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都良香
此生此世，定不负君。
在那战乱频繁的时代，少女独自一人，向那无尽的深山中艰难前行。最终，少女在那茂盛的植被之中，找到了那个骑乘着神兽的仙人。少女跪坐在仙人面前，三叩首，言曰：“儒者，求格物穷理之道；武者，求匡扶乱世之道。”
“然也，君为何求？”
“在下都良香，求仙之道。”
看着风尘仆仆的少女，仙人瞬间释怀了，仙人转过身来，露出清俊的面庞，右面空空的袖筒。少女惊愕半晌，言曰：“仙人，袖口……”
“遗失之物，复欲何求？”
那是名为都良香的少女和仙人初次相遇的时刻，殊不知，这一面，即是永恒。
自己并非仙人，也并非鬼族，从自己对那个名为都良香的少女撒谎的那一刻起，便已为同族所不容。
在人类对鬼族的围剿之后，鬼王伊吹萃香在与人类的对战中败下阵来，人类使用“神便鬼毒酒”击败了伊吹萃香。而我的右臂，也在那场战争中，彻底地失去了，鬼族们四散逃离，我们并没有容身之所。
在森林中栖息的我，会在夜深人静之刻前往人类的城市之中，寻找所谓的生活用品，而在这一天，名为都良香的少女来了。
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伙伴，那个时候可有可无的伙伴。
我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有人类想和鬼族相近，而且这名人类是如此的不自量力，想以肉身之躯，成为仙人，寻不死长生之道，又谈何容易？
“吾之名曰，茨华仙。”
这是一个谎言，我的真名并不叫这个，这只是为了掩盖“茨木”这个作为鬼族所拥有的姓的一个谎言而已。我的真名叫茨木华扇，是一个在伊吹萃香和星熊勇仪身边的为人们所忌惮的鬼。
“良香，君为何寻仙之道？”
“……”都良香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在那眉宇之间，衬出了一缕落寞和悲伤，看到这一幕后，我也并未追问下去。
那么能否利用这个人类，找回原本属于我的手臂呢？
没办法啊，良香，我并非仙人，而作为擅自接近鬼族的你，又何其愚蠢。
我无意中注意到，少女经常会看着一片竹简，竹简上只有着半句诗：“气霁风舒新柳发。”良香注意到我，随后有些惭愧地说道，“偶思得半句，未出下阕。”
我略加思索，回答道：“冰消浪洗旧苔须。”
都良香看着我，露出了笑容，将这句诗添在了后面，并言曰：“此为仙人与我所作！”
看着少女那崇拜的眼神，我没有说话，我非仙人，只是一个玩弄着面前这个少女感情的混蛋而已。
实际上，人类还是可以亲近的，我随良香来到了人类居住的城市，这里的人们一个个平易近人。但是我的目的显然并不是这些，而是最终找到那个名为渡边纲的人，从他的那里取回我的手臂。
已经足够了，这个人类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我来到都良香的房间，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说着梦话的少女，举起了拳头，放心我会下手快一些的，保证让你没有任何痛苦地……
“华仙，我好想和你在一起……”在举起拳头的瞬间，良香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再用那些文诌诌的语言，而是一句让我都意想不到的话，“能不能一生一世不分离呢？”
“开什么玩笑……”我轻声喃喃道，放下了自己的手。
少女听到了我的声音，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说道：“仙人？”
我坐到少女的身边，问出了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良香，君为何欲为仙人呢？”
“书曰：‘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然而，为人……怎么可能不怕死呢？”良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从来未曾想到过，有比成为仙人更为美好的事，对于人类来讲，穷尽一生，也未必成为仙人。然而仙人小姐，您却为了我这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愈想，愈觉得可怕，如此害怕，害怕得不得了，如果成为仙人真的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我愿意穷尽一生，陪在华仙小姐的身边。
那一时刻，我感觉有泪珠从眼中滑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如今的我，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吗？我伸出手去，握住了都良香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此生此世，定不负君。”
对不起，都良香……
鬼族很快就要迁移了，这一天，伊吹萃香找到了我，让我跟着鬼族们一起迁移。我迟疑了，迁移就意味着离开这里，意味着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都良香……
“怎么了，华扇，还在想着那个人类？”
我点了点头，满脑袋都是都良香的身影。
“你是鬼，她是人，你们注定是要分开的。”萃香闭上眼睛，说出了这样的话，“而且，你为了和这个人类亲近，不惜舍弃了‘茨木’这个姓氏，在鬼族中已然成为了莫大的耻辱。不过，我允许你，今夜去和这个人类完成最后的道别。”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沉默了一会，跪坐了下去，“良香，我注定要负你的……”
我回到了那座房子中，看到良香站在门口正等着我，用过了这最后一餐后，我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今夜，就来对诗吧。”
三千世界眼前尽，十二因缘心里空。
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良香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随后便离开了，见到了等在屋外的伊吹萃香。
“等你很久了，已经结束了吗？”
“嗯，我们走吧。”
这是一场梦，一个做着不切实际的仙人梦的傻子，来找一个假冒伪劣的仙人，这想来，简直可笑。
然而，我没想到这个梦，居然长达千年。当我在幻想乡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惊呆了，这场梦没有结束。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喊出了你的名字：“良香！”
“良……香……良……香……那是我的名字吗……”
“芳香，我们该走了。”霍青娥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个长得如同僵尸一般的少女转身离开了，跟到了霍青娥的身后。
“良香……还挺好听的……”少女的嘴中断断续续地蹦出了这样几个字眼。
是啊，很好听，好听到即便跨越千年，我也不肯忘掉。
即便这是一场梦，一场终有一天会画上句号的梦，我也会一直做下去，正如同我说的那句话：“此生此世，定不负君。”
实际上，这句话还有后半句的，那便是——
一言在此，千生万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