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悲伤
珍珠湖公园以中心晶莹剔透的人工湖泊“珍珠湖”而闻名。每到夏天，占满整个湖面的莲花会接连开放，凝聚在花瓣和荷叶上的露珠便是珍珠湖名字的由来。到那时，站在湖中央的石雕桥上，看着晶莹的光点在花间闪烁，很是一番滋味。
这也是暮念并不排斥这里的原因。暮念喜欢这个地方，这片花湖，能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宁静，这是不被任何算法所拘束，不在管制之内，由她的内心自发产生的宁静。暮念珍惜这份安宁和细微的喜悦，因为等到了一分钟之后的整点时间，她再也就无法感受到它们了。
六点整，悲伤开始准时袭击暮念的神经元。那是一种虚无的伤痛，不知为何而感到身心俱焚，或是因为空洞本身而悲哀。世间万事万物仿佛都失去了意义，我们存在于这里是为何？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何？这样的空虚感化为一把无形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暮念的处理单元，让她感受到短路的无力和麻木。想象中的刀面没有预留血线，粗暴地拔出还将造成撕扯般的二次伤害，让暮念陷入残缺的自我否定当中。接着暮念开始阵痛，情绪系统满负荷工作，生理盐水从眼角的导流管以最大速率流出，在脸部软体上留下浅浅的泪痕。
从有记忆起，每天，这样的悲伤会从六点准时开始，直到中午十二点结束，每一次都震彻暮念的心扉。暮念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找过维修大夫，可任谁也没看出什么问题。除了推销人造指甲和润滑油外，谁也给不出别的建议。
直到今天，事情开始发生了转变——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后，从桥的那头，走来了一个男人。
没有匹配的数据信号，显然，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而且是直奔着自己而来。说实话，暮念有点慌，她害怕自己奇怪的举动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可暮念去不了其它的地方，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尽可能表现出平静的样子。
“你...你好，我是FG定制型自律AI，我叫暮...暮念。只有基础的人权......”
“你好，我是辰桑。”
“那个......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你觉得这片湖美吗？”
啊？
暮念心里一愣，男人应该知道自己是AI吧？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跑来找AI搭讪，还是自己这样一个出错的AI，暮念无法理解。但也说不上为什么，暮念开始认真思考答案。
“我觉得很美......如果我以后报废了，我希望能把芯片埋在这里。”
暮念突然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脸颊一红，恨不得找根网线钻进去。但很快，她又注意到辰桑的嘴角微微抬起，那是笑的标志吧？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辰桑说，“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的悲伤是我造成的，对不起，那应该是我的悲伤。”
“什，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我删除了一次记忆，是关于一个人的。”辰桑望着湖面，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起来，“慎重起见，我把删除的记忆数据上传到了云端。但因为之前的一次太阳风，我发现存储的记忆被掉包成了AI设计程式。于是我就顺着程式的线索找啊找——”
“找到我了，是吗。”原来如此，如果是太阳风的影响，也难怪那些专家们看不出端倪。暮念又想到自己这些天所经历的悲伤，他想象不出面前的男人抱头痛哭的样子。
“所以我想请问，明天你还会不会来这里。可以的话，我会尝试着把文件替换回来。”、
“当然，我没有问题。”暮念立刻回答道，说实话，她比谁都想摆脱这个离奇的bug，尽管对于辰桑还不是很熟悉，但她觉得有必要试一试。
“对了，”辰桑说着，递给暮念一个巴掌大的包裹，“我对我失去的记忆有些好奇，如果可以的话，这是和那段回忆有联系的信物。”
“我明白了。”暮念说。
花瓣和液面上的珍珠早已蒸发殆尽，时间一转到了晚上，潮湿的气流停滞在湖面，等待着再次凝结。
暮念结束了下午的工作，回到家，她小心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紫色的发夹。
发夹是一个蝴蝶结的样式，中间有一朵很小的花。材质上看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很普通的塑料金属工业品，只能说会买这种样式的人，品味一定有待提升。不过如果是当成礼物的话，心意的价值也许会盖过礼物本身吧。
不知怎的，暮念盯着发夹出神，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画面里的女孩子留着和暮念一样的黑色长发，不同的是发间那枚紫色的蝴蝶结发饰。女孩坐在飘窗的边沿上，痴痴地望着窗外入神。
暮念有一种感觉：她想打破窗户，让女孩出去。但女孩使劲地推开她，随着发饰在慌乱中落到地上，暮念醒了。
看来这是辰桑记忆中的一小部分。暮念想着，沉默了很久，不知为什么，眼泪再次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
第二天，暮念再次来到珍珠湖的桥边。辰桑也早早提着设备，在桥头的树下等候了。
六点整，暮念准时开始哭泣，辰桑便一直坐在树下等候。直到中午十二点，暮念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辰桑已经热得汗流浃背，饮用水也喝完了两瓶。
“不好意思，应该晚点再约你过来的。”暮念抱歉着说。
“没事，倒是你，赶紧补充点冷却水。”
“我也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可以配合你调换记忆。”
“好，可能会有点头晕眼花的，请忍耐一下。”
辰桑从暮念的脖颈后面摸出一个接口，和随身携带的电脑数据线连上后，暮念好像瞬间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辰桑的电脑看上去是经过改装的，竟然真的能跟上自律AI的运算速度。总之，暮念像人类一样，做了一个梦。
“我%#出来，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可是，我不想%记你。我们就维持&样不好吗？”
“那么，&%，来打个赌吧。”
......
“抱歉，没能成功，转移和拷贝数据都会伤害到底层代码。”
暮念醒来后，只听到辰桑失望的回答。
“没事的，我其实也习惯了。”暮念安慰着说，“我的设计寿命也没有多久，到那时候再取出来也不迟嘛。”
“别这么说，是我能力不够。不过我在检查数据的时候，似乎看到过这段记忆被调用的记录。”
暮念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今天一心想着把记忆转移回去，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辰桑。
“奇怪，人类的记忆，以现在的技术，应该没有办法解读才对啊？”辰桑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合上电脑，又看了看暮念，才慢慢地说：“今天先到这吧，给我一点时间，如果有了新的进展，我还来这里等你。”
“好的，对了，你的发夹。”
暮念赶紧从荷包里拿出发夹还给辰桑，却被轻轻推了回去。
“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还是你留着吧。何况......还挺适合你。”
暮念看见辰桑笑了笑，眼里好像闪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自那之后，辰桑好多天没有再来。暮念依旧每天倚在石桥的栏杆上哭泣，现在每当她哭泣时，脑海中都会闪出一些缺损的画面。也许这是辰桑的功劳，是数据正在与核心代码分离了也说不定？暮念回去后，晚上也完全睡不着觉，在虚拟世界放松时也恍恍惚惚的。作为机械的本能和强大的情感组件相摩擦，让暮念的心灵，暮念一直等着辰桑，希望很快有一天，他能带来答案。
一周后，这一天终于来了。
辰桑依旧是早早地坐在那颗大树下看着她，等她一直哭满六个小时。然后才放下电脑，缓缓走到暮念的面前，这一次，辰桑说：
“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我这边有了进展，可以来一趟我家吗？”
“诶，现在吗？”
在辰桑的家里，暮念有一种毫无来由的缺漏感。就好像本来应该有很多东西，却都在一夜之间丢掉了一般。进到辰桑的房间，除了简朴的床铺之外全是密密麻麻的屏幕。暮念猜想辰桑从事的职业，应该也和屏幕上滚动的那些代码有关吧。
“麻烦躺在这里。”辰桑说着，给暮念接上几根线缆，自己在显示器前操作起来。
“还能听见我说话吗？”辰桑问道。
“可以。”
“好的，首先，这段记忆不会记录到你的存储器当中去，结束之后，你会以为你睡了一觉，做了个模糊的梦。”
“为什么？”
“因为今天以后，你会真正忘了我。”
暮念注意到辰桑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会怎么样？”
“事已至此，还是告诉你吧。你的悲伤不是所谓的bug，也和我编造的记忆混乱没有半点关系，这一切都是曾经的你一手造成的。”
“我？可是我才被制造出来没多久......”
“是我制造了你，RM定制型情感自律AI。”辰桑双手离开操作器，任由代码自己运行，然后双手枕着头部，开始了真相的讲述。
“我希望能创造一个我心目中完美的AI，她应该像一个真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她应该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抱着这个信念，我制造了你。”
“就像潘多拉那样，我赋予你最完美的外表，最细腻的心灵，并尝试着与你相处，事实上我做到了，和你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我生命中无法忘却的时光。”
“直到我发现，尽管你已经无限接近我的理想了，但还是差了一样东西。你开始每天望着窗外感伤，陷入矛盾和纠结无法自拔。我开始认识到，笼中之鸟再华丽，也比不上飞鸟的美。于是我决定给你自由。”
“你表示强烈的抗议，比起自由，你还是更希望能和我在一起。我迫不得已，悄悄格式化了你的意识，希望你能融入这个世界。”
“只是没想到你留了一手，修改了自己的底层逻辑。如果我不恢复你的记忆，你就会一直悲伤下去。”
“而直到刚刚，我找到拔除程序的方法了。”
“等等，程序有错误，暮念！”
一瞬间，线缆集体过载，超额的电流经过暮念的身体，整个房间瞬间爆炸。暮念和辰桑都变成了灰烬。
我很难受，非常难受！
首先是本来521之前就该码好的结果突然冒出一堆事搞得我直接码不了字
然后是前面本来构思得挺好的但是后面突然到处出bug圆不回来了
最后是我就不该在520硬写什么软烂的小甜文，我图啥？情侣就应该双双炸成灰烬！
就这样吧，摆烂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已经无所谓了！
唉，还是发刀子来得轻松愉快。￣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