教士身后,灰色的影子被大海温柔地拍成破碎斑点,温和宽厚的絮语不知从何处而来,教士站在那里,看向他。
“这是令人欣喜的重逢,孩子。”
无处不在的低语传达着情绪。大群本不该有的,独属于个体的情绪。
“你向往未曾谋面的海洋,也牵挂故乡的土地。”
“这是否是你仍留在此,不愿退去的理由?”
“你的血液中有我留下的赠礼,本该微不足道,可你已在大群中停留太久。”
“你似乎仍在彷徨,仍在流浪,仍在寻找?”
“你要找的,是否在这里,在此处?”
“大群的意志会覆盖个体,而在其中,总有例外。”
“这或许不是一条最好的路,但我的所思所想引我至此。”
“而你,你是否已有答案?”
教士伸出手。
幼嗣们张开花瓣,海洋的子嗣朝他舒展腕肢。
“你需自己思考,你需自己判断。”
“你需自己做出选择。”
“我多希望你能踏上对你来说正确的路啊,我的孩子。”
海嗣的声音在海面上拂过,像是被风吹起的波纹,一层层向外扩散。
棘刺听得懂这种声音。
直到这时,对方仍如过往一般,教导他要保持自主的思考。
如果目前所有的验证途径均告失败,新的假设将被建立,那么——
面前的这个选择,会帮助他找到答案吗?
面前的这个选择,其尽头会是他要找的答案吗?
夕阳在棘刺眼前落下。
大群并未立刻向着陆地行进,而是缓缓退去。
神圣的宗教画斑驳碎落。
金银洒泄于海面之上。
阿戈尔人握着手中的刀剑,剑尖缓缓抬起,直指教士。
PART03:这座城市已经坚守了多久?
几天、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情况在不断变遭,身边的人在不断减少。
出去侦查的的小队没能回来,他们所使用的通讯设备被濒死的审判官带回,破碎机器中存储着最后的汇报内容,录音的末尾是简短平静的告别。
迎击海嗣的同伴在拼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战士们陷落于成群的恐鱼中,医师耗尽最后一丝精力,用于治疗的法杖终于也染上敌人的血。
负责防御设施的队员涉嫌启动了供人们撤退的屏障,勉强阻拦前行的海嗣与恐鱼,直到城镇崩毁,维持运转的设备不甘地嗡鸣,终于停息。
棘刺仍驻留在这里,不退反进,像是一股逆流,切开向内陆撤离的人潮,走向海洋。
阿戈尔人孤身站在海岸之上,手中躺着一支泛着荧光的试剂。
做出这管药剂时,他就心知会有使用的一天。
它的原料从何而来,在制作过程中添加了什么,只有切开恩师那变得过于庞大的躯体的棘刺本人知道。
它到底是绿色的,还是蓝色?
谁又能说清大海是什么颜色?棘刺不能,但他清楚,自己将会拥抱它。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无数海洋的子嗣环绕在他身边,它们不再主动攻击体贴地留出一段静默。
不论是非被如何颠倒,真相被如何解释,棘刺心意已决。
他需要了解是什么一直在呼唤,他需要知道那些躲不过的究竟是何模样。
他要知道,当躯体成为其中一员,他还能否伤害大海本身?
这是他思考中绕不过的疑问,只要一天不解明,他就一天无法停止探求。
棘刺一直在寻求一个答案。
他对自我保有自信,相信即便理性经历冲刷,也仍能保持一分清醒。
他也曾考虑过,如果他在这场豪赌中落败……博士清楚他的所有弱点。只要有博士在,一切总能够被解决。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在此刻,遵循自己的思考与判断。
自我的阿戈尔人按动药剂的一端。
将故乡缓缓推入自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