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之初，性本恶（下）
“在乱世，有的虫，因为跟对了主子，便拥有了对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
——任子灵
......
圣珂缇星。
一处正在被拆解回收的废弃人类城市中。
芦荟正在同时进行两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一是监督施工队挖通人类地下设施，并查清该地地下结构，确保是否还有人类躲藏在地下。
而这第二项任务简直艰巨得不得了。
那就是——
在刚才找到的一个没有被破坏的人类儿童娱乐气垫城堡中跳来跳去地消消食儿！
在鼄言眼中，芦荟已经是个废蚔了。
来地球之前，芦荟的体型只是一个头部略大、体型比一般兵蚔略大的蚔族而已。
而如今身体更加粗壮，脂肪也更加厚重，从而显得附肢更加短小。
但实际上核心力量与爆发力比以前更强了，只是不那么好动了而已。
毕竟，在人类到访前，螯肢氏族与螭吻氏族皆因他们的故乡星球而骄傲，他们曾是逍遥奔走于深林于原野之间的强壮豪放的蚔族。
但来到畿内了，谁还稀罕那些外星乡下日子？芦荟是这么认为的。
“圣子殿下！有情况！”这时，一个羽蚔飞到充气城堡的城头上，向芦荟报告道。
“走，去看看。”芦荟这时捏爆了一包从旁边零食店里的番茄酱包，然后用沾满番茄酱的手抓了一大把同样从零食店里来的薯条塞到嘴里，然后将手上的酱与盐粒舔干净后，走向了施工的大坑。
这时，施工队发现的那个重要东西刚刚被生物机械升降机升出地面。
芦荟：“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快通知父圣！”
任守鬯被一阵切肤之痛疼醒。
但自己此时却无法睁开眼睛，因为自己整张脸被什么又湿又潮的东西罩住了。
最终，一阵圆锯锯开骨头的声音传来，糊在自己脸上的东西被扯了下来，还是藕断丝连的。
“任哥，你没事罢，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啥都干不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任守鬯的本体被墨景从已经千疮百孔的三米高的肉体中硬拔了出来，硬扛着几乎两百公斤的任守鬯扛到了病床上。
墨景：“太阳子已经告知我一切了，我这才来救你，我也知道你是任义卫又是红晶。”
任守鬯：“老墨...我们现在在哪儿？”
墨景：“在你爹的豪华生活式飞船上，我们正在去紫微星。对了，现在紫微星是我们任家军与天地会说了算，而且如今整个星球已经被整治得很好了，已经不再满目疮痍了。”
“不过...现在由我们任家军与天地会说了算，正是因为华夏之裔政府已经将所有人带走了。”
任守鬯后面大多数话并没有听进去，而是举起鲜血淋淋颤抖的双手，握住墨景的手。
“老墨，对不起，我背着你们干了那些事，我真不是东西，我欠你一辈子债...也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像个人......”
墨景：“任哥别说了，我也想明白了，你只是比我们早走了一步而已。我不管这条路是什么，但我只知道，我们只有这条路了，否则只有灭亡。”
二人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在飞船中，视野中的紫微星也将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越来越大。
......
圣珂缇星。
蚔圣螯肢：“太阳子祖师，当初您选择留在地球，结果被人类害死，那您如今后悔您当初的决定吗？”
任子灵：“若是四十年前，我定不后悔，但现在，我感到心中升起了些许悔意，但后悔又如何，我不得不如此做。”
蚔圣螯肢：“此话怎讲？”
任子灵：“因为当时的我，只是个弃子。愤怒之下，我头脑一热，这才愿意教化当时那群人类。但天道好轮回，祸福相倚......”
还没说完，任子灵便又在生物机械义体中沉沉睡去。
......
“说真的，老墨，在你得知所有的一切后，还愿意来救我，我真的又惊讶又感激。”
......
圣珂缇星的地表如今主要由蚔族占领，而其部分地下与海底城市则由丹尼尔及其余烬组织统领，其属下所有人全部皈依虫神教。
但圣珂缇星上仍有留在此地的帝国公民占整个星球上的人类的大多数，且十分反感余烬组织的存在，而他们完全不敢招惹蚔族，于是一直带给余烬组织不小的麻烦。
“先生们，请不要慌张，我是代表任家军来解决问题的，如果你们二位愿意听我说，那么什么都不是问题。”墨景身穿工作圆领袍，文质彬彬地坐在两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帝国公民面前说道。
“我们只是希望借用你们的工厂以及你们一半的雇员二十四小时，在这之后，我们便立刻走人，绝对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而且，我们当然会付你们钱，肯定不会让你们白干，毕竟我们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强盗。”此时，墨景当着那两个人的面打开了一个华夏风镶金手提箱，里面则是排列整齐的金锭，以及一份丹尼尔亲笔手写的余烬组织协议书。
“但是，如果刚才的事情还有下次，我就不会阻止我的boss了。”
看着那两人拿着电子笔颤颤巍巍地在平板上签完字后，墨景便拿起协议书离开了，走之前撂下了一句话：
“唉，你们angsa人除了当强盗什么也不会......”
曾经，他看着任义卫做了同样的事，当时自己的心中五味杂陈，怀疑自己是否在做不道德的事，但是，如今，他迈出了第一步，心中仍是五味杂陈，不过这次心中以牙还牙的喜悦则更占优势。
二十四个时辰前，卡布达·普利玛星。
一个三米高的巨大身影跌跌撞撞地在雨夜中奔跑着，走了几步后，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米来高直径数米的水花。
任守鬯再也捂不住肚子上的伤口，透明色与红色的液体裹挟着内脏，啪嗒啪嗒地往水洼中落下。
一旁的排水井盖口也呼噜呼噜地，吮吸着从任守鬯体内流出来的鲜血，以及被水流拉成长丝的内脏，仿佛一切都想要他的命。
“尔没事罢？”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童音，且是熟悉的母语。
任守鬯抬头一看，是一位洁白无暇，打着油纸伞，身批仙服的鼄族，衣服拖着长长的尾巴，早已被雨水浸湿，但祂却毫不在意。
任守鬯：“您是...圣主？您怎么在这里？”
“任子灵”：“尔可以把我当作任子灵，也可以把我当作任何尔喜欢的同类，甚至是尔脑海中想象的神的形象，我便会因尔所想而化所形。”
“它在那儿！”
此时，身后的追兵，手持手电，踏起无数水花，快速朝这里逼近。
“任子灵”：“快跑罢，一里外有尔的救星。”
任守鬯也没犹豫，拼着最后一口气的他完全无视掉腹部的撕裂感、以及内脏的拖拽感、还有因为脏器流失而导致的下体无力感，死命奔跑起来。
当他已然提起速度时，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发现那些追兵完全无视了正对着他笑的“任子灵”，甚至他们践踏了过去，头狠狠地砸入了水坑中，身上洁白无暇的仙服也变成了裹脚布，他们也没有任何警觉，而那“任子灵”却看似毫发无损，但是头上的印痕与污染的仙服却让任守鬯迷惑。
跑了一阵，追兵被再次甩掉。
“嗷嗷嗷！！！”
哗啦哗啦！
因为颠簸，更多的脏器从腹部滑落，砸入了水洼之中，面红耳赤且满脸虚汗的任守鬯缓缓抬起头来，发现“任子灵”却站在自己面前。
他脸上的脏污与伤痕，以及被玷污的仙服，在近距离观察后，让任守鬯更加地迷惑，甚至让他忘却了剧痛：
“圣主，您...您为什么...”
“任子灵”：“别犹豫，别因任何事而驻足，追兵近了。”
“快快快！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
任守鬯骤然回头，用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去，更多的人以及车辆正朝他袭来，他再也不顾任何痛苦，用尽浑身解数，起身，拔足狂奔。
但是，任守鬯再次回头，发现“任子灵”仍然面带微笑地望着他，而身后的追兵仍然无视了祂。
但是让任守鬯目眦欲裂的事情发生了。
追兵直接无视了“任子灵”，所以那些车辆直接对着祂碾了过去，在任守鬯眼中，“圣主”直接爆成了一片巨大的血花。
甚至血液溅到了四周的追兵上，而他们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仍是指着任守鬯，向周围的人大喊着：“他在那儿！”
跑，跑，跑。
永远也不要停下。
身后不只是死亡，还有绝望。
以及你宁死也不想面对的。
那就是前功尽弃，一切的努力全部变得没有意义。
跑，跑，跑。
跑，跑，跑......
......
“喂！起来！他们就在附近了，马上就要找到尔了！”
任守鬯感到自己被人给推醒了，腹部使劲儿一用力，上半身坐了起来，但是整张脸在身体用力的过程中，仿佛脸部皮肉之下的血液仿佛要迸发出来，而腹部的疼痛感再次传来，在一阵呲牙咧嘴的喊疼声中，任守鬯还是站了起来，但是睁开眼后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瞬间清醒。
此时的“任子灵”已经完全不止脸部有伤，衣服脏污。
此时的“任子灵”，仿佛一具被碎尸后再次被拼接起来的尸体，但是会动，会说话，会呼吸，且与正常活物无异。
任守鬯杀过无数人，也见过无数新鲜的、腐烂的、半腐烂的、全腐烂的尸体，“任子灵”那眼眶中的眼球，就像是暴露在外已经开始腐烂，却又再次被塞入尸体眼眶中一样。
“尔就快到了，不能前功尽弃，就快到了。”
突突突——！
任守鬯回头一看，发现此时的追兵，不止人数更多，有了载具，甚至已经拿起了武器。
而原本任守鬯感到自己已经是一副尸体的自己，胸部莫名爆发出一阵力量，将自己撑了起来，接着继续奔跑。
任守鬯再次回头一看，飞来的子弹哪怕贯穿了“任子灵”的头颅、身躯、衣服，祂也不为所动，只是笑着，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跑着跑着，视线已然模糊，上半身失去了力气，手也不再摆动，而是垂直耷拉着，因为腿跑步的震动而不断抽搐着，腿也只是不停在做着刻板运动，完全不再听自己的使唤......
。。。。。。
任守鬯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被扛着，但是此时的自己，光呼吸与睁眼，就真的这次完全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完全没法扭动脖子观察是谁在扛着自己。
啪嗒，啪嗒。
体内仅剩不多的脏器与肉体碎块落在了雨水中。
这时，走过一个拐角，几道刺眼的亮光与起浪使得任守鬯睁不开眼睛。
看来自己已经被它们捉住了......
而此时，任守鬯模糊的视线发现旁边正站着“圣主”。
祂此时已然成为了一具真正的尸体，血肉模糊，但，却在站着。
祂的脸一直在面对着他，目送着自己远去。
在任守鬯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听到，背着自己的那个人，脚步声从踏雨水声变成了踏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
而再次醒来后，他便出现在了墨景的飞船中。
“任哥，你没事罢，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啥都干不了。”
哐当一声震动，飞船已然接触了紫微星的地表。
在飞船上的医疗舱中治疗得已然完全痊愈的任守鬯第一个走下了飞船。
“恭迎任首领！！！”
再次回到紫微星的任守鬯，见面礼则是上千人的山呼。
一路上，他是坐着无上的尊荣，再次来到了焕然一新的任家军总部。
再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行中无比感慨。
而这时，他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作了冰冷且残忍的表情。
来到大厅，对手下说道：
“去将那些投靠了华夏之裔政府的叛徒的家属全部找来，能找多少找多少。”
短短半小时内，上百个不知所措且有些惊恐有些愤怒的人便熙熙攘攘地站在大厅之中。
但其中绝大多数皆是男性，几乎没有老人、女人、或小孩，而这些人，几乎全是反对如今任家军与天地会统治的反动分子。
任守鬯面对着它们那愤怒的质问与眼神，嘴角咧起骇人的微笑。
咔嚓。
突突突突突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