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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四案04】史料汇集

2022-08-12 12:22 作者:胡风南渡  | 我要投稿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六:

上谕礼部:朕所生三皇子,长幼自有定序。但思祖训立嫡之条,因此少迟册立,以待皇后生子。今皇长子及皇第三子俱已长成,皇第五子虽在弱质,欲暂一并封王,以待将来。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尔礼部便择日具仪来行。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光禄寺寺丞朱维京为三王并封事上疏,其略曰:臣闻信者,国之大宝。匹夫自好且不肯使不信于人,况堂堂天子之尊,赫赫纶綍之重,而可使不信于天下后世乎?

往者,圣谕有二一年册立之旨,今忽改而为分封之诏。夫分封、册立,二事也。皇子、诸王,异等也。悖前旨而更新令,臣民仰望之心谓何人主大信之道谓何天下后世以皇上为何如主耶

臣又惟圣谕谓立嫡为祖训。诚然,臣闻立嗣之道以嫡以长,此不但我朝祖制,即唐虞三代以来,有道之君孰能外之?但谓少迟册立以待中宫之生嫡嗣,则祖宗以来实无此制。

臣历考本朝宣宗之立,则以洪熙元年;英宗之立,则以宣德三年;宪宗之立,则以正统十四年;孝宗之立,则以成化十一年。维时中宫正位,嫡嗣皆虛,而列宗曾不少待。即皇上册立,亦在先帝二年之春。

近事不远,皇上何不取而证之耶?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光禄寺寺丞朱维京为三王并封事上疏,其略曰:……

臣又私料,三王并封之意或皇上有鉴于世宗皇祖末年之事,殊不知世宗未尝不举册立之典。查得嘉靖十八年,世宗手敕册立东宫太子、并封二王,同在一日,册文仪注,载在国史,班班可考。至于末年盛典久稽,乃当时大臣不能引君于道,岂世宗初年之意乎

臣闻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圣人为政,必先正名。今也分封之典,三王并举,则冠服宫室混而无别,车马仪仗杂而无章,府僚庶采,同而无辨,名分不正,猜望愈多。皇上虽家谕户晓,亦岂能解臣民之感、息道路之疑乎?

皇上念及中宫嫡嗣之未举,册立之典原不相妨。中宫春秋方盛,前星一耀,则所册元子自当避位,退就藩服,古今彝典,何嫌何疑?今以将来预期之事,格见在已成之命,臣恐中宫闻之,亦必有大不安于衷者矣。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光禄寺寺丞朱维京为三王并封事上疏,其略曰:……

然臣因是而不能不责备于今之元辅焉。古云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大学士王锡爵夙以忠义自负,迩者千里而来,海内延颈而望,以为必能收遇巷之功,是安汉之策。

乃者皇上虽有分封之意,犹不遽行,而以手扎咨之。

为锡爵者,即不能如李沆之引烛焚书,独不能如李泌之委曲叩请,反覆披陈至再至三,必求转移圣意而后已。如其不然,则王家屏之高迹尚在,皇上优礼大臣必无韩瑗来济之辱也

奈何智不出此,噤无一语,即刻如旨拟敕,若吏书之承行,惟恐后者。绝裾而行,兼程而至,所为若此,难以厌中外之人矣。

伏望皇上收回成命,照十九年前旨举行册立大典。如或以皇次子、三子亦当分封,请查照嘉靖十八年事例,与册立元子一并举行。

上怒,谪维京戍极边。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刑科给事中王如坚上疏,略曰:臣谨按十四年正月内圣旨:“卿等以册立元子请,朕见婴儿弱,少候二三年举行。”夫明长子之为元子也,意有属也。

臣又捧诵十八年正月内纶音:朕无嫡子,长幼自有定序。夫不言嫡子之有待也,示无易也。

已而十九年八月内奉圣旨:册立之事,着改于二十一年行。此则陛下虽怒群臣之激聒,而未尝一日忘册立之心。虽更已定之年分,而未尝遽寝册立之事。

近于本月二十六日,礼部接出圣谕,三皇子欲暂一并封王,以待将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臣始而疑,既而信,终而骇,陛下言犹在耳,岂忘之耶?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刑科给事中王如坚上疏,略曰:……

书曰: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今臣下将禀前命耶?稟后命耶?曩者二三年举行已迟之二十年矣,二十年举行又改之二十一年矣,今二十一年倏改为并封,是前日已明之旨,陛下尚不能自坚,今日犹豫之旨,群臣将何所取信耶?

且如立嫡之条,祖训为戒弃嫡者也,今日有嫡可弃乎?少迟之语,陛下为待皇后者也,意果真待乎?自我祖宗以来,中宫诞生者有几?立嫡者有几?而国本早定,惟元子是属,或二三岁而立,或五六岁而立,未尝迁延以待嫡也。

且如圣母诞育圣躬,自是元良攸属,元命攸归,陛下英冲受册,时止六龄,未闻有待嫡之举,亦未闻有并封之议也。

今皇长子且十二龄矣,天性岐嶷,陛下许之,俨然元良之度矣。臣闻皇后抚育皇长子,爱犹已出,视仁圣皇太后保和圣躬者如出一辙。元子早定一日,即早慰中宫一日之心,一日而不定,诚恐一日之心未安也。

陛下援祖训为据,人咸谓“假祖训以箝天下之口”,陛下体中宫为心,人咸谓“假中宫以息天下人之疑”,且天子之子与众庶不同,其间冠服之制、卤簿之节、恩宠之数、接见之仪,元子与众子又迥然不同。藉一旦并封而并号得无有并大之嫌、倡长之患乎?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正月:

有旨:王如坚这厮逞臆罔报、巧词疑君、惑乱祖法,好生可恶,正是奸臣。

本当依训处斩,姑从轻着革了职,发极边永远充军。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正月:

礼部疏:深维宗社大计,乞遵前旨建储,兼举封王事。

有旨:祖训有立嫡之条,庶子虽长,不许僭窃而立。此万世子孙所当遵守,不可更乱者,况皇后年稚尚艾,又无他疾,倘后有出,欲遵祖训耶?欲悖祖训耶?故此权宜封王以待。且谕旨明白,尔等如何又来烦扰激聒?著遵旨行,庶无后悔,不必再来奏扰。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正月:

内阁接出圣谕:昨者元辅反覆劝朕“早行册立之典”。

此原是朕去岁之命,有何所疑?但恐违背祖训,日后事体难处,故将三皇子暂尔并封。

随该元辅再引前代之例,欲令皇长子先拜嫡母,随行册立。朕非不嘉其苦心,但思以伪乱真,非光明正大之道。今外臣重复争论,不知疑朕是何主意,深可痛恨。

卿等辅弼亲臣,岂不知朕心?何故乃为人言疑阻,不肯担当。倘有后悔,将何以处?朕为天下之主,无端受诬,卿等何忍见之?其于国体何?

今谕卿等知之。

 

《明通鉴(夏燮)》:

未几,维京同官涂杰、王学曾继之,亦斥为民。

于是吏部员外郎顾宪成,礼部主事顾允成、张纳陛,郎中于孔兼,员外陈泰来、工部主事岳元声,吏科都给事中史孟麟,礼科给事中张贞观、国子助教薛敷教等,先后疏谏。

宪成复贻书锡爵,反复辨论;孟麟作或问,别白尤力。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正月:

削光禄寺少卿涂杰、寺丞王学曾籍。

杰等疏乞虚心议礼,以定册立大典等事。

有旨:并封已有屡旨明白。涂杰等这厮,逞臆党救同类,谤讪疑君,惑乱众听,好生可恶。本当处斩,以严祖训,姑且从轻,着革了职为民。

 

《明史》:

顾宪成,字叔时,无锡人。万历四年,举乡试第一。八年成进士,授户部主事……

会有诏三皇子并封王。宪成偕同官上疏曰:

皇上因《祖训》立嫡之条,欲暂令三皇子并封王,以待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臣等伏而思之,“待”之一言,有大不可者。太子,天下本。豫定太子,所以固本。是故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就见在论是也,待将来则非也。我朝建储家法,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并封。廷臣言甚详,皇上概弗省,岂皇上创见有加列圣之上乎?有天下者称天子,天子之元子称太子。天子系乎天,君与天一体也;太子系乎父,父子一体也。主鬯承祧,于是乎在,不可得而爵。今欲并封三王,元子之封何所系乎?无所系,则难乎其为名;有所系,则难乎其为实。

皇上以为权宜云耳。夫权宜者,不得已而行之也。元子为太子,诸子为籓王,于理顺,于分称,于情安,有何不得已而然乎?耦尊钧大,逼所由生。皇上以《祖训》为法,子孙以皇上为法。皇上不难创其所无,后世讵难袭其所有?自是而往,幸皆有嫡可也,不然,是无东宫也。又幸而如皇上之英明可也,不然,凡皇子皆东宫也,无乃启万世之大患乎?皇后与皇上共承宗祧,期于宗祧得人而已。皇上之元子诸子,即皇后之元子诸子。恭妃、皇贵妃不得而私之,统于尊也。岂必如辅臣王锡爵之请,须拜皇后为母,而后称子哉?

况始者奉旨,少待二三年而已,俄改二十年,又改于二十一年,然犹可以岁月期也。今曰“待嫡”,是未可以岁月期也。命方布而忽更,意屡迁而愈缓。自并封命下,叩阍上封事者不可胜数,至里巷小民亦聚族而窃议,是孰使之然哉?人心之公也。而皇上犹责辅臣以担当。锡爵夙夜趣召,乃排群议而顺上旨,岂所谓担当?必积诚感悟纳皇上于无过之地,乃真担当耳。不然,皇上且不能如天下何,而况锡爵哉!

皇上神明天纵,非溺宠狎昵之比。而不谅者,见影而疑形,闻响而疑声,即臣等亦有不能为皇上解者。皇上盛德大业,比隆三五。而乃来此意外之纷纷,不亦惜乎!伏乞令皇元子早正储位,皇第三子、皇第五子各就王爵。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兄兄弟弟。宗庙之福,社稷之庆,悉在是矣。

宪成又遗书锡爵,反覆辨论。

 

《明史》:

顾允成,字季时,宪成弟。性耿介,厉名节,举万历十一年会试,十四年始赴殿试。

……

三王并封制下,偕同官张纳陛、工部主事岳元声合疏谏曰:“册立大典,年来无敢再渎者,以奉二十一年举行之明诏。兹既届期,群臣莫不引领。而元辅王锡爵星驾趣朝,一见礼部尚书罗万化、仪制郎于孔兼,即戒之弗言,慨然独任,臣等实喜且慰。不意陛下出禁中密札,竟付锡爵私邸,而三王并封之议遂成,即次辅赵志皋、张位亦不预闻。夫天下事非一家私议。元子封王,祖宗以来未有此礼,锡爵安得专之,而陛下安得创之!

当是时,光禄丞朱维京、给事中王如坚疏先入。帝震怒,戍极边。维京同官涂杰、王学曾继之,斥为民。及是谏者益众,帝知不可尽斥,但报“遵旨行”。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正月:

礼部仪制司郎中于孔兼上言:

元储立嫡,祖训固自照然,历考祖宗以来,并未有虚东宫之位,以俟嫡子者也。

待中宫生子,圣意岂不恳至而逖稽诗传,宫阃之中,钟鼓之乐,必文王之于大姒,而后有嫡立嫡为可望也,此皇上当自知之。非臣敢预闻也。

昔年皇上正位东宫,年甫六岁。此时仁圣皇太后方在盛年,穆宗庄皇帝曾不少待之。岂薄于夫妇之伦哉!

所重在宗社,故所急在立储。此皇上身亲目击之事,今岂不在记忆中乎?

皇上念地逼则嫌生,恐酿将来之隐祸,礼殊则分定,可清觊觎之邪心。

宜申明旧旨,兼行新谕,建储封王一时并举,则上不失发法祖之孝,下可释人心之疑,讵非宗社无疆之福哉!

孔兼又言:……

盖至今日,而追寻祸始。辅臣之两票并拟,其负国误君大矣。

 

《明通鉴(夏燮)》:

一日,孟麟、孔兼又偕礼部尚书罗万化等诣锡爵邸力争。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大学士王锡爵等题:昨礼官钦奉圣谕,将三皇子一并暂封为王,以待将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此谕一传,臣等三阁臣皆忭舞称贺,以为圣心大明,圣断大定。

昨者,臣锡爵归至寓所,忽有六科给事中一齐来见,盛称元子封王,从来无此事体,三王并册,名分如何可辨?

且责臣蒙恩如此,万里入朝,乃反为皇上赞成如此之疑事,将来万世误国之罪皆归于臣。继而礼部堂官至,亦称该司议与科臣同。今诸臣纷纷上疏,将来恐又有继踵而至者。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八:

礼部等衙门仪制司主事等官张纳陛等上疏争并封,略曰:二十五日,皇上出禁中密札,竟付元辅王锡爵私邸。值元辅自陈待罪之日,臣等不知札中所云。至次早,礼部接出圣谕,则元子暨皇三子、皇五子一并封王,而锡爵亦且入阁办事,臣等始遂不能无疑。

及闻人言啧啧封王之谕乃锡爵以寸晷立就,即次辅志皋、位并不得与闻,而礼臣罗万化、科臣张贞观、部臣于孔兼等俱至锡爵私寓,乃不得其一面,始知今日之谕皇上止谕锡爵一人议之……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

大学士王锡爵等题:……

臣之初心,本以宗祧大计,不欲居名,故连日所奉圣谕,不传一人。今物议朋兴,圣心俞晦,不得不略露前谕中所云背祖训、二东宫之说,以明此举原出睿谋宸断而诸臣愈生疑虑,以为如此是皇上万万年永无册立之期,反不如去年、前年预悬定期尚有一分指望,甚而仰疑皇上别有他意,此非臣之所忍言矣。

臣闻事必期于先定,而后可以必行;言必采于众人,而后可以必信。今皇上自知自信,本自洞然,而外廷汹汹如此。

所以然者,一则去年以前原无待嫡之旨,今忽变前说,形迹似乎可疑;

二则曾经诸臣累次陈请,甚至有以此得罪者,皇上止持独断必行之说以胜之,而今结局止此,众口安能遽服;

三则历朝储位嫡出无几,即皇上十龄正位时,亦未尝言待嫡也,今不法近事而远引祖训,道路安得无辞?

此臣锡爵所以密引汉唐宋明主故事,急劝皇上照此而行,早定大典,盖诚有虑于此也。臣锡爵自怨自咎,痛其始之差错,有负皇上。

而臣志皋、臣位亦不忍见风波之再起,盛美之弗彰,必望皇上俯从初议,早息众嚣。

 

不报。

 

《高子遗书(高攀龙)》:

而六科掌印者李汝华、张贞观、许宏纲、史孟麟等同至朝房见锡爵。

锡爵曰:并封事,部院大卿多以为是,诸公又何言?

孟麟曰:外廷俱谅老先生调停至意,第祖宗二百年来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封王,□有此旨殊骇人耳!

锡爵曰:东宫不待嫡,某亦知之,但皇上必欲如此,元子不封王,穆庙之封裕王何也?

(孟麟)曰:世庙立太子,而穆庙同日封裕王,非以元子封王也,封王非徽号之比,今日所封之王,即他日所之之国,普天之下莫非元子之国,以何国封元子乎?

锡爵久之曰:当如祖宗旧名。

孟麟曰:又有可虑者,元子冠婚在迩,封王则当出居十五府,冠婚皆以王礼行,元子在外,幼子居宫中,老先生担当得否?

锡爵语塞而罢。

 

《高子遗书(高攀龙)》:

于是顾允成、史孟麟、张辅之、于孔兼以同乡见锡爵。

锡爵顾孔兼曰:封王仪注已进未?

于(孔兼)曰:未敢。

史(孟麟)曰:国朝止有立太子仪注及封王仪注,今以太子封王,于郎中何敢进仪注?

锡爵曰:皇上处置王给事等四人太重了。

史(孟麟)曰:国家养士正为今日,凡廷杖、充军、谪官自是建言者分内,老先生只要把事体端正,诸公得罪甘心也。

锡爵曰:吾已具揭救。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八:

光禄寺寺丞朱维京、刑科给事中王如坚以争并封谪戍。

大学士锡爵疏救。

 

得旨:免戍为民,不许朦胧推用。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正月:

又谕:昨者朕怒朱维京、王如坚二畜谤讪疑君、诬诋辅臣,故朕依训从轻处分,卿既伏恳悃陈救,遂免发戍,姑着为民。

 

《万历邸钞(钱一本)》,万历二十一年二月:

王锡爵疏:谋国无状,人言朋兴,乞敕多官会议共成大典等事。

有旨:夫立嫡之训,乃我圣祖垂示子孙永诫,非别代不任纲常之主溺宠僭窃之比也。又非臣下擅议更立,要为定策之功,况今三皇子皆为庶出,长幼自有定序,非有他意,姑待数年耳,又何疑惑?卿为首辅已屡诤劝,故为权宜,今复畏阻,是卿亦疑朕。

卿可安心辅理,此无识小畜,讪谤疑君,惑乱众听,波及诬诋,不必自惑,可即入阁办事,朕意已定,不必廷议。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二月初二:

大学士王锡爵题:谋国无状,人言朋兴,乞敕多官会议。

报曰:朕意已定,不必廷议。

又疏:会议之请既不蒙允从,乞上不待常朝,赐臣一见,从长商议,务求调停至当之术。

不报。

 

《永昌府志·艺文》,请立皇太子疏(薛继茂):

为《祖训》本极分明,议者不宜妄执。恳乞圣明,虚心细绎,以全大信、正国本、释群疑事:……

光禄寺寺丞朱维京、刑科给事中王汝坚不暇致详《祖训》渊微之旨,仓忙抗疏,无以启发宸聪,使皇上法祖盛心反成过举。而礼部尚书罗万化等曲为解说,谓有嫡有庶,万不可舍嫡而立庶,亦甚非《祖训》本意。臣恭阅《祖训》一书,有纲有目,立嫡一款,列于法律项下。法律共一十五条,首条系皇太子,自第二条至第十五条,皆言王国之事。立嫡本条尤大,彰明较著,无纤毫可惑。何诸臣不加详察,而直为此纷纷也?臣请为皇上解之。

《训》曰:“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继,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使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式。”此分明为朝廷乏嗣,取藩王以继天位者云尔。

 

《皇明祖训(朱元璋)》:

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式。

 

《永昌府志·艺文》,请立皇太子疏(薛继茂):

《训》曰:“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继,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使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式。”此分明为朝廷乏嗣,取藩王以继天位者云尔。

所谓嫡、庶,盖就藩王宗派而辩。所谓奸臣,盖指建议迎立庶王者而言。若谓《祖训》为皇太子发,则本条之首不宜曰“兄终弟继”,本条之末不宜曰“三年朝觐”。宫中庶子,何为“勿动”?非谓藩王离国而来乎?事在宫中,何为“遣使”?非谓自藩国遣使而报朝廷乎?若谓中八句言皇太子,首末各二句言无皇太子,则是首足一人,而胸腹、肺腑又一人也?堂奥一家,而庭户、藩篱又一家也?

太祖以神武定天下,为贻谋计至深极远,亲作《祖训》,大书揭于西庑,朝夕观览,以求至当。首尾六年,凡七誊稿,其书始成。字字句句,皆从肝胆中流出。岂故为文理隔塞,如今之所云耶!果如今之所云,是“分嫡、庶于皇太子也”,则何为不列于首条皇太子之次?顾混杂于第十四条,且无皇太子下文?不云“若有皇太子,须立嫡母所生”,而又参以“兄终弟继,三年朝觐”字样,令后人难以解悟?

且《御序》曰:“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

其叮咛嘱训如此,岂失于检阅,致以无皇子、有皇子混为一条耶?岂翰林编辑,礼部刊行,通不觉其谬戾讹舛耶?本条前十二条、后一条,皆言王国事宜,而以皇子错简其中,尊卑之分固如是耶。则本条专为无皇子而取藩王以继天位,方有嫡、庶之说,以防争竟,极为彰明较著。故列圣相承,虽皇子不出于中宫,而储位惟定于立长。岂皆背违《祖训》而不遵耶!独武宗无皇子而取世宗缵承宗桃,兄终弟继,正与《祖训》有合,可为明证。太祖英明神圣,为子孙备万一之虑,晓然如目见其事而为之。惟嫡庶既定,一时诸王无有争者,皇上岂无皇子者耶?

 

《永昌府志·艺文》,请立皇太子第二疏(薛继茂):

为成命久颁改期,群情未协,恳乞圣明及时册立,以信纶音、以重国本事:

臣往年见诸臣以储位久虚,疏请册立,皇上厌其激聒,改于二十一年举行,断自宸衷,天下传信,是二十一年已为改期矣。礼部临时上请,或有三王并封之旨。人言猬起,归咎辅臣谋国无状。一疏则奉旨云“姑待数年”,答谕失详。一疏又奉旨云:“姑待一二年。”此固皇上以嫡嗣为重,而不以改旨为嫌,臣等敢不仰体。但稽之古今,揆之事势,终有不容默者,谨为皇上陈之。

……

臣等前见圣谕,首则曰:“长幼已有定序,”末则曰:“无嫡立长。”一时未考故典,与辅臣王锡爵等偶尔晤语,咸谓:“嫡子虽云有待,长幼本自分明,似不妨并封,以为讲学之地。”后绎《祖训》,既无皇子必嫡之条;历考本朝,又无三王并封之例。臣愚,私虑人有同心,章疏纷纷,激聒圣听,皆归罪于元辅。夫元辅家居,则天下有二十一年举行之望。而元辅甫至,则皇上有再待数年册立之辞。遂致元辅不安,悔悸交集,去食废寐,日夜疚心,仓皇失图,露章自劾。皇上走召,数次敬礼,谓何而使元辅有不安之意?元辅舍母而来急公,谓何而使天下有委咎之言?臣等初见圣谕之时,智疏识浅,不能启元辅执奏,以成其误,臣等与有罪焉。

 

《永昌府志·艺文》,请亲祀郊庙疏(薛继茂):

为圣躬静摄已愈,郊庙遣代无名,昧揭愚忱,冀光圣德事:

臣连接邸报,见太常寺为十月初一日享太庙,冬至祭天,具本请圣驾亲祭。俱奉圣旨,遣公徐文壁恭代。臣且喜且愕,喜者何?往时皇上遣官代祭,或为动火眩晕,或为手足酸软,明载敕旨。今此二次,未见圣体违和之状,臣是以喜也。愕者何?圣体既无违和,而郊庙大祭仍前遣代,传之天下,书之史册,将谓皇上不敬天地,不敬祖宗,臣是以愕也。敢以遣代必不可之故,为皇上陈之。

 

《永昌府志·艺文》,请亲祀郊庙疏(薛继茂):

为圣躬静摄已愈,郊庙遣代无名,昧揭愚忱,冀光圣德事:……

臣尝读《祖训》一书,太祖所以教为万世子孙者也。内言风云雷雨之神,亦不可以遣官代祭。我朝祀太祖以配天,而遣官以代,毋论天之享否,而太祖在天之灵,不将以为非《训》乎?太庙遣官以代,太祖不将谓子孙之视我不如风云雷雨之神乎?其不可一也。

方初之遣代也,明言圣体违和,即天地祖宗未必见信。而遣官有名以代摄,祝史有据以鸣词。今无故遣代,岂所谓头目眩晕、手足酸软者,至今犹未愈乎?天地祖宗何从知皇上前疾之未愈,谅之、恕之,而姑临其祭乎?其不可二也。

《中庸》述武王之达孝曰:“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必有天子之位,而后可以用天子之礼乐,明矣!遣官,人臣耳,居然对越。天地,揖让祖宗。惟名与器不可假人,安有人臣而可以冒君父,践其位而行其礼、奏其乐者乎?一之已甚,况至于再,至于三四,因久假而不归乎?其不可三也。

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今遣官代祭,彼即竭诚致敬,于皇上何与焉?我饮我食,而能使他人醉饱者,未之有也!旨云“遣之恭代”,乃彼之恭而非皇上之恭也。玉帛钟鼓,总属虚文。其不可四也。

皇上之遣代也,犹曰“不能亲往而托以致之”也。至于饮福受胙,乃天地祖宗所以惠皇上者。酒入遣官之口,胙入遣官之手,岂天地祖宗亦尝曰“托以致之于皇上”乎?不托以致之于皇上,则天地祖宗何爱于遣官,而惠之以天子之福胙乎?其不可五也。

 

《皇明祖训(朱元璋)》:

凡祀天地,祭社稷,享宗庙,精诚则感格,怠慢则祸生。故祭祀之时,皆当极其精诚,不可少有怠慢。其风、云、雨师、山川等神,亦必敬慎自祭,勿遣官代祀。

 

《永昌府志·艺文》,请亲祀郊庙疏(薛继茂):

为圣躬静摄已愈,郊庙遣代无名,昧揭愚忱,冀光圣德事:

……

古者与祭之臣,必选于泽宫,容体比于礼,节奏比于乐者,而后用之。故其诗曰:“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徐文璧者,位列公阶,行同市井,猥鄙疏慵之貌,酒色货利之徒。其揖也,如坐而不能俯;其拜也,如眠而不能兴。果峨峨之髦士欤?即与祭,且不可使之主祭。虽膝行肘步,亦不足以格天地祖宗之心也。且遣代之事,自古未闻。惟尧将授舜以天下,乃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可为法乎?其不可九也。

 

《明通鉴(夏燮)》:

一日,孟麟、孔兼又偕礼部尚书罗万化等诣锡爵邸力争,元声、允成等又偕六部同官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桢等遮锡爵于朝,面折之。

 

《明史纪事本末(谷应泰)》:

(岳)元声与(顾)允成、(张)纳陛、(陈)泰来、(于)孔兼暨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祯面诘锡爵于朝房,锡爵色甚厉。

元声曰:“阁下奈何误引亲王入继之文,为储宫待嫡之例?”

凤仪语稍逊,元声厉声呵之曰:“曾员外不知祖训。”

锡爵容霁,众欲出。

元声曰:“大事未定,奈何出!”

锡爵曰:“然则如何?”

元声曰:“当以廷臣相迫,告之皇上。”

锡爵曰:“书诸公之名以进,何如?”

元声曰:“请即以元声为首,杖戍惟命。”

锡爵唯唯。 

 

《李宫保湘州先生集(李腾芳)》:

太仓再入中书,有三王并封之议。长安鼎沸,力诋公有异谋,骂公不忠不孝。公意愈怫然。予时为庶吉士,密具一启草,至朝房见公,大略言:

“圣明在上,议者过为杞忧,以公苦心,疑其集菀,此皆妄也。但闻自古英豪贤人,将欲立权谋之事,必度其身能作之,身能收之。以我始之,以我终之,则不必难晦其迹于一时,而终可以皎然于天下。今公欲暂承上意,巧借王封,转作册立。然以公之明,试度事机,急则旦夕,缓则一二年,竟公在朝之日,可以遂公之志否?只恐王封既定,大典愈迟,他日继公之后者,精诚智力稍不如公,容或坏公之事,隳公之功,而罪公为尸谋,公何辞以解?此不独宗社之忧,亦公子孙之祸也。”

公(王锡爵)读未竟,乃牵予(李腾芳)衣命坐而问曰:“汝何处人,现年几何?”

予曰:“某长沙人,今年二十九矣。虽愚无识,然幸尾同馆诸子得谒公,称为门下学生,意有所忠于公,非敢毁公也。”

公曰:“诸公辄骂我,我不觉气噎。如汝言之美,我愿受教。但我初出山,曾以此事问一贤者,其人云:‘上久不乐接士大夫,关捩几绝。今幸有知公之一线,好在将顺,切勿自断其线头。’予心颇然之。承汝念我子孙之忧,不知予每启上揭帖皆亲笔书,禁中手迹甚明,似无虞也。

予曰:“外议正以公揭帖亲笔细书,人无由知其所言者,为何公反欲以此自恃!异日能使皇上出公亲笔于禁中,以传示天下否乎!”

公默然良久,复问:“古人留侯(张良)、邺侯(李泌)皆用权。”

予曰:“邺侯不欲以建宁为元帅,而称《摘瓜词》以卫广平(唐代宗),此经也,非权也。但与肃宗从容私议家事,恐上皇不安,而迟广平王为太子,此另是一则。然建宁之死,本于此矣。若子房以疆谏为无益,而招致四皓,有似行权,然亦何曾请与赵王并封!且所谓权者,必须妙智之人,不欲硬做而委曲捷转,或立语而移,或默然而定,其功倍于硬做也。若需之数年,更以他手,虽圣人不能保矣。

语次,公不觉泣下,予急趋出。

 

《明史纪事本末(谷应泰)》:

翌日,上疏自劾三误。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二月初六:

大学士王锡爵言:先是,三皇子并封谕下,会臣以自陈在家,中使守等回奏。彼时寮采既不在前,书籍又无查考……

 

《王文肃公文集(王锡爵)》,误答圣谕引罪请改疏:

盖先是“三皇子并封”谕下,会臣以自陈在家,中使守等回奏。彼时寮宷既不在前,书籍又无查考,止据臆见匆匆具答,虽首尾间意主于册立一说,而不合拘守阁中故事,两票并拟,其误一也。

答谕之后,始从庶子冯琦借得《祖训》观之,乃知立嫡之条原为藩封入继而言,悔不早见,为皇上分解,其误二也。

又初奉“立嫡、立长”之谕,臣见老成相告以为明妥,亦遂自信,谓可无须再执;而不知“三王并册”,礼臣无可具之仪,明旨数更,天下无可凭之信,其误三也。

臣有此三误,虽皇上终以无心恕臣之过,以屡揭察臣之忠,而在廷百执事以祖宗典故责臣,臣愧祖宗矣;以皇上过举责臣,臣愧皇上矣;以天下后世衅端责臣,臣愧天下后世矣!

昨者,《恭请廷议》一疏缘方上,自怨自艾之揭不敢重复渎听。今抚心内省,毕竟臣之委曲规劝不如诸臣之说正而严,臣之仓皇陈答不如诸臣之虑深而远。用敢自劾,引《会典》内“检举差错"之例,伏乞天恩容令认罪改正,使圣心早白于天下,愚臣亦可少谢于人言。臣不胜惶惧悚切之至。

 

《王文肃公文集(王锡爵)》,误答圣谕引罪请改疏:

初八日,奉谕札一道:昨卿恳请召对,具悉忠恳,朕非不从卿言,因见大小诸臣纷纷疑讪,不知是何人主使,意欲何为?朕为人君,耻为臣下挟制,谤祖蔑训,国体何在?以此未欲见卿,今卿又有此奏,若自认错,置朕何地?朕正为卿含忍,欲商量别处之法,不可党救激恼,以辜朕意,既是如此,俱不必封,少俟二三年,中宫无出,再行册立。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

大学士王锡爵题:“……入仕三十馀年,颇猎清名,亦颇自诋于近器之鼠、人无敢妄投者。乃独为今春册立一事未定,而外廷有目者笑臣,有口者詈臣……”

 

《王文肃公全集(王锡爵)》,王对南相公:

我丈(王家屏)早高飞远引,拔足风尘澒洞之场,而不孝(自称)乃一出堕名,再出滋垢,以及于今,则天怒神恫,一身剥丧无余,而万事已矣。譬之失群哀鸟,徒羡翔鸿,敢尚挂时事于齿牙,理折角之如意哉!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七月十二:

大学士王锡爵等题:时交秋令,阴雨新凉,论皇上调燮之常理,静久当动;论臣子瞻依之至愿,蓄久当通。属者,天象示变,圣心警惕,亟下修省之诏。计皇上独居宫中,左右顾问之无人,亦必有穆然深念,思与臣等一见者。

……

且臣等夜视彗星渐近紫微垣,于象为君,于地为藏神布政之所,尤不可不深畏。尝闻天地之理,阳伏则阴飞,正赢则邪缩,在里舍愚民尚有禳星镇宅之法,而况皇上身系泰阶之符,五行七曜所从受纪。顾当此非常之谴异,而欲以寻常修省弭之,岂有响应之理?更望慎起居于宫闱,缓督责于左右,寡嗜欲以防疾,散积聚以广恩,于以上应紫微垣示戒君身之象,此亦天子之厌禳也。

不报。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初二:

大学士王锡爵密奏:臣连夜仰观乾象,见彗星已入紫微垣。臣闻古帝王禳彗之法,或改张新政,或更用新人,一切以除秽布新为义。若彗入紫微垣,王者之官,则其咎乃在君身,君身之咎必非区区用人行政之间所能消弭,此历代星占,载在文献通考诸书者,凿凿可验,皇上试自取而观之。震惊恐惧,则必当求莫大切身之事有可以改观、万国厌不祥者。

窃惟天以皇上为子,皇上以太子为子,以一家伦序而言,惟此可以相当。天子之象日帝星,太子之象日前星,以三垣方位而言,此最为相近,即今民间有压灾充喜之说,往往借子孙之吉祥禳父母之凶咎,早婚幼冠,不以为嫌,何况皇上社稷之身目见天变赫然如此,而顾可以灾为讳,爱身反出庶民下乎?臣以为方今禳彗第一义,无过早行册立之典。朝廷之上有此大典章,而后可以辟除大秽。宫闱之中有此大喜庆,而后可以镇压大灾。若稍迟日,待廷臣有言之后,则臣代主受名、子代父受福。呼吸之气,岂能动天?安危之机,间不容发。惟皇上密断而蚤发之。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初三:

三日甲申,大学士王锡爵复奏:

“该文书官李文辅齎捧御札:‘谕元辅:自彗星示现,朕心甚忧惧警惕。前者览卿与二次辅所奏揭帖,内言慎起居四事,悉见摅忠至虑,昨卿又上密揭,意欲以大典为禳解,甚见卿爱君忧国之心。卿之忠赤,朕岂不知?且夫册立之事,本欲蚤行,朕怒羣小烦聒疑惑,故屡改移。况今春有旨,候二三年与出讲一并举行,朕意已定,今又发旨,是又无定言矣。夫二三年亦未为迟。星变之灾,乃朕之不逮,咎在朕身,非卿失职。卿受朕心膂委诋之重,方今狡虏、逆倭狂逞切视,正赖卿运筹赞理,卿可安心辅治。其册立之事,还候旨行。谕卿知之。钦此。’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初三:

三日甲申,大学士王锡爵复奏:“……

臣之愚戆,蒙皇上腹心相示,应答如响,且以咎归己,以忠归臣,捧诵之馀,令人仰虚怀而唧知己,不觉涕泗交下,自誓此生必不敢留一毫不尽之怀,以负千载非常之遇。谨匍匐百拜,再布愚忠以复。夫圣意之久定,皇上自知之,臣等亦共知之。乃呶呶羣小,无端烦聒疑惑,怒之是矣。然为羣小而自轻父天母地九庙社稷之身,不知天心仁爱、其昭然示警者,为羣小乎?为皇上乎?使星占万有一验,果羣小当之乎?皇上当之乎?二三年举行之旨,骤而更之,诚似无定言矣,然不难更屡年久定之旨,而反欲守今年新定之旨,不知上天之怒,以皇上食言而怒乎?以不食言而怒乎?且皇上之怒羣小,斥之、逐之,彼反得借以为名,而天之怒皇上,一不解而其危机隐忧有不可胜讳者。臣有此犬马之诚,所以不得不呕出心肝,誓拚身命,而必欲马皇上瀼解旋斡甲之计,保福寿于万年也……”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初十:

大学士王锡爵等题:今年八月十七日,复当我皇上万寿圣节之期,瑞应流虹,欢腾祝岳。四方奉表之吏、万里重译之夷,其栈山凌水,云集露会于阙下者,不过快于天颜之一睹耳。而臣等窃伏见前两年已连次传免,其传免又必以疾为辞,此在偶然则可,若岁以为常,则使天下相传圣躬无一岁不疾,非所以招大庆也。在常朝犹可,若贺节大礼尽废,则使天下以庆贺述职为虚文,非所以肃大观也。况御殿须臾之顷,于圣躬本无甚劳,而上以介九重之福喜,下以联万国之欢心,近而慰臣庶之瞻依,远而消反侧之窥伺,此臣等左右腹心之臣所当恳请而力劝者。

伏望皇上今年预先传定出朝,禁内起居,倍加珍摄,使天光必遂于仰瞻,巽命无虞于再反。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十七:

万寿圣节,免百官庆贺,赐三辅臣上尊珍馔,又赐膳品寿面、长春酒有差。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七:

二十七日戊申,大学士王锡爵等题:“该臣等昨于万寿圣节中,揭请皇上御朝受贺,随蒙传免,臣等不敢复言,盖以呼嵩介寿,人情虽切于仰瞻,而御殿垂帘,天颜未免于隔绝,此臣等所以宁惜圣躬之劳,而不强为无益之请也。

乃今遇中节之后,倏已逾旬,以圣躬言之,则燕喜多暇,精神必倍于常时,以天气言之,则深秋正凉,光景又不可以易得。皇上趑此万安万福之时,不熳不寒之候,一出见臣等,不为大劳,而使臣等经年企渴之怀,如赤子之得见父母,覆盆之得瞻天日……”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九月初八:

八日己未,大学士王锡爵等题:“昨该臣等乘圣节燕喜之后,秋气凉爽之初,欲望一对天颜,少舒积恋,此心之如饥如渴,具在前月二十七日所进揭贴中,伏想皇上久已披览,知其至诚,亦必之默为感动,不忍终拒矣。顾今揭留御前,已至逾旬,尚未蒙批示允否,臣等展转生疑,求之而不得其故。如尚以圣躬在恙,有所倦而不出,则举趾半刻之劳,似未妨于摄理。抑或以天气馀暄,有所待而不出,则转眼交冬之后,渐已迫于冱寒。又或以边虞少缦,有所恃而不出,则在外省臣之告灾,在内计臣之告困,其仰烦宵旰之忧,方自此始,而岂九重深卧之日也?又或以臣等职亲地近,謦效时闻,不必更烦于觌面,则臣志皋、臣位犹有去年献俘一见,可以少慰,若臣锡爵,违远三年,往来万里,而至今尚杳然阻望宫墙之外,肝胆将何所效面目将何所施累朝以来,岂有此隔绝之君臣也?传闻世宗晚年,臣虽不得见上,而二、三在直辅,每一宫进香,往往望见圣颜于灯光帘影之间,手书问答,日夜常。故其时朝堂之临御虽竦,而臣下之观赡犹肃,中禁之起居虽閟,而外廷之血脉犹通。

想今老中官尚有习见世宗之事者,皇上试召而问之,足知臣等今日之请,有万分忧深虑远之诚,而非徒一身希幸干宠之计矣。大抵君臣之分虽严,而情谊实联为一体,皇上傥肯赐臣等不时一见,以展家人父子之欢,则不冠可见,卧内可见,自不必尽拘烦缛之礼文,而臣等亦不求久望清间之颜色。要欲使羣臣百姓闻之,知皇上起居之万福,精采之一新,而不敢生轻视朝廷之心,信风闻道路之口耳。言虽支离,意颇忠赤。临疏不胜叩头引领祈望之至。谨具题以闻。”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一年十月十八:

大学士王锡爵等题:目前第一重事为百官日夜翘首者,无过册储。

先是八月初旬,窃职该部科而下,皆预撰疏草,待圣节过而上之,臣等不胜忙悚,以为此疏岂无闲暇之日,而必于燕喜之时,连夜致书九卿台谏,令其各谕意寮属,毋得遽请。幸诸臣曲从至今。

今岁功将暮,正当预备来春之册典,以慰久郁之人情。若皇上默无消息,则满朝又将有摇笔舌呼朋类而进者矣。况皇长子明年便交十三岁,冠婚之期且迫,除册立豫教外更有何说?更有何处?将使人愈不信皇上之言、愈不测皇上之心,而臣等拙词微力,又何恃而复能屹立风波矛盾之中为皇上解棼也?兴言至此,追思春间,扰扰之状,可为寒心。

伏望一察迩言,永维大计,霈然降谕,断在明春举行,不胜至愿。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七:

十七日丁卯,以圣母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万寿圣节,赐辅臣等每金万寿字二副、银万寿字二副、金篆字八个、金书黄符一道、金书红符一道、银书红符一道,及讲官陈于陛等每金万寿字一副、银万寿字一副、金篆字三个、金书黄符一道、银田书红符一道。

是日,大学士王锡爵等题:“该本月十九日,为圣母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万寿圣诞之辰,其日例该皇上出朝,以受廷臣致词称贺。尊亲大孝,上寿大礼,常朝不同。且仪注简省,既非有面恩奏事之烦,而御门亲近,又不比正殿受朝之远。在皇上不过一举趾传跸之间,而上以承慈官之底豫,下以快臣庶之积仰,近以示圣体之万安,远以锡圣孝于不匮,大庆大美,有不可胜颂者。况今仲冬,节气尚未大寒,此或天意有在,以待圣驾之出。臣等叨直禁廷,欣逢盛事,尤不胜企心引领之切。谨先期具题以闻。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

十九日己己,圣母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万寿圣节,上御皇极门,百官致词称贺。

礼毕,上独召辅臣锡爵至暖阁中。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

……

上谕曰:“卿为国远来辛苦,朕心甚是喜悦。”

锡爵对曰:“臣受皇上天高地厚之恩,粉骨碎身尚不能补报,何况区区奔走之劳?”

上又谕:“卿扶母来京,可谓忠孝两全。”

锡爵又叩头,对曰:“臣今日正恐忠孝两亏。且如皇上召臣,本付诋以国家之事。目今外边诸务虽渐有头绪,苦于朝廷之上,议论日繁。止因册立一事不定,生出无数疑心,皇上受了无数烦恼,此皆是臣之不职,有累皇上。所以连进密揭,力劝皇上早断,使人无辞。”

上曰:“朕意久定,迟早总则一般。岂属人言摇动?”

锡爵对:“圣意岂有不定?臣等亦岂不知?但外人见无消息,止不住胡言乱嚷。臣切痛皇上有何不明之心、难决之事,平白受人这等闲气?”

上曰:“朕知道了。朕恐后中宫有生,却怎么处?”

锡爵又对:“这事数年之间说起犹可,今皇长子年至十三岁,待到何时?况且自古至今,岂有人家子弟十三岁不读书之理?况皇……”

上曰:“朕知道了。朕子明年该长发之期,卿所奏洞悉苦心矣。”

锡爵又奏:“臣今日见了皇上,不知再见何时?伏望皇上念臣之苦,三思臣言,将此事作速早断,不必待冬至之后礼部礼科再请,连臣等二三阁臣亦若不与其事者,省了多少烦恼。自此之后,更望皇上时出御朝,频召臣等商量政事,天下幸甚。”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

二十三日癸酉,大学士王锡爵题:“……早定则虽无一字及臣,臣亦与有其荣,不早定则虽累札及臣,臣且弥重其责。此臣所以今日奉谕,又喜又感,又忧且惧,而不敢不再竭其愚者也。万望趑此冬至节前,索性将两事一并传行,千停百当,使书生好事之口淡然无复馀味,释然无有他疑,而臣等因得以奉扬休命,宣付史局,普天万万世从此仰颂皇上今日之尧舜,而俯颂皇贵妃女中之尧舜,岂不快哉?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四:

二十四日甲戌,大学士王锡爵题:“该臣今日遵谕进阁办事,随蒙皇上发下手札一道:

‘谕元辅:昨卿所奏,朕知道了且朕览卿累次揭帖,俱有皇贵妃字,是何说?彼虽屡次进劝,朕亦难允。况《祖训》有言,后妃不许干预外事,其可辄而听信?故谕卿知之。钦此。’

……”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四:

二十四日甲戌,大学士王锡爵题:“……夫《祖训》所谓后妃不预外事者,不预外廷用人行政之事也。若册立,乃皇上之家事,而皇第三子,为皇贵妃之亲子。皇上之家事,不谋之后妃一家之人,而谁谋乎?皇贵妃之亲子,不为之谋万世安全之计,而将国以谁为乎?且使皇上早定则已矣,一日不定,则今与皇长子相形者,惟皇贵妃之子,天下不疑皇贵妃而谁疑?皇贵妃不自任以为己责而谁责?

先是臣之在家,每阅抄报,见诸司小臣连章累牍指斥皇上,未当不及皇贵妃。臣之视皇上犹父也,则其祝甲皇贵妃亦有母道。岂有孝子之心,见人之无礼于父母至此,而恬不动心、默无一言者乎?”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闰十一月初一:

闰十一月辛己,朔,大学士王锡爵题:“今日文书官杜茂齎捧皇上手札一道到阁:

‘谕元辅:前者朕以卿面见苦请预教、册立,朕已亲允,况今春有旨少俟待嫡,且朕不老,又无重疾,既卿屡揭恳请,其册立还少候旨行,且着于明春行预教出阁礼。朕又思皇长子、皇三子其龄岁相等,今欲一并行出阁礼,还先后行出阁礼,卿可详拟来说。钦此。’

……

其皇长子、皇三子一并出阁,自皇上而言,有子而均爱之,均教之,固慈父一体之念,然自外廷而观,皇长子明年十三岁,皇三子明年九岁,前后相去四年,岂得谓之相等大抵皇子生十岁而入学,乃适中之制。今在皇长子则太迟,在皇三子则又早。以事体言,早固胜迟,而以形迹言,则以皇长子之太迟,形皇三子之太早,先后缦急之间一不慎,而圣心又晦矣。

……

其册立一节,不徒曰‘候旨,而曰‘少候,可见候亦不久,臣等自可计日而待,本不敢再有烦聒。惟是圣谕所云‘朕不老,又无重疾’,以此为词,乃似一向迟疑之故,所嫌专在于此,臣不得不一剖明之。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闰十一月初二:

谕礼部:皇长子册立一事,久已断自朕心。但以方在壮年,不妨待嫡稍缓。今欲于明春先行出阁讲学之礼,其皇三子少待次年另行。长幼之序,即此为定。你部里便传谕各衙门如敕奉行,不许又来激扰。一应礼仪,临期酌议来看。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七:

七日丙辰,大学士王锡爵等题:“今日又蒙赐手札答谕臣等:

‘谕内阁:朕览卿等所奏,已知道了。且买办一节,此数乃朕亲自删裁过的,出讲在外虽则简约,在内各衙门造其所用器皿物件及其备用等项,所费不少。如若该部科言其过费,出讲还少候二、三年,与册立一并举行,庶可省费。谕卿等知。钦此。’

臣等伏读后,当即封送该科,使其传谕该部体奉行。盖自古朝廷举大事者,自当不惜小费,而人臣将顺大美者,亦自不必固争小节,此政体当然,亦进言之体当然也。昨该臣等同中事纳忠,自皇上而言,若见以为饶舌,正不知自臣等而言,乃一力护皇上之深,惟恐部科诸臣之有言也。”

 

《万历起居注》,万历二十一年十二月初十:

十日己未,大学士王锡爵等题:“今日复蒙皇上手札答臣等:

‘谕内阁:朕昨览卿等奏,悉见为君忧国之诚。况此费乃不得已。若当册立用,十难充一。且册立上而尊上徽号,下而仪仗器物及铺宫等项,所费甚多,不彀充用。谕卿等知。钦此。’……”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四年二月初五:

礼部题:先该万历二十一年,臣等钦奉圣谕,皇长子出阁在迩,合先行冠礼以见讲官,但思尚未册立既不可据用东宫之仪,又不可下同亲王之服,姑令暂著常服出讲,以待册立之日再行冠礼。如敕奉行。

 

《明史纪事本末(谷应泰)》:

十二月,辅臣王锡爵等请皇长子先行冠礼,上报云:东宫与王衮冕皮弁二服,冠则皆同,其服则异,今冠礼将何从,宜暂着常服出讲。

二十二年(甲午,一五九四)二月,皇长子出阁讲学,礼部侍郎冯琦进仪注,上以未册立,免侍卫仪仗。

 

《三朝野记(李逊之)》:

光庙初出阁讲学,一切典礼俱从减杀。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二年二月初四:

皇长子出阁讲学。

 

《三朝野记(李逊之)》:

故事:讲以巳刻,寒暑冻,传免。至是,定以寅刻,寒暑亦不传免。

 

《涌幢小品(朱国祯)》:

而诸讲官方叩头时,密视光庙袍内止一寻常狐裘,讲案高仅二尺余,盖初出时所御,历七八年不敢奏易……

幼安(刘曰宁)常笑曰:“我辈初做秀才时,馆谷每岁束修不下五六十金,又受人非常供养。今为皇帝家馆师,岁刚得三十金,自食其食。每五鼓起身,步行数里,黎明讲书,备极劳苦。果然老秀才不及小秀才也。”又言:“大暑,侵晨天气凉,出入犹便;大寒,冲风几于裂肤。至先朝银币、笔墨、节钱之赐绝响端午节不见扇。圣上教子可谓极严极俭者。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二十二年二月初八:

大学士王锡爵等因皇长子出阁礼成,请皇上勿惜小劳,讲筵时御。俾臣等昔年列侍分直之所,融蔼济跄,则皇长子日随严父之后,型范益亲,而臣等每获觐光启沃,可自效矣。不报。

 

《明史纪事本末(谷应泰)》:

先是,国本论起,言者皆以「早建元良」为请。政府惟王家屏与言者合,力请不允,放归。申时行、王锡爵皆婉转调护,而心亦以言者为多事。

锡爵尝语宪成曰:「当今所最怪者,庙堂之是非,天下必欲反之。」

宪成曰:「吾见天下之是非,庙堂必欲反之耳!」

遂不合。


《明史纪事本末(谷应泰)》:

辛卯,以沈一贯、陈于陛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调文选中顾宪成。给事中卢明陬、逯中立先后疏救,上益怒。宪成削籍,谪明陬、中立按察司知事。

 

《王文肃公文集(王锡爵)》,辩饶主政疏:

古正直之士尚不欲居正直之名,今朋党之人反倡为攻朋党之说,士大夫如此议论,如此心术,虽有百臣必不能障狂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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