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5(羡忘)当朝皇帝羡×前朝太子机伪骨科be慎入
赶上了快要过年的时节,上京主街道两边挂了红灯笼,雪天路边小贩都收了摊子早早的回家烤火去了,一路行来有些凄清。
蓝湛在梵天楼门前站住脚步,掸去衣上细雪,犹豫了一下,一脚踏了进去。
这是上京最负盛名的酒楼,最早是关外的商户来上京落脚时置办的产业,因此从装潢到菜式口味都颇有不一样的风趣,楼下是大堂,楼上是雅间,穿过长廊,后面是客房。淡季里人不多,平日里雇的小厮都回家过年了,只剩掌柜的坐在暖炉边一笔一笔算账。
见蓝湛进来,他下意识的先招呼了一句“客官住店还是吃饭”,方才抬起眼来,目光正撞见对方脸上微微泛着冷光的银面具,不由得怔了一下。
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目光,蓝湛见怪不怪,只道:“来一壶新酿的梨花愁,一碟锅贴。”
来来往往的见过的人也不少,掌柜的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笑的热情而不谄媚:“好嘞,这天儿冷,梨花愁给您温了再上吧?”
蓝湛没有拒绝,就随意寻了个离暖炉近的位置落了座,把冻僵了的手烤了烤,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了一番。
“陛下说了,将军的职责只是假扮线人将靺鞨小王爷毫无戒心的引至城外林郊,至于戎狄那边自然有人去做,届时两边交锋,请将军保证击杀多图。”高启是临时奉了命一路追出来的,这会儿说话有些喘:“这是……陛下给的机会。”
蓝湛闻言愣怔了一下。
原本他还觉得棘手,毕竟同时处理靺鞨和戎狄两边不是件轻松的事,其实如果事实是魏婴手中有更多筹码,但在大局可控范围内刻意给他制造麻烦,他倒是能理解,毕竟他是那般怨恨他的。
但眼下,他却无法揣测魏婴最终把手上所有筹码交给他,选择给他一条简单的路的原因。
如果只是替代一个已经死去的线人传递假消息引出多图,想办法让他死在戎狄人手中,这样简单的任务任何人都可以胜任,委实没必要特意派他这样一个随时可能策反的人来。
最重要的是,就算这次任务成功,也是一桩摆不上台面的事,更不提他能借此证明什么,亦谈不上什么机会。
魏婴,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公子,您的酒,还有锅贴。”掌柜的俯身将盘子上的东西一一撤上桌。
蓝湛断了愈飘愈远的思绪,回神朝掌柜的点头,随口道:“今年冬天的腊梅开的早,梨花愁固然清冽,不知掌柜的可有想过梅香入酒,或可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靺鞨在大魏的前些天被除掉的谍网成员供出的接头暗语,而面前这掌柜的,便是谍网中的一员,据高启所言,魏婴的线人秘密抓获了他的下线,并拿到了对接的暗号。
蓝湛抬眼,见掌柜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波澜,而后唠家常般道:“想过,只担心梅生三九,其香过寒,伤了脾胃。”
“也是好事,何妨深埋地下,暑天取出,得那一分凉意,岂非自得?”
只字未差。
掌柜见四下无人,便退了谦卑的笑容,俯下身低声道:“何事?”
“急报,昨日收到消息,北城油坊暗桩反水,上家尚还不知,人已经逃窜出城了。”
掌柜的闻言脸色阴沉下来:难怪联络忽然断了。
眼瞧着那公子吃的差不多,拎着半壶酒就离开了,掌柜心下转了几转,犹豫了一下才急急忙忙三两步追至门口,见外头长街上还飘着小雪,已经不见了那人踪迹。
“陛下。”江澄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将年轻帝王混沌的思绪拉回来。
魏婴微微动了动肩膀,目光却透过窗子直直的望向长街边不起眼的拐角处长身而立,快要融进风雪的白色身影,摆手示意他免礼。
脚下踩的这地方名为摘星阁,还是当年父皇准备接母妃进宫前,为博美人一笑而建造的,说是权当作聘礼。
后来靖朝立,母妃早随父皇去了,许是靖朝皇帝瞧不上一座小小的观景阁,也懒得费心费力着人拆,这才保留了下来,于老百姓而言,到底是皇家的地方,平日里无人涉足,积年下来已然荒废了。
“其实这一趟原也不需要陛下亲自来走,不若就交给臣来做,陛下还是早日回宫吧。”江澄上前两步,顺着魏婴的视线向外看,这才也瞧见那一抹白色的影子,不禁皱了皱眉,道:“那人……是蓝将军?”
魏婴不大在乎窗台上厚厚的灰尘,就那么靠在边上,没有回答江澄,反倒若有所思的抛出问句来:“你说,他在想什么?”
风雪中那人长身立于巷口墙根,拎着酒壶极慢的一口一口的喝,目光似乎飘向不知名的方向,那张面具太过厚重和冰冷,叫人没办法再轻易去看穿他的情绪,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身影是好看的,高而瘦的身形,白色衣袂被风卷起一点,和同样飞扬在风里的黑发纠缠。
他在想什么,怕是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
他身上总有一种与寻常武臣没有的平和,他带着一种天生的风度,似乎缺乏杀戮之气,要说有什么,便是一点好像总也抹不掉的悲伤。
其实他隐隐觉得些许熟悉,但又想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只觉得魏婴似乎格外注意他一些,但尽管他自以为了解眼前人七分,却仍旧看不清楚他究竟想要那人留下,还是消失。
就好像,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不会得偿所愿一样。
江澄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心道陛下或许只是欣赏蓝忘机的才能,可到底是心存芥蒂,有意试探,便道:“蓝忘机是个心思很深的人,陛下若不信任此人,我朝并非无人,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
“是吗?”魏婴微微挑眉,却到底是笑了:“可孤却觉得,就是非他不可。”
酒带来的一点虚无缥缈的暖意终于被寒风耗尽了,几片雪花带着凉钻进他的领口,蓝湛才慢慢回过神来。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久久停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这里只是曾经有过一场盛大的灯会,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少见这般热闹的光景,走走停停的,兴致很高。
他不回头,但知道那个人始终跟在他身后。
桥头有卖糖人的老翁,也不大声招呼来往行人,只是在与每一个行人目光接触时憨厚的笑笑,一笑额间几道深刻的皱纹,一直到他停下脚步走过去,才开口和和气气的道:“这位小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
他四下打量着面前摆着的几个栩栩如生的龙凤猫狗的糖人,最终停在了小铜锅里咕嘟咕嘟很慢的冒着小泡的糖稀,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能否做个旁的式样?像……花花草草那些?”
老翁很和气,麻利的抄起小勺:“您说,想要个什么花?”
“梨花。”
“行。”老翁抬手便开始画,浅棕色的糖稀勾勒出花卉的模样:“梨花好看,可惜开的短,说落一场雨就落了。”
这话出口,老翁大概觉着些许不合适,便抬头笑笑。
蓝湛倒真的不介意,只是抿起嘴角:“不瞒您说,我从前也这么觉得。”
但后来,梨花开时碰上了魏婴,他靠在开满了花的树下让他枕在腿上小憩,起风时也会替他拂去发上的落花。
可他举着糖人转过头的时候,却找不到那个人了,他迷茫的找了一段路,来来往往的人多,难免人挤人的,手里脆弱的糖人掉在了地上,瞬间碎的四分五裂。
后来,他总算在河边蹲着放灯的人群里找到了魏婴,少年正兴致勃勃的提了笔写:长相思兮长相忆。
他背着手道:“你这是在与何人诉相思?”
那人抬头见他,便起身捏了捏他的脸,眉眼间都是少年人的明媚:“这世间除了太子殿下,还能有谁叫我入这相思门?”
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魏婴生来就是可以把爱宣之于口的人。
而他是不敢的,特殊的身份,皇宫里条条框框的生活,无数双盯着“太子殿下”的眼睛……那么多的束缚,让人从来不敢把依赖和温柔表现的太过明显,生怕走错一步,往后便步步都会走错。
似乎冥冥之中,人总会爱上一个自己成为不了的人。
如今想来,魏婴所谓对于爱的勇敢和鲜活,只是一个圈套,只有他一个人动了心,一脚踩进了深渊,到现在都走不出来。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抖落了满身细雪,慢慢沿着路边走远。
“孤以前也在这儿走过。”瞧着那人终于走出了视线,魏婴将目光受了回来,在阁楼狭小的空间里落在了不知名的某一点:“是……陪着那位太子殿下出来看灯会,人很多,堂堂太子殿下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到处乱跑。”
江澄愣怔了片刻,脸上露出一地讶异,是因为没想到魏婴还会重提那个曾与他置换了人生,让他那样痛恨的人也没想到提起的时候,语气是略带一点飘忽的,生硬又刻板,没有什么生动的情绪。
但转念一想,眼前人如今是君临天下的帝王,看不清摸不透才是好事,他自然不会还是那个带着满身阴鸷恨意找到父亲,立志要光复魏朝,杀了那位太子殿下的少年。
平心而论,江澄很佩服魏婴。
他们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他还在琢磨着在诗书课上偷懒的时候,魏婴已经可以与父亲促膝长谈,商议光复旧朝的大计,尽管带着刻骨的恨,但那少年却并不急功近利,他谋划了一切,亲自潜在那位太子殿下的身边,甚至得到他的青睐,成败都有,但到底是最大的赢家。
他听从江枫眠的话,一直跟在魏婴身边,对于这两人的渊源大约知道一点轮廓,但从未听过他提起从前在蓝湛面前演的那出戏的细节。
“当时,他依着靖帝的意思查处了当时朝中的一个重臣,人家忠心耿耿的幕僚潜伏在正在那天夜里要刺杀他,这些我早得到了消息,就决定那天晚上先杀了他,正好推给那些人,运气要是好的话,我还能捉了那些人,送到靖帝的面前,势必能加官进爵,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最终,好像那个晚上很平和,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后来出了意外?”江澄顺着魏婴的话问。
“算是吧。”魏婴皱皱眉:“我忽然改了主意……我突然想,所谓杀人诛心,比起就这么让他死了,不如我踩着他的心往上爬,一定更有滋味。”
所以他不仅提前料理了潜在的危险,还在湖边放了一盏花灯,只用一盏几文钱的灯,一句情话,就换得那人红了脸。
但后来,他总在想,那天在他记忆里那个人分明是眉目含情的,究竟是他看错了,还是说最初那点情分是真的,只是后来的绝情也不是假的。
忽然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魏婴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想起该做的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
“你联络江太尉,让他带人过去。”
这次行动除了杀多图,拿到靺鞨在上京的谍网资料,挑起戎狄和靺鞨的战事,更要借此肃清朝中官员,择出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蓝湛传递的消息很快就会到多图那里,自古谍者没有活着离开组织的前例,在靺鞨也同样没有意外,谍网不能轻易出动,那么多图最稳妥的选择就是亲自出动追捕叛逃的谍者,寻找那个神秘的“上家”。
而他要做的,是让多图同时出现在戎狄的驻点附近,做戎狄与魏朝内臣勾结的证人。
“后面的事由孤亲自来办,你回去盯着那群老匹夫。”魏婴与江澄从来都合作无间,无需赘述很多,江澄自然能明白自己该做的。
目送着魏婴走进了风雪里,江澄瞧着这样的背影有点孤注一掷,有点像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一心要光复魏朝的少年忽然来寻父亲,并不肯多说什么,只是以近乎强硬的态度停下了弦上的箭。
“魏朝……已经过去了。”
“就这样吧。”
江枫眠不明白,同样他也不明白,这么多年的小心谋划和布署,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眼见到了最后关头,箭在弦上,为何忽然选择了放弃。
但是终究没有理由,魏婴甚至匆忙的来不及和父亲解释清楚便离开了,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是略带仓促,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某一处。
所以他这样形容了这个背影,孤注一掷。
冬日的城郊湖畔空荡无人,已然是下午了,周围仍飘着淡淡的雾气,湖心是几从枯死的芦苇,苍凉无比,这周围就是山林,都是长青的松柏,这样冷的季节也郁郁葱葱,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魏婴挑了一棵视野不错的树,几下纵身攀上去,一抬头,正见湖畔站着几个人,虽做中原人打扮,可戎狄人世代游牧于草原,多生的身形高大。
为首的一个,右手腕上个头略大的袖箭筒略显几分违和,左手拇指上带着一只翠绿的玉扳指,左臂上盘绕着一只同样颜色的蛇,意外的没有进入冬眠,而是嘶嘶吐着芯子,温顺的伏在那人身上。
早听说戎狄王的兄长桭逵,性子最是冷僻孤傲,多疑残暴,位居摄政王辅佐现任戎狄王,唱的便是那白脸的角色,不同于其它戎狄人喜好熬鹰,桭逵更喜欢训蛇,甚至研究出了特殊的药物,能保蛇类免去冬眠,毒性更甚。
约过了一柱香,视线里多了一个身影,是熟悉的人,只是在他意料之外。
温晁。
魏婴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此前便觉得温晁此人品行,能力,资质都不算上成,只是看在他好歹作为太傅温若寒的外甥,当初魏朝宫变,其双亲又皆因护主而亡,才姑且把户部交到他手里,还特意安了几个靠谱的人看着才算勉强放心。
没想到,能力不怎么样,胆子却是不小。
“温大人好大的派头,叫我们好等。”桭逵声音沙哑而低沉。
“毕竟是来见您,谨慎些总不是坏事。”温晁身上带着头夜花楼里沾染的酒个胭脂粉味儿,敷衍着咧嘴笑了笑,全然忽略了桭逵的不满。
“陛下叫我执掌户部,戎狄想从边境几城的来往贸易中得些好处,我上下打点一下,挪下几成关税也不是难事,可是戎狄赚的流油,我也不能空手而归是吧……戎狄是不是也该开出筹码让我考虑一下。”
距离有些远,加上冬日的风,魏婴并不很能听清两人交谈,于是将目光挪了挪,见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多图一行人的身影。
他没有看见蓝湛,但知道他一定在这里。
桭逵如觅食的鹰一般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的眼神动了动,示意左右先行追上去。
猛然一支箭,瞬间划破了空气,贴着桭逵的耳朵划过,带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慢慢渗出几滴血来。
桭逵原本就阴沉的目光更加冷,连带着手上那条蛇,许是因为见了血气的缘故而躁动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温晁,匆匆交代了两句,便奔着箭飞来的方向追去。
蓝湛赶到的时候,见靺鞨与戎狄已经冲突起来了。
他借着树丛的掩护,在不远处见双方打的如火如荼,指根下意识的摩挲着弓,思考到底要不要出手干预。
双手搭上弓的那一刻,他猛然觉得衣袖被谁拽了一下,便下意识的弯肘反击,就听耳边熟悉的声音:“别动。”
指尖僵硬了一下,他一回头便撞进了他的怀里,那人身上原本浓烈的,从前在军中容易磕磕碰碰才有的药草味儿早没有了,钻入鼻腔的是淡淡的龙涎香味。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蓝湛想,除了他发疯来羞辱他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久不会靠的这么近了。
“你那一箭,做的不错。”魏婴很快放开了他,往后退了半步,过于低沉的声音让那句分明是夸奖的话听起来很生硬。
“敢问陛下怎么在这儿?”
“孤说过,你把人引到这里,会有人接应你做其它事情,这一箭,本该出自我之手。”他淡淡睨了他一眼:“你以为,孤绕这么大一圈,就只有杀多图引战这一个目的?”
“还有,找出叛臣。”蓝湛垂了垂视线。
可是,这些也……值当陛下亲自出马吗?
桭逵久经战场,经验丰富,性情阴狠,年轻的多图远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两个回合,便已经落了下成,他委实是有些慌的,原本他只是来追捕叛逃的谍者,没料到恰巧撞见了戎狄与魏朝内臣勾结。
桭逵本就是铁手腕的主儿,按照这样的逻辑,杀他灭口是理所应当。
可他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就这么巧,偏偏碰上谍者叛逃,偏偏看见了桭逵,就像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前辈,晚辈无意冒犯,只是路过。”他手臂上已经有了一道刀口,被林间刺骨的寒风吹得生疼,不禁微微吸了一口气:“靺鞨对于和平的诚意,在晚辈这里也是作数的。”
桭逵没有动,小而阴沉的眼睛仍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
其实对峙到最后两败俱伤,对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多图一个年轻人尚且能感觉到的不对,他自然也心有疑虑。
巧合太多了,就很难再用巧合解释。
尽管他心里有数,杀了这小子,免不了多了许多善后的麻烦,此事一旦被靺鞨看出蹊跷,和平文书就是一卷废纸,可是戎狄私通大魏内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一旦被当作筹码捅到了大魏皇帝那里,一样没法收场。
纵是以抉择果断,心狠手辣盛名,桭逵仍然犹豫了。
蓝湛再次搭起了箭。
魏婴微微皱眉,暗自算了算时机,大约是差不多了,才道:“这一箭轮不着你。”
确实轮不上他了,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就见多图忙着警惕面前的桭逵突然发难,却忘记了来自身后的威胁——温晁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一柄冷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温晁此人几乎一直是温室里浇灌大的公子哥儿,为官亦从文官,文韬不成,武略更是从未接触,手上还没出过人命。
从被多图无意看见他与戎狄私通时到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恐慌,他是顶着温若寒外甥的身份作威作福惯了,可私通乃是大罪,温若寒又性子忠贞,一旦事发,不亲自砍死他已经算是好的,根本谈不上护他。
在无尽的恐慌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要这个意外的目击者永远闭嘴。
魏婴的神情并不意外,他沉稳的有些出乎意料,却让蓝湛霎时间明白了他的目的:他要顺藤摸瓜的锁定私通的内臣,清理朝廷。
桭逵一向老谋深算,没想到今日竟也被两个意外绊的栽了两个跟头,望着骤然倒地而亡的多图,瞳孔下意识紧缩。
“你干什么!”
桭逵一声低喝,温晁方才像大梦初醒一般,低头望着手上粘稠的血,语气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王爷,咱们、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孤竟不知,你何时与戎狄站在了一条船上。”
年轻帝王掷地有声,于寒雪天冷意更甚。
蓝湛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魏婴唱的哪一出戏,但也只是怀疑,仍是抽出随身的佩剑挡在魏婴身前。
桭逵低头瞧了一眼已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的温晁,很是嫌恶的转过头,与年轻帝王对视。
“好一出离间,魏帝年纪轻轻,比起你父亲,青出于蓝。”桭逵笑起来嘴角有些歪,素日阴沉的五官更是配合不了这笑,平添几分诡异。
“您过奖,孤不过带了几个内臣来这附近散心,正好瞧见了自己这儿竟有个不争气的。”魏婴谦和的笑笑,甚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戏谑:“您见笑。这个人,即日会被革除官职,隔日问斩。只是……后面那位是靺鞨的小王爷吧,看着是死透了,这债,你我注定是要有人背的,是不是?”
周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蓝湛敏锐的捕捉到,那是军队整齐划一敢来的动静。
江枫眠与江澄父子带着一队人马来的恰是时机,迅速对桭逵与温晁二人行成了包围。
“参见陛下,臣来迟了。”
“时机正好。”魏婴摆了摆手,示意蓝湛将人擒住,对着桭逵笑道:“劳烦您了,多图的这条命,要算在您头上了。”
“你若杀我,那我这条命,你可想好了怎么解释?”
总是已经被枷锁牵制,桭逵依旧听不出多少慌乱。
蓝湛似乎在某个瞬间,看见桭逵半掩在衣袖里的手似乎捏碎了什么东西。
他忽然想起那条蛇,那条一直盘踞在他手上的蛇,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桭逵发出一声低笑:“不如,你我就此同归于尽如何?”
小蛇爬行的无声无息。
“陛下!”
魏婴只听见一声闷哼,就见蓝湛将桭逵推给江澄,来不及再拔剑,只伸手一拦,手背上便出现两个清晰可见的牙印,冒出黑紫的血珠。
剑光一闪,那条小蛇随即身首异处。
蓝湛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似乎也并没有很疼,他知道这条蛇是桭逵要挟魏婴最后的筹码,所以一定不是普通的蛇毒,也许很快就能要了他的命,但竟也没有感觉害怕,只是有点庆幸。
庆幸受伤的不是那个人,也庆幸他困在那么一方小天地里,终究不会太久。
其实很好。
他是这样想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某个瞬间,看见魏婴眼里除了惊诧,还有一点慌乱,或者说是担忧。
等他反应过来时,江枫眠已经撕下了一截衣料,上前在他的伤口上方包扎起来。
“蓝将军别动,免得毒入侵肺腑太快。”
魏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一双长眉蹙的愈发紧,轻飘飘道:“同归于尽自是不必了。”
他的目光挑了挑:“你的命,会算在靺鞨叛逃的谍者头上。”
鲜血溅了他满脸。
靺鞨的谍者反叛倒向戎狄,多图追捕其不成,反倒因撞破了戎狄勾结大魏内臣而为戎狄摄政王所杀,而那名叛逃的谍者为了自保发起反击,却不想最终戎狄摄政王同归于尽。
从头到尾,大魏从未参与其中。
“带蓝将军先行回宫。”魏婴冷冷的撇了一眼来不及再说什么,便已经气绝的桭逵,转头不着情绪的吩咐江澄道:“你只要撑到回宫,高启会帮你解毒。”
蓝湛是在回宫的路上,才慢慢想明白了,高启说的,魏婴给他的机会。
江枫眠与江澄会是他此次舍命护君的证人,这样的忠心,会死死堵住朝中众臣的嘴。
但其实,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他看见那条小蛇的时候,一切仅仅是出于习惯,出于本能。
但现在看来,一切或许都在魏婴的计划中,在他的计划中,他就是要他用这一次舍命相护,来做永远把他困在皇宫里的枷锁。
尽管他仍旧不明白,如果仅仅如此,他大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为什么要去赌他会护着他。
但有件事他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他要的自由,他要的解脱,他是怎么也不愿给他。

最近结课作业太多了,长画室里了。。。
姗姗来迟,更一发大粗长
这俩人就是谈恋爱情商不够还嘴硬的典型,反面教材,不可参考(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