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黑白之间 54
立风觉得比赛之前看手机实在是太影响心情了。
他下午刚彩排完，拿出手机想给卷儿发个信息，打算问他到长沙了没有，却看到卷儿发了他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两张红彤彤的结婚证。
立风发消息过去。
立风：谁结婚了？
卷儿：我啊，还能有谁？
立风：？？？
立风：你不是上个星期才谈的恋爱吗？
卷儿：对呀，都一个星期了。
立风：……你年轻我不说你，结婚是大事，十爷也跟着你胡来？
卷儿：怎么能叫胡来呢？我们都认识快二十年了。
立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二十年的时间彼此都已经很了解对方了。可是…谈一个星期恋爱就结婚，怎么想都是小年轻一冲动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卷儿做出这种事不稀奇，稀奇的是十爷，居然也陪着他这么胡闹。
立风刚想发消息过去，听到导演喊他，只得把手机交给助理。
直到晚上比赛开始前，他都在想，卷儿怎么能这么不厚道，居然弯道超车，比他先结婚。
太离谱了！
他和丸甚至都还没想过要结婚，卷儿居然证都领好了。
算了算了，比赛重要，比赛完后再想这些事。他的歌迷们现在肯定坐立难安地守在电视机前等他，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立风刚冷静了几分钟，没过多久又在化妆间里痛苦地嗷呜一声。
该死，他要送多少份子钱啊。
“立风老师，压力不要太大，放松心情。”工作人员以为他是马上要比赛了压力大，纷纷上前安慰他。
“谢谢。”立风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是解释自己最好的朋友结婚了他心情复杂，还是解释马上要损失一笔巨款他很不高兴？
因为临时去领了个证，卷儿赶到录制场地的时候直播已经快开始了。立风平均得票率最高，被排在最后出场。他正坐在歌手之家里和其他歌手一起看直播。
他为了晚上的演出，两天没吃东西了，为了缓解胃的不适，他不停地在喝水。
卷儿到的时候，导演还兴奋地朝他招招手。
“好久没见你了，还以为今天你也不来了呢。其他歌手都有经纪人陪，你要是不来的话，立风老师也太孤单了。”
“不好意思，结了个婚耽搁了。哈哈哈哈。直播还顺利吧？”卷儿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估计正摇得欢。
结婚！？导演惊得差点眼镜都掉到地上，前阵子他还问过卷儿是不是单身要不要给他介绍呢。如果不是现在还在进行紧张的直播，他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卷儿问个仔细了。
卷儿环顾了一下录制厅，没有看到丸。丸应该很早就来了，但是怕影响立风，所以去了立风看不见的凉快地方自己待着。
在立风的音乐面前，丸很好地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啥也不是。
直播如火如荼，卷儿也紧张地一直关注各平台的舆论走向，参加比赛的歌手团队或多或少都买了对华立风的拉踩通稿，不知道的还以为华立风是他们华语乐坛的爹。
这种拉踩通稿又低级又幼稚，不用卷儿出马，立风的战斗力极强的歌迷已经迅速席卷了营销号评论区，把该骂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高级点的，也不过是造谣华立风假唱。居然还有一堆自诩很懂音乐的人在底下附和，底下也有歌迷在看笑话：那是和声，傻逼。
猪都会觉得他们蠢得不行。
卷儿并不想以后吃猪肉都膈应，便没有多看，干脆利落地取证，直接发到了律师手机里。
在立风之前登台的歌手是Sofia，Sofia唱了一首非常经典的上个世纪的电影主题曲，把大众评审听得哭倒一片。熟悉的旋律，丰富的情感，极富故事性的声音，Sofia赢得一片掌声，观众纷纷起立目送她下台。
导演在镜头后面也小声地鼓着掌，不愧是英国的国宝级歌手，这是Sofia参加比赛以来发挥地最好的一次。
“这次歌王，还真不一定属于谁。”
这就是好歌手，能够带给人们情感深处的共鸣。
其实观众也期待，华立风在《歌王》的竞演中，每首曲目都有不同的风格，又极具个人特色，有唱狂放不羁的自我，有唱不畏天命的霸气，有唱想抛弃一切的阴暗面，有唱单纯孤独的孩子气……他们不知道在最后，华立风会拿出什么样的音乐。
华立风好像一个解不完的谜题，吸引别人不由自主地去剖析他。
立风上台的时候，丸正坐在演播厅的最角落里。
他隐没在黑暗中，看着那个生来注定璀璨的星辰，一步一步走到耀眼的舞台上。
全场熄灯，舞台陷入一片寂静与黑暗。
加了效果器的钢琴声幽幽响起，像是一只阁楼里的破旧布偶娃娃，对着堆满灰尘的阁楼露出诡异的微笑。
失色的旋转木马，黑色森林溪流边的白色萤火，灰色窗外死在地上的蓝色知更鸟。
不停发出嘈杂声音的麻雀，像雪花电视的声音，在嘲笑被关在阁楼里的无人问津的破旧木偶娃娃。
白色的舞台灯光突然全部亮起，瞬间吞没了黑色，撕裂狂怒的人声伴随嘈杂的乐器声响起：shut up！
狂怒结束的瞬间，灯光再次熄灭，唯有一束清冷的白光打在舞台中间的歌手身上。
观众被这一声极具爆发力的怒吼惊得一动没动，台下是死一样的寂静。
此时舞台上的人与其说他是一个歌手，不如说他此时是个破碎的木偶娃娃，孤独地站在阁楼天窗打下的一束光中，看着光下缓缓飞落的灰尘，享受着黑暗中唯一的光。
木吉他的声音缓缓切进，与此同时，一束黄绿色的灯光打在歌手身上。木吉他带着古典的特有味道。
木偶娃娃在极度的孤独与自我的环境中长大，他变得麻木，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已经吸引不了他的注意，他藏进了自己的灵魂里。他开始思考着人所书写的历史，思考着世间万物的真实，思考着人类命运的终点。
歌手的神情此时不再像一个代表童年残破的木偶娃娃，而是一个立于时间之外的没有情感的哲学家。
他的思考没有结果，他再次痛苦起来。
歌手模仿埙的音色，阴阳扭转，因果轮回，万物死而复生。哲学家堕入了自己的想象世界之中。他能看见自己灵魂里的世界，细致到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甚至能看见自己鲜活又暮老的身体。
他看着世界从混沌到有序，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文明诞生与没落。在这里，他感受到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早已麻木的情绪，感受到了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舞台灯光又加上了一束暗沉的蓝色。
逐渐，他开始掌控这个灵魂世界。
他抽离了时间和空间，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歌手的眼神逐渐带上了俯视众生的神性。
舞台灯光又加上一束纯洁的白色。
他享受着支配世界的快乐。可是，看多了浮生百态千篇一律的轮回，又让他觉得无味，觉得无趣，逐渐他开始愤怒。
他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他开始残忍地破坏这个世界，他拔掉了世界里的每一花每一木，每一草每一束，他将所有的文明淹进海里，他将所有的景物一烧殆尽。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舞台灯光全部消失，只留下最初的一束白色，只留下了那个……鲜活又暮老的自己，正在一片废墟中，痛苦地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伴随着歌手撕裂的怒吼和痛苦地抱头挣扎，灯光再次全部亮起，如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世界末日到来，灵魂审判降临，他如野兽一般不停地冲撞着这个世界。
他终于发现了，这个由他主宰的世界，不过是一座将他的灵魂困在想象里的牢笼，他试图逃离，试图回归现实世界，他要寻回自由，他用尽一切蛮力，神性不再，他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最后一声怒吼过后，他终于挣脱了枷锁，逃离了灵魂牢笼，带着一身的伤痕，回到了并不美好的现实里。
一切回归安静，他也精疲力尽，他还是那个残破的木偶娃娃。透过头顶的一小扇天窗，想象着窗外的星星。
窗外的麻雀还在刺耳地叫着，他还是被关在这无人问津的阁楼里。一切好像都没有变。木偶娃娃无声地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呢？
那个生长着一花一木，一草一树的……并不存在的世界。
我为什么要逃离那个世界呢？那里，不是很好吗？
呵呵，呵呵呵。多懊悔啊。
痛苦再次席卷而来，灵魂陷入疯狂撕裂，试图吞吃对方，又残忍地将别人从自己身上撕开。
他彻底迷失了自我。他在极致的迷失中，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怒吼，最后痛苦倒地。
灯光不停闪烁，观众几乎睁不开眼睛。歌手倒地后，灯光再次全部熄灭，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歌曲结束，观众整整静默了半分钟。
不知是谁先响起了第一声掌声，随后，越来越多的掌声响起，观众一个接着一个地起立鼓掌，响彻整个演播厅的掌声几乎要掀翻演播厅的顶。
观众开始呼喊华立风的名字。华立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还没有从歌曲中走出来，沉默着走下了舞台。
坐在工作席位上的导演和余清也是半晌才缓过来。下午华立风彩排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整个编曲，但华立风只是简单地对了一下，并没有认真唱。他们还在奇怪，对音乐极致认真的华立风为什么在最为重要的歌王之夜的彩排突然不敬业了。
是不敢唱。
因为这首歌，全方位地剖析了他自己，每一次撕裂开自己的灵魂，都是血淋淋的。
余清沉默半晌，对导演说：“他是冠军。无论在哪个舞台上。”
“他会不为人理解。但是他会不朽的，他和他的音乐都是。”
丸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大众评审热情地投票，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此时在台下一个人坐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立风身上。
他还没从他自己里走出来。
丸总说，立风救了他，陪他走过漫长又渺小的时光。可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立风灵魂里那些不亚于他的痛苦，几乎是地狱的烈火，火舌舔舐着他每一寸的灵魂。
是啊，他怎么会快乐。
他经历了家庭变故、父母离异，经历了自闭童年，校园暴力。多少人享受着他的灿烂，消费着他的人气，多少人说爱他又走得遥遥无期。多少人想看他坠落深渊，想踩着他一步登天，多少人对他展露笑脸又放着暗箭。
他又怎么会快乐。
不过是一点一点地把伤口藏起来，把痛苦内化，在无尽的黑色里，努力开出一朵发着光的白花。
丸深呼一口气，心里觉得压抑不已。他突然就很想冲过去抱住那个破碎的孩子。
但是他没有。
镜头对着立风，千万观众都在看着他。如果现在自己冲过去拥抱他，他会因为无聊人的揣测，遭受又一场的网络暴力。
就连他拿到的名词，也会成为网友口中的资本操控。
还是卷儿拨开人群，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抱他，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立风朝卷儿笑了笑。丸看着他们，突然就很感谢卷儿。卷儿可以不顾镜头地给他一个拥抱。
没过多久，大众评审的投票结果在国际公证下发布。
华立风以碾压性的51.12%的得票率摘取歌王的桂冠，相当于其余进总决赛的歌手票数相加都无法与之匹敌。
主持人激动地宣布华立风为本届歌王，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歌王。观众全场起立，为他鼓掌。
Sofia输了比赛，但她一向大将风范，从工作人员手里抱来一大束花，送进华立风怀里，看起来比华立风还高兴。
其余歌手虽然是面上为他祝福，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不是所有的歌手，带给听众的都是艺术。若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就永远成不了一个好歌手。
立风赢了比赛，还有很多采访要做，卷儿陪着他过去。丸现在采访场地外面，拿出手机开始联系相关部门，如约给华立风买了一到五的热搜，威逼利诱地让管理人员把【华立风厉害】的热搜挂在热搜第一。
“那请问丸总，这些热搜要挂多久，什么时候可以撤呢？”
“其他的相关热搜随着热度下降让它自己掉下去。华立风厉害的那条，等歌手本人看高兴了再撤。”
“……好的丸总。那我们怎么知道歌手本人什么时候看高兴了呢？”
“等他上微博发了吃的，就说明他高兴了。”
“丸总，您真了解您家艺人。”
“嗯，我家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