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文·黎明系列·支线小剧场(五十五)
【林暮云为何会是庚辰 二 】 纵然已经变成了封若颜,但庚辰依旧时常梦魇,逃亡,追杀,鲜血浸染的冰雪,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仿佛一双双利爪深深地抓着他的每一根骨头,永远都无法挣脱。 “云儿……”执明叫着被困在梦魇中的人,“云儿?” 蓦然睁眼,视线一片模糊,庚辰却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防御性地动作,虽然没有灵力无法幻出匕首,却依旧反手紧握,似有一柄短刃抵在了执明的喉间。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地没入了微敞的衣领。 待看清楚面前之人时,庚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隐藏起此刻的慌乱。 执明擦了擦庚辰的额头上的冷汗,又将一件外袍披在了对方的肩头:“别怕,噩梦而已,有我在。” 或许是因为噩梦,又或是正巧心疾发作,庚辰的心脏在一阵剧烈地跳动后不可抗力的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噩梦惊醒后被汗浸湿的衣服已经换过,房中燃着安神香,安静又温暖。 执明依旧守在床边,此刻正靠着床尾的栏杆呼吸清浅的睡着。 银白色的长发自然地垂在身前,搭配着清俊的面容,映着晨光十分养眼。 庚辰坐起身,伸手描绘着执明的眉眼。 自从来到寻迹楼与执明相处以来,庚辰对执明完全重新认识了一遍。 从前在钧天的时候,执明给庚辰的印象一直都是玩世不恭,混吃等死,随心所欲,上房揭瓦……当年执明和子煜偷鸡被威将军骑马举刀“追杀”的画面令庚辰至今都还记忆犹新,无论如何也不会同现在的执明联想到一起。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庚辰发现执明其实很“安静”,举止沉稳,且行事周全,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寻迹楼的事务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寻迹楼网罗天下消息,每天都很忙,但是却不会令人有压抑之感。 执明的琴棋书画也着实令庚辰大为惊叹。 从前他一直以为执明只会画丑兮兮的小乌龟,字也从未认真写过,至于乐器,更是连动都不曾动过。 直到庚辰看到执明亲手描画的丹青…… 是啊,他可是皇子啊,又是做过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在才学方面一塌糊涂? 所以,从前他所展现出的样子不过是他想让人看到的样子罢了。 感受到庚辰的触碰,执明欣喜地睁开眼睛:“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庚辰迅速地收回了手,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心脏也跳乱了节奏。 “喝点水吧。”执明起身倒了一杯水,温度正好。 “谢谢。”庚辰紧握着杯子思绪复杂。 他原本只是想暂时成为封若颜,可是现在的他却害怕做回庚辰了,他害怕回到从前四处躲避仇家,孤立无援的日子。 从前的他从不畏惧死亡,将每一次的任务都看做是最后一次,就算被寻仇被追杀都从没有害怕过。 可是自从成为封若颜后庚辰才发现有人爱着自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是沈碧芊让他感受到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家人,而他,也不再是一件“工具”,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贪心了,他害怕失去娘亲,害怕回到从前,他想做一辈子的封若颜。 如今,面对执明他想说出真相却没有勇气开口。 无论是沈碧芊对封若颜的好,还是执明对林暮云的好,都是他作为庚辰时从未感受过的。 他知道这些都不属于他的,是他从封若颜那里“偷”来的,他不该沉沦,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渐渐地害怕承担“后果”了。 “不客气,”执明直视着庚辰的眼睛,“武林盟主的儿子也会有心结吗?” “我……”庚辰低着头,“我不太明白楼主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见你时常梦魇又随时戒备的样子有些好奇而已,是在封家过得不好吗?” “没有……”庚辰从未像此刻这般心虚过,“很好。” 执明用手指抬起庚辰的下颚,让对方不得不看着自己,另一只手缓缓地扯开了对方的衣领:“你知道,这朵凤尾花若是无法去除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庚辰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宁可死,也不离开吗?” “你……”庚辰本能地向后退了一些,“你知道?” 执明直言道:“这凤尾花若是在成年之前不拔除,是绝对活不过二十岁的,而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想必你曾经的灵力不弱吧,不然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那你为什么还……” 执明缓步行至窗边,望着窗外盛开的海棠:“我只是不愿意接受我的云儿再也回不来了,我本想着就算住在这躯壳中的不是他,就只是看着这张脸也是好的,可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人可以代替另一个人,所谓的执着也不过是遗憾与不甘罢了。” 庚辰紧攥着被角说不出话来,双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是庚辰吧?”执明突然转过身问道。 庚辰闻言蓦然抬头,震惊的看着执明:“你怎么会知道?” “一个人的习惯细节是很难改变的,而你也不止一次在梦魇时向慕容黎求救,希望他可以救你,既与慕容黎关系匪浅,如今又无迹可寻之人只有庚辰。你之所以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不愿意离开这具身体是不想再过被仇家追杀的日子了吧?” 执明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无尽的无力之感在身体中蔓延,仿佛在黑夜中盼不到天明:“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留你多久,留住云儿的这副身躯多久。我虽想的明白,可是我的心里就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因为我的过错,阿煦不在了,云儿不在了,如今这副同云儿一模一样的躯壳中竟阴差阳错的“住着”阿煦唯一的哥哥。我不想阿煦唯一的亲人也落得个永无轮回的结果,可我又自私的想要将云儿的样子留下来。但只怕……只怕到最后……依旧重蹈覆辙……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庚辰静静地注视着执明的眼睛,半晌:“那就让林暮云活着……” 相比魂飞魄散或是作为别人活着,孤苦无依才更加可怕。 他不怕死,却害怕在腥风血雨中漂泊,那条满是亡魂的路,他永远也不想一个人走了…… 半月后…… “怎么样,还习惯吗?”执明一边封红包一边对刚刚进门的人问道。 庚辰选了一个新摘的苹果:“当然啦,这里这么好,想不习惯也难啊。嗯?怎么这么多红包?” “这些是给寻迹楼探员的季度奖金,每个人都有。闲来无事,就提前包出来。” 庚辰随手拿起一张没有放进红包中的银票,惊讶道:“一百两?” 庚辰从前做暗卫统领的时候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五十两,其他的暗卫十到三十两不等,虽说会论功行赏,但普通的暗卫一年拼了命最多也就能赚三百两左右。 而寻迹楼只是一年的季度奖金就有四百两。怪不得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都从未听到一个人抱怨过,消极怠工的就更是没有了。 执明十分自然地拿了几个红包给庚辰,让其帮忙:“是啊,寻迹楼的工作既辛苦又危险,只有收入对等才能稳定人心。” “对了,这是你的,”执明幻出一沓银票给庚辰,“这个月的零用钱。” 庚辰看着手中的银票人傻了:“……是你疯了还是我出幻觉了?” “既是林暮云,以后我赚的钱都给你花。” 庚辰:“……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现在是林暮云,寻迹楼的羽公子,尽管敞开了体会这泼天的富贵。” 庚辰眉梢微挑,眨了眨明丽的眼睛:“钱倒是不重要,我——我主要是想作,可以不?” 执明:“当然可以,但寻迹楼是底线,其他的大可放心大胆的作,出事儿我兜着。” 庚辰:“……你就不怕我作大了?” 执明玩笑道:“那敢情好,不妨直接把天闹塌了给我看看。” 庚辰:“……” “好了,全部都包好了。”执明将红包放在箱子里封好,“你至少不是说想吃沈夫人做的小肉饼吗?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去。” “真的?!”庚辰好不开心。 执明点头:“我们多住几天。” 庚辰欢呼雀跃:“我去换衣服,等我,不许一个人偷跑。” 马车上,执明对反复练习坐姿的人表示不太理解:“你——这是——” 庚辰有些苦恼:“这不是要回家了嘛,毕竟封若颜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本来就不好模仿,这段时间在寻迹楼又各种放飞自我彻底忘了封若颜是什么样子的了,我至少得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吧?” 执明无声叹息:“何必为难自己呢,够漂亮不就行了?” 庚辰白了执明一眼:“拜托,楼主大人,你也不希望被人家说寻迹楼楼主的儿子空有其表,毫无内含吧?” “嗯——”执明用力地点了两下头,“有道理,但是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美貌和脑子总得顾一个吧?” 庚辰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你才没脑子呢?” 执明憋笑道:“我可没说啊,我只是说两者之间选其一,你自己选的没脑子。再说了,智商换美貌,还不都是你自己的,选哪个你都不吃亏。” 气的庚辰伸手在执明的胳膊上用力地掐了一下:“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执明投降,“其实,你真的不需要刻意的去像封若颜或是林暮云,我说过,我只是想留一个心里过不去的念想,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在意自己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换了一个身份,开始了新的人生,一定要好好的做自己,爱自己。” …… 庚辰在寻迹楼的每一天都真的真的很开心,只是随着“花根”的蔓延,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庚辰从昏睡中醒来,窗外天色昏暗,正下着雨,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在昏倒前执明和南宫月在争吵,南宫月想要杀他,被执明困在了阵法中。 “不是吧?”庚辰猛地想起,执明好像说三日后要和他成亲? 庚辰反反复复的确认了很多遍,自己并没有幻听。 他真的做梦都不曾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和执明…… 庚辰用力地摇了摇脑袋:庚辰你怎么回事,竟然还挺期待,你是疯了吗?不行不行…… 庚辰本想喝杯水让自己清醒一点,却不想桌边的地上竟有水,庚辰赤脚踩了上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他甚至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脚踝扭到时筋骨错位的声音。 疼得庚辰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 “封若颜……你这身子骨也太脆了吧?”庚辰震惊的发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崴脚而疼哭了。 “云儿?”正巧回来的执明一进门就看到庚辰摔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但真的不是庚辰想哭,也不是庚辰忍不了,而是这副身体忍不了,不管庚辰如何想要控制自己,眼泪就是不停地往下流。 庚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摔的太狠而失败了,本就哭得惨兮兮的,这下更加狼狈了:啊……真的是太丢人了……你站不起来就算了,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哭了?好尴尬啊…… “来,先起来。” 执明想将人抱起来,却被拒绝了。 庚辰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间,闷声道:“没事,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 半晌,庚辰感觉到执明在顺他的头发,庚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哭得好像一只小兔子:“你在干什么?” 执明蹲在一旁认真回答道:“整理一下,炸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摔倒,是被雷击了。” “你……”庚辰抬手在执明的胸前锤了一拳,“你怎么这么烦人?” “嗯——”执明却闷哼了一声。 “你……受伤了吗?我没用力的。”庚辰见执明的神色不对,担心道。 执明暗暗吸了一口气,故作正常道:“没有,就是配合你一下。万一你觉得我不疼,使出全力再来一拳,还不得给我锤骨折了?” 庚辰有些不太相信:“真的?” “骗你干什么,来,地上凉先起来。”执明拦腰将庚辰从地上抱起来颠了一下,“嗯?长胖了。” 庚辰:“……” “别动,”执明抓住了庚辰想要缩回去的脚,“这么严重?” “没关系的,”庚辰疼的一度差点失去表情管理,“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楼主不必消耗灵力为我治疗。” “平日里倒是可以,但明日大婚,你总不能瘸着参加自己的婚礼吧。” “明天?!” 庚辰惊道:“我睡了这么久?” “还好,相比上一次睡了三天三夜,这次进步多了。” 庚辰收回已经痊愈的脚,扯着衣摆盖了起来:“我以为你当时只是权宜之计。” “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的。你好好休息,婚礼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 “嗯,”庚辰点头,“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我再睡一会儿。” “好,”执明扶着庚辰躺下,“我去做冰糖银耳羹给你。” 庚辰却突然伸手扯开了庚辰的衣领,玄色的锦衣下,缠着厚厚的绷带:“你还是去找他了? 执明安慰的拍了拍庚辰的手:“那一角玲珑心是你可以活下去的最后希望了,人生不易,好好的活着才最重要,才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你……”庚辰看着执明胸前染血的绷带,“你们是打起来了吗?” “没有,只是取了些心头血,为孟章恢复人形做药引,交条件而已,明天就好了。” “交换条件?”庚辰心下疑惑,“你告诉他我是谁了,还是他不知道林暮云是他亲生儿子?” “放心吧,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是谁的。” “那就是说,他知道林暮云是他儿子?呵……”庚辰不禁讽刺一笑,“他为了那对主仆可真是够可以的。药引,这条件是仲堃仪出的吧?” “不对啊?”庚辰反应了一下,“孟章灵力消耗过度需要龙血才可以,你是凤凰,取你的血有什么用?林暮云……内丹……你的内丹是林暮云的,所以你的血也有效,可他取慕容黎的血不是更方便吗?” 庚辰强行拉过执明的手,号上了对方的脉搏:“你疯了?!你不要命了,由着他取了你那么多的血,会死的!我说他怎么不用慕容黎的血呢,合着在这儿等着你呢?!” “你冷静一点。”执明将想要冲出门去的人拦住了。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报复,你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好了——”执明劝道,“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呢吗?再说,你不是说你想作吗?等你明天重塑了灵骨,恢复了灵力,好玩儿事情有得是,你若真的觉得心里憋屈,大可作妖第一站就去民宿,闹他个天翻地覆,何必现在去计较呢?” 庚辰想了想:“也是。” 说罢按着执明在床上躺好:“赶紧好好休息一下,流了那么多血,我可不想婚礼还没举行就守寡了。” 执明:“……呃……那倒是不至于,就是饿了倒是真的,这筹备婚礼确实挺忙活的,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 “那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做。” “别别别……”执明赶紧将人拉住了,“还是让家里的大厨做吧,恕在下直言,从前在钧天的时候,曾有幸领教过您的厨艺,还请高抬贵手,吃完恐怕你就真得守寡了。” 庚辰:“……” …… 吉时已到,红色的长毯铺陈开来,映着阳光热烈而耀眼。 庚辰一步步走向在礼堂前正等待着自己的人,从容而坚定。 如墨般的长发尽数挽起,赤金色的发冠上,一只凤凰展翅欲飞,红火的喜服与发冠相互呼应,满绣着盛放的凤尾花。 而执明则是头戴银冠,身着玄衣,衣摆处绣着烟波缥渺,白鹤静立。 “爹爹?” 在灵骨重塑的那一刻,属于林暮云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涌入了庚辰的脑海,与庚辰的意识融合了。 曾经那些痛得撕心裂肺的过往,仿佛庚辰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 也是从那一天起,无论他如何控制自己,那颗复原的玲珑心都驱使着他,疯了一样的爱着执明。 他知道他不该,他不能,他不对…… 可是他就是着了魔一般。 直到南宫月谋反,他大开杀戒,元神修复,庚辰与林暮云彻彻底底的融合了,他才发现,无论是庚辰还是林暮云都早已深陷其中。 执明是他救赎,他是执明“念想”。 从灵骨重塑的那一刻起,这世间再无庚辰,只有林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