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海潮歌］第十章 迷途者（Third End）（上）
“请问，你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我手上拿着的，是一张手绘的画像，头像旁边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去去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正在田野间劳作的生物不耐烦地摆手让我离开。
我去寻找下一个问询对象。
“这画的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好丑哦！”
“请问，你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这么粗糙的画像，谁能认得出来啊！”
蹲在地上玩弄甲虫的生物这样回答。我看见它手上的甲虫已经不再动弹，纤细的肢体僵硬的朝向天空。
我继续寻找问询对象。
“尖尖的耳朵，这是菲林族吗？很抱歉啊，我们这种偏僻的乡下，已经好久没来过菲林族了。”
“是吗……谢谢你。”
受到帮助就要道谢，这是“礼仪”。
但一只生物的言语并不具有可行度，我必须要问完才行。
村庄并不大，我很快就找到了最后一名问询对象。
“为什么……大家怎么都躺在地上……我只是去打了桶水啊……爸爸、阿婆，你们不要不理我啊，呜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红色的……血，怎么这么多血啊！！！！！”
“请问，你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你是什么人，等等，你身上的那是……就是你，就是你……魔鬼，你不要过来啊！！！”
矮小的生物做着我无法理解的奇怪动作。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为此深深的困惑。
“请问，你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它可能没有听清我的问题。
“去死，去死吧魔鬼！”
生物拖着斧头冲过来。
在闻讯中不能使用暴力，除非自己受到威胁，这也是“礼仪”。
“礼仪”是他教给我，而他说的话我都会遵守。
我看着一下又一下挥砍在我身上的斧头，这种程度自然不算是威胁。
但是……
天空已经昏暗了，他肯定饿了吧，我要赶快回家才行。
“哐镗。”
斧头脱手落在地上，生物在后退。
“怎么可能……竟然连一个伤口都没有……哈哈，我现在其实是在做梦对不对……”
还是不肯回答吗，那么，我便当它不认识“慕斯”好了。
很快，我便哼着轻快的歌，离开了空寂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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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前，我犹豫了一下。
“你想这难道不是很奇妙吗？亲情和爱情，明明南辕北辙，却又奇妙的和谐。”
屋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高谈阔论，听起来兴致很高。
“我在说什么？我说的不是深海猎人间的关系吗？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嘿嘿，小兔子，你怎么脸红了，来，让我康康！”
“凯、凯尔希？！那个，我只是和阿米娅开个玩笑，不、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啊……啊，疼疼疼疼！阿米娅，快来救驾！”
房间里一定很热闹吧，虽然嘴里说的疼，男人却笑得很开心。
正因如此，我在犹豫是否该进去“破坏”这一温馨的场景。
但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推开门，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坐在长桌前，对着空无一人的其他座位自言自语。
“老女人你快住手啊，再掐真的要肿了！呜呜呜，连小兔子也不肯帮我了吗……”
他的右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腰部，左臂挥舞着想挡开右手，但无法做到。
因为左臂的袖子下已经是空空荡荡的。
左臂从关节处齐肘而断，断口凹凸不平，像是被用不锋利的小刀一点点锯下。
“博士，该吃饭了……”
男人突然一愣，然后慢慢回过头，用脸上的两个血窟窿看着我。
然后咧嘴一笑。
“是暴雨啊，你速度也太慢了吧！我都快饿死了！来来来，我来给大家盛饭。第一碗饭先盛给迷迭香……什么，先给别人？我的小猫咪，你的眼睛都快要饿出圆圈了，第一碗饭就是你的……煌，你别急啊，总会轮到你的……等等，你说下次演唱会不请我当评委了？！姐姐我错了，我的这碗饭您收好，不够吃我再给您盛！”
将我带来的饭菜分成十几人的分量摸索着摆在长桌对应的位置上，男人像是没发现自己已经少了一只手，还在用双手协同的方式盛饭，端盘，让大半饭菜洒在了自己身上。
“来，暴雨，这是你的那份！今天你可是辛苦了，一整天都在忙……”
男人的话突然像卡带一样停住了。
屋子里的气氛也突然变化，原本温馨快乐的氛围消失不见，这里又变成了那个尘土飞扬，被人遗弃了十几年的小屋。
男人孤零零的坐在长桌前。
“今天找到他们了吗？”
男人问我，语气疲惫又沙哑。
“没有，附近的村庄我都已经问完了。”
男人没有说话，低下头缓慢地吞食着食物。
“我闻到了你身上有血腥味，你今天又那么做了吗。”
大地上的生物，除了眼前的男人，其余都在我眼中长着难以区分的相似面孔，这在我闻讯的过程中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经常把移动位置的生物当成没被闻讯的对象重复询问，而真正没有闻讯过的则被我视为已经闻讯的一员。
不过很快，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
“是的……你不希望我这样吗？”
“……我只要结果，过程你自己看着办。明天早上早点叫我，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我从怀中取出一份手写的名册，上面原本有四十多个名字，但现在小半已经被划去。
我在“慕斯”的名字上，也用炭笔认真的花了两道横线。
“这次是……慕斯对吗？”
“是的。”
“你出去吧。”
我离开时关上了门，然后听见门后传来男人有些夸张的笑声。
“哇！慕斯小可爱给我准备了蛋糕作为饭后甜点吗！慕斯赛高！……什么，我只能选择一个味道吗？我看看……嗯，芒果味和抹茶味，这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我站在门前，等待着男人将我呼唤。
过了很久，房间里已经没有声音传出，男人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斯卡蒂……”
我推开门快步走入，来到男人身旁。
“博士，我在这。”
我轻声回应。
男人趴倒在桌子上，右手垫在额下，左臂直直地伸出，像是在用不存在的手握住某个不存在的人。
“斯卡蒂……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您，博士，永远不会。”
我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因为我……”
男人的声音在哽咽。
“……已经只有你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