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作者：黑鸽

        大家好，这里是你们的黑鸽，今天我要为大家带来一部随心之作——《风》。

        从小，我就生长在军营中，也许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吧，我对军事有着莫名其妙的兴趣。嘛，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个因素，黑鸽才成为了一名将军，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吧。

　　而我在研究军事的同时，还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战争中有谁做错了什么？又有谁做对了什么？

　　正义？掠夺？反击？贪婪？

　　似乎都没有问题，但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也许是我想的太多？

　　我们常说对错是非尽在人心，可是我们又常说成王败寇。那么所谓的战争中……真的有对和错么？

　　或许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思考它——并且乐在其中。

         顺便……如果可能的话，我蛮推荐配乐阅读的 ↓

         http://music.163.com/playlist/2822416241/35507430/?userid=35507430 

 封面图源DA画师： Game-BeatX14

风

 

　　战场上的风永远是灼热的，伴随着硝烟和空气电离的焦糊味，仿佛要灼伤所有生灵的呼吸道，让马几乎不敢呼吸。

 

　　这里是苹果鲁撒以南，曾经白杨谷小镇伫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那块黝黑而沾满尘土的墓碑——黑鸽，这个有着黑白相交过往的将军终究是回到了他最初的起点。

 

　　风暴王的战火曾经席卷了这里的一切，而今天，时隔数十年，幻形灵又将这片土地变回了那片废土，一如黑鸽记忆深处的景象。

 

　　幻形灵，这些奇异而危险的生物终究没有就此沉沦，邪茧女王在坎特洛特一战后便开始沉淀力量，她创造了数量更加巨大，力量更加强大的幻形灵军队——他们不再单纯依赖于变形，而是进化出了更加强大的生物兵器——无坚不摧的爪牙、坚硬无比的甲壳、破坏力惊马的生物电浆，更有甚者将自己变成了一颗威力绝伦的一次性炸弹。

 

　　它们最初出没于南方的荒蛮之地中，但由于数量不多，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影响，并未引起小马利亚上层的特别关注，而当它们开始崭露锋芒，小马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令马惊惧的家伙已成破竹之势，它们迅速占据了小马利亚东南方的大片土地，并愈加壮大。现在，只有全小马利亚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复仇军还能够保有和这群“怪物”们正面作战的能力——是的，这群幻形灵恐怕只能用怪物二字来形容了。

 

　　不只是小马，连带着龙族、狮鹫、骏鹰甚至是牦牛、麒麟都被卷进了战争中——那些幻形灵几乎与整个小马利亚为敌，而且不落下风。

 

　　战争的火焰，已经燃遍了小马利亚。

 

　　“将军阁下”，一匹骏鹰拍打着翅膀从天而降，落在了临时搭建的指挥平台上，“东部的防线已经稳住了，下一步您有什么打算？”

 

　　是海涛将军，那灰蓝色的身躯和靓丽的蓝色鬃毛被包裹在厚重的战甲下，有些地方蹭上了黑灰，但他依然像往常一样坚忍、自信。

 

　　随着幻形灵占据了小马利亚大陆的东南方，骏鹰一族不得不举族迁往内陆——他们几乎是穿越了整个敌占区来到了这里，也正因为如此，这些骁勇善战的骏鹰成为了对幻形灵作战的一支中坚力量，毕竟，他们也想夺回自己的土地，以及海域。

 

　　黑鸽闻声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哦……是海涛将军”，他甩了甩脑袋，将积累了三天的困倦甩出脑海，“防线稳住了？伤亡情况如何？”

 

　　海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笑容：“感谢您提供的重火力支援，战损比非常低，只有不到三位数的伤亡——那些幻形灵绝对没有想到我们的军队里混进了一整个魔能火炮阵列。”

 

　　“那就好”，黑鸽点了点头走到了平台中间的魔能投影前，在那幅全息地图上做了一个标记，“我这边情况相对糟糕一些，中部防线是它们的进攻重点，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黑鸽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这群家伙还真是不死不休。”

 

　　“是的”，海涛点了点头，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我甚至怀疑那些家伙根本没有感情，甚至没有感觉。”

 

　　黑鸽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许久他才叹了口气：“现在就等龙族的消息了，希望西部防线不会出问题。”

 

　　“但愿如此。”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时间，幻形灵最初的冲击对小马利亚造成了极大的混乱，那些幻形灵甚至冲过了苹果鲁撒，直逼坎特洛特，灭亡如同落日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小马利亚，直到复仇军的军舰从北方的天空飞来，用绚丽而致命的炮火席卷了下方的土地，幻形灵的攻势才算是被抑制住，此时，攻势已经展开十五天。

 

　　这之后的一周之内，塞拉斯蒂娅公主会见了各族领袖，最终成立了小马利亚联军——一支由小马、狮鹫、骏鹰、龙族、牦牛、麒麟混编而成的强大军队，由传奇将军黑鸽担任总指挥，凭借这支军队，幻形灵终于被打出了苹果鲁撒，最终在苹果鲁撒南边的群山附近僵持下来。

 

　　海涛眺望着远处交火的前线，不禁感叹起来：“你们的魔能火炮真的十分好用，看看那些闪光，如同焰火一般绚丽——又不失威力。”

 

　　“是啊”，黑鸽抬眼看向远方，看着风吹散爆炸产生的浓烟，“可惜这里是战场，这里每一次焰火的绽放都在收割着生命。”

 

　　海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而后不再言语。

 

　　………………

 

　　战场上传来的爆鸣声逐渐停歇了，看样子联军的防线又撑过去了一轮进攻。

 

　　黑鸽抬蹄摁下了通讯器：“前线，报告情况。”

 

　　“情况良好，长官！”出现在通讯器上的是一匹壮硕的陆马，他身上披着制式战甲，白色的皮毛上沾染了黑灰和血痂，显得有些狼狈——显然，前线的状况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良好，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信念的光辉，“刚才那些幻形灵的装甲部队又进行了一次冲锋，让我用三百多颗炮弹送回他们老巢去了，现在战场上还有他们一些零星的炮兵部队，应该很快就能收拾干净！”

 

　　正这么说着，通讯器背景的天空便划过了一团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火球”——那是某些异化幻形灵发射出来的生物电浆，紧随而来的是画面的剧烈抖动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见鬼！”那匹军官小马不禁爆了句粗口，“那群混账开炮了，真不知道这群怪物是怎么长成这样的。给我十五分钟！长官！我会让他们歇菜的！”

 

　　黑鸽点了点头，沉声道：“万事小心，我期待你凯旋归来。”

 

　　“定不负重望！”

 

　　通讯被挂断了，黑鸽摇了摇头：“我真不敢相信，邪茧会让自己的族群变成这个样子”，他轻叹一声，“这些幻形灵甚至是按照兵器的标准来进化的。”

 

　　海涛在旁边思索片刻：“听黑鸽将军的意思……您和邪茧很熟？”

 

　　“很熟谈不上”，黑鸽苦笑着摆了摆蹄子，“只是有点渊源罢了。”

 

　　“哦？什么渊源？”海涛好奇道。

 

　　“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邪茧做过我的副官。”

 

　　海涛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是么……那还真是……有点渊源。”

 

　　黑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走到了露台上，感受着战场吹来的热风，自言自语道：“所以这就是战争，无论过往，无论经历，当它降临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

 

　　“报告！”一声精力十足的报告声打破了指挥平台上的沉默，是之前在前线上的那匹陆马，他的肩头多出了一个伤口，不过已然包扎完毕，“战场剩余敌方力量清除完毕！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干得好，雷鸣。”黑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通知第一、第三、第四大队，让他们接替防线，并布置自行火炮阵列——要随时能进行推进的那种，今天参与战斗的所有士兵，全体回后方休整16小时，每匹马允许喝一杯苹果酒！”

 

　　“是！”

 

　　“等等！”黑鸽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好好养伤，小马利亚还需要你！”

 

　　“是！！！”

 

　　海涛略感兴趣地看着黑鸽与他手下的相处模式，忽的开口问了一句：“难道您不打算开个庆功会之类的么？这可是场恶战。”

 

　　黑鸽却轻笑一声，他看向面前的骏鹰：“海涛将军知道为什么复仇军能够成为小马利亚最强大的一支军队么？”

 

　　“为什么？”

 

　　“我们复仇军里有这么一句话”，黑鸽顿了顿，“每场胜利我们只需要一次庆祝，然后我们只会迎接下一次凯旋。”

 

　　黑鸽接着说道：“我们既不需要墓志铭，也不需要纪念碑，我们纪念过去的唯一方式就是踏着过去的肩膀迈向未来——所以我们不会失败，只是延迟成功而已。”

 

　　“这样么……”，海涛低头沉思片刻，似乎是领会了什么，抬头冲着黑鸽露出一个微笑，“受教了，在下佩服。”

 

　　黑鸽回以一个微笑，“不敢当，经验之谈罢了。”

 

　　“经验是很重要的”，海涛点着头说道，“我们的军队最欠缺的就是经验。”

 

　　战场上沉寂了下来，只剩下局部爆发的零星枪响，交战双方都在积蓄力量——为了在下一次冲突中能够有足够的力量用来消耗。

 

　　力量对战争来说，不过是消耗品。

 

　　黑鸽看着指挥平台上的钟表，这次的推进战役已经持续了三天零八个小时，龙族负责的西部防线却迟迟没有消息，正当他打算前往西部一探究竟之时，天空中却传来了破空声。

 

　　“抱歉，我来迟了”，一个手执权杖的蓝色龙族落在了平台上，“那些幻形灵在西部的山峡里藏了一批精兵。”

 

　　“您没事就好，余焰领主”，海涛上前一步问道，“防线……”

 

　　“没有问题，就是伤兵有点多，可能得多修养一阵子。”余焰不等他话音落下便说了出来，“以及我们又发现了新品种的幻形灵。”

 

　　黑鸽皱起了眉头：“这次又是什么？”

 

　　余焰的脸上泛起一丝后怕：“那是一种几乎只有我脑袋大小的幻形灵”，她将权杖放在桌子上比划着，“整体呈球形，能够用魔法将自身加速到一个非常高的速度，以至于可以突破到阵地内部”，说到这里她的表情阴沉下来，“然后自爆，就像炮弹一样，威力几乎可以跟小口径火炮相比了。也就是我们龙族皮糙肉厚，要不这一次损失的可能就是整个防线了。”

 

　　“啧”，海涛的眉头紧锁，“又是一个大麻烦。”

 

　　“原来如此”，黑鸽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这些东西的数量？”

 

　　“不多”，余焰摆了摆手，“所幸不多，要不还真对付不来。”

 

　　“那还好”，黑鸽点了点头，而后在平台上的会议桌前坐了下来，“回头我会让手下给你们的军团带去一些联合护盾发生器，这些东西应该能抵挡这种幻形灵的进攻。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待其他两方主力部队的领袖坐定，黑鸽唤出了魔能投影，地图上苹果鲁撒南边有三道刺目的红色标记，代表着现在三大主力所建立的防线。

 

　　“复仇军的侦查舰队已经确定了幻形灵方面的母巢位置，就在荒芜之地的中心偏东南方”，黑鸽在地图上做出了一个标记，“也就是说，这些幻形灵目前是扎根在荒漠中。”

 

　　余焰和海涛点头表示理解，于是黑鸽便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认为这是个机会，如果我们继续推进防线，像这样”，地图上的三个红色标记向前移动了一大截，“我们就能够把幻形灵困在荒漠中，到时候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它们也早晚会被困死。”

 

　　海涛对着地图研究了一会儿，提出了问题：“可是荒芜之地以西还是一大片丛林，我们总不能把哪里也一并占领了吧？那里可是敌占区。”

 

　　“附议。”余焰说道。

 

　　“所以这一次的推进战斗我们不会有空中支援”，黑鸽沉声道，“所有的浮空艇部队都会被派向西方进行迂回，然后攻占那片丛林，对它们进行资源封锁——当然，君临者编队会在大后方维持最后一道防线。而我们，则以地面部队为主力进行推进，如果成功的话，君临者就会从坎特洛特过来结束这一切。”

 

　　君临者号天空母舰，是复仇军浮空艇舰部队的巅峰之作，长轴长1330米，最宽处108米，以八座大型魔能反应炉为动力核心，以12个主要飞行法阵和72个姿态调整法阵为动力源，整编舰队包括大小舰艇共450余艘，战斗力不言而喻，更别提君临者号自带的魔导巨炮了——那门主炮甚至可以一次毁掉一座城市。只是天空母舰本身十分脆弱，因此在没有建立绝对优势前，黑鸽不敢让其出战。

 

　　“什么！？”海涛激动地站了起来，“黑鸽将军，我希望您不是在开玩笑，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铤而走险。”

 

　　“没错”，余焰也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在没有浮空艇火力掩护的情况下想要推进是十分困难的。”

 

　　“我知道这很危险，而且会是一场硬仗，会有很多士兵牺牲”，黑鸽叹了口气，“可是这也确确实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我们不能再拖了，那些幻形灵几乎是在榨干土地里的每一份能量，再这样下去，即使我们最终能够取得胜利，收获的也不过是一片荒芜——我们别无他法。”

 

　　窗外的风停止了喧嚣，会议室陷入了一片寂静中，许久，黑鸽再次发出了声音：“那么，投票吧。”

 

　　最终，全票通过。

 

　　这就是战争，所有小马都被历史的车轮赶着走，他们没有停留，也不能停留；他们没有选择，也不能选择——因为从始至终，他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散会吧”，黑鸽站起身来抬蹄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让军队原地驻扎下来，休息三天，然后开始总攻”，他顿了顿，“这两天保持通讯畅通，有任何突发情况要互相转告，以免不测。”

 

　　………………

 

　　太阳降了下去，黑鸽站在卧室的阳台上望着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暮色中袭来的凉风吹动了他的鬃毛，他忽的愣了一下，而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来了。”

 

　　“是啊”，淡漠而疏离的女声从黑鸽身后传来，“来看看自己的老首长有什么不对么？”

 

　　黑鸽扭头看着邪茧，眼中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他扭头走进了房间：“进来吧，别被看到了。”

 

　　………………

 

　　房间中，邪茧和黑鸽相对而坐，蒲公英则正在泡茶。

 

　　“我记得你喜欢喝这种茶”，黑鸽说道，“幸好我有从北方带一些过来。”

 

　　邪茧静静地看着黑鸽的眼睛，她可不相信一个将军会把茶当做军备特意带过来，于是她在一阵绿色的闪光中化作了一匹有着墨绿色鬃毛和雪白皮肤的小马，她轻叹了一声：“您还是老样子，将军。”

 

　　“是啊，不然还能怎样呢？”黑鸽轻笑一声，将一杯茶放在了邪茧面前，“辐光副官？”

 

　　邪茧愣了愣：“真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也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外形。”

 

　　邪茧没有说话，只是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真的不考虑加入小马利亚么？”黑鸽低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可以向公主们做出担保，毕竟我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至少原生幻形灵是这样。”

 

　　“不了，谢谢。”邪茧顿了顿，“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我懂的”，黑鸽苦笑着摇了摇头，“幻形灵必须是幻形灵，是么？”

 

　　邪茧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好吧好吧”，黑鸽摆了摆蹄子，“咱们不说这事儿，咱们谈谈从前总可以吧？”

 

　　“什么从前？”邪茧疑惑道。

 

　　“你混进复仇军里给我当副官的时候”，黑鸽哭笑不得起来，“那会儿你差点没把我折腾死……”

 

　　两匹小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将一壶茶喝了个干净。

 

　　“我该回去了”，邪茧顿了顿，终究是又叫了一声，“将军。”

 

　　“去吧，辐光副官”，黑鸽起身送客，“下一次在战场上相见，我们就是敌人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但你记住，你曾经是我的士兵，也永远都是我的士兵。”

 

　　“……我知道，以及，谢谢款待，我吃的很饱。”绿光划过，邪茧变成了她本来的样子。

 

　　“那么就……就此别过吧。”

 

　　“嗯。”

 

　　黑鸽站在阳台上，目送着邪茧的身影消失在寂静冷漠的夜空中，伫立良久。

 

　　“黑鸽先生”，蒲公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安抚似得轻轻蹭了蹭黑鸽的脖子，“该休息了。”

 

　　黑鸽依然望着被烟雾遮挡的夜空，许久，他抬蹄指向夜空，那是邪茧离开的方向：“她有错么？”

 

　　蒲公英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黑鸽先生。”

 

　　黑鸽又指向自己：“那我有错么？”

 

　　“也没有，黑鸽先生。”

 

　　黑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是一声叹息：“所以这就是战争。”

 

　　战场上的风，停歇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转瞬即逝。

 

　　复仇军的士兵们已经集合完毕，各色重型军械也整装待发，以“泰坦”重型坦克战斗集群为先锋，以“平定者”自行魔能火炮阵列为队尾，中间则穿插着穿戴着战甲的步兵序列和其他的轻装甲载具部队，他们整齐划一地伫立在山下的空地上，面朝着他们即将踏上的战场。

 

　　“士兵们！”黑鸽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鹦鹉螺号指挥舰的舰桥上，他此时此刻的影像通过魔能共振器传遍了整个防线，“最后的决战到来了！我知道你们在害怕！害怕受伤，害怕死亡，害怕失去我们的家园！”

 

　　“但是！”

 

　　“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小马利亚的最后一座靠山！当这一切都压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不要倒下！”

 

　　“所以！不要害怕受伤！只要让敌方伤得比我们更严重，更彻底，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黑鸽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升腾，他的声音发自肺腑，几近嘶吼。

 

　　“我们此行，是为了保家卫国！”

 

　　“是啊，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可是记住！直到最后，这里也是小马利亚的土地，是我们的土地！”

 

　　“这一次，我会与你们所有小马一起冲锋！为了我们的土地而战斗！”

 

　　黑鸽端起一杯苹果酒，仰头一饮而尽！

 

　　“士兵们！以我们的血肉为化为小马利亚的利刃，化为小马利亚的长枪，化为小马利亚的快箭，消灭一切敌人；以我们的血肉化为小马利亚的坚盾，化为小马利亚的鹿角，化为小马利亚的高墙，抵御一切威胁！”

 

　　“此行……”黑鸽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带着坚毅，“若不能归，便是尽忠！！！”

 

　　士兵们纷纷将蹄子跺得山响，他们将可能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杯苹果酒一饮而尽，而后振臂高呼：“若不能归，便是尽忠！！！为了小马利亚而战！！！”

 

　　这整个军团发出的呐喊声形成了轰隆隆的声浪，自复仇军阵地传了出来，这声浪甚至将战场上空的灰霾都吹散开来，在战场上洒下了道道金色的光辉。

 

　　“复仇军全体听令！出击！”

 

　　于是战争机器的齿轮开始运转，那些重装甲载具的轰鸣响彻了整个战场，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向着他们的目标迈出了脚步——将防线向前推进150公里，对幻形灵进行资源封锁。

 

　　而相对的，在战场的另一端，幻形灵们也聚集了起来，这些悍不惧死的生灵毫无章法地堆在一起，却是形成了一大片黑绿相间的浪潮，它们嘶鸣着，如同野兽一般冲向了它们的敌人。

 

　　“火炮阵列全体注意！展开‘平定者’火炮！敌方部队已进入射程！自由开火！”

 

　　“重装甲部队注意！启动‘泰坦’联合护盾！准备应对第一次冲击！”

 

　　“步兵序列！所有小马解除军械保险！准备战斗！”

 

　　“轻装甲部队注意！‘百夫长’榴弹炮进行第一轮预填装！”

 

　　一条条指令从鹦鹉螺号发送出去，队列后方的自行火炮已经开始轰鸣，威力巨大的魔能炮弹化作一团团绚烂的光球落在幻形灵群体中，清理出一片片空地，又迅速被其他幻形灵填补起来，循环往复。

 

　　终于，在联合军推进到了将近十公里的时候，那些幻形灵来到了军队面前。

 

　　无穷无尽的幻形灵挥舞着爪牙撞在“泰坦”们撑起的高能屏障上，而后被烧成飞灰，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然而联合护盾的容量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去。

 

　　而一些特殊的幻形灵——它们几乎有五米高，它们站在前线的后方，背部生出一个类似管道的结构，那些绚丽而致命的生物电浆就是从这里爆射出来，如同流星一般轰击在复仇军阵营中。

 

　　更有一些体型臃肿的幻形灵仗着自身厚重的装甲强行突进了联合护盾内部，而后将身后的甲壳张开，那些危险的自爆者便从它的身体里冲向了更深处，而后传来一阵阵令马心揪的爆炸声。

 

　　终于，联合护盾熄灭了，战斗变为了爪牙与枪炮之间的白刃战，幻形灵们嘶吼着，将眼前的小马撕成碎片，而小马们则发出了怒吼，用子弹和魔法招呼着这群怪物，残肢断蹄和碎裂的甲壳几乎随处可见，双方的战损都在以指数增长。

 

　　炮弹爆炸的声音，重型坦克开火的炮声，步兵们的呐喊，幻形灵的嘶鸣，交织成了一篇战火飘摇中的史诗乐章，一时间内，硝烟和血腥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战场。

 

　　那燥热的风又吹了起来，似乎在为那些地面上因厮杀而逝去的生灵们哭泣。

 

　　黑鸽伫立在鹦鹉螺号的舰桥上观望着战场，海涛和余焰则站在他的身侧，他点了点头，而后拔出了腰间的左轮。

 

　　“黑鸽将军……”海涛看着他的动作，不禁问了出来，“您这是要？”

 

　　黑鸽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上战场。”

 

　　“可是……这会十分危险……您要不要再……”

 

　　“不用了”，黑鸽摆了摆蹄子打断了海涛的询问，那对浅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淡然，“我答应过我的士兵们，会跟他们一起冲锋。”

 

　　“你……不会害怕么？”余焰看着地面上升起的炮火，在旁边问道。

 

　　“害怕？”黑鸽笑了出来，“我当然会害怕，但我是最不能害怕的”，黑鸽抬蹄指了指战斗中的士兵们，“因为我站在所有小马的最前面。”

 

　　“接下来的指挥，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伴随着一阵刺目的蓝色闪光，黑鸽的身影消失在了舰桥上，几乎是同一时刻，复仇军的阵地里便发出了几声惊喜的叫声：“是将军！将军来了！士兵们！再加把劲！将军必胜！”

 

　　………………

 

　　黑鸽是被士兵们从一只异化幻形灵的尸体下挖出来的。

 

　　他一匹小马冲在了阵地的外围，吸引了至少三位数幻形灵的火力，也同样消灭了至少三位数的异化幻形灵，此举大大振奋了复仇军的军心，也最终奠定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黑鸽先生真是的”，蒲公英一边帮黑鸽换药一边嗔怪道，“每次一上战场就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抱歉，亲爱的”，黑鸽叹了口气，“但这是我必须做的。”他顿了顿，“我的士兵们把忠诚和性命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和义务带领他们获得胜利——哪怕付出生命。”

 

　　“黑鸽先生还是老样子”，蒲公英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数落黑鸽，“好好养伤吧，要不下次我可就没得包扎了。”

 

　　“嗯”，黑鸽应了一声，“去照看一下其他的伤员吧，我没什么大碍。”

 

　　“好~交给我吧！”蒲公英吻了吻他的额头，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这次战斗，复仇军折损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士兵，以及将近一半的重型军械，是复仇军自建立以来打过的最惨烈的一次战斗，所幸，幻形灵方面的折损率似乎更高一些——它们几乎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然而黑鸽现在并没有思考这些事情，现在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抹墨绿色鬃毛。

 

　　那个时候，有一匹有着墨绿色鬃毛和雪白身躯的小马出现在了战场上，带着他脱离了危险区域。

 

　　“邪茧？”他挣扎着抬起头说道。

 

　　那匹小马未做声响，只是继续带着他奔跑。

 

　　“我记得我说过……”黑鸽的嗓子因为这次的战斗有些嘶哑，“战场上相见，我们便是敌人。”

 

　　“但你还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士兵。”

 

　　“这……”黑鸽苦笑一声，“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就不能……”

 

　　“闭嘴。”

 

　　黑鸽感到自己被丢在了地上，而后一头已经死去的幻形灵尸体便砸在了自己身上，于是黑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恍惚间，他的耳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做普通小马看待的家伙。”

 

　　那匹小马在绿色的光芒化作了一只幻形灵的模样，而后向着母巢飞去，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幻形灵大军中。

 

　　黑鸽从鹦鹉螺号指挥室的床上坐起来，透过舷窗看着依然在行进的军队，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场战争，邪茧已经输了，输在了心上。

 

　　命运让幻形灵一族以爱为食，并让它们拥有了一颗与寻常小马无异的心，但却让它们生成了最不讨马喜欢的模样。

 

　　命运是公平的，因为它对谁都不公平。

 

　　黑鸽再次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为下一次战斗积蓄着力量。

 

　　战斗，持续了五天六夜。

 

　　在又付出了将近一半士兵的性命以后，幻形灵们终究是被压进了荒芜之地——大局已定，幻形灵的失败已成定局。

 

　　现在，幻形灵的那座黑色母巢就在地平线处耸立，几乎触手可及。

 

　　黑鸽的身边跟着余焰和海涛，他们正站在荒芜之地的戈壁滩上与邪茧对峙——进行所谓的最后谈判。

 

　　“你输了，邪茧。”黑鸽说道，他将绷紧了脸，眸子里尽是冷漠，仿佛一尊雕像。

 

　　“我知道。”邪茧盯着黑鸽，似乎是想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赶紧走吧，‘君临者’号两天后就会到位——你应该知道那东西的威力。”

 

　　邪茧却轻笑一声：“看来我又失败了，那么……再见，黑鸽将军。”

 

　　她就这样走回了母巢，不着急，不着慌，黑鸽就这样目送着她离开。

 

　　“黑鸽将军……您为什么不再强硬点？”海涛不解地开口了。

 

　　“没用的。”黑鸽摇了摇头，“我知道的。”

 

　　三位领袖没再说什么，他们也转身回到了联军阵地中。

 

　　两天后，君临者号如约来到了战场边缘，那门12米口径的主炮已然充能完毕，炮口里闪烁着魔法炽热的光芒，它的瞄准系统已经锁定了数十公里外的母巢。

 

　　黑鸽站在君临者号的指挥室里，看着窗外那座孤零零的漆黑母巢发出了一声叹息，他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安息吧，你们都是最棒的好小伙子。”

 

　　他转过身，摁下了指挥台旁的三个锁定按钮，至此，“君临者”号的主炮已经完全就绪，随时可以发射。

 

　　“发射！”

 

　　一声令下，万骨成灰。

 

　　炮口聚焦起来的魔法能量让周边的光线都有些扭曲，这还是在炮口抑制器的作用下没有发散的结果，而之后，伴随着一声通天贯地的轰鸣，天空中突地多出了一颗“太阳”！这颗“太阳”使得灰霾后的那颗真正的太阳都隐藏了光芒，抬眼看向天空，甚至让马有一种现在是黑夜的错觉——然而那颗“太阳”发出的强烈闪光却在照耀着大地，这景象几乎能用错乱来形容。

 

　　最终，这颗“太阳”落在了母巢脚下，刺目的魔法闪光爆发了出来，那一带的空间被扭曲成了不规则的曲线，于是那里的一切都被连带着撕成了碎片——一切都结束了。

 

　　战场的清理，耗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们被埋葬在荒芜之地的边缘——那是他们战斗过的地方，两万三千六百七十二个名字被整齐地刻印八块巨大的石碑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陵园，而在这陵园的入口处，是一块简谱到不像话的石制立碑。

 

　　你们在黎明前倒下，但是请安心睡吧——因为黎明已经到来。

 

　　以上便是全部的碑文。

 

　　最艰难的时刻终于过去了，各族联军决定举办一个大型的庆功晚会，一是犒劳幸存的士兵，二是为战死者饯别。士兵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脱下了沾染血迹的盔甲，来自各个种族最优秀的战士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大块朵硕——这是他们应得的享受和荣誉，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

 

　　黑鸽，连同海涛、余焰等领袖人物坐在宴会的一个角落，他们也在享受战争后的松闲。

 

　　“可惜让邪茧跑了”，海涛举着一杯苹果酒，“看来以后我们的国防力量依然不能松懈。”

 

　　“牦牛觉得骏鹰说得对”，来自牦牛克斯坦的酋长接上了话茬，“幻形灵应该一个不留！”

 

　　“嗯”，是狮鹫的首领，这几个家伙似乎达成了共识，“那些坏家伙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的——只要邪茧还活着。”

 

　　黑鸽却只觉得心烦意燥，他叹了口气，将蹄边的苹果酒一饮而尽，而后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那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所有小马都出于无奈，所有小马都背负罪孽，你永远没办法说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因为每匹小马都只是在承担着自己的角色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奈：“但凡你们能够接受幻形灵，这一切……根本就都不会发生。”

 

　　他苦笑一声，起身离开了这喧嚣的宴会，只留下一众领袖面面相觑，直到他黑色的身影融入进了夜色中，他们才再度开始了讨论。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是啊……那些家伙可是吃爱的……”

 

　　那天晚上，黑鸽没有回军营过夜。

 

　　他来到了“君临者”主炮爆炸的地方，这里的空间乱流还没有停歇，四周尽是光怪陆离的光学现象。

 

　　邪茧从一块巨石后走了出来，依然是那淡漠而疏离的声音：“你来了。”

 

　　“是啊”，黑鸽轻笑一声，“来看看自己的老部下有什么不对么？”

 

　　邪茧愣了愣，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恭喜将军，再次取得了胜利。”

 

　　黑鸽却沉默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惨笑声突兀地从黑鸽的口中爆发了出来，在这寂冷的夜空中渲染出了一片悲凉。

 

　　邪茧就定定地在他面前站着，看着他这突如其来却意料之中那歇斯底里的疯狂。

 

　　“赢？不不不，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谁也没有赢，甚至谁也没有赢过”，黑鸽眼中那不曾动摇的信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惨淡的水花，“我们所作所为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这片土地平添了数万的亡魂而已！”

 

　　黑鸽是一位一往无前的将军，他无畏、英勇、风光、荣耀——却只能在他的敌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无奈和脆弱。

 

　　………………

 

　　天亮了，微风拂过曾经的战场，连一丝尘土都未能带走。

 

　　一切如常，黑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阅着桌上的书籍，忽的，一阵凉风将窗户推开，顺便合上了他面前的书。

 

　　他扭过头去，看着窗前的那匹有着墨绿色鬃毛和雪白身躯的小马，嘴角泛起一个微笑：“你来了。”

 

 

　　“是啊”，这声音却不似往常冰冷，“只是来看看。”

 

【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