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第十二章）

周生辰坐在车后座，目光望向窗外，一幕幕夜色从眼底划过，深夜车流减少，街边霓虹璀璨，一幢幢高楼大厦，仿佛在悄无声息提醒着时代发生了巨大变化。   秩序分明，万家灯火，没有数不尽的杀戮，百姓再也不会轻易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穷极一生守护国民，他没实现的愿望，后人一一做到，想到这里，周生辰不由地会心一笑。   林叔专心致志开车，周生辰沉浸欣赏窗外夜景，车内原本寂静无声，却因突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添了一丝丝的活跃。   周生辰打开手机屏幕，只见时宜发来一条睡前信息，引得他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你在回镇江的路上了吗？方便...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吗？”   他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通了时宜电话号码，对方接听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到五秒钟，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   “师父...”   “我在回去的路上了，”他先是回答时宜的问题，消除担忧，随后看了眼时间，关心问道：“十二点半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本来录音一整天身心疲惫，换做平时洗完澡肯定倒头就会睡着，可今夜与他见这一面，完全没有半点困意，甚至还特别精神抖擞。   时宜半躺在床上，不自觉抿了抿双唇，看着挂在眼前的蓝色西装，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在楼下发生的画面，无意间愣了神。   得不到回应，周生辰疑惑检查手机，确认通话还在继续，才试探着唤她，“时宜？”   她慌乱应了一声，舔了舔嘴唇，慢慢坐直身子，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刚洗完澡，又认真护了个肤，所以还没睡。”   “护...了...个...肤？”周生辰僵硬地重复时宜的话，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以前无事不通，无不知晓的小南辰王，到了现代屡屡迷茫，对于新奇事物与词汇，实在是一时间无法充分吸收理解。   时宜偷偷笑笑，尽量控制不发出声音，耐心解释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护肤呢，就是使用一些产品，保持皮肤状态年轻化，虽然达不到《卫风·硕人》所写的样子，但多少会有一点效果。”   听了她的解释，周生辰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时宜再次动起坏心思，趁机提议，“师父，你初来乍到，有很多东西不明白，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们把师徒关系调换一下，以后你有任何不懂得事情尽管来问我，我保证倾囊相授！”   换了一世，胆子倒是长了不少，若是顺了她的意，他这个师父岂不是要被小徒弟给随意欺负了。   明知道她的小心意，周生辰这次也不反驳，反而顺势入了她的套路，“好啊，你如果能最后解答我的一个小问题，我就同意你说的。”   还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爽快，着实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不就是区区一个小问题嘛，时宜敢打包票，关于现代知识，绝对难不住她。   “好，那师父您说一下，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时宜天真地等着周生辰的问题，暗自猜想着究竟会和什么有关联。   周生辰不自然地看了眼前面正在开车的林叔，刻意将声调放低，“刚刚在你家楼下，你为何...忽然那般对我？”   那般...是指的哪般？   时宜一时间没明白，忽然间反应过来，顿时僵硬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男女之间，情难自抑，如此正常的举动，难不成师父身为古人，竟古板到这等地步吗？   “我...”时宜欲言又止，一时语塞，喜欢一个人，自然会不由衷地与他做些亲密举动，非要她答出个所以然，实在是个难题。   小南辰王果真老奸巨猾，看来想占他的便宜并非易事，时宜失落地叹了口气，不得不甘拜下风，但为了不丢脸面，还是故作逞强嘴硬，“我突然觉得做徒弟挺好的，不想和你争师父的位置了。”     听着电话里垂头丧气的声音，周生辰得逞笑笑，佯装诧异模样，“这就不争了？难道你不想让我日后称你师父吗？”   如果能够听到小南辰王唤她师父，单是想想就觉得兴奋，但周生辰提出的难题，根本不好意思直面回应，她又恨又无奈，委屈巴巴认输:“不争了...”   周生辰宠溺笑笑，再次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好了，快凌晨一点了，你明天还有工作，赶快睡觉吧。”   听着他的声音，犹如一股暖风拂过，哪怕一个人待在房间，也会充斥着浓浓的幸福感，舍不得结束，舍不得中断。   和他聊天，时宜根本没有丝毫困意，甚至想缠着他继续通话，可又想到周生辰返程需要四个小时，加上明早还要参加婚宴，一来一回肯定会感到困倦，怎么说也要在车上睡会儿补充精力，考虑再三，还是不情不愿应了个“好”字。   在美霖和他人眼里，时宜一直以来，都被众人称为独立女性，年纪轻轻，获得过多次奖项，并且靠自己能力在上海买房，成立录音工作室，可一向成熟稳重的她，在二十六岁这年，在周生辰的面前，莫名变得黏人和幼稚。   在电话挂断之前，时宜紧忙唤了句他的名字，“周生辰。”   “我在。”刚拿开耳边的手机，再次贴了上去，如当初一样，只要她寻，他就会给出回应。   回忆涌上心头，熟悉的他，熟悉的声音，时宜会心一笑，字字句句嘱咐，“周生辰，你一定要一直在。”   女以色授，男以魂与，情投意合，心愉于侧。在南辰王府十年时光，才让她懂得了其中含义，奈何双方有情，却爱而不得，这一世，她别无所求，唯愿与他弥补前尘遗憾，携手共赴白头。   “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曾经他背负家国大义，立誓驻守边关守护北陈寸寸疆土，如今他附身教授，除了搞科研，研究金星，剩下的，皆属于时宜一人。   所有爱意被克制于心，一次牵手，一次拥抱已是奢侈，曾经不敢坦白的心意，在逃离封建时代后，终于可以不必再受任何束缚，大大方方介绍彼此的身份，没有坊间传闻，随心所欲在室外牵手、拥抱、接吻，这些亲密举动，是两人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时宜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哪怕关掉床头灯，钻进了被窝，嘴角依旧止不住笑意。   而另一边，小情侣之间的甜蜜对话，着实甜到了上了年纪的林叔，更是没有想到，原来一向沉闷的周生辰，谈起恋爱来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小辰，你和时宜小姐在一起多久了？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啊？”听他们聊天的语气，不像是刚认识，反而像是处于热恋期，周生辰常年生活在不莱梅，偶尔会和周生仁联系，聊实验，聊生活，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女朋友的存在，林叔有点好奇，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人家女孩子交往的。   周生辰垂眸笑笑，如果真要说起他们两人的故事，怕是无人可信，只会觉得在胡言乱语，思索之下，以调侃搪塞过去，“我们认识没多久，林叔，夜间视线不好，你还是好好认真开车吧。”   还没多多了解，八卦心就被无情阻止，林叔无奈苦笑，继续开着车驶向镇江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