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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上钢琴师,学习剪辑思维

2022-04-12 16:34 作者:剪辑师大露  | 我要投稿


本文来源|周新霞《魅力剪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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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剪辑师要通过精准的镜头选择、时空关系和节奏把控,让其情节前后产生强烈的对比和冲突,形成张力,从而在情节上造成颠覆性的戏剧效果。剪辑师可以运用镜头,让一个故事讲得出彩


意大利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的影片《海上钢琴师》就是用镜头讲述精彩且耐人寻味的好故事的范例。



本片讲述了一个钢琴天才传奇的一生。1900年,Virginian号豪华邮轮上,一个孤儿被遗弃在头等舱,由船上的水手抚养长大,取名1900(蒂姆·罗斯 饰)。1900慢慢长大,显示了出了无师自通的非凡钢琴天赋,在船上的乐队表演钢琴,每个听过他演奏的人,都被深深打动。爵士乐鼻祖杰尼听说了1900的高超技艺,专门上船和他比赛,最后自叹弗如,黯然离去。


电影《海上钢琴师》整部影片采用回忆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名为1900的天才钢琴师从出生到死亡始终没有踏上过陆地的传奇故事。时空的交错,场景的切换,镜头的衔接,整部电影都处理得十分流畅自然。整个故事浑然一体,没有一丝一毫突兀的感觉。让观看者不知不觉融入到电影中去,如同身临其境般与故事中的人物同喜同悲。




剪辑师通过高超的剪辑手段让过去的时空和现在的时空两条线索在片中进行了19次交替,并最终在结尾处汇合。剪辑师在镜头的使用上,运用的是正反打、特写、快速剪辑和中、长镜头的交替以实现画面结构平衡的方式;在节奏上则注重人物的情绪和动作间的匹配,并适时插入空镜,做到张驰有序;再加上近乎完美的细节表达和贯穿始终的音乐,将故事处理得细腻婉转,如碧海潮生,一波三折、高潮迭起而又不失深邃幽远。


我们可以下面这个段落看一下剪辑师是如何营造了一个几乎堪称完满的颠覆情节。


这是黑人爵士乐大师谢利和1900船上斗琴的段落。这个段落里前后展示了三场演奏比赛,剪辑师挑选不同的镜头和不一样的组接方式,将这三场比赛做得场场不同,形成了一浪高过一浪的“三叠浪”式段落高潮,当浓墨重彩铺陈了前两场比赛的大师最终败给了“抑”到极点后辉煌闪亮地演奏最后一曲的1900时,成就了剧情颠覆的经典。


01 精当的镜头数量配比


三场比赛17分钟,运用镜头总数是397个。在镜头的数量分配上,导演和剪辑师并不是平均使用力量,而是做了精当的调配。

将数据形成一个简单的镜头数量配比坐标,(如下图所示)就能清楚地看出剪辑师胸有成竹的“力量调配”:




从这三场比赛两人不同的镜头配比数量上,我们就可以首先直观地感觉到颠覆性的“味道”,如一篇起承转合、欲扬先抑的文章。


第一场比赛是颠覆的“起”,既然是做对于1900的颠覆,此时当然要先对1900“抑”下去,还要做出一个绝对优势的参照系“谢利”来对比,形成对1900的一种“优势压迫感”。所以在第一场比赛中,谢利的镜头总数占绝对优势,几乎是1900的一倍,而就演奏而言,表现谢利演奏的镜头数更是达到了1900的18倍,这样的浓墨重彩,给观众造成两人“实力的悬殊”。在听两人演奏的过程中,运用了13个镜头表现观众听谢利演奏如痴如醉,而从1900弹下第一个音符起,只用了3个镜头表现观众的感觉,而且所选镜头比听谢利的演奏时平静得多。


到了第二场比赛,这时要做的是颠覆性的“承”篇,两人的力量对比呈微小转换阶段,镜头数量上呈“拉锯”状,基本平衡。由于此场是“承”上“启”下,所以对比赛的铺陈力量相较于“起”的第一场和高潮转折的第三场都要弱一些,因此整场比赛的镜头只占了段落总数的14%。但就二人自己来说,谢利的演奏镜头减少了,而1900的演奏镜头在这一场却有较大的增加,观众对二人演奏的反应镜头也呈现出相同的变化。


第三场是“转”与“合”,是揭颠覆的那一个盖子,是整个段落的峰点(高潮),当然要做出华彩来。于是这一场比赛的镜头总数占了整个段落的一半还多,剪辑师在这一段里镜头力量配比最强。而且在这222个镜头中,谢利和1900二人之间的镜头数量配比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几乎是第一场演奏的逆转。1900的镜头是谢利的4倍,其中表现1900弹奏的镜头比表现谢利的多了近百个。


02 在镜头运动和组接上的对比

用镜头渲染铺陈,形成对比和张力,做出“三叠浪”式的高潮和颠覆效果。


如果说从镜头数量分配的数据上看颠覆仅是一种直观的感觉,那么再来看看剪辑师在镜头的挑选和组接上是如何做出颠覆感的。


我们挑一些有代表性的镜头截图来具体谈谈。这是一组谢利的出场镜头。我们看一看剪辑师是怎么对“大人物”进行渲染铺陈的。看图顺序从左至右(每一个单元格表示一个镜头切换)。




爵士乐大师谢利是在1900正在船上的舞厅中演奏时走进来的。他并没有直接出场,而是首先通过一群正在跳舞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去看门厅(镜1)。然后从人们的身后运用了一个推镜头,将观众的视线逐步推向门厅那个隔着玻璃印在门厅上的黑影,在推的过程中形成一个小的仰视角在黑影上有一个小小的定格,然后镜头由推变成摇,跟着黑影移动,直到那个黑影现出身形——谢利出现在大家面前(镜2)。这虽然只是一个镜头,但镜头内的场面调度很复杂,除了完成镜头运动外,还进行了镜头内的转场;黑影映在玻璃上的画面,很有一些“人未到势先造”的悬念感觉;在视角上,也注意了一个小仰的角度,说明来人的高大。这样华丽地铺陈谢利的出现,给观众造成了紧张和悬念,出现的一定是一个大人物。




再接两个现场的全景镜头,本来热闹的现场立刻安静了,所有的人都在注目着谢利的到来(镜3、4)。镜5和镜6是正反切,交代了即将成为对手比赛的两个人。谢利用的是特写,镜6是一个小的推镜头,从1900的中景推到近景,就算在交代两个人的关系上,剪辑师也不忘记要做出谢利的强势,这是注重细节的表现。镜7到镜11,一直是在将这种强势延续,将谢利的出场做到十足的拉风。谢利一步一步走进来,伴随着皮鞋敲在地面的节拍,那种压倒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观众的心也悬了起来。镜12是一个做了特效的小摇镜。从谢利的中景向右摇向吧台,中间做了一个虚焦并模糊的小特效,再实焦到吧台上倒上的一杯酒的特写。这又是一个镜头内的转场,而且利用了景深和镜头运动,做得很漂亮。这杯酒是镜13里,谢利走到吧台上,并在镜15中悠闲地喝的那杯。在其间的镜14,给了1900一个反应镜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利。镜15和16的转场是通过声效,随着谢利放酒杯的一声清脆的“叭”声,切到了镜16里1900的中景。


一个人物的出场用了16个镜头来铺陈,可谓用了大力气。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延岩营造的隆重,还是那一组推的镜头,总之剪辑师将复杂且漂亮的场面调度的镜头都给了谢利,一点点地渲染、推高,倾力打造出一种万众瞩目的氛围,让谢利成为焦点,并经营出一种绝对压倒1900的优势气场。在细节上,通过那旁若无人的喝酒和其后(不在截图内,是接下来的镜头)谢利面对1900无视他伸过来想友好握手的举动而自顾抽烟、镇钻石的牙的特写等镜头的挑选和组接,不仅展现出谢利的身份和自信,也精准地表现出他的傲慢和虚荣。




再来看看这三场演奏,剪辑师又是如何用镜头做出“三叠浪”式的高潮和颠覆效果来的呢?




首先是谢利的三场比赛(我们只截其中的几个镜头以作说明)。




名家弹琴,会是怎样的?而一场好过一场的效果要怎么出来?答案是用比漂亮更漂亮的镜头。


特写没有复杂的镜头运动和场面调度好看,复杂的近景场面调度和运动没有更为复杂的场面调度甚至是特写的场面调度和运动好看。要想层层推进,就要这样去挑选镜头并完成组接。


谢利的第一场比赛镜头用得就很精彩,如镜17一样的特写镜头是展现他这场演奏的主要方式,以特写接特写,表现出其技艺的娴熟,其间放入一两个像镜18一样的摇镜(镜18是一个摇加推的镜头),如前律中优美的“弧音”划过眼前,整个演奏呈现出有条不絮的大师气度。这场比赛播镜用得不多,一共两个,一个是全景式的,另一个是小播镜有近景。


第二场在段落中的作用是过渡,是“承”上“启”下,所用的镜头并不多,但在演奏上却要给观众比第一场精彩的感觉,那么在不多的镜头中,在曲子最后的高潮部分用了一个华丽的大摇镜,配合了难度较高的场面调度(镜20),做出了比第一浪高的华彩。这个镜头从钢琴侧面以45度小仰拍的构图方式切入(见图),逐渐向右横摇并拉高摇臂直到旋转到谢利头顶,稍稍定格后再推进至近景,然后呈直线下摇并小幅拉开,呈现出谢利侧面弹琴的中景构图为止,最后利落地停顿在他落下最后一个重音结束演奏,此镜头完毕,并迅速切入下一个镜头——谢利已然站起、全场欢声雷动(全景,并省略了其站的过程)。




到了最后一场,是整个段落最重要的颠覆点和高潮点,但这时的重点不在谢利,而在1900,所以这一场比赛谢利演奏的镜头数并没有他在第一场的多,当然更远远不及这一场里1900的演奏镜头数,但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谢利最完美的超越第一、二场的演奏感觉来呢?这是第三叠浪,如何掀起来?


当我们认为好的镜头都用了的时候,比如快节奏的特写连接(场一),华彩的大幅度镜头运动(场二)。可我们的剪辑师太高段了,他在这一场中几乎没有用定点的镜头,几乎所有谢利演奏的镜头都是运动的,大摇镜接小摇镜,平摇、上下摇、平推,甚至特写也在动,是独特角度(琴弦)特写的平推镜头(如镜22),除了一两个单纯的特写镜头点缀其中调节节奏外,观众的眼睛一刻也不得停歇,这是一场过山车式的镜头表现方式,高低起伏,美不胜收。于谢利而言,这一场镜头数虽不多(比不上第一场),但却呈现出最高潮的一次演奏效果。再加上剪辑师刻意在最后切的几个不同角度的谢利目中含泪的脸部特写,更说明了这最后一次的演奏何其成功。当然,这是在1900还没能弹最后一曲之时,也是为了那个大颠覆做最后的一个弹簧压力码,以便让1900的成功显得更加不可思议却大快人心、激动万分。


按说,这样的三组镜头分配、组接、调用方式已经很好地做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效果,将第三次演奏推向高潮了,但不仅如此,剪辑师除了谢利的演奏,还呈现了观众的表情和1900的表情。有群体的全景的欢声雷动,也有个体的忘情鼓掌。就是这些细节,剪辑师也毫不马虎,层层递进,层次分明。我们只选1900和另一个观众的几个镜头来看一下。

1900听演奏时——


第一场:



第二场:


第三场:



第三场1900在谢利演奏的那种华彩中自顾和麦士讲话,这是他已胸有成竹的表现,剪辑师要做的大颠覆有前奏了,我们暂且不说。先看前两场。谢利弹完第一次,1900从入迷到忘情鼓掌,说明谢利弹得多好;第二次,1900甚至转头问麦士,他能不能加入打赌,这是第二浪高过了第一浪,让所有人认为谢利赢定了。


再看其中一个观众和表情:




第一场听时,他是眉飞色舞;第二场时,已被深深打动,眼含热泪;第三场谢利的华彩演奏,他几乎疯狂了,忘我地鼓掌。由此,剪辑师运用这些旁枝也同样起到了推进高潮的作用。


再就是一些小的道具显示出了关键细节。就是谢利抽的那支烟和倒的一杯酒,除了渲染他的出场,也在第一次演奏中显示了他的绝对优势。他将烟放在琴上,演奏完后,剪辑师给了那支烟两个特写:





一是那烟在长长的演奏中竟没有抖落一点烟灰,可见谢利演奏手法之稳健,二是谢利举着那烟蒂来到1900面前,几个带仰、俯角度的正反切之后,谢利走到吧台,将烟蒂投入装酒的杯中,那“嘶”的一声,是他的自傲和对1900的轻视。顺便说一句,那些带仰、俯角度的正反切(切到谢利时用的是仰镜、到1900则是俯镜)也是为了营造一种压迫和优势的感觉。


再来说1900。其实谢利的那个三叠浪做得已经很精彩了,当然,就整个段落而言,谢利的优势只是为了要在最后给1900一个漂亮的翻身,做一个大颠覆的高潮中的高潮。当我们觉得好的镜头都已经用尽时,1900才刚刚开始。关于1900演奏的“三叠浪”很明显,前面讲谢利时,很详细地解释了“三叠浪”式的高潮如何用剪辑营造,所以这里只略说一下,要重点谈谈的是第三场的大颠覆构筑。


和谢利的渐次减少不同,1900的三场演奏镜头是每场渐次增多的。第一场演奏,镜头基本就没有涉及“弹”的表现,除了观众能听到音乐效果外,只有两个中景镜头(见图2),轻轻巧巧就完了。





和第一场谢利的多彩比起来,实在让人泄气。但剪辑师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所有人都从期待变成失望,这样才好有最后的颠覆性。


第二场,1900的演奏镜头和谢利基本持平,力量对比有了转变,算是平手吧。但总的来说,还是没有谢利的华丽。虽然也有了特写镜头,也有了小摇镜,但总的镜头运动节奏和运动幅度都远远比不上谢利,更别说第二场里谢利演奏到高潮部分的那个高难度的复杂的镜头运动(参见上面的镜20)。




1900所有的华彩都在最后一场的比赛。谢利的最后一场已是高潮了大的镜头运动接镜头运动,特写里还有镜头运动。我们说了,过山车一样的镜头感让观众的视觉就几乎没有停的时候,富丽堂皇到这一步了,几乎已是高潮的极致了,还能怎么做呢?怎么更华彩,怎么颠覆他?用更大的更复杂的镜头调度?不是。剪辑师用了四样东西:构图、特效、跳切节奏。




相对于谢利的三场弹奏而言,剪辑师给了1900的这最后一场演奏以前所未有的快节奏。在1900弹奏的1分07秒里,剪辑师切了110刀,其中有近一半的镜头所用时间不过2-3格(也就是说仅不到1/8秒)。不单如此,剪辑师在这场演奏中,一改那种大的场面调度镜头,用了和谢利完全不同的特写接特写的大跳切方式。但和谢利的第一场演奏用特写不同,在这一场里不仅是节奏上快了若干倍,镜头数多,长度短,频率快,而且所用的特写不是特效镜头(如镜23-25的叠画、镜29、30的遮罩拼合),就是角度特别刁的构图(镜26、27、28),特写接特写、本人接本人,景别越来越小、长度越来越短,观众别说眼睛停顿一下,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这里说明一下,运用特效有两个作用:一是使画面构图更华丽、精彩,二是向观众传达出1900演奏速度之快已经不是一格镜头能传达的,镜头与镜头相叠,就像两人吵架时,一个没说完另一个已插进来一样,一句赶一句,形成了一种比快更快的节奏感,易于掀起情绪的高点。同时,剪辑师在这里用特效式特写接特写的跳切这种非常规的组接方式,还有更为深远的用意:和谢利的那种大调度大移动的悦目比起来,这种组接呈现出的那种感觉是更加忘我的沉浸于纯艺术空间的意境,是一种非世俗的空灵感,这也正和谢利那种世俗认可的大师的音乐形成了对比,谢利的音乐透着所情的优雅,而1900却用纯净的心灵和梦想奏出了天巅之音,他才是真正浑然天成的艺术大师。


我们还要注意的一点是,在连篇的快节奏中,剪辑师是运用几格特效特写镜头加几格刀角度构图特写镜头的往复式递进(频率加快)的组接方式处理这场演奏的,从而形成了快节奏中的一种韵律,像音乐中的反复咏叹调,这是另一种螺旋式上升的节奏感的形成,将高潮中的高潮做得淋漓尽致,让观众惊叹于1900的艺术才华原来可以达到如此的高度,将谢利完全比了下去,从而成了一个成功的大颠覆段落。


这还不够,剪辑师做高潮、做情绪渲染要做到极致。除了主角,还有环境,还有观众,还有谢利,都是这场演奏颠覆的辅助剂。




刚才我们谈到了第三场谢利演奏完后,观众忘我地鼓掌。1900这最后一曲演奏之时,观众的忘我到什么程度了呢?镜头里侍应碰掉了听众的假发,没人发觉;烟烧着了裤子,没人发觉;演奏完后,长时间的寂然无声,听众连鼓掌都忘记了,这是一种比对谢利的沉浸更沉醉的镜头表现。那一个长时间的声音留白,就是在做最后的张力,直到1900拿着烟在发热的琴弦上点燃了插入谢利的嘴里,听众们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被烧的人才觉得痛,掉了假发的女士也才惊觉。此时的谢利隐在光后的落寞身影(镜31)和聚光灯下欢呼着抬起1900的全景(镜34)形成了最后的对比,那掉落在鞋上的烟灰(镜33)和终于低下的头颅,为这个成功的颠覆段落点上了最后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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