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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兄弟精神内耗好了没

2022-07-31 17:45 作者:仗剑一生一世只爱你  | 我要投稿

此文章为本人参与米哈游文案策划笔试作品集作品


说起来应该没有什么比我和我这个朋友更有缘了。

小学我俩就是朋友,甚至家都住在一个小区,相隔也就是那么几栋楼——那几栋楼我只记得有点潮湿,三线城市的破旧小区该说不说论起坚固程度来还是不错的,就是鳞次栉比的自建板房和坑坑洼洼像是被小型炸弹炸过的水泥路面都挺让人扶额。而我的童年,就是听着空调水机噼里啪啦的滴水声和街坊邻居带着浓郁胶东方言的家长里短长大的。

小学的时候,那会儿家里条件不能说好但是也不算差,吃饱喝足绝对没问题。爸爸妈妈都是上班族,但是他们倒也是对我非常好,无论是几点放学他们都会来接我。坐着我家里的吉利汽车,外面的风和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很好听,听上去像是音符在玻璃上跳舞。

这也许是我后来这么喜欢音乐的原因。

而他呢,从二年级开始就是自己回家了——其实也不远,也就是顶死天五百米的距离,现在想起来自己那么一段路还要自己父母一直下班顺路开车从一年级送到六年级,实属惭愧。而我那位朋友算是风雨无阻自己来自己走,有一次我记得那天下大雨,他忘了带伞,天黑的像是老妖婆用自己的斗篷遮住了天空,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我坐在车里很想喊他一起上车,但是我的妈妈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示意她停车,还是把车开走了。

我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然后在车后面看着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把书包顶在头上一路狂奔回家,我真的担心他在路上被车撞到——那天车真多。

替他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后来我在第二天还是见到他完完全全的回来了,不过流着鼻涕手里拿着一卷卫生纸。

其实他的父母也不坏,甚至可以说是远近闻名的好人。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是做保险行业的,每天忙的脚不着地倒也是常事儿。甚至有时候见到我他的妈妈还会给我买一根棒棒糖,我那时候就拿着糖说阿姨真好,接着看到他对我笑一笑,意思就像是“你吃吧,我妈妈平常都不给我吃的”那样,莫名的觉得有点难受,说不出来。

我们小时候的童年是迪迦奥特曼,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等等动画组成的奇妙世界。而似乎他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他和我们的那种疏远感。就像是整个世界在他和我们所有人之间有这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啼笑皆非。

顺便说一句,我是女生。

 

小学的时候女孩子经常被男孩子欺负,那会儿的我们每天被一群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撵的像是惊弓之鸟,甚至到了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只有女厕所是我们的容身之地。这也让我后来对体育课极其反感,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体育课是和厕所里的氨水味道混合起来的。

怎么可能会好。

那群被我们称作“骑兵队”的男孩子们耀武扬威,而每次我们能从厕所里出来玩一玩的原因——也是因为他。

他可以说是全班唯一向着女生的男孩儿,而且他小时候长得也确实清秀,看上去和一个小女孩儿倒也是别无二致。曾经被同学们嘲笑说是“假娘们儿”,而每次说这个的时候他脸就会变红,但是绝对不会回哪怕一嘴,甚至连骂人都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度让女生都为之不齿。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儿,在女生受欺负的时候都是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也就那会儿大伙才知道,哦这家伙会打人啊,打的还挺疼的。

多亏有他,我现在对于操场的回忆不全是厕所的氨水味道。

后来大家都升进了六年级,六年级都至少成熟一点儿了,不少女孩子的体型已经很有女人味儿了……当时谁都不知道这一点,只对自己突然长大的身体和嗓音充满迷惑……以及有些男孩子对某些女孩子那懵懂的目光。

有几个男孩子开始对班上的女孩子起了追求之心,不过那时候大家伙也不懂,哪个男孩儿和哪个女孩儿走的稍微近一点儿,就会有人开始“嗷——嗷——”。即使我当时那种在班里算是半个透明的人,都有被人“嗷”过……那次是因为我被一个男生无意绊倒,他扶我起来罢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书,只记得当时是一本很厚的书。

他没被“嗷”过。

 

初中的时候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毕竟人群分流就是从初中开始的,是准备上高中还是准备职高还是就准备这九年义务教育读完直接去当街溜子也就看这三年了。我对我自己的学习倒是信心满满,好歹自己也不笨。不过这家伙可能学习上问题不大,但是在人际交往上……貌似存在不小的问题。

他没朋友。

他是真的没朋友啊……我和他在一个班看了他三年,他真的是属于那种“站在那里别人都不会注意到他,但是都知道他在那里”这种矛盾集合体。有什么班级活动往往上面的名字要不没有他要不就是最后一个是他——最后报名,不是查花名册都忘了有这个人。而每次交钱或者买书第一个就是他——谁让他坐进门第一个位置,收钱就是从那里开始收。

说起来蛮倒霉的,不过这也是我开始和他有点儿联系的起源。

记得是初三的某一天,我妈和我打电话说她和老爸加班接不了我,我又没家里钥匙,说是先去老师办公室等一下——当时真的倒霉,老爸老妈十一点才下的班。我自然是头疼欲裂,毕竟到了六点校工要锁门的,而这时他也刚好收拾完。

他今天是值日生,顺理成章的,大家都走完了,就留下他一个人干。

“嗯?云飞?”他正准备锁门,看见我坐在那里一个人发呆。

当时夕阳打在我的脸上像一幅现代艺术作品,那个滤镜现在看上去就是经典的“京阿尼滤镜”,青春少男向少女发问。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那一幕真的……即使他不帅我都有点感动,他只是清秀,而这几年的初中生活也让他的脸变得开始有些黑瘦。

“啊……?”我没反应过来。

“看你这么晚,怎么不回家?”

“我爸妈说加班接不了我。”我把头埋进自己的腿弯里。

“我带你回去得了,你有家里钥匙吗?”他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帮我开始收拾东西……有这样擅自替别人做决定的吗?我都还没说可不可以!

“我没钥匙。”我一把夺过书包自己开始收拾。“你不用管,我来锁门。”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帮我,我只是觉得他只是可怜我罢了,我不需要可怜。我正难受着你是真的会伤口撒盐……刚才那种清秀的形象瞬间崩塌。

“你烦不烦啊?”

“我……我寻思多远一点儿路呢,我骑个车带你回去,实在不行你先在我家吃饭……”他突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我有一瞬间是感觉自己语气太重了。

“不用,我自己回去。”

“哎……”他耸了耸肩,接着又帮我背起了书包,好死不死的这会儿手机响了……我只能一边追他一边打电话,但是电话是老妈打来的。

“小云啊,那个妈妈和爸爸今天加班得挺晚的……你还记得那个小魏家不?”

好嘛在我气喘吁吁追他的时候老妈又提他!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女儿多生气吗!

“知道……呼……”

“那个我和他妈妈说了,你今晚上先在他家写写作业,我们都是一个小区的嘛……到时候我和你爸爸再去他家接你。”

我人麻了。

 

我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坐在了他的车上,听着他那电动车有些嘎吱作响的声音,傍晚的风撩起我的头发……不过我没有下意识搂住他的腰,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毕竟本人直女,没谈过恋爱,这货我也不太看得上。

兴许是察觉到了我坐的不太稳,他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如果坐不住可以抓住车凳后面的电瓶,那里有个把手。”

“哦。”我只能顺从的抓住——不抓住我真的担心我掉下去。

也许那次确实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近一个男生,他的身上没有那种其他男生的汗臭味儿,也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味道是啥,那是我交了男友之后,想起来都脸红。

但是他的身上没有味道,硬要说他身上有味道,我更感觉像是一种我从未闻到过的味道。清香,但是不注意闻不可能闻得到。

他把车开得很慢,我能听到他那淡淡的歌声。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我也没听过这首歌,小时候也没看过笑傲江湖,只觉得这首歌有点好听——我那时候才发现这家伙唱歌蛮好听的。

他的唱腔属于那种温柔点还有点锋锐的,现在想来我会用玫瑰花来比喻他的唱腔,真的他就像是玫瑰花里包裹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个比喻和他当时那黑瘦的样子不成正比,但却又和他莫名的有点搭。

到了他家我才发现他家原来有点复古——这还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就是家具太旧了,看上去和80年代电影一样。家里为数不多的现代化家具是一台电脑和一台电视,但是胜在整洁,有点儿整旧如新的感觉。

他的父母热情接待了我,甚至打算给我放个水让我先洗个澡……拜托这事儿就算了。

在坚决的推掉了这个有点过于热情的邀请之后,我还是拿出了作业和试卷打算做题。看来今天要吃百家饭的事实已经没的说了,但是作业还是得写。而他在桌子的另一端也拿出了作业,但是他做作业的速度明显比我快——我从未见过这种人,他那叫计算吗?

在空中甩手,搬运,偶尔转两下笔,然后做一个投掷的动作……简直是在发癫,看上去这人和个疯子一样,但是我当时一直没发现,他手头没有演算纸。

但是他为什么算的比我快?

“喂……”我正想问他,只见他的妈妈端着菜过来,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挺慈祥的。

而他这会儿还在他的“作法”,甚至没注意到他妈和我说话。

“小云啊……阿姨给你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不好吃和阿姨说……”

我能怎么说嘛,人家这么热情我都要谢天谢地了,更别说什么挑食了……我只能强颜欢笑说阿姨没事儿,我这人不挑食。

结果出去一看,好家伙,这哪里是做了几个菜?

酸菜鱼,辣炒小螃蟹,茶油烤鸭……妈耶,这是把我养成小肥猪的节奏?我真的没想到阿姨说的《几个菜》竟然是这样的菜,这简直是对待客人的最高礼节了吧?我家里我老妈也就给家里炒一个菜,最多俩菜,他家直接五菜一汤?

我不知为何突然羡慕起了他家的伙食。

而他等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才过来,刚洗了手的样子有点憨。

“供养……”他不知为何突然双手合十,被他妈打落。

“今天就别了,赶紧吃饭。”

但令我最感到奇怪的还不是这件事儿,而是他们家吃饭的节奏。

感觉三道肉菜都是我在吃,不得不说阿姨的厨艺比我妈厉害不止一点儿,就我妈那个厨艺我真的会无语,但阿姨的厨艺真的好。

鱼肉入口即化,螃蟹香辣吮指,烤鸭香脆美味……我只能说对比他家的伙食我家就是猪食,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们——一口都不动?

那俩素菜都见底了喂!叔叔这么壮的身子不考虑吃口肉补补体力?你这个年龄的男生怎么不吃肉啊?阿姨您这么辛苦为什么一口酸菜鱼都不吃啊!

吃完了饭之后确实剩下了不少——和他奶奶的新菜一样,除了我炫了个鸭腿,吃了三只螃蟹外带一半鱼肉之后就剩下了……那些菜真的是他们一口没动啊。

“谢谢阿姨……”他家的诡异气氛让我有点儿待不住,只想赶紧作揖离开。

 

不过最后还是等到我妈来接我,毕竟我没有钥匙,临走的时候我还把螃蟹和茶油鸭带走了。看着那些几乎没动的新菜我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奇怪啊。

回家我用微波炉稍微打了打那些菜,老妈老爸下了点儿面条对付吃了。不过他们也体会到了阿姨的好手艺,老爸对着老妈一顿吐槽,差点被老妈粉拳打的形神俱灭明天上不了班。我在自己屋里一边准备睡觉,但是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两道素菜被吃光的样子。

好像……那两道素菜里面,连个葱花都没有?

第二天我照常来到了学校,那家伙还是和原先一样,交作业,听课,和往常活的一模一样……但是架不住我成了好奇宝宝啊,我真的对他们这种一口肉都不吃的有点奇怪啊!

等到下课他回来的时候我才有时间问他:“你们昨天……”

“不用问,家里信佛。”

我被这回答搞得一脸懵逼,属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家里信教,很新奇吗?”他翻了个白眼,接着看他的书。

他手里的书是一本有点精装的《简·爱》,当然这书以我这大大咧咧的理科女来说算是这辈子都不会碰的,但是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他的嘀咕。

“妙啊,妙啊……”

“妙极了啊!”上头的他一声大吼,搞得班里下课的兄弟们都有点惊骇莫名,班里瞬间针落可闻,大家伙儿纷纷拿看傻逼的眼神看他……而他貌似也察觉了出来,尴尬而又不失风度的笑了笑。

“啊……没事儿,当我发癫了就好。”

其实我最奇怪的不是他家里信教,而是另一个方面。

你家里信教还给我做肉菜?

我正准备问这家伙,结果上课铃响了,幸好是语文课——这家伙语文课从来不听都能考接近满分,属于是初中语文已经栓不住他的翅膀,要飞上天和高三肩并肩。

他还在看他的《简·爱》,沉浸在他的罗切斯特庄园。

 

中考这东西只能说,失败和成功确实就是那几分的差距。

我的目标是市一中,算是学校里还算中游的,本来以我的实力算是手拿把攥,结果因为一道该死的物理题,啪,没了。

出成绩的时候我真的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骗了半个月加餐假装怀孕的母老虎,然后被揭穿之后失去了原本的加餐不说还被逼着加强锻炼……整个初升高假期我被大量的补习班塞满,为了我的学业我妈给我报了市里的私立高中,属于是卧薪尝胆第二季。

可是等到开学了我是真的想不到啊——这个比竟然又和我一个班,什么该死的缘分啊……他是阴魂不散吗?我这得和他做十二年同学?

喂喂喂你是不是觊觎本姑娘花容月貌于是买通了分班的校领导?

我仍然是正常的上学,学习,睡觉……寄宿制学校就这样儿,吃饭睡觉打豆豆。然后准备考试和每周一次的回家……不过这次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之前是没朋友但是能凑和着过,现在是没朋友就算了还被排挤的体无完肤。

也不知道这家伙奇怪的脑回路到底说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班上的班花对他好感尽失,同学们看他就像是看一个弗兰肯斯坦,就连老师有时候都有点烦他——烦的是他几乎是下课逮着老师问题,各种问,让人感觉你是不是上课不听。

我也纳闷儿,这家伙初中不这样啊?

每天都能看到他被调侃的体无完肤,有时候被喜欢欺负人的学生把脑袋一下按在桌子上,让自己咬破了嘴唇请假了一个星期——后来我才知道那次咬破他嘴唇让他口腔溃疡了,蔓延到整个嘴,用了好多药才治好。

被当成冤大头也是家常便饭,我几乎是从高一到高二看着这个逼人天天吃瘪被骂没骨头没心肝——实际上是天天被欺负,被排挤,听男生说宿舍卫生都是他干,在高二的时候我们班因为换了个女班主任结果班烂了,每个宿舍都扣分就他宿舍没扣分——没扣卫生分。

据查寝的兄弟说,他那宿舍地面和狗舔的一样干净。

QQ好友里面倒是有他,不过这家伙没手机,一个月回一次家看电脑也没人回他,平常谁找他有事儿啊?也就我偶尔会和他说要不要一起打车回家,我俩一个小区能省钱,一人一半才十五块……一个月回一次家,血赚。

不过每次看着他回家时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睛里似乎有些东西比我多。

我说不上来,但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太压抑了。

压抑的像是暴风雨之前的雷鸣。

 

终于有一次我算是彻底忍不住了——这家伙身上神秘点太多了啊!于是对他发出了“来我家玩”的邀请,他表示得先跟他母上沟通,于是我站在门外等了十分钟,听着他连声的“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保证哭笑不得。

什么雷德行为,没个命令连尿尿都不会了。

于是他来到了我家,看着我家虽略显凌乱——沙发没收拾地没扫没拖的样子。我确实有点脸上挂不住,但是谁叫我爹妈这个星期出去旅游呢?反正他俩留下个烂摊子然后甩手给我,反正我在家就待两天,两天时间爹妈能回来就见鬼了,他们今天还给我发他们在三亚的照片,恩恩爱爱的像是没有我也活的很好。

“啊……不要介……”我嘴里的“意”还没出口,这家伙已经眼尖的盯上了我家的扫帚,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打算上去开干,我甚至都拦不住他。

该死我是来请你玩的啊不是来请你做家务的!

不过这家伙在我说话的时间里甚至都已经把沙发搬开了,我看着从我沙发底下扫出来的灰和其他垃圾百感交集,这家伙单凭这一手貌似就是不少实干派女生的择偶标准了。他又不笨,在班里基本上是前五的位置,可每次除了成绩他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地方,每天该挨揍还是挨揍……他又喊着我帮他涮拖把,好吧你这究极直男癌算是免不了了。

结果就是我请他来我家玩一天,半天时间在干活。

干完活之后他又准备下厨,正准备敲鸡蛋的他被我义正词严外加坚决无比的拉住了。从外卖定了两盒排骨——算是犒劳他。而等外卖来的时间里他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放松的样子甚至不像是在别人家的时候。

二郎腿翘着,躺着的样子像坨淤泥,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和他在学校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他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搞得我在旁边玩手机都不习惯。

别的同学来我家我们都会先搓一把王者,唯独这家伙不行,他没手机。

“你……”最终打破了沉寂的人是我。“要喝什么嘛?”、

“一杯茶就好,如果没有可以白开水。”他的声音竟然是我没听过的温柔,那声音我甚至可以说拿去配乙游绝对没有问题。遮住脸只凭声音给个二次元皮套真能出道的那种。

“……咳咳,怕是只有白开水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家里爸妈上班族也没时间喝茶,只能喝白开。“抱歉啊。”

“抱歉什么抱歉,不是您请我来玩,我真的……是第一次去别的同学家里玩,还请您见谅。”

喂喂喂同辈之间用“您”?

“别用敬语……等着。”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去厨房给他打了一杯白开。

他接了过来,甚至手的动作都是带着些许的美感:“有劳了。”

一杯水分五口喝完,喝完之后看着杯子露出赞叹的神色,接着将杯子把对着自己摆在桌子上……我可以说心情崩坏的看着他的手高起高落像是在跳舞,只觉得我像是个乡下土姑娘进了大观园。

“你这样不累吗?”

“嗯?”

“喝个白开水装腔作势的,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喜欢装逼泡妞啊?”

“抱歉……家里教茶道喝什么都这样,习惯了。”他的声音仍然很淡,身上仍然是那种我闻着很舒服的气味,和当年初中坐他车的时候一样。

“你可是太适合学文科了。”我不禁毒舌,这家伙选的理科。

“您不会以为我不想选?”说到这里他笑了,我很少见到他笑,看上去他已经不会笑了——整张脸笑起来还真的不如不笑,虽然知道他在笑就是感觉看起来有点吓人。“当时家里人逼着我选的理科,我妈当时就差直接冲进学校把我的志愿改成理科了。”

“啊?”

“是啊,当时家人和我说,不学理断绝母子关系。”

我不禁扶额,那个看上去很温和的阿姨原来是这样不讲理的人?

“于是你就选了理科?”

“否则呢?我当时都已经放假去了两次奶奶家。”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两次回家我俩没坐出租车,问他吧当时他的表情阴沉的吓人。

“好吧……其实我挺想问你,你当时初三的时候,你家里人即使信教为什么还要给我做肉菜……可以不做的啊?”

“哦,其实我妈妈和爸爸挺要面子的,您母亲打电话过来说让我妈妈暂时照顾一下您,但是又害怕您不吃素菜,只好当场去买的肉现做。为了这事儿她后面接近念了半年的大悲咒给那些她杀的众生赔罪……”他的声音软款款的,但是听的我心情像是过山车。

好吧,有点精分的……家庭?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我从未觉得我这样的八婆。

“也许我想干什么也不是我决定。”他笑的很无奈,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光,流动的。

“是谁,你妈?”

“也许吧,不过我也累了,按照他们给的路走吧,反正到时候死了不怪我。”

我听到这句话浑身冰凉,能这样不把自己命当成命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真的……就没尝试反抗过?”

“反抗?”他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原本在他眼里流动的光坠落了下来,掉进了他的杯子里。“你……不介意看某些东西?”

“随你,别耍流氓就行。”结果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你别光膀子啊!

本姑娘要嫁不出去啦!还不想嫁给你这混蛋啊!

然后我看到了——他背上十几道纵横交错的红印子。

那些印子毫无意外不是叔叔就是阿姨的杰作,血红色像是真的在流血一样,我要是挨这些真的要疼死……估计换别的男生得和家里闹掰。这家伙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现在和我坐在这里喝水说话?

“你这……犯了什么错?”

“吃饭前没供佛,十藤条。”他说的毫无表情,但是我看了都替他疼。

有一种疼叫看着都疼。

“……你把衣服穿好。”我捂住眼等他穿好。

“嗯。”他穿好了衣服之后示意我可以把手放下了。

无言,沉默。

他的眼神里似乎又多了什么东西,像是梦想被熄灭之后的点点火花,又被泼上了一桶水。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了:“你就真的……这样活着?”

“活的像是提线木偶,是吧?”没想到他先替我把话说完了。“活的像是爸妈手里的提线木偶,一辈子按照他们的意愿活着,最后出家。”

“你其实喜欢一凡是吧?”

“……嗯。”他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

“为什么闹得狗都嫌?”

“我……不太会交往吧。”他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什么星座只知道黄道十二宫天干地支四书五经孟子论语,小时候看电影都是奢侈品,电视只有新闻联播,娱乐只有回家玩一会儿电脑……还得担心会不会被抓,抓到那就是往死里打。”

您这不仅是不会交往,是被剥夺了交往权。

但是我又没法嘲笑他,因为这条路根本就不是他自己选的。他只是一个可悲的,被他爸妈手里操纵的提线木偶,最后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罢了。

“你妈真可恶。”我调侃了一句。

“别这么说,这样可是不礼貌的。”他朝着我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变了。

“……好吧。”我只能败下阵来,要是我爹妈对我这样我是要报警的,单单是这个改我文理志愿我都要去派出所——我想学啥学啥,你管得着?

“不过你这样活的不会很累吗?”

“累也得活着,我生在这个家我又没法选。如果可以我还想当王思聪呢,我他妈直接败家子儿天天泡妞不爽吗?”他少见的开了粗口,直接把我给逗乐了。“油条吃一根儿扔一根儿,豆浆只喝上面那层……”

“你的理想不会就停在这里了吧?”我直接捅他一刀。

“也许会,也许不会。”

他只是在害怕罢了,他害怕自己没了这种掌控该怎么活,也害怕自己的命运不属于自己。

什么精神内耗啊。

 

高中毕业,哇,舒服了。

反正我的成绩也就是个二本,于是在家里人的撺掇和审慎考虑下,加之我个人一直对南方那种混吃等死贼安逸生活的向往,我来到了贵州。

我学的是绘画,报的是贵州某所理工大学的建规专业,反正艺术生嘛就别要求太多,吃好喝好玩好好好画画——我的新人生就要开始了……

然后我在飞机场遇到了他,甚至我俩的座位都是挨着的。

我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家伙不会和我又是一个大学吧?

等到飞机落地之后,我证明了我的猜想,简直两眼一黑。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有点老的手机,下飞机就开始查阅地图规划路线,我的东西他全都提着……甚至他帮我提上了宿舍,人家都说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长得一点儿都不帅是怎么追到你的?我只能无奈捂脸说这是我发小,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那种。

这家伙提了东西就走了,他说他还要去收拾他的房间。

幸好他学的是计算机,总算不和我一个系了,如果和我再是一个系的那我是真的得当场晕过去了——那是啥缘分啊,老天爷拿钢筋把我俩绑死了呗。

不过这家伙的QQ我还是留着了,毕竟老乡外带发小还是有个照应的。我也挺关注这家伙的社交,不自觉的会替他担心这家伙那脾气要是在贵州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会不会被打死什么的。

属于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而我就是那个太监。

事实证明这家伙一旦离开了他那个像是操偶师一样的爹妈情商智商直接几何式上升,从军训开始这家伙就一直是明星级人物,备受教官宠爱不说还打算让他先入伍,可惜户口本上写了宗教信仰只能无语望苍天;报名了学校的动漫社仅仅用了三天就当上了新任社长,然后带着动漫社大刀阔斧的改革管学校要经费,和外面的万达拉赞助给他们的漫展出节目组织;学习上这家伙更是火力全开……大一上全95+的成绩看的大家伙真的头都晕了。

这家伙不是高考生病能去南开的,可惜。

我也觉得挺高兴,毕竟这孩子也算是长大了,娘心甚慰。

可是看着他的成绩和功绩我却突然发现这家伙……不会笑了?

他原先在高中的时候就是不会笑,但是真的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那种笑是能让人真正感觉到“他很开心”的,毕竟高中三年他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我这个发小。可是到了大二开始,我突然发现他不会笑了,即使笑起来也是那种所谓的“皮笑肉不笑”,假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礼节般的笑固然给人加分,但是一直这样好吓人。

随时间推移他的成绩也开始慢慢下滑,固然有着该死的新冠疫情原因,但是更多的像是他不想学了,就像是一辆汽车跑了几百公里彻底没油了,然后就只能慢慢的停车。他开始挂科,开始喜欢打游戏,不过这货真的是干什么天分都高,打游戏都能代练赚钱。

后来他让我帮着关注一个B站账号,那时候我才知道这家伙开始搞属于自己的自媒体了,但是这家伙起家的路上确实阻碍太多了。选什么起家不行选专栏,选什么专栏不行非要选小说,选什么小说不行非要写文学系的——我看了一遍他写的只能说是文化人给跪了,但是每次看着他两位数的阅读量我只能说孩子咱放弃吧。

直到有一天这家伙终于开窍了,正好那会儿不是有什么原神嘛,他也玩这游戏还冲了不少——然后他试水写了篇病娇文,那阅读量蹭蹭的暴涨,他别的文章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然后他写的就越来越多,直到我看见他开通了爱发电。

哦,下海了。

那段时间他确实春风得意,生活费自理,学费自理,偶尔还能装装逼请客……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大三下学期了,我也开始准备我的毕业论文,反正不难,毕业去考公或者是回家待业都行……我妈他们那里还缺会画画的。

我也暂时不和他联系了,毕竟这家伙活得挺好不用人担心。

但我是真的想不到,大三下暑假的一天晚上,我在家里吃着刨冰爹妈在上夜班的时候……这个家伙给我打电话来了。

“有时间吗?”开口他给我来了这一句,我被整不会了。

“时间多的是,有啥事儿?”

“我想找个人……说会儿话,有些事儿有点儿难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听的出来这家伙可能刚哭过,嗓子都是哑的。

“你说。”我一下子就心软了,毕竟这家伙哭着来求我确实是第一次。

“就是这几天,我参加了下老米的校招。”

“好事儿啊,去试试不挺好的。”

“我走的文策。”

“啥玩意儿?”

“就是……文案策划,讲的直白点儿就是写剧情的。”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点儿电流的杂音。“和我计算机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我一想就明白了,这家伙果然理科是栓不住他的,最后走文科类工作也挺正常的。

“打不着就打不着呗,该怎么试试就去,不行就再接着练呗。”

“咋了,被打击到了?”我还调侃了一下,这家伙属于是有点皮痒痒的,打一顿就好了。

“确实。”他的声音里带着半分……凄然?

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样,我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

“我进了个校招文案群,群里的人都好厉害好厉害,什么分镜,剧本……都是我没见过的东西。”我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虚弱的声音,平常的他即使被欺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也从来没有这种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的感觉。要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剩下的是一具尸体。“我进去提了一嘴我是写同人文的,结果……”

“咋了,别告诉我是被人笑话了。”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想干啥。“该不会是你们这群写同人文的被人家给嫌弃了吧……不过同人文确实属于创作圈子的下游了。”

“没,老师看我们还是可以的……只是我自己被打击了。”

“那你难受什么?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你要是被打击到我还能安慰安慰你,你要是说你甚至没被打击自己先恶心到了自己那不就是你自己玻璃心啊?”我实在是受不了这家伙了,正准备挂电话呢。

“不,是觉得自己好无助。”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几乎要挂电话了,但是按在挂机键的手硬是停了下来。不为别的,我只想听听这家伙能给我整什么活出来。

“你接着说。”

“刚进去,觉得自己原先读的书真的够用了,毕竟之前在同人文圈子里不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是那种和萧炎一样有个无尽火域。”说到这里他笑了。“进去之后才发现,你所谓的努力和天分根本一文不值,你尽力寻找的东西距离你至少有十个太平洋。文案策划……哪里有那么好当。”

“废话,对你来说要是好来我可真替那些学编导的同学哭长城了,你一个业余的和人家正式的去比?”

“可我不想认输。”

“你就是考不上这个不还有别的公司啊兄台,老米这颗歪脖树你要吊死在上面当崇祯?”

“有句话说得好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那你就去为你的社稷死吧,赶紧的。”我毒舌不减,反正这家伙我骂他他一般不会生气。

“然后我又被老师打击了,老师说我确实有点儿东西,但是说实话距离要求还差着一截子。我说我可以学,可以比别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和精力去做好一件事儿。老师和我说屁嘞,你的努力在别人的天分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你自己写的也就感动了你自己,别人只会觉得你这东西是厕所里挖出来的一坨湿厕纸……”他说着说着,我听着他就逐渐哽咽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痛苦,那种感觉就是你唯一的长处被别人以压倒性的实力碾压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就像是尊严被按在地上碾压了几个来回。

我当时才明白,对这种骄傲透进骨子里的人,最害怕的不是被打败。

是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被无情地碾压。

“所以呢?你个家伙好好读书了没?”我试图缓和下紧张的气氛。

“读了,读了特别多。”

“那你担心什么啊……活着干死了算,你这大老爷们儿怎么比我这娘们儿都爱哭啊?”

“我害怕没有机会。”

“什么没有机会啊,他们春秋招不是没有CD吗?”

“我怕的是我连一次进面试的机会都没有。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即使有着能力,有着想要去改变的决心……但是别人甚至都不会看一眼你所谓的改变,别人会把你的作品集当成年度最大的笑谈,你的心血在别人的眼中只是整个项目组和HR的一星期笑料……”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快的就像是开始打太鼓,我从来没听过他的语速会这么快,这还没几句话呢,简直就要进化成机关枪。“我要的是证明我自己绝对不比他们差,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事情,为我所热爱的东西献出生命,反正和你说的一样,活着干死了算。”

“说白了你就是害怕自己连面都进不去。”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手头的刨冰都化干净了。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

“废话,你是个业余的,业·余·的你懂吗?”我没好气的开始痛骂这猪脑过载的家伙,我都不知道当时我为啥那么大火,简直是亲妈喷儿子。“业余的意思就是你他妈没老师没同学全是靠你自己在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业余的意思就是你自己错了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业余的意思就是……你他妈过了笔试才是个奇迹,你自己写那点儿逼同人文自己没数了属于是……”

“你他妈能进笔试就说明你这简历至少他们看的进眼,觉得你这家伙有点儿东西给你次机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再说了你这家伙就是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也劝不回来……您就不考虑腾讯或者网易这些?”我觉得我嘴都干了,狠狠地喝了一口化掉的冰水接着骂。“人家给的是不多还是人家给的实习机会不够多?你就是混两年去做个正职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我不想敷衍做一些事情。”

“那你就等着被HR敷衍吧。”

“我只是想说,给我一个机会。”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毅了起来,隔着屏幕我都感觉这家伙热血上涌,但是又不好意思泼他冷水。“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让给你失望。”

“你别和我说,和HR说去。”我直接兜头一盆冷水给他。

“喂喂喂就连你都给我泼冷水啊?”

“我除了给你泼冷水还能干啥啊?还能和你说‘你是世界上最牛逼轰轰的文案策划’?你现在和我哔哔的时间你去写你的作品集,做你的笔试题……脚踏实地的去做,好嘛?”

“嗯。”他把电话挂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发呆。

刨冰水已经叫我喝完了,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是我还是觉得热,热的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热,也不出汗,但是就是热。

或许是和这家伙斗嘴太热了吧,我这样想着,插上耳机打开音乐准备听首歌舒缓心情。好死不死的翻到了一首有点热血的歌……前几天听着太带感的《沧海一声笑》,GAI版本的。

貌似和他第一次接触也是从《沧海一声笑》开始的……

想到这里,我把这首歌用QQ分享给了他,接着就随便找了个ASMR睡觉了。

第二天我看了一眼我的QQ,上面只有一条留言。

“我命硬,学不来弯腰。”

 

已经是毕业有三年了。

我在当着我的公务员,这家伙我也基本上不联系了,关系说断也不叫断,也就是每年和我发个过年好……他说他加班太狠了。

我倒是希望他加的是他想加的班,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精神内耗好了没。

没好我也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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