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自由故（八）
哥哥是什么。
是一个永远也不会背弃她、永远都会爱护她的男人。
如果他们能一直不走散，那么未尝不是一种「白头偕老」。
28
孙颖莎再次见到任浩是在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
这是他俩日程能合上的最近的一天了。
两人约好在民政局的接待大厅见面。
是和一年前同样的那个接待大厅。
孙颖莎先到了，就坐在休息区的不锈钢座椅上等。
周末的民政局人流量不少。
有女孩戴着小头纱，挽着男友的手，满脸笑意。
不远处一个男子却拿着公文包，时不时低头抹一下泪，
孙颖莎隐隐听到是来替亡母办理死亡证明的。
对这个接待大厅来说，
这只是非常平常的一天。
从出生到死亡，与人有关的大小事，每天都在这里办结。
不过对孙颖莎来说，这注定还是不一样的一天。
上次她满怀期待地来，这次希望不留遗憾地走。
任浩迟到了5分钟，边说着抱歉，边小跑进了大厅。
孙颖莎看过去。
他似乎还是有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穿着干净的白T、牛仔裤，胡子也刮过了。
看起来倒比前阵子低眉顺眼哀哀戚戚的时候像样了点。
孙颖莎记得初见他的时候，
他也是干干净净的运动少年模样。
一起打球、出去旅游的日子也曾经给她带来过很多快乐。
今不如昔，想起来还是有些唏嘘。
怎么就走到了这步呢。
手续办得很快。
两人没有什么经济上的纠葛。
孙颖莎也不想再和任浩有太多的往来，
干脆做一次菩萨，不要什么赔偿，
只求一个清净。
不过任浩主动提出会给她一些经济上的补偿。
过几天就打到她的卡上。
孙颖莎推拒了几次，见他坚持，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
“孙颖莎，对不起。祝你幸福。”
两人在民政局门口告别。
孙颖莎看到任浩伸出的手，还是心软了，
回握了一下，
“谢谢。”
曾经的快乐和憧憬是真的。
现在的厌弃和怨愤也不是假的。
谢谢你给过我的快乐，
谢谢你教会我的事情，
谢谢你的离开。
后会无期。
人生之路还长。
孙颖莎转身，
看到街上行人行色匆匆，
想自己也不过是茫茫众生中的一个。
没有人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自己其实也没有失去像生命般重要的东西。
那么就没有什么不能重来的。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9
午休时间，王楚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去茶水间。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欧洲的客户突然发了一个紧急函件，需要加急处理。
所以他难得在公司加班。
等咖啡的间隙刷到了孙颖莎的朋友圈。
「离了。非和平分手。其他大家就别问了。
有什么优质男生请向我砸过来吧～」
王楚钦秒点了个赞，
又戳孙颖莎的头像给她发了消息。
“妹，手续都办好了？”
“要我说你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
“占用你的青春，享受着你带来的一切，还要给你气受。”
附加一个撸猫咪下巴的表情包。
“嗯呢，刚到家。”
“害，我也实在是懒得再见他。”
“这个社会对于男性出gui的容忍度太高了。”
“就算捅出这件事，感觉也只能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伤不到他，却让我变成舆论主角，那么还是算了。”
“咱花钱消灾，不惹这一身sao。”
孙颖莎到家给自己倒了杯橙汁，正窝在沙发上无聊。
“诶，哥，晚上出来喝一杯不？”
孙颖莎回归单身生活以来。
看起来每天过得都挺开心的。
工作按部就班，回家看看综艺，磕磕cp。
偶尔也去家附近的乒乓球俱乐部打打球，出身汗。
只不过，习惯了独立的少女偶尔也会有点不习惯。
比如家里变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和电子产品发出的声音。
比如任浩的东西一点点搬出去，
家里的空间似乎感觉也大了。
以前孙颖莎很喜欢「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表述。
这八个字光看着就能让人心生温暖和热望。
现在其实依然喜欢。
她的向往也许曾经有实现的机会，然而命运弄人。
她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正巧王楚钦给她发消息，她就顺口问了。
“好啊。老地方？”
“嗯。晚上9点？”
“可以，到时候见。”
30
凌晨01:30，
城市的非闹市区。
街上的行人和车稀稀朗朗。
王楚钦略显无奈地拍着身边姑娘的背给她顺气。
“呕～”
孙颖莎胃里翻涌，扶着树干又吐了点酒出来。
当孙颖莎提出要醉酒试试看的时候，
王楚钦以为她信口胡说的。
毕竟这小妮子本身就不怎么爱喝酒。
几杯鸡尾酒下肚，
孙颖莎开始觉得有点上头。
眼皮重重的，意识好像飘了起来。
她还有记忆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这酒可真tm难喝。”
王楚钦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她妹跟他这些年喝了不少酒。
有时候讲开心了也会多喝几杯，看着酒量不差。
但是七八杯酒下肚之后，
面前的女孩开始逐渐离谱，
“哥，不然你帮我找个小奶狗，我玩玩？……嗝～嘿嘿嘿嘿”
王楚钦：“……”
扶额，好嘛，真的醉了。
行道树旁，
王楚钦又拍了拍孙颖莎的背，看她吐得差不多了。
用酒吧里拿的湿巾纸给她擦了擦嘴。
女孩面颊红红，眼睛半睁半闭的，身子略微晃了下。
王楚钦赶紧把她的手架上自己的肩膀。
“怎么样，能走吗？莎莎？”
“嗯哼哼哼哼……”
女孩低着头哼哼唧唧。
王楚钦架着她走了几步，实在吃力，
干脆就蹲下身，抓住她的手绕上自己的脖子，
然后拖住她的大腿一下背了起来。
后背感受到少女玲珑的曲线。
王楚钦顿了顿，把她往上又托了托，
向前稳稳走着。
酒吧离孙颖莎的住处并不远。
王楚钦去过几次，路线挺熟。
孙颖莎趴在王楚钦肩头，
只觉得胃里还是烧得慌，哼哼唧唧地说难受。
“活该！说什么要再现小说狗血情节，离婚买醉。”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酒量，还一醉方休呢。”
“现在好嘞，难受没人替。”
王楚钦心疼妹妹，嘴上却不饶人。
不过想来孙颖莎现在啥也听不见。
20分钟后，终于到了孙颖莎的小家。
王楚钦用她的指纹开了房门，
把她轻轻放到卧室床上，
又替她脱了鞋子和外衣，盖好被子。
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孙颖莎一路上碎碎念的小嘴吧唧了两下安静了下来。
眼睛也慢慢阖上。
脸颊上的红晕还没全消。
“哥，我其实还是挺难受的。”
“我就觉得，为什么是我呢？”
“我曾经对爱情还是有所期待的。真的。”
“一个人住，太安静了。”
“有时候，还是想有人能陪陪我。”
孙颖莎借着酒意说了很多。
酒吧的灯光昏黄，她的眼睛里却有一点星光。
她一直带着笑，
王楚钦却越看越难过。
默默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王楚钦替孙颖莎找了她放在医药箱里的解酒药。
又帮她倒了杯水，一起放在床头。
他走到床边蹲下，听到女孩均匀的呼吸声。
似乎是睡着了。
他顺了顺她的头发，将脸上覆盖的碎发拨开。
王楚钦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他和孙颖莎相识得早。
互相看着对方从婴儿肥、瘦竹竿，
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和身强力壮的少年。
眼前这张脸，他熟得不能再熟。
明明还是带着圆钝感的少女五官，
轻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一丝岁月强加的愁念。
他是真的心疼他的女孩。
他以哥哥的身份保护了她好多年。
保护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却没有在她最重要的人生选择上给她坚定的引导。
这两年他们联系得比较少，
他觉得她长大了，有自己的男友，自己的生活节奏。
自己虽然说是她的哥哥，但也并非真的哥哥。
不好干涉过多。
孙颖莎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
通常事情解决不了了才来找他帮忙。
她结婚之前，其实有一次和任浩有一个大矛盾，冷战了许久。
她来找王楚钦寻求建议的时候。
王楚钦帮她认真分析，最后却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妹妹。
他觉得自己不能影响她的人生轨迹。
结果……
一想到这事，他总是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要是当时我再坚决点，也许莎莎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是我不好……
王楚钦收回抚在她头顶的手，
“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陪着你。”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他轻轻说。
然后，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羽毛般的轻吻扫过女孩的额头。
王楚钦直起身有些愣住，
清咳了一声掩饰自己顺势而为的逾矩。
然后落荒而逃。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到枕头上。
熟睡女孩的睫毛轻颤了颤。
只有月亮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